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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月下蝶影 -【八寶妝】《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標題: 月下蝶影 -【八寶妝】《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0-15 12:15 PM 編輯

【書名】:八寶妝

【作者】:月下蝶影

【內容簡介】:

  京城眾人都認為,皇上給顯郡王與義安候府嫡女的賜婚,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顯郡王是那朵鮮花,義安候府的嫡女是那不招人待見的牛糞。

  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真相往往是誰用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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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章 華府有懶女

    冬去春來,義安侯府的一等丫鬟們換下厚重的棉襖,穿上了嫩綠的束腰裙,讓整個侯府顯得生機勃勃,滿滿透著春天的氣息。

    碧紗帳中,錦被高高的隆起,裡面的人彷彿經歷很久的掙扎才從被子裡伸出一隻白皙的手臂。候在紗帳外的幾個丫鬟一喜,以為床上的人就要起床時,就見那手臂在床沿邊摸了摸,又縮回了被子裡。

    “姑娘,已經辰時三刻了。”白夏確定床上的人沒有起床的意思後,微微一個福身,聲音中帶著笑意道,“夫人昨日早早便吩咐過您​​要早起,說是香螺閣的裁縫要來給您量身做春裝呢。”

    “半月前府上製衣房的人不是才給我做了好幾身嗎?”床上的人抱著被子坐起身,青絲隨著她的動作傾瀉而下,儘管沒有來得及梳理,但仍舊順滑如絲。

    站在白夏身邊的紅纓上前替她打起紗帳簾子,笑著解釋道:“夫人說了,香螺閣的衣料雖不是頂級,但是勝在手藝精巧,做幾身衣服也不打緊。”

    華夕菀從床上起身,由幾個丫鬟伺候著淨面漱口,坐到鏡前左手掩著嘴角打了一個哈欠,用右手托著腮懶洋洋道:“都說春眠不覺曉,莫把睡眠辜負了,白夏你這是擾我清夢。”

    “白夏給姑娘道罪了,”白夏放下手中的木梳朝華夕菀彎了彎膝,臉上的笑意卻沒退:“您可別惱。”

    身邊四個大丫鬟都是跟在自己身邊好幾年的,華夕菀知道她們不是擅作主張的人,料想上午還有別的事,母親才會讓她們早早把自己喚醒,於是勾了勾手指,示意白夏起身後,便繼續托著腮由著幾個丫鬟伺候著自己梳妝。

    幾個丫鬟心知自家姑娘是能少說一句算一句的懶散性子,七手八腳的為她梳妝後,然後捧出幾盒釵環首飾供華夕菀挑選。

    華夕菀伸出手指點了幾樣,起身由丫鬟們伺候著換好衣服,從紅纓手裡取過眉黛描好眉尾,懶懶道:“走吧。”

    出了小院,華夕菀帶著幾個丫鬟到了正院,一進門就見自己的母親盧氏拿著長長的單子翻看,似乎嫌單子上的東西不夠多,還不斷的讓身邊人記下要添什麼東西進去。

    “女兒給母親道安,昨夜睡得可好?”華夕菀笑吟吟的走近盧氏,還沒福下身,就被盧氏身邊最得用的丫鬟扶住了。

    見到華夕菀進來,盧氏把單子放到一邊,起身走到華夕菀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掌心,確認是溫熱的後才放下心:“雖是開了春,不過女兒家還是要注意別受了寒,日後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扶著母親坐下,華夕菀笑著道:“母親放心吧,我定不會讓你擔心的。”

    盧氏嘆了一口氣,繼而又恨道:“若不是三房那些人,當年你又怎麼會生那麼大一場病。想到他們,我這心頭就堵得慌。”盧氏祖上是從武之家,這兩代雖出了幾個文官,但是家族裡的姑娘性格仍舊比一般女人潑辣。偏偏當年還是義安候府世子的華和晟眼巴巴把她求娶回來,頂了二十餘年懼內的名聲,也沒有納過一個妾。

    見母親動怒,華夕菀端了一杯茶放到盧氏面前:“母親您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豈不是降了自己的身份?”她父親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後面一弟一妹由繼夫人所出,所以他們一家現在與二叔比較親近,其他兩家不過是面子情。

    “倒也是,那副跳梁小丑的做派,讓我瞧著便覺得臉紅,”盧氏端起女兒送上來的茶,氣消了一大半,嗤笑一聲道,“他們整日在外說些亂七八糟的傳言,以為這樣就能顯出他們一房的能耐,豈知人在做,天在看,誰該有誰沒有,老天爺心裡都清清楚楚呢。”

    華夕菀面上的笑意稍淡,隨即換上略羞澀的表情:“母親,您說什麼呢。”

    “罷罷,我們不提這事,”盧氏見女兒已經羞惱起來,便笑著取過剛才正在看的單子,“皇上賜婚旨意來得突然,好在幾年前我已經開始為你備著了,不然就要委屈到我兒了。”

    在單子上掃了一眼,華夕菀頓時明白母親剛才看的是什麼了,當下也不繼續看單子,轉而道:“母親不是說有人來給我量尺寸製衣服?”以往也沒見母親讓外面的人來給她量尺寸,這次怎麼會讓她見外面製衣坊的人?

    “不過是外面的製衣坊,哪能讓他們來近你的身,我已經讓下人把尺寸告訴他們了,等下我帶你去給老太太請安。”作為母親,盧氏怎麼會沒看出女兒對聖上這個賜婚並沒有感到多高興,不過如今聖旨已下,說什麼都沒有用。

    顯郡王雖然是皇族身份貴重,容貌才華也出眾,是京中很多貴女心中理想的夫君首選,可是在盧氏心中,這樣的人恰恰不適合做自家女兒的夫婿。暫且不說那等人家背後有多少說不得的事,就說顯郡王這樣俊俏的男人,太容易勾女孩家的心思,女兒嫁給這樣的男人,太熬心。

    她今日不過是藉這個理由讓女兒早起,去三房那裡給老太太請安罷了。

    他們大房與老太太並不親近,倒不是因為義安候不孝順,而是由於這位老太太是老侯爺的續弦,大房與二房乃是原配所出,老侯爺過世後,三兄弟就分了家。大房二房跟老太太不過是面上的情分,要說有多少母子情,就算別人信他們也是不信的。

    當年華和晟與盧氏成親後,這位老太太在中間也做了些讓人不太高興的事情,盧氏不是唯唯諾諾的主兒,讓老太太沒臉幾次後,老太太就收斂了態度,盧氏也沒有得理不饒人,這些年一直維持著面上情分,不過確實怎麼也親近不起來了。

    華夕菀多少知道一些上輩的恩恩怨怨,不過鑑於自己母親彪悍的性子,就算等她嫁出去,也不用擔心老太太與三房的人能欺到母親頭上去。更何況她上面還有兩個爭氣的哥哥,義安候府怎麼也不會落到後繼無人的地步。

    老太太跟著三房的人住在一起,所以每次去給老太太請安,義安候府都要準備轎子,沿著東街往西走上兩三刻時間才到三房府上。

    隔著轎子聽著外面販夫走卒的叫賣聲,華夕菀微微撩起轎窗,見太陽已經出來,陽光有些刺眼,當下便放下轎窗簾子,閉著眼睛養神。上輩子她做演員的時候沒日沒夜的拍戲,累死累活也沒有混到一線大咖的地位,這輩子成了豪門小姐,若是再不享受,那可真是白活一遭了。

    義安候府的轎子過去後,路邊有人開始談論這是誰家過去了,那八寶琉璃轎子可真漂亮。

    “京城中家中女眷能用這種轎子的,能有幾家?”一位路人指了指東街兩頭,然後挑了挑眉,談論的眾人頓時露出恍然並有些複雜的表情。

    傳聞義安候府的夫人頗為彪悍,不過在京中平民中名聲倒不錯,因為這位侯爺夫人平日里為貧民布施饋銀做的不少,加上娘家盧氏一族行事厚道,所以儘管這位夫人彪悍名聲傳出,倒也沒有誰說她有多不好。

    “只可惜啊……”說話的人搖了搖頭,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來,只可惜這位夫人生的女兒不如三房的爭氣,三房華舉人雖然不及兩個哥哥在朝堂上有建樹,但是得的一個女兒才貌雙全,不知得了多少稱讚。反而這位侯府小姐從未出門遊玩,甚至連京中各種聚會都不怎麼參加。雖然侯府的人說是因為他們家姑娘體弱,可是誰也沒見過侯府找過什麼名醫。

    所以一來二去,大家都猜測侯府這位嫡小姐約莫是相貌太過平庸,怕別人笑話才不願意見人,但又擔心別人懷疑,才找了一個體弱的藉口。

    不過儘管外面很多人知道這位侯府小姐貌若無鹽,可是架不住人家命好,竟然由聖上賜婚於顯郡王。此事不知羨煞了多少閨閣女子,以至於不少人都為顯郡王感到可惜。以顯郡王的才華容貌,王妃應該是位才貌雙全的賢德女子,怎麼會是一個母親彪悍的無顏女?

    可是不管外面的人怎麼傳,義安候府也不曾搭理過這些傳言,彷彿這些傳言的主角不是自家姑娘,而是不相干的外人。這般態度倒是讓不少人止了嘲笑的心思,頂多為義安候府嘆息一聲而已。

    就在華夕菀快要睡著的時候,就感覺轎子停了下來,然後就聽到了白夏請她下轎子的聲音。

    轎簾被紅纓打了起來,華夕菀把手遞給白夏,出了轎子跟在盧氏身後朝主屋走去。還沒進大門,就有丫鬟婆子圍了上來,打的打簾子,捧的捧茶,又有人上來見禮,看得華夕菀眼暈。

    “大嫂來了,快快請進,老太太正盼著呢,”華三爺的夫人姚氏笑著從屋內大步走出,先是對盧氏福了福身,才親親熱熱的攜了盧氏的手,看著一邊的華夕菀道,“三姑娘也快快進來。”

    盧氏不著痕跡的把手從姚氏手裡抽了出來,端著笑意道:“勞弟妹親自來迎,我們家姑娘體弱,來得晚了些,你別介意。”

    姚氏一邊笑著說無礙,一邊引著他們進了屋,只是笑意中帶了點難以察覺的尷尬,但是見盧氏落座後,她仍是親手端了茶奉到盧氏手上。

    “多謝弟妹,”盧氏客氣的頷首,然後對坐在上首的老太太道:“老太太近日身體可好?”

    “好,都好,”老太太笑著點頭,然後看向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的華夕菀道,“三丫頭近來是越長越標誌,讓我這個老太婆瞧著都捨不得她嫁出去了。 ”

    老太太對盧氏與華和晟兩人感覺雖是淡淡,但是對華夕菀這個孫女卻沒有什麼偏見,好歹是自己丈夫的孫女。親近的態度雖比不上自己兒子膝下的華楚雨,但是比之二房所出的華依柳倒是要親熱不少。

    畢竟長得這般標誌的姑娘,老太太還真沒在哪家見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年紀大了,自然對年輕漂亮丫頭沒有什麼嫉妒之心,剩下的反而是欣賞之意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章 親情

    提到華夕菀出嫁一事,屋子裡的眾女眷心情各異,但是臉上都掛著笑意。姚氏雖然心裡不痛快,但面上比誰笑得都好看:“老太太,您捨不得三姑娘乃是人之常情,不過能嫁給顯郡王也是咱們家三姑娘福氣,京城裡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裡羨慕咱們華家呢。”這些日子她特意讓人去外面打聽消息,知道外面傳的可不是什麼好聽的。想到外面那些鮮花插在牛糞上之類的話,姚氏就覺得爽快,長得好看又如何,是侯府小姐又如何,在別人眼中也不過是見不得人的無鹽女,糟蹋了風光霽月的顯郡王。

    老太太聽到這話有些不太高興,當年她因為母家不太顯赫,才嫁給老侯爺做了續弦,別人都說她攀了高枝有福氣,可是實際怎麼樣,只有她心裡清楚。不過即使心裡不痛快,但因為姚氏是自己兒子的媳婦,老太太也沒有當眾讓她沒臉,只是淡笑道:“日後夫妻之間和和睦睦,那才是最大的福氣。”

    姚氏聞言應是,知道自己剛才的話不太妥當,便閉上嘴不再開口。

    作為被談論的對象,華夕菀從頭至尾都沉默的捧著杏仁奶茶吃點心,雖然在別人眼裡是寡言害羞的模樣,但是盧氏卻明白她是懶得說話,看她吃點心的速度,有可能因為想多睡會兒懶覺還沒有用早飯。

    裝作很自然的把自己手邊的糕點往華夕菀面前推了推,盧氏對上首的老太太道:“老太太您說得對,做長輩的,盼的不就是後輩過得好嗎?”什麼郡王親王,這些名頭有什麼用,還不如一個全心全意待她女兒的男人有用,他們侯府雖不是京城一等人家,但還不至於要靠著女兒一生的幸福來維繫榮耀。

    老太太點了點頭,與晚輩又說了一會兒話後,提出讓盧氏母女留下來用午飯的意思,但盧氏婉拒後也不再堅持,大家客氣幾句後,盧氏就帶著華夕菀離開了華三爺府上。

    春光正好恰是京城男男女女踏馬賞春之時,所以京城主街上從來就少不了錦衣華服的人。轎子在半路上停下後,華夕菀就知道這是遇到有身份的人從對面過來了。

    前世她演的電視裡,曾經出現過兩個身份對等的世家為了誰家轎子先走鬧得不可開交的劇情。到了這世她才知道,一般這種情況雙方都是十分客氣的,至少會互相謙讓幾回後,才決定誰先走。就算是一方身份更加貴重者,也不是趾高氣揚的態度。若是讓路者比較有身份,至少也會讓身邊伺候的人來道個謝。

    能在京城站穩腳跟的人家,大多經歷過好幾代風風雨雨,行事上往往也十分謹慎,不願為了一點小事墮了家族名聲。

    沒過多久,華夕菀就聽到轎子外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多謝義安候夫人,公主正急著回府,夫人如此客氣,奴婢代公主謝過夫人大義。”

    “這位嬤嬤客氣了,公主萬金之軀,又有要事,臣婦讓一讓又何談大義。”盧氏聲音不高不低,但也足以讓嬤嬤聽清她說的話, “嬤嬤請。”

    這位婦人再次道了謝,半晌後,華夕菀就聽到馬車過去的聲音,她撩起窗紗一腳,恰好看到繡著鳳紋的香車過去,香車上還繡著瑞和二字。

    原來是瑞和公主家的馬車,華夕菀放下紗窗,繼續慵懶的靠著背後的軟墊養神。

    當今聖上膝下子息單薄,雖然后宮女人不少,但是至今也只有一子一女,剛剛路過的瑞和公主便是他的獨女,雖然已經出嫁,但仍舊十分受皇帝的喜愛。

    母女二人回到侯府時,義安候已經在府中了,等母女二人進門,華和晟便道:“今日聖上又下了一道聖旨,把女兒的婚期提前了。”

    “什麼?”盧氏臉色有些難看,看了眼跟在自己身邊的女兒,她揚手讓屋裡伺候的人退出去,“之前賜婚時不是說等到入秋後才完婚嗎?”

    華夕菀眉梢微皺,扶著盧氏坐下後,才開口道:“父親,皇上把時間提前到什麼時候?”

    華和晟嘆了口氣,在他眼裡,女兒那是哪都好,就連有些懶散的缺點也都怪在當年生過一場大病的原因上,他哪裡捨得女兒就這樣匆匆忙忙嫁到那種人家裡面:“皇上說,下個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

    華夕菀挑了挑眉梢,沒有說話,只是把青花瓷盤中的小核桃拿在手裡把玩,顯然對皇帝這種藉口有些不以為然。

    當今太子資質平庸,又偏偏又是個聽不得勸誡的人,在朝堂上並不是很得人心。偏偏皇帝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所以一直以來對另外幾個兄弟以及他們的兒子非常忌憚,從他給幾個侄兒賜婚人選上就能看出來。

    這些賜婚對像不是母家有腦子拎不清的,就是看著地位高實則沒有實權的。雖然他們家不屬於前兩類,可是架不住外面傳她體弱,並且相貌又粗陋。

    顯郡王容貌俊秀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而義安候府上下對自己這個女兒的寵愛也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所以一個優秀的男人娶了一個相貌粗陋的女人,心裡怎麼會不怨,怎麼會不納妾冷落嫡妻,這樣一來,就等於得罪了義安候府一家子,這樣也就得罪了與義安候府交好的人家。

    現在誰又能說皇帝故意給侄兒找家世不好的婚配對象,至於關於她相貌的傳言,皇帝又不是市井百姓,怎麼會去聽這些東西?

    華夕菀想到了這點,華和晟自然也想到了,他嘆了口氣:“那個地方看著金碧輝煌,實則是最骯髒的地方。”

    聽到這話,華夕菀笑了笑,沒有想到華和晟這種身份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思想上還是挺進步的。

    “早知道這樣,當年我就該早早把夕菀的婚事定下來,”盧氏心情有些低落道,“誰知道外面把夕菀容貌都傳成那樣,皇上還會賜婚呢。”她私心裡是想在娘家兄妹兒子中選一個人做女兒的丈夫,這樣她也放心不少,女兒也不會吃虧。

    當時關於女兒相貌平庸的言論傳出後,夫妻二人就沒有打算澄清過,雖然女子相貌姣好是幸事,但是過於漂亮就不一定是什麼好事了。

    暫且不說女子青春短暫,再好的容顏也有老去的一天,若是因為相貌讓男人意動,那麼等容顏不在時,也不過是落得獨守空閨的下場。只說若是女兒的容貌早早被人知曉招來禍事,到時候沒有人會說那些男人貪花好色,只會說他家女兒是紅顏禍水。

    他們家賭不起,也不想拿女兒一生的幸福來賭,誰知他們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一道聖旨便輕易的決定了女兒的一生。

    華夕菀知道父母的心意,她放下手裡的核桃,溫言勸道:“父親,母親,顯郡王雖然相貌才華招人了些,但是至少表明他是個不錯的人選。身份上是不太合心意,但因為他的名聲讓我們對他的人品相貌有所了解,更何況女兒相貌也不是真如傳言中那麼粗鄙,想必顯郡王不會做出太過分的行為。你們為我已經做得夠多了,皇上金口玉言,事情又怎麼能怪你?”

    華和晟聽到這話,知道女兒是不忍心他們夫妻二人因為此事煩心,便勉強露出一個笑道:“你說得對,要是顯郡王對你不好,我就去請旨讓你們二人和離,咱們侯府養你一輩子。”

    “好,”華夕菀笑著道,“到時候你們可別嫌女兒煩。”她心裡清楚,皇帝的賜婚又怎麼允許和離,除非皇帝自己下旨,不然豈不是打皇帝的臉,說他的婚賜得不好?

    但是她的父母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非常難得。若是別的人家,也許在得知女兒能嫁給郡王爺時,就開始歡欣鼓舞了。

    在父母這裡用過午飯,華夕菀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著屋子裡一切以自己舒適為主的擺設,她勾了勾嘴角,然後讓丫鬟們卸去釵環,開始躺到床上午休。

    孫氏看著牌匾上悠園二字,不由得想起與夫君成親後的第二天見到小姑子時的震驚的心情。她在嫁進侯府前,就聽過小姑子相貌平庸的傳言,出嫁前母親還曾特意叮囑,要她一定要好好對待小姑子,不要因為相貌而輕視對方。她自己也覺得好好一個女兒家,因為容貌而被別人說三道四實在太過難堪,所以一直想著怎麼與小姑子親近才不會讓對方覺得難堪,誰知當她見到真人時,之前想好的東西全都沒有用了。

    用什麼言語來形容小姑子的容貌都不合適,但她若是兒郎的話,一定會想把人娶回家藏起來。

    “大少奶奶。”白夏見孫氏來了,忙行了一個禮,親手替孫氏打起簾子讓她進了屋。

    “妹妹可起了?”孫氏與小姑子關係親近,所以與白夏之人說起話來也隨意許多,“我不會擾了妹妹午睡吧?”

    “嫂嫂你就別取笑我了,這都快傍晚了,哪來什麼午睡,”華夕菀穿著一身水色襦裙從內屋走了出來,親親熱熱的拉著孫氏坐下,“嫂嫂這是有什麼好事找我?”

    “難道沒有好事就不能找你了,”孫氏說笑間把一個盒子遞給華夕菀,“我還要回去看著福兒,你也就不用留我了。”

    福兒是大哥與大嫂的兒子,現在不過七八個月大,最是黏人的時候,孫氏現在過來,想必也是找了福兒睡著讓奶娘看著的機會。所以華夕菀也不留她,只是說笑了幾句便讓孫氏離開了。

    等孫氏離開後,華夕菀打開盒子一看,就發現這裡面不是什麼玉佩首飾之類,而是一沓疊的整整齊齊的紙,裡面寫著一些與顯郡王有關人物的資料和各家關係。

    蓋上盒子,華夕菀笑了笑,不管這些東西有沒有用,但是孫氏待她這份心意,卻是最難得的。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章 婚禮

    不管外面的傳言有多難聽,但是顯郡王府對這次婚禮非常看重,禮儀上卻沒有半點懈怠。幾日後,送到侯府的聘禮除了殿中省按照品級安排的聘禮以外,還有王府自己添置的各色物品,而且這些物品都不是為了好看​​來湊數,是實打實的好東西。

    華和晟與盧氏心中的不滿在看到聘禮單子後,總算消減了一些,不管顯郡王內心怎麼想,至少在禮數上沒有半分不妥,女兒嫁過去對方總歸做不出寵妾滅妻這種糟心事來。

    替顯郡王下聘的是京中德高望重已經年過花甲的徐王妃,徐王妃言談間透露出顯郡王對這個賜婚沒有半點不樂意處,明里暗裡甚至還保證了不少顯郡王會好好待華夕菀的話,讓盧氏對顯郡王看法又好了一些。

    但是盧氏性格雖然直爽,但好歹大家出生的女子,多少聽出徐王妃後面的話在拐著彎打聽自家女兒,她笑笑便推脫過去了。徐王妃見狀也不堅持,左右婚已經賜了,不管這位華姑娘是真醜還是假醜,事情也已是定局,多說無意。

    等徐王妃離開後,華夕菀才從後面走了出來,盧氏對她道:“皇家人說話都是這個樣子,各個舌綻蓮花,每一句話都好聽,可你不知道他們那句話裡藏著陷阱。我今日讓你躲在後面聽,不是想讓你知道顯郡王府有多富貴,而是讓你明白皇家人究竟是什麼樣的。”

    華夕菀看著長長的聘禮單子,半晌後才不咸不淡道:“顯郡王……果然如傳聞般是個體貼人。”這事只要傳出去,京中誰不會贊顯郡王厚道,這般豐厚的聘禮,就連去年盛郡王娶何太師孫女時都沒有這麼大的陣仗。

    若是以後他們之間感情不睦,恐怕別人也只會說她相貌粗鄙又善妒,糟蹋了這麼好的一個男人。

    盧氏見她神情不喜不怒,以為她因為出嫁而不高興,便勸慰道:“日後受了什麼委屈,你還有我們以及兩個哥哥,我們侯府雖比不上郡王府顯赫,但顯郡王總歸不敢把事情做得太過。”

    “母親,您想到哪裡去了,”華夕菀摸了摸鬢邊的步搖,露出笑意,“女兒也不是隨意就吃虧的性子,您老就放心吧。”

    盧氏點了點頭,身為母親她也是知道自家女兒性子的,所以最後也只是嘆了口氣,轉而道:“這些日子你跟著教養嬤嬤好好了解一下皇家的事情,皇室沒有什麼簡單人,你多了解一些有好處。”

    華夕菀點了點頭,見盧氏還有事,便拜別她出了正院,回到自己院子跟著嬤嬤學了一些宮廷禮儀,用過午飯後便照舊開始雷打不動的午睡。

    天大地大的事情,憂慮也沒有用,船到橋頭自然直。

    啟隆二十八年三月二十八,宜嫁娶,宜搬遷。

    儘管喜歡睡懶覺,華夕菀當天也不得不一大早就起床梳妝,換上龍鳳呈祥吉服,看著身邊忙來忙去的丫鬟婆子,她反而成了最清閒的一個人。

    屋內還點著燈,門窗上也早貼上了囍字,就連丫鬟們也為了寓意吉祥,把衣服首飾換成了喜慶的顏色。

    就在這時,盧氏親手端著一碗花生湯圓過來,眼眶微紅道:“圓圓滿滿,順順利利。”

    華夕菀接過盧氏手裡的湯圓,又看了眼華氏身後的大哥大嫂二哥,眼眶微酸的笑著:“辛苦母親了。”

    女子出嫁當,由家里長輩親手煮一碗寓意吉祥的東西,然後由平輩或者晚輩陪同著吃完,代表著娘家對出嫁女的祝福,也是在告訴出嫁女,娘家永遠是她的後盾。這個風俗在世家已經很少見了,又或者說,很多世家為了家族的利益,許不下這個承諾。可是現如今,她的父母與兄長,卻給了她一個世家本不該輕易許下的諾言,她何其有幸。

    花生芝麻湯圓有些甜膩,但卻一直甜到了華夕菀的心頭,她眨了眨眼,發現自己視線有些模糊。

    吃完湯圓,由全福婦人替華夕菀補好妝,然後開始綰髮,戴上鳳冠那一刻,華夕菀覺得自己頭頂一沉,然後就聽全福婦人開始說起吉祥話。

    全福婦人高氏在京中也是有身份的人,若不是礙於與義安候府的情誼,是不願意來做這個全福婦人的,畢竟她也聽過京中那些傳聞,實在不想摻合到這些事裡面。

    誰知見到華夕菀真容後,高氏才明白什麼叫耳聽為虛,有這等容貌若是還被稱為無鹽女,那麼這世間就沒有好看的女人了。義安候府的人可真坐得住,外面話都傳成那樣了,也不見他們去澄清,不過想想華​​夕菀的容貌,她也不得不承認,現在這種情況反而對華夕菀更好。

    等到外面鞭炮聲響起時,全福婦人頂著華家人不捨的眼神,道了一聲喜,然後給華夕菀戴上了蓋頭。

    蓋頭遮上後,眼前只剩下一片紅,華夕菀微微低頭,看到了幾步開外盧氏的繡花鞋,她似乎朝自己這邊走了兩步,最終也只是不捨的退回了原位。

    “郡王妃,請起。”

    “一步起,榮華富貴必相倚。”

    盧氏掩著嘴用手絹擦著眼角,不想讓女兒發現自己掉了淚,只是那股不捨之情,卻怎麼掩飾不住。

    “兩步走,長命百歲不必愁。”

    華夕菀的頭朝盧氏方向偏了偏,雖然隔著蓋頭,但是屋內眾人都知道,她想看的人一定是盧氏。

    “三步行,兒女雙全孫繞膝。”

    雖然看不見前面的路,但是華夕菀被全福婦人扶著,一步步走得很穩,然後在門口處站定,聽著外面的喧鬧聲漸漸靠近,然後就聽見了顯郡王的聲音。

    “子陵拜見娘子,請娘子上轎。”

    顯郡王名曰晏晉丘,表字子陵,顯親王之子,四年前顯親王病逝,晏晉丘降級繼承王位。傳聞此人容貌出眾,溫文爾雅,是難得的好男人。

    晏晉丘聲音柔和好聽,但是蓋頭下的華夕菀面上半點表情也無。在晏晉丘恭請三次後,華夕菀的大哥華長葆開了門,與晏晉丘互相作揖後,華夕菀由二哥華定榮背著,讓全福婦人扶著手出了房門。

    陪同晏晉丘來請新娘子的皇室子弟笑鬧著說新娘子出來了,熱熱鬧鬧的把新娘子簇擁著出了府,那熱情勁兒半點都沒有受外面傳言的影響。

    等到嫁妝一擔一擔的從侯府抬出來,圍在街邊看熱鬧的眾人有些咂舌,他們都聽說過義安候府上疼愛閨女,可沒有想到竟是這般疼愛法,瞧這架勢只怕第一擔嫁妝已經進了王府,最後一擔還沒有出侯府的大門。

    也有人覺得義安候府給顯郡王妃準備這麼多的嫁妝,是為了給她壯底氣,畢竟相貌已經不太好了,若是嫁妝再不豐厚點,那在皇家豈不是更加讓人瞧不起了嗎?

    反正不管怎麼說,女人手里金銀多一些,底氣也要足一些。所以一些看熱鬧的婦人們有些艷羨,不管人家顯郡王妃長得多難看,可是有這麼一個好娘家,那就是一輩子的福氣,那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

    這麼一想,眾人又看向騎在高頭駿馬背上春風得意的顯郡王,那滿臉興奮的表情彷彿他娶的不是無鹽女,而是一個九天玄女。見到此情此景,眾人再度嘆息,不愧是顯郡王,這心性真不是他們能比得上的。

    雙頂花轎圍著京城主道繞了一圈,在一陣恭喜聲中,終於到了郡王府大門外。華夕菀聽著轎子外劈裡啪啦的鞭炮聲,覺得耳朵都快被震得聽不見了。

    當轎簾被掀開,她被人背起來後,才發現背她的人似乎並不是喜娘,而更像是一個男人。

    “娘子,我們進門了。”

    背她的人是晏晉丘,華夕菀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只是用指尖輕輕撓了一下對方的肩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聽著四周誇讚顯郡王深情體貼的話,華夕菀嘴角的笑意越加明顯。是啊,多好的男人,不嫌棄妻子相貌醜陋,甚至因為擔心她被人瞧不起,親自背她下花轎,真是貼心得讓人感動到哭。

    她若真是相貌醜陋,又沒有多活一輩子,恐怕只憑晏晉丘此舉,便已是對他芳心暗付,深情不移。

    進了王府大門,晏晉丘放下華夕菀,從喜娘手裡接過紅綾,一頭自己緊緊握住,一頭放到了華夕菀手裡,然後小心翼翼的引著華夕菀往裡走。

    跨過一道又一道的門,轉過一條又一條的迴廊,聽著一句句的吉祥話,蓋頭下的華夕菀面色越來越淡漠,等走到正堂準備拜天地時,已經恢復了平靜的表情。

    皇帝派來的使者念完賞賜旨意後,拜天地才真正開始。一拜天地,三鞠躬。二拜父母,三鞠躬。夫妻對拜,三鞠躬。

    被郡王府請來的全福婦人扶到新房裡休息後,其他無關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華夕菀身邊四個貼身丫鬟陪著她。

    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華夕菀知道肯定有人守著門,所以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掩著嘴角打了一個哈欠開始閉目養神,等著還在外面被灌酒的新郎來揭蓋頭。

    晏晉丘平日里人緣不錯,被人灌了一圈酒後便被放過了,原本想來鬧洞房的年輕一輩想起外面那些傳言,怕他難堪,便沒有吵著要來看新娘子,最後陪他去新房的只有喜娘以及幾位兒女雙全的長輩。

    他推開虛掩的新房門,就見華氏端莊的坐在床上,從外形上看是個很婀娜的女子。四個漂亮的陪房大丫頭左右各站了兩個,見到他進來,齊齊朝他徐徐福身,姿態優雅,可見侯府把她們調教得很好。

    相貌普通卻敢選四個漂亮的丫鬟在身邊伺候,這個華氏倒是好心態。

    “顯郡王,請揭蓋頭。”喜娘見顯郡王盯著新娘子瞧,便笑著雙手遞上喜秤。

    接過喜秤,晏晉丘走到華夕菀身邊,伸出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的快速的掀開了蓋頭。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4章 眼花

    晏晉丘覺得剛才掀起蓋頭的動作過快,以至於讓自己的眼睛有些花。

    屋內一片死寂,跟在晏晉丘身後的太監木通見一屋子人都沒有出聲,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也不敢朝郡王妃方向瞧。郡王妃竟然能把屋子裡的人驚駭成這樣,不知長得是一副何等的尊容。

    好半晌後,喜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笑著接過晏晉丘手裡的喜秤,話音還帶著些顫抖道:“恭喜郡王爺,賀喜郡王爺得此嬌妻。祝郡王爺郡王妃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她做過不少豪門世家婚禮上的喜娘,可真沒瞧過這麼標誌的新娘子,這打眼看去,就跟那畫中的仙女似的,讓她這個徐娘半老的女人心口都忍不住多跳了幾下。

    木通聽著喜娘的語氣不太對,便偷偷看了眼站在自己左前方的郡王爺,不過只能看到郡王爺微笑的側臉,猜不出他內心究竟是喜是失望。於是木通只好垂下頭,這個動作恰好看到了郡王妃腳上紅色的繡鞋,繡鞋上面繡著龍鳳戲珠,珠子是由上好的珍珠嵌上去的,做工十分精緻,甚至把這雙腳都襯托得格外好看。

    就在屋子尚在一片寂靜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晏晉丘看了眼虛掩的門,不著痕跡的往左跨了一步,把華夕菀擋在了自己身後。

    “今兒是顯郡王大喜的日子,本宮若是不來瞧瞧熱鬧,那多沒意思,”端和公主穿著奢華的繡鳳曳地裙,人還沒有進門,低低的笑聲便傳了進來。等她帶著幾個丫鬟進了門,往床上掃了一眼,只看到新娘子大紅的裙擺,便用手絹掩著嘴角笑著道,“便捨不得讓我們看了?”

    然後伸手拉住跟她一道進來的敏惠郡主,端和公主笑著拍拍敏惠郡主的手:“瞧瞧顯郡王這模樣,這才剛進門呢,就開始心疼起新娘子來了。”

    敏惠郡主是未出閣的姑娘,雖然被端和公主拉到這裡來湊熱鬧,可是這種場合下,還是不好意思隨意開口的。

    “皇姐說笑了,”晏晉丘淡笑著朝端和公主作揖道,“內子面薄,見到人多便不好意思了。”

    端和公主笑了笑,倒也沒有做出必須要看清新娘子長相的舉動,反而體貼的往旁邊退了一步,恰好站到看不到華夕菀的角落:“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二位休息。”她的語氣平和,彷彿真的只是盡一位堂姐的職責來看看,而沒有別的想法。

    這種情況下,她自然看出晏晉丘不願讓新娘子見人的心思,於是便對外面的傳言心裡有數了,又說了兩句後就帶著敏惠郡主出了喜房。等離開正院四處無人時,她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淡了下來。

    淡漠的看了眼身邊神情恍惚的敏惠郡主一眼,端和公主語氣有些淡:“如今顯郡王已經有了王妃,接下來就該是你的婚事了。”

    敏惠郡主朝端和公主勉強一笑道:“我知道了。”

    端和公主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回想起顯郡王方才的舉動,眼中露出滿意的情緒。

    端和公主來了又走,華夕菀隱隱能夠猜到端和公主並不想晏晉丘娶到稱心如意的郡王妃。她是當今聖上的獨女,身份貴重,自然想下一任皇帝是自己的胞兄,而不是什麼堂兄弟。

    這位端和公主心思倒也巧妙,故意帶一位未出嫁的郡主到這裡來,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偏偏就是讓人覺得,這位郡主與顯郡王有過什麼,又或者這位郡主對晏晉丘有那麼點意思。

    兩夫妻還沒有開始培養感情,便有人先在兩人中間打個結,這以後的感情能好得起來?更別說她這個新娘子若是因為相貌不堪而有自卑心理,有了這位傳聞中美貌賢德的敏惠郡主做參照物,豈不是日後會更加自卑?

    可是偏偏端和公主這個舉動還找不到半點錯,畢竟鬧洞房本就是同輩男男女女的一件樂事,她若是多想,也是她心胸不夠寬,難不成還怨得了別人?

    皇家人就是皇家人,這談笑間都能扔出幾把暗器,真是殺人不見血的好手段。華夕菀緩緩的挑眉,朝著晏晉丘莞輕聲笑了下笑,低聲道:“讓王爺見笑了。”

    垂首站在一邊的木通在心裡暗想,郡王妃這聲音可真好聽,輕輕柔柔又不會讓人覺得沒有精神,讓人聽著就甜到了心裡。可見老天爺還是公平的,即使沒有給郡王妃一副好相貌,也給了王妃一副天籟般的嗓音。

    喜娘與幾位皇室女眷見狀,便紛紛開口表示離開,要去前廳湊熱鬧。

    “今日多謝幾位長輩幫著張羅,晚輩子陵感激不盡,”晏晉丘朝著幾位皇室女眷作揖,“內子膽子小,還請諸位多多包容。”

    “顯郡王客氣了,新嫁娘面皮薄是人之常情,你這做夫君的,要多疼人才行,”在場女眷都聽出顯郡王這話是希望她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她們今日能陪著顯郡王來喜房,本就是與顯郡王府比較親近,自然不會多事,所以為首的老太妃便道,“咱們這些老太婆還是不打擾你們了,早些歇息吧。”

    等喜房的人都離開後,晏晉丘才親手端起桌上的兩杯酒,笑著走到華夕菀身邊坐下:“夕菀,今日乃你我大喜之日,這杯酒可不能不喝。”

    溫軟白皙的手指不經意的劃過他的手背,然後從他手中接過酒杯,那漂亮的手竟然把紅玉酒樽襯得無比好看。

    燭火下,那精緻的眉眼讓看慣各色美人的晏晉丘也心生驚艷,恍然間,他竟有些懷疑,世間怎麼可能真有這樣的美人?

    手臂交纏在一起,就著對方的手把杯中的酒飲盡,晏晉丘接過空酒樽,對垂首站在一邊的木通道:“撤酒桌,換一桌易消化的膳食來。”

    “是,”木通躬身接過晏晉丘手中的兩隻空酒樽,晃眼看到了郡王妃露出袖子的手腕,心裡咂摸道:這皮膚白得跟雪似的,可惜了不是個美人。

    白夏等四人見王爺身邊的人去準備膳食了,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後,朝兩人一個福身,退到了門外守著。

    “王爺,”等屋裡的下人都退了出去,華夕菀指著自己鳳冠道,“能幫妾把這個取下來嗎,太沉了,妾的脖子被壓得生疼。”

    鳳冠由純金打造,上面做的是飛鳳含珠的式樣,雖然做工十分精緻,但仍舊架不住這是沉沉的金冠。

    “是取這裡的髮釵?”晏晉丘抽出束冠的髮釵,輕手輕腳取下沉沉的鳳冠放到一邊,然後動作極其自然的幫華夕菀捏了捏脖頸,幫她松緩筋骨,“確實挺沉的。”

    因為取下了鳳冠與髮釵,烏黑的髮絲便披散在腰間,晏晉丘手背觸到那柔軟的髮絲,細膩的手感讓他忍不住多摸了幾下,覺得府中最好的綢緞都比不上這一頭青黛。

    兩人現在雖是夫妻,但卻是首次見面的陌生人。晏晉丘見華夕菀靜靜坐在自己身邊,便道:“日後我們二人相處,不必太過客氣,你稱我為晉丘就好。”

    華夕菀抬首看著身邊的人,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紀,相貌確實出眾,眼角微微上挑,有些沾染桃花的味道,偏偏言行舉止間都透露著一種體貼的氣息。她淺笑著道:“大丘為山,山又稱陵,王爺的名字取得真好。”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然後齊齊露出一個笑,晏晉丘道:“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而已。”

    “王爺說得有理,”華夕菀笑了笑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低頭取自己手腕上的幾隻鐲子還有腰間的佩玉香包,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取下來也有不小的體積。

    “郡王爺,郡王妃,膳食備好了,”木通在門外道了一聲後,又稍微頓了一下才帶著人把備好的膳食端了進去。

    “現在已經是夜裡了,吃別的會引起積食,你今天沒吃什麼東西,用這些墊墊肚子,”晏晉丘起身執起華夕菀的手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稟郡王爺,郡王妃,因為膳房的人不知道郡王妃口味,所以每種口味都做了兩樣,”木通把幾樣膳食口味的輕重介紹完以後道,“郡王妃您若是有什麼喜歡吃的用的,儘管吩咐小的,小的定讓下面的人做得妥妥噹噹。”

    華夕菀扯了扯嘴角,轉而對晏晉丘道:“晉丘身邊的人心思都很周到。”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跟她表忠心,實則是在告訴她,這個府上管家的是他?

    這話沒有晏晉丘的允許,這位叫木通的太監是沒有膽子說的,看來是晏晉丘之前就暗示過?

    “以後府上有誰不聽你的,直接亂棍打出去,”晏晉丘把熬得香香的肉粥端到華夕菀面前,不甚在意道,“現在郡王府有了你這個女主人,總算能稱得上是個家了。”

    華夕菀接過粥,莞爾一笑,不置可否。

    旁邊的木通卻有些意外,王爺這話的意思是改變之前的主意了?他偷眼望去,只覺得腳下一軟,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跪到地上去。

    傳說中因為長相嚇人不敢出門的無鹽女呢,這個絕世美人是誰?

    木通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了,因為他覺得自己更加不敢看郡王妃了,實在是因為這樣的長相,太……招人了些。

    他此刻腦子裡只能想到四個字,那就是紅顏禍水。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5章 謝恩

    古有《洛神賦》一篇來寫洛神之美,晏晉丘對此素來有些不以為然,世間哪裡真有這樣的女人,如果真有這樣的女人,不知有多少男人會發瘋?

    不過,在昨夜用過膳食,兩人洞房花燭一夜後,他方才知曉何為“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他早上換好衣袍,看著坐在鏡前梳妝的女人,明明不過是素手托香腮的動作,卻被她做出了慵懶之美,讓旁邊看的人恨不得做被她握在手中的玉鐲,只要能得美人一笑便足以。

    因是新婚,又是要去拜見帝后,所以華夕菀挑選了一條廣袖團花宮裙,顏色雖艷麗了些,但是等華夕菀把衣服上了身,卻壓住了裙擺上大紅團花的艷麗,只會讓人看她白皙的肌膚以及婀娜的體態。

    看著鏡中梳著飛仙髻的自己,華夕菀從首飾盒中選了一隻鸞鳳含珠步搖戴上,配得她額間的花黃也明麗起來。

    白夏幾人沒有問郡王妃為何選了這只過於漂亮的金步搖,只是按照她的心意給她打扮得妥妥噹噹,讓人挑不出半點不是之處。

    她們跟在郡王妃身邊七八年時間,很少見郡王妃對打扮一事上心,平日里是怎麼舒心怎麼來。只有到了要去華三爺府上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郡王妃才會打扮一身符合侯府小姐的裝束出門,像今日這樣精心打扮,從髮釵到香包都親手挑選是從未有過的。

    華夕菀用眉黛給自己描出最合適的眉形,甚至還用特製的筆描了描眼角,等親手弄完妝後,她起身讓丫鬟們整理自己身上的配飾香包之物。

    每個女人都有懶散的一面,但是當她們需要出門見人時,精緻的妝容,華麗的服飾,就會成為她們的必需品。有些人喜歡用女悅己者容來形容女人精心打扮自己的行為,華夕菀對這句話嗤之以鼻。她出門前把自己打扮漂亮,不是為了什麼男人,而是為了滿​​足她自己那點愛美之心,世界上有哪個男人不想自己英俊一點,哪個女人不喜歡自己更加漂亮。

    偏偏男人們總以為天下所有女人打扮漂亮就是為了吸引他們,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臉才會這麼自以為是。

    她可以在家不見人時蓬頭垢面,但是出門時,就一定會是光鮮亮麗的女王。

    等丫鬟給她配好最後一個壓裙角的瓔珞,華夕菀才轉身對坐在一邊的晏晉丘淺笑道:“讓晉丘你久等了。”

    “能看美人上妝,也是一種享受,何來等字,”晏晉丘微微移開視線,走到華夕菀面前道,“天色不早,不如我們一起用過早膳便進宮覲見聖上。”

    “一切都聽你安排。”華夕菀頷首,知道晏晉丘母親早逝,父親顯王也在四年前去了,所以無需給長輩奉茶。她嘴角含笑,自然而然的把手遞給晏晉丘,讓他扶著自己,出了內室到外面飯廳,就見一行丫鬟捧著各色菜式進了屋,擺好碗筷飯菜後又退了出去。

    看來雖然沒有女眷,但是這府上的規矩卻沒有半點鬆懈,華夕菀掃了眼屋子裡其他垂首靜立的太監丫鬟,與晏晉丘相攜坐下後,由丫鬟們伺候著洗了一遍手開始用飯。

    雖然菜的數量與侯府里​​相比多不了幾樣,但是她卻能吃出用料比侯府裡更加精細,想必木通這個管家做得非常稱職,下面的人對顯郡王這個主子也十分敬畏。

    外面都傳顯郡王為人溫和體貼,倒是不知用何種手段讓下人這般敬畏他?

    她藉著喝粥的動作,看了眼身邊的晏晉丘,從客觀角度來說,晏晉丘皮相確實很不錯,她上輩子混跡演藝圈也沒見到幾個長得比他更周正的男人。還有這一身氣質,確實是一個勾人的男人,難怪在京城女眷裡有如此盛名。

    粥用的是精選紫米,細膩又有彈性,吃著爽口又不膩味,配菜也是清新爽口,很適合早上起床後用。她滿意的想,嫁到顯郡王府至少伙食上是不用擔心了。

    用完早膳,華夕菀用手絹掩著嘴角吐掉漱口水,然後接過帕子擦淨嘴角,對晏晉丘笑道:“不知府上主廚是誰,這膳食做得很是爽口。紅纓,賞主廚十兩銀子,其他廚子五兩,餘下在廚房當差的各半吊錢。”

    紅纓微微福身:“奴婢記下了。”

    華夕菀點了點頭,轉而看向晏晉丘道:“嫁給晉丘,我日後有口福了。”

    晏晉丘此時正洗完手,在擦手上的水珠子,聽到華夕菀的話,便笑著道:“能把主子伺候舒心,就是他們的本分,也是他們的福氣。”

    華夕菀笑著道:“話雖是如此,不過下面人盡心辦了事,總是要有所賞賜的,也要讓其他人知道,這就是榜樣。”

    “夕菀說得有理,”晏晉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們現在就出門吧。”

    華夕菀點了點頭,準備起身時,就見晏晉丘手已經伸到自己面前,她也不扭捏,把手遞到對方的掌心,順勢站了起來,跟著晏晉丘出了屋子。

    兩人住的主屋外面有一個不小的園子,裡面種著奇花異草,還有嶙峋的假山,看起來頗有幾分意境。出了主屋,外面有很大的一片蓮池,蓮池上修建著九曲回橋,華夕菀從橋上經過時,看到池水中有幾隻魚在水里游來游去。

    這顯郡王府也挺有意思,主屋依山傍水,倒是很好的一個風水格局,更不提這一池有著吉祥意思的蓮花,可見當初的老王爺修建王府時,用了不少精力。

    出了垂花門,早有兩頂軟轎候在外面,華夕菀上了轎子,待轎子抬到大門外,她下了轎子,看了眼王府門口頗有氣勢的一對石獅子,又掃了眼四周,並沒有什麼湊熱鬧的路人,唯有站得筆直頭顱未垂的侍衛。馬車前的六匹玄色駿馬身上沒有一點雜色,把脖子上的銅鈴襯得格外顯眼。

    “來,”晏晉丘站在馬車上,彎下腰朝華夕菀伸出手,“上來。”

    眼前的人穿著雨過天青色蜀錦軟綢袍,一頭烏髮用白玉冠束著,那微笑的模樣以及伸出的手,確實好看得像是女子想像中最完美的男人。華夕菀笑著把手遞給他,踩著凳子上了馬車,步搖輕輕一晃,暈染出一抹女兒家特有的嬌羞。

    可是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存在完美無缺的人,人只要有欲望,就會有缺點。

    “小心,”晏晉丘環著華夕菀的腰坐下,“到了宮裡別緊張,一切有我。”

    華夕菀笑著垂下眼眸:“嗯。”

    啟隆帝算得上是一個非常有能耐的男人,當年能在幾個兄弟中奪得皇位,就足以顯出他的本事。他繼位後,也證明也他適合做一位帝王,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大概就是子息薄弱。在這一點上,他其他幾個兄弟倒是比他強上不少。

    華夕菀知道晏晉丘上面有一個胞姐,還有一個比他小了幾個月的庶弟,只是她沒有見過兩個人,所以也不會貿然在晏晉丘面前提起。

    進了皇宮,華夕菀發現這裡雖然與她前輩子參觀過的故宮格局有所不同,但是給人氣勢卻是相同的。確切說來,因為上輩子她見過的故宮早已經沒有封建統治者的身影,已經成了觀景的地方,那種森嚴感已經消了不少。而這裡的皇宮,在她踏進來後,就感覺到了一種等級森嚴的味道。

    路上遇到他們惶恐行禮以及躬身避視的宮女太監,還有領路太監小心翼翼的態度,都讓她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皇家。這是她上輩子扮演皇后也體會不到的一種東西,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皇家威嚴吧。

    啟隆帝居住在承章宮的廣陽殿,晏晉丘與華夕菀到了外殿候了不到半柱香時間,啟隆帝身邊得用的馬公公就朝二人走來,告訴他們皇上宣見。

    “奴才還不曾賀過郡王爺大喜,”馬公公躬身道,“祝郡王爺與郡王妃早生貴子。”

    “承馬公公吉言,”顯郡王笑了笑,倒也沒有刻意去討好皇帝身邊的人,“勞煩公公帶路。”

    “郡王爺客氣,”馬公公恭敬的往旁邊退了退,微微躬身領著兩人往廣陽殿走,從頭到尾都沒有因為好奇去打量華夕菀。

    “請郡王爺,郡王妃稍等,”到了正殿門外,馬公公行了一個禮,才進了殿內匯報,不一會兒就有一個體面的太監請兩人進去。

    “臣侄攜內子拜見皇上。”晏晉丘帶著華夕菀走到殿前,華夕菀只看到一個明黃的衣角,便跟著晏晉丘跪了下來。

    在晏晉丘領著華夕菀進殿門的那一刻,啟隆帝臉上的笑意就淡了幾分,但是在晏晉丘跪下後,臉上的笑意又恢復了常態:“小馬子,快把郡王爺扶起來。”

    馬公公與身邊的一位女官面帶笑意伸手去扶兩人,華夕菀對扶她的女官微微頷首,便站在晏晉丘身邊沉默不言。

    “自家人哪裡用的這般客氣,都快坐下,”啟隆帝爽朗一笑,作為大伯他不可能去盯著侄媳婦看,自然把視線落在晏晉丘身上,“如今您成了家,就該多把心思放在政事上了,朕還盼著你這個幫手讓朕輕鬆輕鬆呢。”

    “皇上言重了,臣侄年輕不知事,皇上您不嫌棄臣侄做事不穩妥,已是臣侄之大幸,實在沒有顏面擔下幫手二字。”晏晉丘舉止言談間帶著一些書生氣,外面人傳言他才華過人也不是依據。

    “年輕人多學學就會了,”啟隆帝大氣的表示並不在意,十分慈愛道,“義安候府家風嚴謹,又是知禮世家,他們家養的女兒定是好的,你可不要辜負朕的一片苦心。”

    “臣侄謹記皇上教誨,”晏晉丘起身朝皇上行禮道,“臣侄在此謝過皇上恩典,若不是皇上您,臣侄又豈能娶得如此賢妻。”

    華夕菀把頭埋得更低,讓自己羞澀的意思表露得更加明顯。

    啟隆帝扯著嘴角笑了笑:“呵呵,你是朕的侄兒,朕又怎能不替你們這些晚輩打算。”

    “臣侄讓皇上您費心了。”晏晉丘亦露出了幾分笑意。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6章 后宮之人

    “朕聽聞顯郡王妃身子弱,宮裡太醫甚多,子陵你且記得給自家王妃好好調理身體,”啟隆帝視線從華夕菀身上掃過,一副長輩的語氣道,“朕還等著抱侄孫子呢。”

    “是,臣侄謹記。”晏晉丘應了下來。

    “太后她老人家還等著你們拜見,朕便不留你們了,”啟隆帝與夫妻二人又說了一會話,賞了一些東西下來後,就開口讓兩人離開了。

    馬公公把兩人送到宮門外,目送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他剛才雖然只是匆匆一瞥,沒有瞧清顯郡王妃的模樣,但是至少可以肯定對方是個美人,並不似傳聞中那樣,是個無鹽女。

    剛轉身回到廣陽殿外,馬公公就聽到屋里傳來物體墜地的聲音,他腳下一頓,隨即疾步進了殿內,就見皇上把桌案上的東西通通掃到了地上,顯然是動了大怒。

    殿內伺候的人全部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馬公公當下便跟著跪下道:“皇上,請您息怒。”

    “息怒,朕拿什麼息怒?!”啟隆帝沒有料到自己算到了一切,卻沒有算到義安候府的女兒根本不是傳聞中的無鹽女,而是一個世間少有的尤物。就算顯郡王不是耽於美色之色人,面對那樣的傾城之貌,也會用心不少,那又怎麼可能引起他與義安候府的矛盾? !

    想到自己親自送了一個幫手給晏晉丘,擅於算計的啟隆帝便覺得心頭火起,看殿內一干子唯唯諾諾的宮侍也格外不順眼,“通通拖下去,賞十個板子。”

    宮侍們不敢求情,被拖出去打了十宮杖後,才鬆了一口氣,至少命保住了。

    馬公公雖然也挨了十板子,但行刑的人知道他是皇上跟前的人,即使皇上一時心頭不順罰了他,日後這位也一樣是皇上跟前得用之人,所以他們板子舉得高,打得響,實際上用的勁並不大。

    十板子一完,便有小太監上前扶住馬公公,甚至還有端茶送水的。馬公公臀部有傷,也不敢坐,只好讓一個太監扶著自己,讓自己靠著柱子站著喝茶。一碗茶下肚,馬公公才緩過氣來,他不比那些年輕太監經得住折騰,這些年在宮裡熬下來,身子早虛了不少,現在也不過是靠那些好藥虛撐著。

    “行了,你們在皇上跟前伺候時也盡心些,”馬公公承了這些討好他之人的情,便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句,至於別的卻再不開口。

    在場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聽出馬公公這是在暗示皇上近來心情不好。他們聰明的不再多問,只是小心的送了馬公公回去,各個心上的弦都提了起來。

    福康宮中,皇后陪著太后聊天解悶,雖然氣氛算不上熱烈,但好歹沒有冷場。這些年來,皇后也習慣了這種氣氛,所以不見半點尷尬。

    太后並不是皇上生母,只是當年皇上與顯王都養在太后名下,皇上登基後,就被尊封為母后皇太后。太后平日里並不太愛插手后宮裡的事,與皇上也維持著母慈子孝,這些年皇上對太后倒還算尊敬。

    “啟稟太后、皇后,顯郡王與顯郡王妃來給你們請安了。”太后身邊的趙嬤嬤此時滿臉笑意的走了進來,朝著兩人行禮道,“可否要召見。 ”

    還不等皇后開口,太后已經滿臉是笑道:“快讓他們進來,哀家還想看看孫媳婦長什麼樣子呢。”

    皇后坐在旁邊抿嘴輕笑,也轉頭朝門口處瞧。這些孫輩中,太后一直比較喜歡顯郡王,就連太子也比不上顯郡王在她心中的地位。不過太后沒有什麼實權,顯郡王又是個喜好詩文不好政事的才子,皇上與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顯郡王妃貌若無鹽的傳言她是知道,不過瞧太后的樣子,就知道她對宮外的傳言一無所知,不然哪還有心思等著見孫媳婦。

    皇后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聽到太監傳報顯郡王與顯郡王妃到了後,微微側身,讓自己的坐姿變得更加端莊。

    可是不多時,皇后臉上的笑意就變得勉強起來。

    跟在顯郡王身後的女子梳著艷麗的飛仙髻,鬢邊插著一隻奪目的金步搖,襯得那如雪的肌膚更加柔嫩,那身團花裙像是活了似的,把穿著裙子的人襯托得猶如仙女下凡,讓人只注意到她,別的全看不見了。

    這等姿色的女子……皇后有些恍然,都說皇上后宮絕色無數,可是比起眼前這位顯郡王妃,宮裡那些女人也不過是美艷有餘氣勢不足的庸脂俗粉罷了。

    等顯郡王帶著王妃給太后行過拜禮後,皇后才緩過神來,她看著被太后抓著手不放的顯郡王妃,在心裡嘆了口氣,皇上這次可算是失策了。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姿色進了郡王府好過納進后宮。這樣的女人如果成了后妃,只怕她這個皇后也會沒了立足之地。更不提若是太子見到這等姿色後起了別的心思,那更是會成為一樁千年醜聞,最後皇位會花落誰家,就難以預料了。

    太過美麗的女人,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災難,不然世間又何來紅顏禍水這句話?顯郡王娶了這麼一個女人,是福是禍只怕還難以預料。

    “好好好,”太后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華夕菀一遍,連說了三個好,然後對晏晉丘道,“你這個王妃哀家很喜歡,日後可要好好待人家,若是知道你讓人受了委屈,哀家定不饒了你。”

    晏晉丘一揖到底道:“皇祖母你且放心,孫兒定會好好待夕菀,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轉頭拉著華夕菀在自己身邊坐下,拍著她的手背道:“哀家多少年沒見過這麼標致的女兒家了,這通神氣度就是不俗。”

    華夕菀笑著任由太后拉著自己的手,柔聲道:“郡王爺待孫媳很好,請皇祖母您放心。”太后似乎與自己預想有些不一樣,原本她已經做好太后不喜自己容貌的準備,現在看來倒是她想多了。

    太后聽到這話,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你們小兩口感情好,哀家瞧著心裡也高興。”說完,就賞了一堆東西給華夕菀,其中不少都是有錢都換不來的好東西。

    儘管知道太后素來偏愛顯郡王,但是瞧著這一幕後,皇后心裡仍舊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當初太子娶了太子妃來拜見太后,也不見太后有這麼熱情,賞的東西數量雖然差不多,可那些玩意兒能與這些太后珍藏的東西比?

    不過儘管心裡不高興,皇后面上也沒有露出半分,反而時時附和著太后的話,並且把原本打算好的賞賜加重了兩分。

    “若不是顯郡王妃這些年身子弱,從不曾參加過宮中宴席,不然本宮早就喜愛上這般標誌的姑娘,”皇后在太后喝茶的空隙道,“顯郡王好福氣,娶得如此佳人。”

    “承皇后娘娘您的吉言,”晏晉丘朝著廣陽殿方向一個拱手,“全靠聖上隆恩,臣侄才得以娶得如此賢妻。”

    皇后說華夕菀的容貌,晏晉丘話裡卻著重一個賢字,偏偏還拿了皇帝來堵皇后的話,讓皇后無處反駁。

    皇后是在后宮待過多年的女人,自然不會因為這麼一句話便失了儀態,反而笑著點頭道:“皇上與本宮是你的長輩,自然要為你著想。原本還擔心你家王妃身子弱,今日見她神色不錯,本宮也就放心了。”

    晏晉丘是男人,自然不會一直與皇后鬥嘴皮子,他又謝了一句恩後,便坐在一邊不再開口。

    華夕菀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的開口道:“侄媳幾年前因為不小心生了一場大病,父母遍訪名醫才得以活命。因為大夫說侄媳的身子需要靜養,所以這些年一直在府中不得出門。到了近一年才痊癒。這些年因身子不爭氣,不能得見太后與皇后娘娘鳳顏,實在是侄媳這些年的憾事。今日能窺得鳳顏,才知太后比想像中更加慈祥尊貴,皇后娘娘比想像中更加美麗端莊。”

    這話等於是把她體弱的名頭摘去又說明這些年不見外人的原因?

    皇后眉梢微挑,笑得滿臉慈和:“身體能夠大安便是天大的好事,如今你成了自家人,要見太后娘娘與本宮,又有何難?”

    “可不是,”太后笑著道,“日後你想哀家了,儘管進宮便是。”說完,就取了一個吊牌給華夕菀,“這是福康宮的牌子,你日後進宮來見哀家也不必遞牌子,直接拿了這個牌子到福康宮就行。”

    華夕菀豈會不知這等於是皇宮大門通行證,她再三推辭不受,不過最後還是在太后堅決態度下,收下了這個有些燙手的東西。

    她雖然還不太清楚后宮各陣營勢力,但是直覺上太后與帝后關係並不像傳言中那麼好,這位老太太待晏晉丘這個孫子也許有幾分真心,至於這份真心有多少,她暫時還看不出來。

    太后這一手玩得也有些無賴,她要給晏晉丘通行皇宮的牌子,偏偏當著皇后的面大大方方給,讓皇后有苦說不出,只能眼睜睜的看,連一點錯處都找不到,畢竟太后是當著她面給的,若是她不願意,可以直接開口。既然不開口,就說明她是默認了。

    可她怎麼可能直接開口駁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這招簡單粗暴,偏偏卻是針對帝后很好的一種方式。

    華夕菀摸著手裡的玄鐵令牌,在心裡嘆了口氣,膝下無子無女,卻能把后位做得穩穩噹噹,並且還能收養兩個皇子,最後成功成為太后的女人,又怎麼會是簡單的?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7章 漂亮王府

    拜見完宮裡的三大巨頭,兩人就出了宮。上馬車後,華夕菀把令牌遞到晏晉丘面前:“太后娘娘的令牌十分珍貴,還是由晉丘保管比較妥當。”

    晏晉丘看了眼令牌,沒有伸手去接:“太后喜歡你,自然是希望你拿著令牌常去看她老人家的。由你保管,我放心。”

    華夕菀不再堅持,笑著把令牌收下,理了理腰間的配飾,似笑非笑道:“太后真是個和善的長輩。”

    “幼時因母親體弱,我曾在太后跟前養過幾年,”晏晉丘笑容和煦道,“她待人一向慈祥和藹。”

    華夕菀聞言想起了一個傳言,據聞顯王妃出身詩書世家,嫁給顯王一年後便生下了晏晉丘的胞姐,兩年後又懷上了晏晉丘,誰知道在她的孕中,顯王就讓一個側室有了身孕,在晏晉丘出生半年後,那個庶子也出生了。

    顯王與顯王妃之間究竟有沒有因此出現矛盾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顯王妃生完孩子後,身體一直不好。在晏晉丘兩歲那年,就被送進了皇宮,由太后代為撫養,直到六歲那年顯王妃病重,晏晉丘才從宮裡出來侍母。顯王妃病逝前,顯王請封晏晉丘為王府世子。

    雖然不知道顯王妃心裡有沒有怨,但是她覺得身為一個女子,尚在孕中就知道自己丈夫讓別的女人懷上了孩子,總歸是意難平的。

    華夕菀想說能養在太后面下,很有福氣,可是看著晏晉丘臉上的笑,她突然不想開口了。馬車內安靜下來,她聽著馬蹄聲,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態靠著車璧,等著馬車到王府。

    晏晉丘等了片刻,沒有聽到華夕菀說話的聲音,看向她時,就發現她已經靠著馬車墊子睡著了。回想昨天夜裡,他把持不住的瘋狂,嘴角露出幾分真實的笑意。

    “郡王爺,郡王妃,王府到了。”木通在馬車外揚聲通報。

    晏晉丘偏頭見華夕菀睡得正好,正打算伸手去抱的時候,華夕菀睜開了眼。

    “到了?”華夕菀扶了扶鬢邊的髮釵,掀起簾子看了眼車窗外,緩緩的揉了一下腰際,“現在還不到午膳時間,不知晉丘可否陪我逛逛王府”

    “美人所願,必不可辭,”晏晉丘掀起簾子走出馬車,然後在眾下人的目光下,扶著華夕菀的手,等她下了馬車後,才鬆開自己的手:“府上有幾處不錯的景緻,我陪你走走。”

    木通見兩人似乎要在王府裡走走,忙叫身邊的人吩咐二門以下的粗等下人迴避,免得衝撞了郡王妃。

    雖然因為規制的問題,晏晉丘繼承王位後把王府一些越矩的地方鎖了起來,不過被鎖的也是邊緣的一些建築,真正好看的東西都還留著。

    一路行來,華夕菀果然看到了一些美輪美奐的建築,身邊又有會說話的木通講解,倒也挺逗趣。等進了垂花門後,華夕菀笑著對木通道:“難怪郡王看重你,若是我身邊有這麼個機靈的,必也是要重用的。”

    “不敢當郡王妃這一聲贊,不過是盡到下人的本分而已,”木通恭謹的行了一個大禮,“但凡王妃有什麼吩咐,小的定會盡全力去辦,只盼郡王妃別嫌小的粗笨。”

    “能說出這種話的,又怎麼會是粗笨人,”華夕菀笑了笑,抬腳跨進垂花門時,手被晏晉丘扶住,她回頭就看到對方臉上體貼的笑意。

    “謝謝,”頂著身後一干下人的視線,華夕菀沒有把手抽出來,任由晏晉丘牽著她往假山林中走,誰知兩人剛走假山邊上,就聽到有兩個丫頭在交談,隱隱似乎還提到了王妃這兩個字眼。

    木通本欲出口斥責,但是看了眼停下腳步的郡王妃,心下一個猶豫,隨即沉默的站在了一邊。

    “我見過的貴人也有好幾位了,還是盛郡王妃最好看。”

    “好看又怎麼,身份也比不上我們家王妃……”

    “你傻呢,難道不知咱們家王妃相貌普通?”最開始說話的丫頭說到這裡,把聲音壓低了一些,“我聽說就是因為咱們家王妃相貌不好,皇上才把她賜給我們家郡王的。”

    “你別胡說,皇上的心思豈是你知道的,”聽到這話的丫頭被下了一跳,連聲音都跟著顫抖起來,“要是被郡王聽見了,看你怎麼辦?”

    說話的丫頭這時也有些後悔,有些底氣不足道:“郡王與郡王妃此時不在府上,怎麼可能聽見我們說話,你別自己嚇自己……”她剛說完這話,就看到假山後露出一片雨過天青色袍角,當看清假山後面的人是誰後,她嚇得腳下一軟,連哼都不敢哼一聲,噗通跪在地上。

    華夕菀看了眼身旁面上不見怒色,又不開口說話的晏晉丘,又看向兩個嚇得面如土色,全身瑟瑟發抖的丫頭,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被嚇成這樣了還敢在背後說這些話,這膽子也真夠大的。

    “郡王饒命!郡王饒命!”

    說華夕菀閒話的丫鬟開始一個勁兒的磕頭,砰砰兩下就磕出血來,但是即便如此,這個丫鬟動作也沒有放輕,反而磕得更加厲害了,彷彿若是磕慢了,小命就保不住了一般。

    看著被鮮血染紅的青石板,華夕菀開口道:“好了,不必磕了。”

    滿臉是血的丫頭磕頭的動作微微一頓,顯然儘管華夕菀發了話,她也不敢確定究竟要不要繼續磕頭求饒命。

    “既然郡王妃不喜歡你磕,你就別惹得郡王妃不高興,”晏晉丘看著石板上的血跡,微微皺眉道,“王府的規矩是什麼,你們這些在內院伺候的人應該清楚。”

    滿臉是血的丫鬟全身一軟,嚇得趴在地上,就連聽她說話的那個丫頭也滿臉絕望。當下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她猛的向前爬了幾步,朝著華夕菀的方向砰砰磕了兩下:“郡王妃,奴婢失儀,求郡王妃饒命!”

    她嚇得滿臉是淚,滿眼哀求朝華夕菀看去,下一刻卻僵住了,求饒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半晌後才跪趴在地上:“奴婢有罪。”

    華夕菀看了眼這個剛才勸另一個丫鬟不要亂說的丫頭,輕咳一聲:“晉丘,我見這個丫鬟還知道些規矩,不如對她從輕處罰?”

    “既然郡王妃替你發了話,那麼你自己去刑房領二十個板子,若是日後再犯,就數罪併罰,”晏晉丘朝木通擺了擺手,示意這個丫鬟可以放過。

    “謝謝郡王,謝謝郡王妃。”這個丫鬟激動的滿臉是淚,說不出的狼狽。

    至於那個磕得滿臉血的丫鬟被兩個太監堵住嘴拖了下去,至於她要受什麼樣的懲罰,華夕菀沒有問,晏晉丘也沒有解釋。

    兩人彷彿齊齊忘了這個插曲,不提賜婚的事情,更加不提外面那些關於華夕菀長相的傳言。

    午膳兩人是在一起用的,儘管兩人在一起不到一天的時間,但是兩人說起話來從不冷場,也不會讓人覺得沒話找話,不像是以前從未見過面然後成親的新婚夫妻,反而像是有了深厚感情的有情人,一舉手一投足滿滿都是溫情。

    伺候著兩人用飯的木通神情複雜的看著姿態優雅的郡王妃,郡王妃只怕也不是空有相貌的木美人。

    下午晏晉丘有事出府,華夕菀自然是回到房間補眠。昨天夜裡那位顯郡王殿下第一次的速度略快了些,後來兩次不知是不是想向她證明什麼,她被折騰了不少時間。

    一覺睡醒,已經是傍晚時分,她起床後換了一件舒服的錦緞裙,讓紅纓給她綰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然後靠在軟榻上懶洋洋的讓丫鬟給自己捏肩。

    “郡王回府了嗎?”她見天色漸漸開始黑了下來,才想起自己還頂著一個郡王妃的名頭,不管怎麼都該問問那位郡王爺。

    “郡王還不曾回府,下午膳房的人來過,奴婢照著您平日喜歡的菜色讓他們做了幾樣,現在可要傳膳?”白夏捧了一杯山楂枸杞紅棗茶到華夕菀手裡,“想必廚房也準備好了。”

    “我這剛睡醒,還沒胃口,等一會兒再說。”她懶洋洋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君子蘭開得正好,在夕陽下顯得更外漂亮,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神聖光輝般。

    這位顯郡王果然比她想像中還要復雜,那兩個丫鬟在面對他時的恐懼,她看得非常清楚,彷彿他眨眨眼睛,她們自己以及家人的性命都會不保似的。

    嘆了口氣,她讓自己靠躺的姿勢更加舒服一點:“白夏,你說郡王府如何?”

    白夏沉默片刻後道:“王府很漂亮,下人也都很規矩。”

    華夕菀笑了笑:“可不是很規矩?”

    白夏嘴唇動了動,她知道主子向來聰慧,比自己想得更遠,所以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她掃視了眼華麗的屋子,雖然王府看起來很漂亮,下人也都老實規矩,可是太過規矩太過漂亮的地方,總會讓人覺得不真實。

    大概,這就是皇家的本色?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8章 傳言不符

    華夕菀嫁進郡王府不到三日,整個府裡的人都知道她頗得郡王爺喜愛,甚至還有人傳郡王妃貌似天仙,讓人見之忘俗。不過似乎並沒有多少人相信這個傳言,只是覺得傳這話的人討好郡王妃的手段不太高明,還不如誇郡王妃氣質佳,身姿婀娜。

    郡王府的傳言白夏等人也知道,從表面上來看,郡王與郡王妃確實挺親近的樣子,但是作為在郡王妃身邊伺候多年的她們,怎麼會沒有看出郡王妃與郡王交談時顯得客套又生硬,更別提郡王妃私下言談舉止中,並不常提起顯郡王,好似郡王爺不過是個搭伙過日子的人。

    “白夏姐,單子上的東西都看過了嗎?”紅纓拿了一張常常的單子走進屋子裡,見白夏正在做郡王妃貼身穿的襪子,放下單子道,“你的繡活越來越好了,難怪郡王妃愛穿你做的貼身衣物。”

    不是紅纓有意吹捧白夏,而是那一雙襪子上繡著的並蒂蓮暗紋栩栩如生,若是不仔細看,還很難讓人發現,偏偏摸上去還細膩貼身,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不過是閒暇時做上幾雙罷了,”白夏放下針線活,把針線筐放到一邊,讓紅纓坐下後道,“如今郡王妃身邊有專門針線房的人伺候,王府的繡娘們有精通蜀繡、蘇繡的,還有好些個有祖傳技藝,豈是我能比上的。不過是郡王妃穿慣了我做的貼身衣物,念舊情罷了。”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紅纓看了眼窗外已經開始綠起來的芭蕉,“王府的繡娘技藝確實難得,可你對郡王妃的貼心,那些繡娘可是比不上的。”

    白夏聞言笑了笑,伸手拿過紅纓拿進來的單子,仔細比對一遍後道:“上午我已經跟木總管到庫房裡對過了,單子列的東西沒問題。”

    紅纓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世家庫房裡好東西不少,可是有時候因為東西積壓太久或者下人手腳不乾淨,庫房裡的東西會與入庫登記不同,就連侯府有時候都會出現這種意外。沒有想到郡王府上連一個女主人都沒有,竟然把府上管理得如如井井有條。

    “這樣明日一早郡王妃回門就不會出什麼差錯,”新婚中講究的就是一個吉利,若是回門時帶的禮物之類出現破損,那就要出亂子了。紅纓朝禮單望了一眼,“郡王爺待郡王妃面上倒還不錯。”

    新嫁娘回門時,帶的禮物如何,就代表著夫家對她的敬重程度。若是太少,不僅她自己心裡難受,只怕連娘家都要遭到其他人取笑。

    “行了,禮品沒什麼問題,”白夏嘆了口氣,剩下那個最大的問題,就是要看郡王爺願不願意陪同郡王妃一同回門了。她望了了眼外面的天色,“郡王妃午睡快要起了,我們這會過去吧。”

    紅纓點了點頭,她自己心裡也明白,郡王府上並不缺這些東西,郡王爺究竟好不好,看的也不是這些,而是日後。

    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光是最公正的見證人,珠寶首飾,華服美食,不過是外面精緻的點心,至於內裡滋味如何,不吃到最後一口,誰也不知道。

    “郡王妃,您醒了?”

    華夕菀坐在床上,看著紗帳外站著的幾個丫鬟,揉了揉額際:“把簾子打起來。”

    紗帳簾子被兩個丫鬟打起來,華夕菀就著白夏端上來的溫水淨臉,擦乾淨手上的水後,低聲道:“明日回府的東西都備好了?”

    白夏把用過的污水遞給身後的小丫鬟,扶著華夕菀在鏡前坐下:“回門的東西都備好了。”

    華夕菀挑選玉鐲的手微微一頓,隨即露出一絲笑意道:“嗯,這就好。”白夏說得對,明日她去義安候府不是回府,而是回門。

    “給我挑件鬆快的衣服,”華夕菀從首飾盒裡挑出幾隻髮簪,利索的把頭髮綰成一個簡單的髻,這輩子她雖然為人懶散,不過懶那麼幾天,還是要去鍛煉一下身體,比如說打打女子自衛防身拳之類的東西。

    本朝名門貴府世家女子平日里喜歡弄什麼詩會,打馬游花之類。她是個懶得出門的性子,所有只有原地幾步內範圍的運動比較適合她。

    木通匆匆進了主屋院子裡,就見郡王妃站在院子裡,四周還站了不少的丫鬟,他還沒來得及朝郡王妃行禮,就看到郡王妃輕輕鬆鬆的踹翻一條雕花實木椅,那周身的氣勢,震的他腳下有些發軟。

    傳聞義安候夫人乃是武將世家之女;傳聞義安候二十多年不納妾,是因為義安候夫人行事彪悍,義安候打不過他?傳聞當年義安候求娶夫人時,還曾被將軍府上的眾人威脅了一遍。

    雖然這些傳聞有真有假,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義安候府人是個比較強悍的女人,他們家郡王妃……是得了她母親義安候夫人的真傳?

    腦子莫名浮現出一幅郡王爺被郡王妃打趴下的畫面,木通揉了揉嘴角,讓自己臉上的笑意更加真切一些:“小的見過郡王妃,郡王爺在宮裡遇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留了郡王爺用晚膳,所以讓小的來給您匯報一聲。”

    “我知道了,”打完兩套拳腳,華夕菀慢慢收勢,慢慢呼出一口氣後,接過紅纓遞來的手絹擦著額際的細汗,“郡王爺還有什麼事情讓你來告訴我的嗎?”

    木通搖了搖頭:“郡王爺只說了要您早些休息。”

    所以……讓貼身太監跑一趟就是為了告訴她,他不回府吃晚飯了?

    這麼體貼細心容易讓人動心的行為,完全沒有感化到華夕菀,她從頭到腳打量了木通一眼,腿長人瘦,這都是跑出來的?

    郡王妃沒有說什麼話,木通也不敢走,察覺到郡王妃在打量自己,木通讓自己站立的姿勢更加恭敬。

    “有勞木公公跑這一趟。”華夕菀覺得自己的髮髻有些鬆散,便取下綰發的髮簪,重新綰著頭髮道,“白夏,送木公公出去。”

    “不敢勞煩白夏姑娘,”木通抬頭見郡王妃瀟灑的把頭髮綰了起來,忙又把頭低了下去,等退出主屋後,才舒了一口氣。

    長得好看的人怎麼都好看,連揚手綰髮的動作都滿是風情,就是動作上略彪悍了些。

    傳聞中沉默寡言,自卑無鹽的義安候府嫡女,究竟是為什麼變成了一個與傳聞沒有任何一點相像地方的人?

    仔細想想,好像還是有地方相同的,比如說……性別?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9章 本性

    昏暗的密室中,沒有一縷光線透進來,趴在地上的人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已經凝結成塊的頭髮搭在臉頰旁,凹陷下去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起來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給人陰森恐怖之感。

    在滿是污水的屋子裡,卻有一個人悠閒的坐在一旁喝茶,那修剪得乾乾淨淨的手指端著碧玉茶杯緩緩送到唇邊,輕啜一口後,嘴角露出一絲完美無缺的笑容:“好茶。”

    放下茶杯,他彈了彈雪色的衣袖,起身慢慢走向這個躺倒在地的男人,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污水弄髒他白色的外袍。

    “早就聽聞張公子是個硬骨頭,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白皙乾淨的手一把抓住地上之人的頭髮,迫使他往後艱難的仰起頭。他心中縱然萬般不甘,可是被對方這般拎著,也只能在喉嚨裡發出“呵呵”聲,連一句辱罵的話也說不出來。

    約莫是因為手中的頭髮太髒,白袍男人把手中的頭髮一鬆,任由這位張公子的臉砸到污水上面,甚至還濺起了兩滴髒水沾到他的銀白色錦緞斜面上。

    不過眨眼間,就有人從黑暗角落裡走了出來,呈給他一面白色的錦帕,並且彎腰擦去了他鞋面上的那兩滴污水。

    他用錦帕擦了擦手,然後把錦帕扔到了張公子身邊,不疾不徐道:“偏偏我這人不太喜歡骨頭硬的人,尤其是派人刺殺我的硬骨頭。”他抬腳踩在張公子的腦袋上,讓對方整張臉都貼在地上,語氣變得有些森然,“既然你骨頭這麼硬,那麼就給我好好硬下去,到時候可千萬別哭著求饒。 ”

    他收回腳,把手背在身後,轉身往密室外走,等到密室門打開,門外透出的光線照射進屋內後,他才用帶著笑意的語氣道:“你們繼續好好的伺候張公子,可別讓張公子沒了。”

    密室的門再度關上,室內再度變得昏暗起來,張公子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張開嘴暗啞的低吼了一聲,可是被剪去舌頭的他,注定這輩子再也說不了一句話。

    “你說郡王妃在院子裡練拳?”晏晉丘對著銅鏡理著衣襟,聽完木通的匯報,微微挑眉後笑了笑,“郡王妃不愧是將軍之後的女兒,練拳強身健體倒也不錯。”

    木通拿著帕子小心的擦著晏晉丘尚還在濕氣的頭髮,笑著道:“郡王爺您說得是,郡王妃這些年因為身體不好無法出門踏馬賞花,連登山望高也不能做,打打拳倒是個鍛煉身子的好法子。”

    晏晉丘聽到這話,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木通見狀不敢再多言,擦頭髮的動作更加小心仔細起來。

    郡王府正院主屋,華夕菀沐浴過後披散著一頭青絲,半躺在貴妃榻上翻看著一本坊間很流行的鬼怪故事,身邊的綠珠時不時用銀簽子把削好的水果遞到她嘴邊,紫衫坐在小凳上用檀木小錘輕輕的給她敲著腿,屋子裡燃著昂貴的綺羅香,明明是奢侈又懶散的畫面,偏偏因為享受的正主是個美人,成了一幅美人畫。

    白夏上前替華夕菀調整了一下後背的軟墊,讓她躺得更加舒適,“郡王妃,等下郡王爺就要回來了,可要伺候您梳妝?”

    “梳妝?”華夕菀把注意力從鬼怪故事中拉了出來,伸手撩了聊臉頰旁的髮絲,懶懶的掩著嘴角打個哈欠 ,“懶得折騰,就這樣吧。”

    白夏看了眼她穿在身上的素色白梅飛紗裙,以及裙子下面隱隱露出的足尖,退到一邊不再多言。

    看完整個鬼怪故事,華夕菀終於願意動彈了,她穿好鞋襪走下軟榻,看著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對綠珠道,“去讓膳房呈膳。”

    “郡王妃,不等郡王爺嗎?”綠珠聞言問道,“郡王爺說了晚上會回來。”

    “沒事,去準備吧,”華夕菀擺擺手,“若是他這會兒還沒過來,想必已經在太子那用過了。”之前讓人來說太子留了他,這會兒又說要回府,誰知道等會兒會不會又不回來了,那她今晚就不用吃東西了。

    綠珠福了福身,退了下去,這些年她們幾個已經熟悉了郡王妃的性子,知道她懶得多言,她們做婢女的,也就不要太惹主子厭煩。

    也不知道晏晉丘是不是踩著點進正院的,飯菜剛端上桌,他就到了。

    華夕菀看了他一眼,這位仍舊一副優雅公子的打扮,紫棠色軟綢袍穿在一般人身上是一股紈絝味,到了他身上,就變成了貴氣。

    這個無情的需要看臉的世界。

    華夕菀收回視線,邊淨手邊道:“晉丘回來的剛剛好,快坐下用膳。”

    晏晉丘聞言便跟在在華夕菀身邊,把手伸到她洗手的銅盆中,笑著道:“也不用再打一盆水了,這樣就行。”

    華夕菀看著水面上因為兩人洗手的動作而不斷晃動的花瓣,默默的把手從盆子裡抽了出來,擦乾手上的水後道:“最近兩天有什麼事情麼,我見你常不在府裡。”

    “確實是出了一些事,不過處理得差不多了,明明陪你到泰山家好好玩一天,等到了申時我們再回府。”晏晉丘擦著手,有些歉然道,“本來這三日我是想好好陪陪你的,哪裡知道會突然冒出些事情來。”

    “既然事出有因,晉丘又何必這樣,大不了日後多陪陪我。”華夕菀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拿起了筷子,不再說話。

    在這個時代,女子回門當天是必須在日落之前離開娘家,不然就會被視為不吉利,晏晉丘說陪她回門待到申時後才回來,雖然還未到日落之時,但也相差不遠了。對方能做到這一步,雖然不知是做戲還是真情,但也算難得了。

    兩人用過晚飯,下人們伺候完兩人洗漱,便退出了房門,只留下了幾個守夜的人。

    窗前的剪影微微晃動,漸漸的兩個影子重合成了一個,隨即屋內的燭火熄滅,整個屋子都暗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華夕菀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亮,因為今天是回門的重大的日子,她在床上翻了幾下身後便起了床,在一排排衣服中,選了一條嫣紅束腰曳地廣袖裙,不為別的,就因為裙子上繡的花色很漂亮。

    嫁出的女兒回門,父母會擔心她過的日子好不好,就會看她的穿著打扮,看她的氣色言談以及姑爺的態度。儘管她不是他們真正的女兒,但是義安候府待她的這份情誼值得她用真心去待他們。

    晏晉丘看到華夕菀坐在鏡前一掃這兩日的隨性仔細打扮的樣子,忽然想起幼時母親對他說的一句話。

    永遠不要小看女人,不管她們平時有多麼賢良淑德,溫順無害。

    也許是因為母親說這話時已經病重,想要記住母親每一面的他才會把這麼一句話記得清清楚楚,也或許是因為小時候的自己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才會下意識把這句話放在了心裡。

    但是不管是什麼原因,他至今清楚的記得這句話,甚至記得母親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似感慨又似快慰。

    等華夕菀梳妝完,晏晉丘就發現她身上的首飾全是進王府後自己給她準備的,一件從義安候府帶過來的嫁妝都沒有。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華夕菀的用意,起身走到華夕菀身邊,從一個盒子裡挑出一塊羊脂玉雕成的魚吊墜戴到華夕菀脖頸上:“這塊玉墜挺配你這身衣裳。”

    華夕菀撫了撫手感極好的玉,看著銅鏡中晏晉丘的笑臉,忽視那隻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淺笑道:“是挺搭的。”

    義安候府中,老太太、大房的華和晟、盧氏,二房的華智明、張氏,三房的華之旬、姚氏都等在正堂。若華夕菀嫁的不是皇室中人,那麼今日也不會有這麼多人興師動眾的在侯府等著。可如今她是郡王妃,華家人作為娘家人,不管是給華夕菀撐腰還是給顯郡王面子,他們此時都是需要在場的。

    三兄弟雖然都在,表面也都和氣,但是各自抱著什麼心思,恐怕也只有自己知道。

    華智明與華和晟是一母兄弟,自然是希望華夕菀嫁得好,所以自到了侯府後,便時不時的朝正堂門外瞧。相較於他的擔憂,華之旬就表現得冷靜多了,從頭到尾也只是捧著茶杯悠閒的喝茶。

    盧氏早上一起來後,便風風火火的梳好妝趕到正堂,一顆心七上八下,連早飯都沒有心思吃,就更加沒有心思去想兩個妯娌打著什麼算盤了。

    就在盧氏越得越焦急時,就見​​傳話的丫鬟匆匆跑了進來,一臉喜色道:“老太太,侯爺,夫人,郡王爺和郡王妃到了。”

    盧氏聞言一喜,忙從椅子上站起身,大步走到正堂門外,就看到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身著華服的女兒朝自己走了過來,女兒身邊還跟著容貌出眾的顯郡王。

    姚氏扶著老太太走到門口,見顯郡王陪在華夕菀身邊一副貼心的模樣,撇了撇嘴,不過是靠著容貌得幾日新鮮罷了,看她能得意多久?

    老太太見她這個模樣,伸手掐了她一下,然後上前道:“老身見過顯郡王。”

    她嫁給老侯爺後,老侯爺一直沒有問她請封誥命,老侯爺過世後,她這個不尷不尬的老太太雖然不怎麼愛出門,但是該有的規矩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這顯郡王雖然名義上侯府的女婿,可人家更是皇家的郡王。在皇權面前,什麼關係都不重要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0章 回門

    “老太太不必多禮,”顯郡王伸手虛扶了老太太一把,拒絕了義安候讓他上座的邀請,反而朝義安候與盧氏行了一個晚輩禮,然後在左手第一把團福字椅子上坐了下來。

    盧氏注意力早放在了女兒身上,見她氣色很好,身上的首飾皆是郡王府為她新備下的,知道顯郡王對她頗為上心,總算放了一些心。

    華夕菀給家里長輩行禮,家裡的長輩分卻又回了她半個禮,看著父母親朝她還禮的樣子,她心頭堵得有些難受,上前握住盧氏的手,壓下鼻間的酸意道:“父親,母親,你們這是做什麼?”

    作為母親,盧氏哪裡捨得她難過,順勢便站穩身子,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轉頭見顯郡王與丈夫在談話,便笑著道:“你們男人說話,咱們女人就不跟你們湊合了,我們去後院聊。”

    晏晉丘回頭看到盧氏與華夕菀握在一起的手,自然不會反對。義安候也知道自己妻子很想念女兒,母女倆必定有私房話要說,便由著他們去了。

    等老太太等女眷去了後院後,義安候才笑道:“早就聽聞顯郡王詩文了得,下官對詩文也十分有興趣,不知郡王爺可否指教一二。”

    “泰山大人言重,小婿也不過是略通一二罷了,何談指教二字,”晏晉丘謙虛道,“若是泰山大人不嫌棄,小婿願陪您一賞詩文。”

    “郡王爺不必自謙,”義安候面上笑意不變,起身道,“不如我們到書房一敘。”

    “泰山大人,請。”雖然從義安候臉上看不出什麼想法,但是晏晉丘發現,這位義安候比傳言中要狡猾許多,也冷靜許多。

    盧氏與華夕菀進了內院,盧氏便急急開口問道:“夕菀,顯郡王為人如何,對你好嗎?”

    看著母親這副焦急的模樣,華夕菀伸手幫她扶了扶鬢邊的金釵,笑著扶著她坐下,“郡王府裡規矩很好,郡王爺沒有通房侍妾,對我十分貼心。母親你不要太過擔心我。倒是最近春夏交替,天氣變化快,你與父親要多多注意身體。”

    “府裡這麼多人伺候,難不成還能凍著餓著我,”盧氏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在聽到顯郡王府上沒有通房侍妾後,心情就好了不少,她回頭看了眼朝這邊走來的老太太以及二弟妹張氏、三弟妹姚氏,在華夕菀耳邊低語道,“你二嬸家出了些事,等下你跟她少交談。”

    今日是女兒回門的好日子,她可不想把氣氛弄得烏煙瘴氣,說她自私也好,沒有手足情也罷,反正在她心目中,子女永遠在第一位。更何況他們家雖然與二叔走得近,但不代表著她有多待見這位二弟妹。這些年她這位二弟妹仗著自己出生名家張氏,在華家擺了不少的姿態。雖然沒有直接鬧到她面前,但是背後說了些閒言碎語她是知道的。

    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華夕菀點了點頭沒有問出了什麼事,在老太太她們進來的時候,就端著茶杯喝起來。

    老太太等人看著一身華服的華夕菀,心情各異。老太太倒是真心替華夕菀感到高興,看顯郡王的態度,想必對三丫頭是有些感情的。

    姚氏心頭雖然有些嫉恨,但是礙於華夕菀現在的身份,倒也刻意奉承了兩句,見華夕菀不怎麼開口,也不覺得尷尬,畢竟整個華府的人都知道,華府三姑娘是個不愛多言的性子。

    “二嫂這是怎麼了?”要說姚氏對盧氏是羨慕嫉妒恨,那她對張氏就只有厭惡這個詞了,她見張氏這兩天的臉色一直不好,樂得看她的笑話,“難道是心情不好?”

    在郡王妃回門當日心情不好,豈不是給郡王妃擺臉色?

    張氏也不傻,自然明白姚氏話裡的深意,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多謝三弟妹關心,不過是身體有些不適罷了,沒什麼大礙。”

    姚氏呵呵笑了一聲,視線詭異的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後才收回目光。

    彷彿沒有察覺到姚氏落到自己身上的視線般,張氏朝著華夕菀笑道:“郡王妃身上的這條嫣紅曳地裙真好看,瞧這繡功應該宮裡出來的?你們看看,那裙擺上的仙鶴瞧著像是活了似的。”

    “是嗎?”華夕菀低頭看了看裙擺上的花樣,淡淡道,“還是二嬸見多識廣,我就瞧著好看而已,竟不知道還有這麼多講究。”

    張氏笑容更加溫和:“你正是年輕的年紀,哪會對這些東西有興趣,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她平時不愛刻意去捧華家哪個人,可是他們張家現在出了事,若是顯郡王願意幫忙,也算是多幾分想頭。

    可惜張氏說完這話後,華夕菀只是笑了笑,就沒有繼續接話,張氏這份示好等於扔給瞎子看了。

    姚氏在旁邊瞧著這一幕,有些不屑的勾了勾嘴角,還以為是多清高的人,這不遇到事情后腰桿子彎得比誰都快。

    老太太與盧氏彷彿沒有看到這些事情,反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京中的一些女眷,至於真的是無意間談起還是有意告訴華夕菀一些東西,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到了中午用飯的時候,一行人到了前面的飯廳,這時候華夕菀的兩個哥哥,還有華二爺華三爺都在。

    眾人客氣見禮過後,晏晉丘坐在了副座上,坐在上座的人是老太太。老太太也沒有讓兒媳婦伺候用飯的規矩,一大家子都坐在桌前淨手,等著酒菜上桌。

    侯府雖然沒有郡王府講究,不過該有的禮節與規矩一樣不少,華夕菀用公筷挑了幾筷子盧氏喜歡的菜到她碗裡,見盧氏吃得半點不剩,心裡又酸又甜,說不出的難受。

    從她穿著嫁衣出了侯府的門以後,就注定了無法在父母身邊照顧他們,反而讓父母日日牽掛,她的心裡實在稱不上好受。

    用完午飯再次回到後院以後,華府的其他兩位姑娘才出現,大姑娘華依柳乃華二爺的長女,在十五歲時就與成康伯兒子薛雲恆訂婚,不過因為成康伯夫人過世,薛雲恆需要守孝三年,要今年秋天才能出孝,所以婚事一直拖著。

    二姑娘華楚雨是華三爺的嫡長女,相貌出眾又有才華,也是一個非常善解人意的姑娘,華夕菀對她父母的觀感雖然一般,對她倒是挺欣賞的。不過她的母親似乎並不這樣想,大概是因為幾年前的冬天,華楚雨掉進了水里,她為了救華楚雨結果害得自己也跟著掉了進去,生了一場重病。

    華依柳與華楚雨作為未嫁女,上午沒有特意來見顯郡王,現在二人見到盛裝打扮的華夕菀,兩人都笑著圍了上去。

    “妹妹一切可好?”華依柳上下打量了華夕菀一番後,才笑吟吟道,“看來你在郡王府裡過得還不錯。”她已經聽聞顯郡王親自陪三妹回門的事情,原本覺得是身邊的丫鬟誇張,現在一見華夕菀身上的穿戴,便覺得傳言無誤,反而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華依柳握住華夕菀的手以後,華楚雨便往旁邊退了幾步,聽著華依柳略顯直白的恭維話,回頭看了眼自己的母親姚氏,對方正在說些討好老太太的話,於是她只是衝著華夕菀笑了笑,便安安靜靜的站在了姚氏身後。

    華夕菀朝華楚雨回了一個笑,隨意應和了華依柳兩句,便在椅子上不再輕易開口,往日這個時候,她已經在睡午覺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1章 無處不在的傳言

    自從見到華夕菀後,華依柳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了眼身邊朝自己使眼色的母親,猶豫了一下後,強笑道:“最近幾日外祖家裡發生了一些事,見到你過得好,總算是有件開心事了。”

    聽到這話,華夕菀端著茶盞的手微頓,隨即笑著道:“我在郡王府生活得很好,大姐不用擔心。”說完後,慢慢喝了一口茶,臉上的笑意半點未變。

    “那就好。”沒有得到對方預計中的反應,華依柳笑得更加尷尬了,轉頭正好看到華楚雨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當下便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又是怨華夕菀不識趣,又是憎惡華楚雨那種彷彿什麼都知道的眼神,懊惱了好半晌,知道張氏開口,她才緩過神來。

    “郡王妃,這話本不該今日說,可是我這實在是沒法子了,”張氏見暗示的話華夕菀聽不懂,女兒面皮又太薄,便忍不住直接開口道,“我父母近天命之年膝下才得一子,這些年他們對愚弟雖頗為寵愛,但也沒有把他養成紈絝性子,反而十分勤奮上進,誰知前兩日愚弟失蹤,父母遍尋京城也找不著,就連官府也驚動了,但至今沒有消息。聽聞顯郡王殿下交友廣闊,請你幫我們在顯郡王殿下美言幾句,讓他幫幫我們張家。”

    “胡鬧!”老太太斷然喝道,“顯郡王又不是衙門的人,去哪幫你尋人,快給我閉嘴!”這個張氏實在可恨,說話也太不經腦子,什麼叫顯郡王交遊廣闊,這是指顯郡王跟京城一些人拉幫結派嗎?

    張氏也意識到自己話說得不妥,可是被老太太這麼一吼,面上又有些下不來台,面色變來變去,乾巴巴的朝華夕菀道:“郡王妃,臣婦一時失言,請您見諒。”

    “二嬸這是哪的話,我們一家人有什麼見諒不見諒的,”華夕菀放下茶盞,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郡王府了。”

    張氏見華夕菀沒有幫忙的意思,當下便急道:“三侄女……”

    “二弟妹有什麼私房話可以留著跟我們幾個妯娌來說,現在天色不早了,郡王妃若是在我們這耽擱太久,誤了回王府的時辰,就不好了,”盧氏走到張氏面前,握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你說是不是這個理,二弟妹?”

    張氏臉色發白,手腕處被盧氏捏著發疼,她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跟盧氏鬧起來,只好面色難看的閉上了嘴。

    見她識趣的不再說話,盧氏回頭不捨的看了華夕菀好幾眼,笑著上前理了理她的衣襟:“好好過日子,別委屈了自己。”

    “女兒都知道,您別擔心,”華夕菀握了握盧氏的手,後退一步朝著盧氏深深一福,帶著白夏等丫鬟轉身走了出去。

    她知道盧氏以及其他女眷一定跟在身後送她,可是她卻不想回頭,更加不忍看到盧氏滿是不捨的雙眼。

    盧氏一行人把華夕菀送到垂花門處,然後停下了腳步,顯郡王正站在垂花門外。

    華夕菀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盧氏,勾起唇角向盧氏笑了笑,提起裙角出了垂花門。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身,原本背對著垂花門的晏晉丘轉過身,見來人是華夕菀,便朝前走了幾步,朝垂花門內拱了拱手後,便執起華夕菀的手,低頭道:“以後若是想家人了,我就陪你來看他們。”

    “多謝。”華夕菀抬頭對晏晉丘展顏一笑,然後由他扶著進了軟轎中,隨著轎簾放下,她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

    “起!”

    隨著木通一聲命令,轎子離垂花門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盧氏才收回視線。她轉頭看向張氏,冷笑道:“二弟妹若是家裡有事就早些回去,嫂子我也就不留你了。”

    張氏見盧氏如此不給自己臉面,當下也動了怒:“嫂子是郡王爺岳母,事務繁忙,像我這般小人物就不多打擾了!”然後轉身朝華依柳道,“還站在這裡做什麼,討人嫌嗎?”說完這兩句話,她轉身就怒氣沖沖的走了。

    華依柳朝在場的長輩福了一個身,低著頭匆匆跟了上去。這般行為,落到華楚雨眼裡,倒是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回家的路上,姚氏心情甚好的對華楚雨道:“楚雨你要記著,女人可以不夠漂亮,但是卻不可以沒有棱角。再漂亮的女人,若是唯唯諾諾毫無個性,男人早晚也會膩了她,轉而去找別的女人尋求刺激。”

    華楚雨知道母親說的是華依柳,沉默的點了點頭。掀起馬車窗簾的一角,她有些失神的想,若是女人的個性只為了吸引男人的注意,那又算什麼個性呢?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起隨時都一副懶散樣子的華夕菀,心底有些艷羨,若是能做到夕菀那般隨性,男人是否愛寵又有什麼關係?

    不少看熱鬧的世家公子,心有不甘的世家貴女都格外關注新婚中的顯郡王夫婦,所以得知顯郡王陪顯郡王妃回門到申時左右才回郡王府的消息後,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倒是讓不少人都意外了一場。

    顯郡王陪郡王妃回門,那叫尊重厚道,可是一直陪著郡王妃到申時才離開義安候府,這就不僅僅是一個厚道可以解釋的,難不成……顯郡王真與郡王妃十分恩愛?

    別說京中貴女不會相信這種說法,就連那些世家公子也不相信顯郡王會真的看上一個無鹽女,他們思來想去,到了最後得出一個公認的猜想,那就是顯郡王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厚道人,義安候府找了一個好女婿。

    華氏上輩子一定做了無數的善事,這輩子才能嫁給顯郡王這樣出眾的好男人。

    傳言中上輩子做了無數善事的華夕菀對外面那些話一點興趣也沒有,郡王府裡沒有側室通房,下人們也都十分規矩,她這個郡王妃平時除了賞景看書睡覺外,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好在她本身就是個懶得動彈的性子,半個月內看了近二十本神話故事,嚐了廚子們不少的拿手好菜,日子過得倒十分愜意,半點出門玩耍的心思都沒有。

    所以當木通來告訴她兩日后宮中會舉行宮宴時,她連眼皮都懶得抬,等木通說完宮宴的重要性後,才把注意力從書中轉移出來:“聖上萬壽? ”

    “是的,皇上下了令,因不是整壽,所以不必大辦,只是在昭陽殿擺幾座家宴讓宗室眾人一起熱鬧熱鬧。”木通見郡王妃面色平靜,似乎對宮宴並不太感興趣,所以又補充道,“郡王爺還說,萬壽禮早在兩個月前便備好了,所以郡王妃您不必再準備一份。”

    華夕菀聞言點了點頭,把手裡的書放下,就著紅纓的手吃了一塊香梨,單手托著下巴道,“你去告訴王爺,我已經知道了。”

    木通見郡王妃又拿起扔到一邊的話本看了起來,便躬身退了出去,出了正院才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次在郡王妃面前說話,就覺得特別的小心翼翼,大概是因為……目睹了郡王妃一腳踢飛木凳時的颯爽英姿?

    “既然這些人不願意開口,就不用他們開口了,”晏晉丘把手中亂七八糟有些發皺的口供扔到地上,用帕子擦著手道,“想要我命的不過是那幾個人,我也沒有興趣知道誰是幕後主使。你們送那些人上路的時候別太痛快,不然他們不會懂的什麼叫死比活更好。”

    “是,”跪在地上的人撿起被扔到一邊的口供,猶豫了一下後道,“這些人與張家有關,義安候胞弟嫡妻正是出自張家,屬下擔心義安候府與此事有關。”

    “你以為華和晟是什麼?”晏晉丘冷笑,“那樣的老狐狸不會摻合到這種事情裡,只怕就連張家人都還蒙在鼓裡。”這位張公子倒是太子的一條好狗,主人還不敢亂動,他這條狗倒先來咬人了。

    跪在地上的人不敢吭聲,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郡王爺,”木通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又稍微過了片刻才進了門,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人道,“宮宴的事情小的已經告訴郡王妃了。”

    “哦?”晏晉丘把帕子扔到桌上,挑眉問道:“郡王妃怎麼說?”

    “郡王妃說她知道了,”木通說完這句話後,脖頸不太自然的前後微微動了動。

    “嗯,”晏晉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郡王妃又在看神話傳記?”

    “小的不知道郡王妃看的什麼書,不過到正院時,郡王妃手裡確實拿了一本書。”木通原本以為郡王妃嫁過來後,會把管家權抓在手上,不過這大半個月來,好像沒見郡王妃對府裡什麼地方上心,也沒有刻意在下人面前立威。這番行為,倒是讓木通有些想不明白,哪有當家主母對後院大權不感興趣的?

    “既然郡王妃喜歡看這些,你讓人在外面書齋多收集一些郡王妃喜歡看的書,”晏晉丘面色平淡道,“不要讓郡王妃找不到合胃口的書看。”

    “小的記下了。”木通應身退下,出門的時候,還小心的掩上了房門。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2章 驚艷

    “郡主,請小心腳下,”敏惠扶著丫鬟的手走下馬車,聽到丫鬟的提醒後,停下腳步望向宮外。

    “郡主,端和公主的車架在前面,”扶著她的丫鬟輕聲提醒。

    抿著嘴角收回視線,敏惠郡主嘴角擠出笑意,提起裙角朝端和公主所在的方向走去,離端和公主三步遠時盈盈一拜:“公主萬福。”

    “自家姐妹,何必這麼客氣?”待敏惠行禮過後,端和公主笑吟吟的上前握住敏惠郡主的手,往她四周掃視一邊,眉梢微皺道,“姑姑呢?”

    敏惠郡主笑意淡了幾分:“母親這些日子身體一直不好,為免衝撞貴人,所以特讓臣女來給皇上賀壽。”她的母親雖與皇上是兄妹,但並不是一母同胞,加之她的父親為人平庸,並不得皇上重用,所以她雖然是公主之女,但是在貴人眾多的京中,算不上什麼一等一的人物。在皇上獨女端和公主面前,更是處處小心,時時留意,唯恐得罪了公主為他們袁家招來禍事。

    端和公主聞言便露出幾分關切之色,勸慰了敏惠郡主幾句後,兩人才一前一後的往昭陽殿的方向走。

    走出一段距離後,敏惠郡主狀似無意道:“公主殿下,近幾日您可聽說了顯郡王妃的傳聞?”

    “她能有什麼事?”端和公主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步子慢了兩分,“你可是聽到什麼閒言碎語?”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有人說顯郡王與郡王妃感情甚篤,郡王妃也與傳言不同,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敏惠郡主說到這句,降低音量望向四周,見端和公主仍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才繼續道,“甚至有人傳言說,顯郡王對郡王妃一見鍾情,對郡王妃無處不體貼,無處不細緻,乃是天造地設的夫妻。”

    “新婚燕爾,哪有不新鮮的?”端和公主笑吟吟的撫著鬢邊的耳墜,“至於郡王妃是否艷傾天下,今晚上看到人就清楚了。”嘴邊的笑意有些冷,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宮門,恰好看到一輛馬車停在門口,旁邊伺候的下人瞧著像是盛郡王府上的。

    敏惠郡主眼神微變,“艷傾天下”這句話看似誇耀,實際上對於世家女子來說,算不上什麼好詞,反而更適合那些勾欄女子。雖覺得這話不妥,但是她內心深處卻隱隱有種快意,若不是四周有太多下人,也許她會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讓自己露出笑來。

    端和郡主對顯郡王府上的人沒有好感,對盛郡王府上的人更是厭惡,前者雖在京中頗有盛名,但只是因為容貌與才華,後者卻因為在朝中能力讓她覺得忌憚。

    盛郡王容貌雖不及顯郡王出眾,但是文治武功都很出色,把原本就很平庸的太子襯托得更加不堪,有時候甚至讓人只記得盛郡王之能,忘記太子才是皇朝下一代帝王。

    “見過端和皇姐,敏惠表妹。”盛郡王帶著郡王妃走到兩人面前,神情淡淡的朝兩人行了一個平輩禮,雖然進退得當,但任誰都能看出,他們之間並沒有多少親近之情。

    “盛郡王安好。”端和公主回了半禮,稱呼上更是十分疏遠,至於盛郡王身邊的郡王妃,她連眼神都沒有施捨一個。

    敏惠郡主倒是認認真真的給夫妻二人回了禮,隨即後退半步,不介入三人之間的矛盾。她聽說早在侯氏沒有出閣前,就不得端和公主喜歡。後來侯氏嫁進盛郡王府,讓端和公主對她更加厭惡。所以近年來,因為端和公主的關係,京中不少命婦並不敢與盛郡王妃太過親近。

    盛郡王見端和公主這個態度,便不咸不淡的點了點頭:“皇姐與表妹談興正好,伯益笨嘴拙舌,不想打擾二位興致,先走一步。”說完,禮貌的作揖後,便帶著侯氏離開。

    端和公主看著盛郡王一行離開,面色稍沉,但是走路的步調卻半分不亂,舉手投足間盡是皇家公主的雍容。

    顯郡王府的馬車一在宮門口停下,便有太監上前牽馬端凳,湊不上來的便恭恭敬敬的躬身站在一邊,等著郡王爺與郡王妃下馬車。

    木通見一切東西都備好了,才上前躬身道:“郡王爺,郡王妃,宮門到了。”

    等聽到郡王爺應了一聲後,木通才爬上馬車,躬身打起簾子,另外兩個太監小心扶著腳凳,等著郡王爺下馬車。

    簾子被撩起來後,華夕菀順勢看了眼外面,除了周圍伺候的宮侍多些外,皇宮給她的感覺與上一次沒有什麼差別。

    扶著腳凳的兩個小太監雖然不敢抬頭直視主子容顏,但是當一隻繡花錦緞香粉鞋踏過,華麗的裙擺像流水般拂過他們的手背時,他們都難得一愣,不知道是因為裙擺太美還是因為那淡淡的花香。

    “昭陽殿在哪個方向?”華夕菀看著巍峨的皇宮,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離這裡並不是很遠,”隱隱猜到身邊之人在擔心什麼,晏晉丘淺笑道,“步行到昭陽殿約莫不過一兩刻鐘,很快就到了。”

    十五分鐘到半個小時的距離……難道很近?

    華夕菀扶了扶鬢邊微微搖晃的步搖,露出一個溫婉得體的笑容:“是挺近的。”她其實一步都不想走,真的。

    皇帝過萬壽節,即使只是一個家宴,開席也是有講究的。伺候的宮侍有沒有與皇帝八字犯沖的,參宴人中有沒有生病的,有沒有家中帶孝的,凡是有衝撞的地方,都不能在昭陽殿出現。

    華夕菀與晏晉丘到昭陽殿時,已經有不少皇室中人在場。木通把代表顯郡王身為的銘牌給殿門口的守衛看過後,便有傳報太監高聲道:“顯郡王攜郡王妃到。”

    原本有些熱鬧的昭陽殿內變得安靜了些,甚至有部分心思不深的人直接朝門口望去,想要一窺傳聞中相貌粗鄙的華氏真顏。

    遠遠就看到殿外一對男女執手而來,一道水藍,一道嫣紅,雖瞧不清容貌,但遠遠看著,確實像是神仙眷侶。

    敏惠郡主情不自禁的抬起頭,看著殿外的那對男女越走越近,直到他們進了大殿,直到身邊音量漸小直至變得寂靜,都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

    她從來不相信世間有女人能把膚光勝雪、眉眼如畫、身姿婀娜這些優點全部擁有。對於她來說,這樣的美人只存在落魄秀才所寫的粉艷話本中,存在的目地也不過是為了滿足男人幻想而已。

    可是當顯郡王妃的容貌進入她的視線後,她心底深藏的嫉妒與不甘頓時噴湧而出,就連端和公主看了她好幾眼也沒有註意到。

    在場的女眷們有羨慕的,有嫉妒的,但是相比他們,在場的皇室男子更多的是驚艷與懊惱,究竟是誰說義安候府的嫡女是無鹽女的?早知道義安候府藏著這麼一個美人,他們早就該去求婚,怎麼會拖到現在,讓顯郡王這個人生贏家抱得美人歸?

    原本他們覺得即便顯郡王才貌雙全,盡得京中女子芳心,但是最終還是娶了一個身份夠高貴但容貌上不得檯面的女人,他們還是能夠私下嘲笑對方一番的。誰知道事情跟傳聞完全不同,顯郡王妃根本不是無鹽女,而且還長得一張千嬌百媚的臉,這簡直讓他們一干男人對顯郡王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甚至有種老天爺偏心之感。

    “顯郡王妃好容顏,”侯氏執起茶壺給晏伯益倒了一杯茶,見他連頭都沒有轉,笑意越加明顯,“連我身為女兒家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

    晏伯益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後,才側頭朝殿門口望了一眼,然後很快收回視線,語氣寡淡道:“顯郡王有福。”

    侯氏放下茶壺,抬頭仔仔細細打量著朝這邊走過來的顯郡王夫婦:“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這句話確實是來描述容顏如花的女子,只是來源卻是一個悲慘的故事。故事裡,嫁為人婦的女子最後也不過落得自盡而亡的下場。

    晏伯益聽到這句話後,放下茶杯,沒有說話。

    說完這句話後,侯氏就察覺到有些不妥,見郡王爺沒有發現到不妥,便笑著道:“郡王爺說得對,顯郡王確實有福了。”

    她是盛郡王妃,也不曾心系過顯郡王,自然對華夕菀的容貌欣賞居多,艷羨居少,嫉妒倒是沒有的。

    晏伯益與晏晉丘兩人身份相同,但不知安排座位的人是無意還是有意,兩人桌椅相鄰,晏晉丘的位置恰好在晏伯益上首。

    路過晏伯益的桌面時,晏晉丘含笑作揖問了安,晏伯益起身回了一個禮:“堂弟、堂弟妹。”

    華夕菀微微側身,避開對方半個禮,然後屈膝回了一個福身禮,朝侯氏站的地方走了兩步。

    侯氏注意到華夕菀這個動作,臉上的笑意更加真心,雖然容貌過於艷麗,不過言行卻十分大氣規矩。

    確定晏晉丘的身體幫自己遮住了大半打量的目光,華夕菀用手絹掩著嘴角,按住了想打哈欠的慾望。

    早上起床太早果然沒有精神。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3章 太子

    昭陽殿中,有些皇族閒散子弟用自以為隱晦的眼神朝顯郡王夫婦方向不斷打量,但是連自己手裡端著的酒已經灑出來都不知道。

    不過皇家從來不缺擅長做戲的人,不管內心有多驚艷,有多羨慕嫉妒恨,大多人在最初的驚豔后,還是能端著正人君子的風範等著宴席開場。

    不管殿中有多少人的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華夕菀神情從頭到尾都沒有多少變化,與鄰近的人互相問安後便靜靜的坐在晏晉丘身旁,彷彿四周沒有人注意她似的。

    “這個酒叫荷仙酒,味道幽香又不刺激,據說喝了這個酒能益壽延年,活血養顏,最適合女子。”晏晉丘端起酒盞給華夕菀倒了一杯,臉上的笑溫柔得足以晃花不少女人的眼,“夕菀來嚐嚐。”

    華夕菀眉梢輕挑,懷疑道:“有這麼神奇?”說完,她端起酒樽喝了一小口,味道確實很淡,吞下後又有一股淡淡的荷葉香氣在口中繚繞,甘甜卻不濃烈。

    “怎麼樣”

    看著這張離自己十厘米的臉,華夕菀伸出食指把臉戳得遠了一些,用手絹擦著嘴角,懶懶的吐出三個字:“挺不錯。”上輩子她混演藝圈時,雖然不願意接受潛規則,但是大小飯局也參加了不少,什麼酒沒有喝過。

    對於她來說,酒這個玩意兒就像男人一樣,好那麼一口很正常,如果離了它就沒法活,那麼這輩子也算完了。

    見華夕菀對這個酒興趣一般,晏晉丘也不氣餒,反而在她耳邊低聲跟華夕菀說起殿中這些人的身份以及與各家關係,並且還十分自然的拿開她面前的酒樽,換上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華夕菀靜靜的聽著,在聽到寧王請封繼夫人子嗣為世子時,眉梢微微動了一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位寧王的嫡長子是原配所生,品行上也沒聽說有什麼問題,結果世子位卻給了繼夫人的孩子,這可真有意思。

    也難怪皇帝這麼有危機感,好不容易把皇位搶到了,結果兄弟們各個虎視眈眈,好不容易死了兩個最有能耐的,結果他們的兒子又一個比一個能幹,自己唯一的兒子又不爭氣,想想都替皇帝感到心塞。

    晏晉丘的話雖然是點到則止,不過華夕菀還是從這些話裡面梳理了一些東西出來,那就是寧王一家子雖然不太像樣,不過皇帝對他們反而比較寬容,在朝上最出風頭的盛郡王雖然表面受重用,結果皇帝卻以關心晚輩的名義給他找了個空架子世家出生的郡王妃。平庸的太子與同輩的幾個堂兄弟關係都不是特別親近,常跟在太子後面的只有寧王繼夫人所生的寧王世子晏騫荀以及幾個比較紈絝的皇室子弟。

    太子為人紈絝平庸,又沒有其他兄弟,其他堂兄弟倒是有幾個十分出眾的,這事還真不好往深處想。

    這廂兩人一副親暱的姿態,讓一些原本對晏晉丘就羨慕嫉妒恨的皇室子弟瞪紅了眼,說好的無鹽女呢?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不公平,給了他這麼多東西,還要給他一個千嬌百媚的嫡妻,這讓他們怎麼平衡自己的心態?

    端和公主聽著周圍細碎的交談聲,面上的笑意不變,對身邊顯得有些木訥的駙馬道:“駙馬,你說顯郡王妃姿色如何?”

    埋著頭飲酒的駙馬聽到端和公主的話,朝華夕菀坐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眼倒是看楞住了,忍不住多看兩眼後才點頭道:“挺不錯,公主您有一個挺不錯的堂弟媳。”

    端和公主見他這副模樣,有些不耐的移開自己的視線,假笑道:“駙馬這話忒俗氣了些,女人好不好,與容貌有什麼干係?”

    駙馬聽出她的話有些不對,也就不再搭話,繼續悶頭品酒。

    見他這幅不解風情的模樣,端和公主眼底的不喜一閃而過,隨即歸於平靜。

    “太子駕到!”

    這一聲傳報,讓這個大殿的人都安靜下來。原本在跟華夕菀說話的晏晉丘停下交談,坐直身軀朝殿門外望去。華夕菀跟著他的動作朝外看,就見一個中等身高的年輕男人帶著幾個宮侍昂走進大殿,相貌雖不及晏晉丘出眾,但也稱得上俊秀,眉眼與她見過的皇后很像,只是舉止間略顯自大孤傲。

    太子邊走邊與皇室族人客氣兩句,走到靠近上座的位置時,乍見一個身著華服的絕世美人,腳步當下便頓住,幾個眨眼間才回了神,頗有些不是滋味的對晏晉丘道:“這邊是堂弟妹?堂弟好艷福。”

    太子不是第一個說這種話的,但卻是第一個把話說得這麼直白俗氣的,周圍聽到這話的皇室中人都有些瞧不上他這種做派。這種話當著堂弟媳的對堂弟說,也忒不講究了,別說不該當著人家女眷說這種話,就算是背著人,也不該這麼直白的說這種話;好歹這是他堂弟媳,又是顯郡王八抬大轎迎娶回王府的正妻,怎麼能用調笑小妾的話來與顯郡王說話?

    “呵呵,”晏晉丘站起身朝太子拱了拱手,“臣弟自然不及太子殿下好福氣。”

    太子為人雖然不討喜,不過也不是蠢貨,見晏晉丘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對勁,終於收回自己放在華夕菀身上的視線,拍著晏晉丘的肩膀豪爽笑道:“哥哥說話隨意了些,不過是真心替你高興,你別介意。”

    晏晉丘又笑著朝他拱了拱手,沒有開口說介意還是不介意。

    太子見他笑得一臉和煦,便當他不在意剛才那句話,收回自己拍肩的手,大步朝自己太子專座走去,反正對於他來說,就算這個堂弟心有芥蒂也無所謂,反正他是當今太子,這個堂弟日後也要仰他的鼻息過活,既然如此他為何要太過介意注定要站在自己身下的人怎麼想?

    華夕菀坐在旁邊,看著晏晉丘臉上挑不出毛病的笑意,端起茶杯藉以掩飾自己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晏晉丘的這個笑容下,掩藏著某種不能言說的冷意。

    “太子是個渾人,你不要在意他的言行,”晏晉丘坐下後,在華夕菀耳邊說了一句,“跟沒腦子的人計較小事,沒什麼意思。”

    他的食指摩挲著酒杯,就像是撫摸著自己的情人,臉上的笑意變得更加好看起來。

    太子到了昭陽殿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太后皇帝皇后都到了殿上,眾人行完禮聽完皇帝宴席前的開場白後,就坐在位置上跟四周的人推杯換盞,聽曲賞舞。

    至於他們之前備好的禮物早就交由人交給禮官,由他們計入禮冊,等宴席散了後由皇帝自己去看。某些電視劇裡,一群皇族世家當著眾人的面,拼誰的禮物更高大上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最多不過是幾個皇族近支向皇帝敬酒,並且說上幾句吉祥話而已。

    太子作為這輩人中身份最高的一個,親自向皇帝念了賀文,然後當著眾皇室人上演了一場父慈子孝的好戲,旁邊的人也紛紛跟著誇讚皇上仁厚,太子孝順,彷彿這對父子是世間所有父子的楷模似的。

    華夕菀覺得在場每個皇室人都是影帝影后,瞧那滿臉的感動,瞧那嘴角精準無誤差的笑容,簡直是要逼死專業演員的節奏。

    好在她對演戲有幾分心得,不然這種場合下,恐怕還真做不出這麼自然的感動表情。

    等這場父慈子孝的好戲結束後,眾人終於可以盡情的吃喝,一道道精緻的菜餚如流水般端上來,又如流水般撤下他們已經嚐過的菜。吃到最後,華夕菀已經記不清究竟吃了多少道菜,只是即使每樣菜只吃一筷子,她也已經有五六分飽了。

    不時有人過來與晏晉丘喝酒,華夕菀對這些人的相貌都不熟悉,不過對他們的名字與身份背景已經有所了解,所以來往交談間,沒有漏半點怯意。

    皇族眾人原本只覺得華夕菀容貌過人,誰知幾番試探下來,發現此女雖不愛多言,但是進退有度,雍容大氣,倒不像是從未參加過社交場合的內門女子。

    太子話雖說的糙了些,不過從眼前的情況來看,顯郡王娶了這麼一個郡王妃,確實很有福氣。

    出生世家,身份貴重,言談大氣,容貌傾城,這麼多優點能合在一個人身上,若不是有天大的福氣,能讓他晏晉丘得了去?

    更何況不少人都知道皇上原本的打算,特意賜婚做媒給人找了一個無鹽女,哪知道傳言不實,那義安候府嫡女確實是因為身體弱才不出府門,而不是因為相貌問題。

    似乎這些年也有人說過義安候府的嫡女相貌不俗,只是因為身體不適才不出現在社交場合。可他們偏偏沒有多少人相信,只覺得這些話是義安候府傳出來維護他們家姑娘臉面的。

    到了今天,他們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少數服從多數也不一定是真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4章 暗流

    壽宴進行到一半後,華夕菀吃得已經差不多,趁機打量了一下皇室眾人,就發現這些人不管是男是女,容貌都反很不錯,那些親王伯爵之類娶的嫡妻即便不是絕世美人,也是端莊大氣挑不出半點弊病。

    就像是坐在那裡,就讓人感覺到一副屬於貴族特有的氣勢。這就像前世她演戲時,演不同階層的人要有不同的言談舉止,就連內在的氣質也要跟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這些東西歸結在一塊就叫演技,叫氣場。

    當朝歷經幾代,就算初代的皇帝相貌一般,但是經過幾代美貌的妃嬪基因改良,相貌水平高出平均值也正常。

    “顯郡王妃第一次參見宮裡的家宴,可否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皇后坐在鳳座上,見華夕菀停下筷子,便笑問道,“在場諸人都是我們一家人,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你儘管說,大家都會體諒你的。”

    皇后這話說得有些微妙,華夕菀見有些皇室臉色不對,便起身一福道:“多謝皇后娘娘關心,宴席很好,侄媳沒有不習慣的。”皇帝的萬壽宴,她一個郡王妃如果要是這也不舒服,那也不習慣,那可真是叫作死。

    聞言皇后欣慰的點了點頭,“你習慣就好,本宮見你喜歡用仙女散花那道菜,所以讓宮侍去給你再上了一道,喜歡吃就多嚐嚐。”

    “侄媳謝過皇后娘娘,”華夕菀感覺到四周有些女眷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笑容中帶著些受寵若驚,又有點受皇后娘娘重視的無措。

    部分聰明的女眷見狀收回視線,這位顯郡王妃還是太年輕了些,真把皇后現在的行為當成好意了,這般單純的性子,若顯郡王不好好護著,還真不適合皇家這個地方。

    皇后視線掃過座下眾人,又溫言對華夕菀說了幾句後,才讓她坐下,心裡卻是對華夕菀低看了兩分,相貌出生雖不錯,只是心計不足,若是其他女眷,肯定知道怎麼回答不得罪她,又不會引來別人嫉恨,華夕菀竟然就這麼乾巴巴的受了這份特別,義安候府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

    皇帝似乎沒有發現皇后的算計般,反而勉勵了晏晉丘幾句,讓在場眾人看出他對晏晉丘的重視後,才心滿意足的去聽其他人對他的奉承。

    聽聞皇帝剛登基那幾年是個很有魄力與野心的帝王,可現如今在華夕菀眼裡看來,不過是一個有些衰老,戒備心重,喜歡聽好話,重奢華的平庸皇帝而已。

    無上的權勢容易讓人迷失方向,啟隆帝早就失去了當年奪得帝位時的魄力與手腕,更像是一個抱著金子的老頭,誰經過他身邊,在他眼裡就是要偷金子的人。

    高高在上過久,本性又不堅定的人,就容易犯上自大的毛病,總認為自己是最終的勝利者,看待其他人時,會帶著連他自己都不易察覺的自滿。

    啟隆帝若是不那麼自滿,多花些心思查一查義安候府的事情,也許就不會把她跟顯郡王湊在一堆。皇后剛才看自己的眼神也同樣如此,大概在太多人想像中,漂亮的女人大多無腦,所以皇后潛意識中,便看低了她一眼。

    她從來不擔心別人小看她,就怕有人高看她。

    “郡王爺?”侯氏發現晏伯益剛才朝華夕菀看了兩眼,面上笑意不變,給他倒了一杯酒,遞到他嘴邊,“聽說這個酒每桌只有這麼一小壺,你是好酒之人,不要錯過了。要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啦。”

    拿過酒杯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晏伯益語氣淡漠道:“好酒雖難得,但也不是遍尋不得,不過是嘗個新鮮而已。”

    “郡王爺說得有理,”侯氏把空酒杯接過,再也沒給他倒這種酒。

    “我看哀家這幾個孫媳婦都好,模樣標誌性情又好,”太后在這個時候開口,她說了這話後,就望向皇帝,“皇上,你說是不是?”

    “母后所言極是,”皇帝放下酒杯,應和著太后的話。

    “嗯,”太后滿意的點頭,然後把幾個孫輩的媳婦都誇了一遍,倒是提起太子妃時,只說一句“端莊穩重”,別的就再沒有了。

    太子與太子妃成婚近一年了,但一直沒有喜信,為此皇后還坐不住的給太子安排了兩個太子良娣,可惜這三個有名分的女人肚子都沒有什麼音訊。至於其他被太子玩過的女人,更是沒有半點喜信傳出,讓皇后與皇帝都有些著急。

    太子無能昏聵,皇上膝下沒有其他孩子,自然就盼著太子膝下多幾個子嗣,誰知道太子耕耘得很努力,誰知道竟是光灑水不播種。

    太子妃面色顯得有些尷尬,別的女眷都是與夫君一同出現,偏偏她因為太子先走,只好獨自趕過來,現在太后言談中對她並沒有多少滿意之處,更是讓她覺得面上難堪。

    看了眼身邊無知無覺的太子,她苦笑著低下頭,成了太子妃又如何,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這輩子還有什麼盼頭?

    三代中最尊貴的三個女人之間不那麼融洽的關係,在場大多數女眷雖然觀察不出來,但是一些人精還是看出了有些地方不對勁。比如說太后今年格外不給皇后面子,時時以皇后馬首是瞻的晴和公主因病沒有出現,整個公主府唯一出現在宴席上的只有與端和公主走得很近的敏惠郡主。

    華夕菀雖然對皇室有些事情不那麼了解,但她覺得皇室真是亂得像一鍋粥。有句話說得好,那就是天底下最不規矩的地方不是田間鄉頭,而是皇室。

    “吃好了嗎?”晏晉丘見華夕菀一直沉默不言,低聲道,“等宴席散了我們回府再用些東西。”

    華夕菀笑道:“我已經飽了,你這是把我當豬養嗎?”

    “豬可沒這麼好的待遇,”晏晉丘玩笑道,“世界上也找不到這麼好看的豬。”

    “沒准在豬的眼中,我們這些身上沒有長毛,用兩條腿走路的人,才是醜八怪,”華夕菀用手絹掩著嘴角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的道:“很多毛多的動物,都比較討人喜歡。”

    “比如說老鼠?”

    華夕菀:“……”

    “我以為正常人都會想到貓狗,”華夕菀用手托著下巴外頭看著晏晉丘,“至少貓狗尾巴上有很多毛,老鼠尾巴上能有多少毛?”

    兩人的交談漸漸偏離正題,晏晉丘見華夕菀提到貓狗,“不如讓人給你尋一隻溫順聽話的小貓?”

    “罷了,貓狗這種生物,飼養是要付出感情的,我擔心自己做不到從一而終或者無法接受它們先離開,不如不養。”華夕菀直言拒絕,“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給了對方兩分感情又冷漠的收回來,才是最無情的做法。”

    晏晉丘聽完後,看了她兩眼,沒有再提貓狗的事情。就在這時,一位身穿水色長裙的皇室女眷突然問道“顯郡王妃可曾聽過外面有關你的傳言?”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安靜了不少。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5章 太子妃

    居然有人在宮宴場合下問出這種問題,這是讓顯郡王妃難堪還是讓促成二人婚事的皇上難堪?不管外面傳言是什麼樣子,皇上是“不知道”的,他賜婚是以長輩的身份為無父無母的顯郡王考慮,若是皇室中人都知道外面的那些傳言,豈不是明著指責皇上胡亂指婚?

    華夕菀抬頭看向說話之人,是個皮膚白皙微胖的華服婦人,鬢邊的金釵閃耀著耀眼的光芒,把這個婦人襯托得貴氣逼人。

    “麗瑤夫人是說外面那些傳郡王爺待妾很好的那些話?”說到這裡,華夕菀面帶羞澀,“郡王爺待妾確實極好。”

    婦人的丈夫靜平伯祖父乃是一位郡王,三代下來,也不過是勉強保住了一個伯爵位,這還是因為其子頗受皇帝重用,皇帝才把他由三等伯提為一等伯,這一家子只能算得上是沒落皇族,比起顯郡王府的顯赫,這位靜平伯夫人鬢邊的金釵就顯得有些庸俗,就連那式樣也是幾年前的,若是放在一般世家,也是要把金釵融了做新花樣,賞給有臉面丫鬟把玩的。

    靜平伯夫人沒有料到華夕菀竟然應的是這個傳言,她張了張嘴,本來想說不是這件事,可是見四周諸人臉色都有些怪異,就連與府上走得近那些人都頻頻向自己使眼色,她即便心裡有不甘心,但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

    這個世界上,哪裡都不缺少無腦的人,就算皇家也一樣。華夕菀見靜平伯夫人偃旗息鼓,也懶得在這種場合下跟她計較,反而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般,朝看著她的眾人笑了笑,便低下了頭。

    這一笑讓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氣,一些對女色頗為看重的男人甚至想,若是華夕菀是單獨對著自己這麼一笑,只怕不管讓他們做什麼,他們都願意。

    “喝杯消食茶養養胃,”晏晉丘撩起寬大的袖袍,伸手給華夕菀倒茶,也遮掩住了一大半朝這邊看的視線。這番動作做得行雲流水,茶水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精準的倒在杯子裡,沒有一滴水濺出。

    華夕菀端起茶杯,儘管茶還冒著熱氣,可是杯子握在手中,卻滲著一股淡淡的涼意,她輕啜一口後便放下茶杯,朝殿外看去:“時辰不早了。 ”現在已經是她睡眠時間。

    晏晉丘恍然,知道華夕菀想的是什麼,便在她耳邊低聲道:“很快就要結束了。”

    華夕菀笑了笑,不著痕跡的讓自己偏了偏頭,讓自己的耳朵離晏晉丘的嘴唇遠了些。

    晏晉丘看著華夕菀耳朵上掛著的鏤空嵌珠耳環,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果然不出晏晉丘所料,兩柱香後,皇宮裡最有身份的三人很快先後離開。既然正主都走了,他們這些陪客沒坐一會兒,紛紛起身告辭。

    就在華夕菀與晏晉丘即將上馬車時,一個捧著檀木盒子的內侍匆匆走來跪在兩人面前:“見過顯郡王,顯郡王妃,奴婢乃太子宮近侍楊能,太子妃對您一見如故,所以特命奴給顯郡王妃您帶來一件小玩意兒。”

    整個宴席上,除了最開始她們之間相互見禮外,哪來的一見如故?

    華夕菀看著跟前鑲著珠玉的檀香木盒子,頷首笑道:“太子妃殿下實在太客氣了,臣婦惶恐。”

    楊能見華夕菀並沒有因為太子妃另眼相待而露出特別驚喜的表情,就猜出這位顯郡王妃就算不是極聰明的女人,也算得上穩重。他把盒子交到華夕菀貼身婢女白夏手上,躬身行一禮:“太子妃吩咐奴辦事前就已經說了,千金難得一知己,能與郡王妃您一見如故便是最大的幸事,這些小玩意兒不過是送與人把玩的死物,不值得一提。”

    既然對方打定主意要把東西送過來,華夕菀也不堅持,與這個叫楊能的內侍客氣幾句後,才踩著腳凳上了馬車。

    馬車離開宮門口,華夕菀看也不看檀木盒子裡的東西,語帶厭惡道:“回去就把東西給我鎖起來,別在我跟前提起。”雖然楊能一句一個太子妃,但是她可以肯定送東西的人不是太子妃,而是另有其人。

    當著晏晉丘的面給她送東西,這是瞧不起晏晉丘還是在噁心她?

    華夕菀扶著手腕上的玉鐲,讓自己的心氣兒順了一點,低聲恨恨道:“狗東西。”

    晏晉丘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輕笑道:“可不就是個狗東西。”還是個斷子絕孫的狗東西。

    他掀起窗簾子朝外看了看,馬車已經進入喧鬧的京城主道,街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給人一種天下繁榮的景象。

    “外面好看嗎?”

    晏晉丘回頭,就見華夕菀懶洋洋的靠著軟墊,雖然問著外面,但是臉上沒有半點好奇之意。

    “喜怒哀樂,人生百態全都在,”晏晉丘放下簾子,突然開口道,“夕菀有沒有想過認認真真看清這些人的思想?”

    華夕菀仰躺在靠墊上,對於晏晉丘這個問題有些不以為然:“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晉丘對這首詩怎麼看?”

    晏晉丘眼神微變,隨即笑著道:“夕菀這話是何意?”

    華夕菀調整了一下姿勢,繼續懶洋洋道:“就是詩中的意思,我不過是這眾多人中的一個,連自己都看不清,又何曾去想過看別人?”

    “夕菀倒是簡單直白,”晏晉丘盯著她的雙眼,“那麼夕菀有沒有想過,站在最高處看風景格外不同?”

    “是不同,山高風大嘛,”華夕菀打了一個哈欠,半瞇著眼道,“如果你下次去觀景的時候,給我準備好厚實的衣服,不讓我冷著,不讓我餓著,我陪你去看看也無妨。”

    晏晉丘神情複雜的看著已經閉眼養神的華夕菀,半晌後笑了笑:“你是我這輩子最親近的女人,我又怎麼捨得讓你受苦受累??”

    華夕菀眼皮子動了動,但是卻沒有睜開。

    馬車繼續前行,搖搖晃晃中,華夕菀漸漸睡了過去。

    太子宮內,太子有些不耐的看著給自己把脈的老御醫:“每日請脈用藥,孤看也沒有什麼用處。”

    御醫聞言後退兩步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您肝弱脾虛,實在不宜飲酒,今日……”

    “行了,孤自己的身體如何,孤心裡清楚,”太子站起身,面色陰沉的看著跪在地上有些顫顫巍巍的老御醫,“你不必多言,退下吧。”

    老御醫欲再勸,抬頭見太子面色難看,便又忍了下來,太子如今正身強力壯的年齡,對某方面要求卻是比較高,可若為子嗣計,就應該修身養性,少飲酒,忌過量的房事。可是太子剛愎自用,他又有何等本事勸服這樣一個人?

    出了內室,老御醫就見太子妃帶著幾個宮侍朝這邊走來,禮還未行完,便被太子妃身邊的近侍扶住了。

    “何御醫不必如此多禮,太子的身子如何了?”相較於太子的無禮,太子妃顯得平易近人又溫和,“可有好轉?”

    何御醫聞言道:“回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現在不過二十餘雖,乃是時光正好,若能少酒養性,於子嗣上更為有利。”

    太子妃聽完這些話,笑著讓人把何御醫送出去,卻在心底嘆了口氣,太子已是如此,她這個太子妃因為太子好幾次無視她的行為下,早就在太子宮其他女人面前失去了威嚴,又如何能勸服太子改變態度?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6章 無奇不有

    啟隆帝萬壽過後,京中很快就有關於華夕菀的傳言流出。

    據說顯郡王妃未出閣前從不出門見外客,真的是因為身體不好,而不是別的原因。實際上這位顯郡王妃長得傾國傾城,出現在聖上萬壽禮上時,甚至讓不少人看傻了眼。

    這些經過貴族口中傳出的流言一出,便有不少人表示自己早就覺得顯郡王妃不可能是無鹽女,不然義安候府為什麼不急著掩飾?

    有親戚在義安候府當差的人頓時揚眉吐氣,以往他們說華府小姐相貌姣好,偏偏沒有人相信,反而說他們是在拍侯府馬屁。現在貴人們說顯郡王妃是大美人,以往那些傳謠言的人頓時消失不見,一夜間便冒出不少“早就知道”的人。

    曾經打算向義安候府提親,但又礙於外面留言猶豫的世家們早就後悔了,華家數代列侯,華夕菀的兩個兄長又都是爭氣的,若是結到這麼一門親家,那是再好不過。結果他們生生浪費這個好機會,讓顯郡王得了這個大便宜。

    到了這個時候,說酸話的有,羨慕嫉妒的有,甚至還有人在盧氏娘家兩個嫂子面前挑撥離間的,話裡話外暗指盧氏不把兩個嫂子當自己人,又說兩個嫂子竟然捨得這樣的侄女嫁到皇家云云。

    盧家人雖個性耿直,但不代表他們沒腦子。若是盧氏一族人沒腦子,當年祖上又怎麼能調兵遣將,跟著元帝打天下?擅長兵法者,自然有聰明的腦袋與長遠的眼光,又豈能因為這麼點挑撥的手段就與自家親戚產生嫌隙?

    盧家兩位女眷也是開朗護短的性子,聽到別人明裡暗裡挑撥是非後,直接沉臉表示他們盧家的侄女嫁給顯郡王乃是天作之合。

    關於別的什麼都不提,只是漸漸與這些人家減少了來往。

    顯郡王府。

    華夕菀看完盧氏給她寫的信函,把信疊起讓白夏收起來。她走到窗戶邊,看著窗外有些耀陽的太陽,皺眉道:“這天是越來越熱了。”

    紫衫正在金獸爐中點熏蚊蟲的香球,聽到後便道:“郡王妃若是覺得熱,就讓紅纓姐姐給你做果肉碎冰來,她做這個最是拿手。”

    華夕菀柔若無骨的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覺得坐著的姿勢仍舊不舒服,乾脆趴在了軟榻上,臉貼在冰涼的錦緞上,總算讓她覺得舒服了些:“倒也好。”

    紅纓聞言便停下手裡的事,笑著朝華夕菀福了福身,就準備帶人去冰窖裡去冰。

    “多做幾碗,等會你們也嚐嚐,”華夕菀又懶懶補充了一句,然後接過白夏遞過來的軟枕放在自己身下,左手托著下巴側躺著,右手食指輕點著腿不緊不慢道:“綠珠,我陪嫁帶過來的那些鋪子賬冊,你清算出來了嗎?”

    “都已經核算過,這一個月盈利不少。”綠珠從木箱中翻出幾沓賬冊,見華夕菀並沒有去看賬冊的心思,便把大致情況向華夕菀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這些鋪子都是臨街旺舖,盈利多倒也正常,”華夕菀隨手翻了下首飾鋪賬冊,“這些老手藝人還是要好好養著。你們記得告訴下面的管事,凡是在我鋪子裡做工超過十五年至半百之年,沒有犯錯並做事認真者,每月除工錢外可以多領半吊錢。屆時若是不願意再做工,準備歸家休養,每季也可以到鋪子裡領半吊錢當生活補貼。但若是有誰把鋪子內部的事情講給外人聽,到時候可別嫌東家做事不留情。”

    當下的人因為醫療條件的限制,人均壽命並不高,能活到五十歲的人,已經算得上是身強體壯,長壽之相,華夕菀不怕自己許出的這個大膽諾言。

    綠珠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郡王妃這是要留住有用的手藝人,便道:“奴婢會讓管事做好這件事的。”這事看起來簡單,不過操作的過程中極容易讓人鑽空子,好在有郡王妃的身份在,一些章程也要實施,那些工人也會相信鋪子裡做下的承諾。

    畢竟有幾個員工在半百之年後,能憑著在老東家做工的情分,每季白領半吊錢?

    把賬冊扔到一邊,華夕菀繼續趴回軟榻上:“我睡會兒,等下再叫我。”

    白夏見狀,便坐在軟榻的腳墩上拿著團扇輕輕搖著。綠珠與紫衫收好手邊的東西,輕手輕腳的退出內室,並且讓在外室伺候的爾等丫鬟們放輕腳步後,才出了臥室。

    “經過郡王妃的管理,鋪子裡這兩個月收益好了很多,”跟了華夕菀好些年,綠珠至今都覺得自己還摸不清郡王妃的脾性。明明是很聰慧的人,偏偏時時都是一副懶散的模樣。明明是侯府嫡女出身,應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女,偏偏在看過賬冊後就能發現管事從中牟利,在財物上,頗為精通。

    想到此處,她又想起郡王妃說起女人萬萬不能沒有銀錢在手時懶散卻又清明的神態,“若是郡王妃這些年願意去參加那些詩社、貴女馬球社,京中第一貴女的名頭……”

    察覺到自己話說得太過,綠珠忙閉上嘴,見走廊上沒有人路過,才鬆下一口氣。

    見她這個樣子,紫衫笑斥道:“叫你胡說,郡王妃是有主意的人,我們只管好好照著郡王妃吩咐做事便是,你又何必說那些沒用的東西。”

    “你說的對,是我想得太多了,”綠珠朝紫衫一個福身,謝過她提醒之意,她看了眼雕樑畫棟的院子,淡笑:“一時忘形,竟忘記這是哪了。”

    紫衫站著任由她給自己行了這個禮後,才回了半個禮道:“幸而你清楚,不然就算我提醒你,也是沒用的。”郡王妃的為人雖然懶散,性子也好,但是一旦發起怒來,便是誰也攔不住,誰求情也沒用。

    晏晉丘進正院時,見華夕菀睡得正香,屋內只餘一個打扇的白夏,其他伺候的丫鬟都在外面,抬起的步子輕輕放下,連帶著身後跟著的兩個太監也留在了外間。

    白夏見他進來,起身無聲朝他福了福身。

    晏晉丘點了點頭,脫下身上軟綢外袍,從她手裡拿過團扇,坐在榻沿給華夕菀搖著扇子,壓低聲音道:“最近天開始熱起來,所以你們伺候的時候一定要細心。”

    “請郡王爺放心,奴婢們一定盡心伺候,”白夏朝軟榻方向望了兩眼,確定他們的交談不會影響華夕菀休息,才放心的繼續開口,“郡王妃苦夏,屋子裡時時放著冰對身子又不好,所以郡王妃未出閣前喜歡待在陰涼通風處。”

    晏晉丘看著華夕菀那雙纖細的手臂,笑了笑,這麼苗條的人居然也苦夏。

    白夏看了兩人一眼,無聲的退了出去,見紅纓端著冰碗進來,便伸手攔住她,把人帶出了屋子。

    “郡王妃休息了,”白夏笑指著她手裡的冰碗,“這個好東西,咱們姐妹幾個自己分了吧。”

    紅纓莫名的看了白夏一眼,白夏姐好像心情不錯?她疑惑的回頭看了眼臥室,連白夏都從內室出來了,難道是郡王爺回來了?想到這,她把冰碗塞到白夏手裡,“白夏姐姐辛苦了,這碗好東西就由你來嘗。”

    “噗嗤,”白夏端著冰碗輕笑一聲,正欲開口說話,抬頭卻見木通匆匆朝這邊走來,見她們兩人守在門口,也猜到郡王妃正在休息,當下又是著急,又擔心打擾到郡王爺與郡王妃休息,只好不停的在白夏與紅纓兩人面前打轉。

    “木總管,您這是做什麼呢?”紅纓笑瞇瞇的看著木通這幅模樣,“可是有什麼要事?”

    木通看著眼前兩位郡王妃重用的丫鬟,嘆口氣道:“兩位姑娘,剛才下人來報,臨平郡主現在已經進京,二位若是有空,可否替我通傳一聲。”

    “木公公客氣了,您稍等。”紅纓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臨平郡主不就是郡王爺的嫡親姐姐嗎?她正準備轉身進屋通報,回頭就看到郡王爺面無表情的走了回來。

    “慌裡慌張像什麼樣子?”聽到木通提到自己的胞姐,晏晉丘面上沒有半分喜色,淡淡道,“郡王妃正在內屋休息,莫吵醒了她。”

    木通聞言,面上焦急的神情頓時消失不見,跪倒在晏晉丘面前,“小的失了分寸,請郡王爺責罰。”

    “起來回話,”晏晉丘眉頭微皺道,“臨平郡主這幾年一直在江城,怎麼突然回京了?”

    “小的聽聞乃是皇上密詔郡馬進京入職,所以郡主才跟著郡馬一起回了京,”木通站起身,躬身道,“小的聽到消息時,郡主與郡馬已經進京了。”

    晏晉丘面無表情的聽木通說完,微微垂下眼眸:“既然如此,便隨她去。”

    白夏與紅纓早便低頭退到角落裡,聽到這段談話,兩人心裡有奇怪,兩個月前郡王爺與郡王妃成婚,臨平郡主沒有趕回來。這個時候無聲無息來了京城,竟也不告訴郡王府一聲,這對同胞姐弟之間,感情似乎並沒有那麼親密。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把心裡的想法按了下來,只當自己是個不會停不會想的透明人。

    皇家連親生父子之間都有相殘的,更別提姐弟。

    天下雖大,但也只有皇家才是無奇不有。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7章 說與做

    “臨平郡主?”華夕菀把玩著一盒成色上好的珍珠,聽完紅纓的話,慢悠悠的把手裡的珍珠扔進盒子裡,“她不是在四年前就嫁到江城去了? ”聽聞這位郡主嫁的這位不是什麼世家,只是個家產頗豐進京趕考的學子。殿試過後,這個學子拿了個二甲第第十名,在普通人眼裡已經算是光宗耀祖,可是在世家眾多的京城,這樣的人每三年都有,實在沒什麼特別的,能讓他們多看兩眼的也就一甲前幾名。

    不過儘管這位江城出生的學子成績不算特別顯眼,但是人家憑著一副好皮囊和幾首好詩,被顯王府的臨平郡主看上,死活要嫁給他,這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好運氣。

    個中曲折局外人不清楚,但是華夕菀記得很清楚,當年這事在京城裡也熱鬧過一段時間,直到臨平郡主嫁到江城幾個月後才漸漸沒有人再提起來。不過現在臨平郡主帶著郡馬孩子回京,只怕當年的事情又要被好事者重提。華夕菀低下頭,看著滿盒漂亮的珍珠,漫不經心道,“既然郡王爺說過不必管這事,你們也不用多打聽。”

    四年前老顯王尚在病中,臨平郡主都能堅持嫁到離京城不算近的江城,可見有多看重那位郡馬,只怕顯郡王這個弟弟份量比不上她的丈夫。

    “奴婢省的,”紅纓收起珍珠盒子,把熱茶端到華夕菀面前,“奴婢就是擔心臨平郡主此次回京,會刁難您。”出嫁的女人,最怕遇到刁鑽的婆婆,難纏的姑子,這若是遇上其中一樣,就是糟心事。

    “她拿什麼刁難我?”華夕菀端起茶杯,輕輕吹著水面的熱氣,慢慢喝一口後才道,“比娘家,我的家人和我感情深厚,會疼愛我,護著我;比出嫁的門第,顯郡王府比江城何家顯耀得多,你們說,我怕她做什麼?”

    別說晏晉丘與臨平郡主感情不好,就算他們姐弟感情深厚,如果對方刻意刁難她,她也不會委曲求全。她的父母親養她十幾年,不是為了讓她到顯郡王府過窩囊日子的,就算她受得了這個窩囊氣,她也不能受,若是讓其他人覺得華家女兒都是這個窩囊性子軟弱好欺,就是她的罪過了。

    紅纓見自家主人胸有成竹,心中的擔憂放下來了,當下又覺得自己不夠冷靜,連這一層都沒有想到。

    “知道你們幾個人擔心我,”華夕菀放下茶杯,對紅纓白夏幾人笑了笑,“身邊有你們在,我就安心多了。”

    紅纓白夏幾人連稱不敢,但是卻放心了,至少郡王妃不會覺得他們多事,反而記下了她們這份忠心。

    “郡王妃,郡王爺回府了,正往正院這邊過來,”紫衫從外面走了進來,見白夏與紅纓神情有些不對,垂下眼眸福了福身,“郡王妃,奴婢聽說郡王爺回府時臉色不太好。”

    聽到這話,華夕菀眉梢微挑,“他臉色不好又不會拿我們出氣,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們該怎麼伺候就伺候吧。”

    紫衫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明明郡王妃的話很正確,但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晏晉丘剛進正院大門,就見院子裡圍了不少的丫頭,他家郡王妃穿著一身寬鬆的袍子,頭髮也只用一支碧玉釵固定住,神情嚴肅的站在院子中間,似乎在醞釀著什麼氣息。

    正這麼想著,他就見華夕菀雙手緩緩上台,右腳也慢慢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朝外邁,動作雖然做得很慢,但是莫名給人一種行雲流水之感。

    晏晉丘站在原地看著華夕菀把一套慢吞吞卻很好看的拳法打完後,才上前道:“夕菀打得這是什麼拳法?”

    華夕菀正在毛巾擦額頭的細汗,見晏晉丘走了過來,撩開鬢邊散落的碎髮:“用來強身健體的拳法,今日怎麼如此早就回來了?”雖然晏晉丘一副對政事不感興趣的樣子,但好歹也在朝中掛了一個職位,大小朝會還是會去的。

    “朝中沒什麼大事,”晏晉丘見一縷髮絲在華夕菀臉頰旁,伸手把那縷頭髮夾到她的耳後,“你這些年身體不好,不曾出門,不如近幾日我們找個好天氣出門遊玩一番?”

    華夕菀想想近來越來越熱的天氣,心裡剛浮起的遊玩興致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當下便道:“近來天氣越來越熱,這兩天出門好像不太合適?”

    “既然如此,就等夏季過後再帶你出去好好玩玩,”晏晉丘見華夕菀沒有進屋的打算,便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我就是擔心你一個人待在王府會悶。 ”

    “王府里挺好,不會。”華夕菀笑了笑,像她這樣的懶人巴不得過這種無聊的日子,睡覺睡到自然醒,想吃什麼只想穿什麼只需要動動嘴,無聊了還有一堆各種話本看,這種悠閒日子簡直好極了。

    見華夕菀又開始練拳腳,晏晉丘便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欣賞她的颯爽英姿,即使是有些凶狠的動作,華夕菀做起來,那也帶著另類的美感。

    看到華夕菀踢飛專門用來練武的沙包後,晏晉丘的坐姿突然變得更加挺拔。

    “晉丘,我們進屋去吧,”華夕菀接過白夏遞過來的帕子,邊擦著手邊走到晏晉丘面前,氣都不帶喘的,“對了,我聽說臨平郡主昨日回京,要不請他們一家回府住幾日?”

    木通以及其他幾個在郡王府伺候的老人腳底心冒出一絲涼氣,郡王妃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晏晉丘視線在華夕菀白皙的脖頸處轉了一圈,略帶笑意道:“不必,她嫁出去這麼多年,自己有了一家人,想必沒空到我們郡王府裡來,以後你也不必為她太過費心,別累著自己。”

    在場眾人頓時心頭敞亮起來,郡王妃方才說的是“回府”,而郡王爺卻說“來我們郡王府”,看來臨平郡主在郡王爺心中,已是外人無疑。

    對方把話說到這個地步,華夕菀也懶得假模假樣的說那些場面話,頷首道,“原來如此,”說完,話頭一轉,“今天我讓膳房的人煲了兩道養​​身去熱湯,你等會也喝一碗,夏天快到了,內熱不去對身體不好。”

    大概沒有想到華夕菀竟然這麼直接的應了下來,連勸慰或者調和的話都沒有說,所以晏晉丘愣了一下才點頭,“好,中午我一定喝。”

    木通抬頭瞧見了郡王爺臉上的笑容,頓時把頭深深埋了下去。

    兩人並肩進了屋,華夕菀進屋換了套衣服,又綰好發,搖著團扇在軟榻上坐下,見晏晉丘坐在桌子旁,便道:“這里通風,比桌子邊涼快。”

    晏晉丘聞言,頓時起身湊到她身邊坐下,“確實涼快不少,難怪你平時喜歡在這裡看書。”

    華夕菀笑瞇瞇的搖著扇子道:“最主要還是因為這個軟榻我很喜歡。”

    伺候的下人們見狀,奉好茶點後,就全部退了出去,走在後面的白夏與紫衫還細心的掩好了門。

    等下人們都退出去後,華夕菀才道:“今日一早端和公主便讓人給我們府上送了請柬,說是在京郊買了個山莊,邀請我們三日後一起去遊玩。

    晏晉丘聞言眼神微變,“既然是皇姐邀請,就去看看,”他神色淡淡道,“三日後我陪你一道去。”

    華夕菀停下搖扇子的動作,看著扇面上畫著的仕女騎馬圖,當下微微一笑。

    聰明的女人,從來不需要做太多。

    而聰明的男人,也不需要讓自己的女人說太多。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8章 命案

    夜半時分,華夕菀突然從夢中驚醒,坐在床頭看著窗戶上的樹影,呆愣片刻後側頭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人,摸著額際的細汗,長長呼出一口氣。

    溫熱的手掌摸向她的額際,發現上面汗,便用中衣袖子替她擦去汗漬,攬住她的腰,“做噩夢了?”

    “沒事,”華夕菀看了眼已經坐起身的晏晉丘,面上露出笑意,“就是夢到我突然從懸崖上掉下來,嚇了一跳。”

    “呵。”晏晉丘低笑著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髮絲,拉著她躺下,替她掩好被角道:“聽老人說,這是在抽身高呢。”

    華夕菀覺得有些熱,便把手臂從被子裡抽了出來,“你見誰家虛歲十七的姑娘還長身高的?”

    “別人家的不長,不代表我們家的人不長,”晏晉丘摸了摸她手臂,察覺手臂有些熱,便沒有把她手臂塞回被子中,“睡吧,我在呢。”

    昏暗中華夕菀看不清晏晉丘的表情,但是她可以肯定,晏晉丘的眼神一定沒有他說的話那麼深情。閉上眼睛,聽著窗外夜風吹動樹梢的聲音,她翹起唇角,不過真情假意又有什麼關係,只要能讓她舒舒服服過日子就行。

    在外間守夜的綠珠聽到屋內有動靜,本來打算進屋掌燈,但是在聽到細細的談話聲後,又歇了進去的心思。在內室又變得安靜下來後,她才側身躺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窗外閃過一道強光,隨即一陣驚雷響起,她嚇得連忙起身穿好鞋子,走到內室門口聽到裡面有聲響傳出才道:“郡王爺,郡王妃,需要掌燈嗎?”

    “不用了,沒事,退下吧。”

    聽到郡王爺的話,綠珠略猶豫了一下,確定郡王妃沒有意見後,才退回外面的榻上。這個時候,外面已經狂風大作,門窗被吹得咯咯作響,她抬頭看了看屋頂,似乎聽到了雨滴打在瓦片上的聲音。

    果然沒一會,雨便劈裡啪啦的下起來,雨聲打得像是要把屋頂沖開似的,藉著閃電的光,她看了眼內室方向,拉緊了身上的被子。

    明日就要去端和公主的莊子上玩耍,也不知道到了明天雨會不會停。

    雨下到四更天才停,華夕菀起床時,院子裡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連一點暴雨沖刷過的痕跡都沒有。她看了看天際已經開始發紅的太陽,揉了揉額際,回頭對身後的白夏道,“昨晚雷聲不停,吵得我覺都沒睡不好。”

    立在窗邊的晏晉丘聞言道:“等下在馬車上再睡一會兒。”

    華夕菀掩著嘴角打了一個哈欠,沒有拒絕晏晉丘這個美好建議。

    因為昨夜的大雨,整條街道在陽光下瀰漫著一股清新的雨氣,華夕菀掀起簾子看了眼外面乾乾淨淨的街道以及來往的行人,拍了拍腰下墊著的軟枕,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開始補眠起來。

    晏晉丘見她真的靠著軟枕睡著,乾脆把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做完這些後,他朝馬車外看了一眼,馬車已經快要靠近城門。

    守門的衛軍在馬車靠近時,便認出了馬車上顯郡王府的圖標,客氣的例行檢查後,就放了行。

    馬車出了城,便順著大路朝前走,誰知前行一段距離後,突然就停了下來。

    見靠著軟枕睡覺的華夕菀有轉醒的跡象,晏晉丘眉頭微皺,掀起馬車窗簾道:“怎麼回事?”

    “郡王爺,前面的路被攔住了,盛郡王府還有寧王府的馬車都停在前面,”木通在馬車外回道,“聽衛兵說,前面發生了命案,似乎是張家公子。 ”

    正在迷迷糊糊間聽到張家公子四個字,華夕菀想起回門時,二嬸提起的事情,頓時清醒過來,揉著額際皺眉道:“是哪位張公子?”

    晏晉丘看著她不說話,馬車外的木通也猶豫了一下後才開口道:“聽說是京中名家張氏一族長房公子。”

    華夕菀聞言沉默下來,名家張氏一族長房女兒有幾個,兒子卻只有一個,也就是二嬸的那位幼弟……

    “你別擔心,我讓木通去打聽打聽。”

    “不必了,”華夕菀放下捏著眉間的手,“這種事自然有大理寺,我們若是問得太多,只怕會徒惹麻煩。”一般在犯罪現場過於關心案件過程的,往往是辦案人懷疑對象,這種麻煩還是不沾為好。

    “沒事,張家與華家好歹是姻親,我們顯郡王府去問兩句也是人之常情,”晏晉丘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勸慰兩句後,就讓木通去打聽消息了。

    寧王世子妃曾氏有些煩悶的拽著手絹道:“真是晦氣,大上午的竟遇到這種事。”轉頭見自己丈夫正在把玩剛從外面淘換回來的新玩意兒,頓時心頭的火氣更大,只好強忍著氣把頭扭到一邊。

    “有什麼急的,反正到那莊子上也只是坐著發呆,坐在自個兒馬車中,好歹自在些,”晏騫荀有些寶貝的把手裡的玩意兒放進盒子裡,然後把盒子又放進馬車的一個抽屜中,“再說了,發生這種事情是觸端和公主的眉頭,與你有什麼關係?”

    “世子這話怎麼說的?”曾氏終於是忍不住了,只是擔心說的內容被馬車外的人聽到,才勉強壓下音量道,“你平日常與太子在一塊兒,端和公主是太子殿下嫡親姐姐,她若是不好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話是這麼說,可這位做的事也不太像了,”晏騫荀撇著嘴道,“前兩月為了買這個莊子,還打死了一個人。要我說,這種事一般紈絝子弟都做不出來,這位的心忒毒。”

    “你快少說兩句,”曾氏嚇得忙去捂晏騫荀的嘴,“若是讓別人聽見,就麻煩了。”

    “嗤,”晏騫荀嗤笑出聲,不過因為忌憚端和公主的身份,終於沒有再開口。

    曾氏見狀鬆了口氣,但是心裡多少也有點疙瘩,前兩月端和公主為了買莊子讓下人打死人的事情,幾乎是世家都知道的秘密,只是因為皇上寵愛她,別的人不好多說而已。

    好歹也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就那麼輕而易舉的把人打死,便是他們自己府上不懂規矩的下人,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打​​死算數的。

    心頭發悶的她抬起簾子一看,就看到一個藍衣太監正與衛軍首領說著什麼,她挑了挑眉:“那個不是顯郡王跟前得用的太監嗎?”

    晏騫荀把腦袋湊過去看了眼,點頭道:“看樣子顯郡王一家子也被堵在後面了,聽說這次出事的人是顯郡王妃娘家二嬸的嫡親弟弟?”

    曾氏點了點頭,隨即嘆口氣道:“上個月就開始在京城裡找人,沒有想到……”

    兩人都沉默下來,畢竟這事與他們沒有什麼關係。

    大概等了一柱香的時間,木通才打聽消息回來,語氣磕磕巴巴道:“郡王爺,郡王妃,小的打聽到一些消息,只是聽著駭人了些,小的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有什麼不該說的, ”華夕菀比晏晉丘更快的開口,“說說是怎麼回事。”

    聽完木通的話,華夕菀心裡覺得很奇怪,昨夜那麼大的風雨,究竟是誰會那個時候扔一具屍體。

    死者全身傷痕,舌頭已經沒了,就連眼睛都少了一隻,身上皮肉潰爛嚴重,偏偏身上骨頭卻幾乎沒有受傷,甚至連身上都穿著一個月前莫名失蹤時的衣服,衣服很乾淨,也沒用破損的地,這說明死者被抓住的時候沒有激烈反抗,或者說對方實力實在太過高強,他根本就沒有反擊的餘地,就被人抓走住了。

    現在對方突然把人的屍體扔了出來,而且還是在進京城大門的主幹道上,這行為實在有些可疑。

    更何況要把一具屍體從城門運過來,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同時還要避開夜裡宵禁時間以及看守城門的衛兵。能做到這些,除非張家公子從一開始就被關在郊外受人折磨,或者是有人在昨天白日里出了城,並且還順利的把屍體運送出城門。

    要不聲不響的做到這些,若是沒有幫忙,只怕沒有那麼容易。最重要的是何必這麼大搖大擺的把屍體扔到這種經常有行人路過的地方,這豈不是等著別人來發現屍體?

    “衛兵通知張家人了嗎?”華夕菀剛說完這句話,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女人的嚎啕大哭聲。她頓時一驚,掀開簾子朝外看去,就看到幾個神色匆匆的僕人扶著一男一女兩位長者踉蹌著朝這邊走來,被扶著的婦人幾乎是被人拽住才勉強撐著身子,臉上的悲痛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聽到張夫人傷心欲絕的哭聲,華夕菀放下簾子,嘆了口氣道:“白髮人送黑髮人,最是殘忍不過。”

    可憐張家倆老,這把年紀還遇到這種糟心的事情,真不知兩人該如何接受這件事情。

    晏晉丘淡淡道:“京城這個地方,缺的從來就不是人命。”

    華夕菀聽到這話,沉默下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19章 襄王有妻

    儘管離被大理寺人圍著的地方有些距離,華夕菀仍舊能聽到風聲裡張夫人的哭聲。也許是對方的哭聲太過淒厲,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低聲道:“木通,你代表我們郡王府去勸勸張夫人,別讓她傷著身子。”

    “是。”木通心裡清楚這會兒就算去勸,在喪子之痛面前,也沒什麼用。郡王妃是聰明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可是既然郡王妃叫他這麼做,那麼自然有她的用意。

    “顯郡王妃倒是仁厚,”盛郡王妃侯氏放下簾子,不咸不淡道,“竟是讓下人又是端茶又是奉藥的。”

    “嗯,”晏伯益翻著手裡的書,頭也不抬應聲道:“華氏二房夫人出自名家張氏。”

    “原來如此,”侯氏笑了笑,見晏伯益精力都放在書上,便不再開口,只是掀起簾子又朝外看了一眼,只看到顯郡王府幾個下人圍著張夫人勸慰著,各個臉上都掛著擔憂與難過的情緒,彷彿張家公子是他們自個兒家人般。

    看到這,侯氏微微垂下眼瞼,眼底的笑意也淡了幾分,顯郡王府裡的人,沒幾個簡單的。

    又過了好半晌,被堵著的前路才放行,盛郡王府與顯郡王府的馬車互相謙讓好半晌後,才讓盛郡王府走在了前頭,跟在後面的寧王世子與世子妃,還有後面跟上來的敏惠郡主。

    敏惠郡主向來以端和公主馬首是瞻,這種時候她來捧場實在太正常不過。

    倒是華夕菀知道敏惠郡主的車架在後面時,想起新婚夜時端和公主說的那些話,便道:“敏惠郡主乃是順儀公主之女,怎麼得了郡主的封號?”按理說,敏惠郡主身為公主之女,品爵應該是翁主才對。

    “皇后格外喜歡敏惠郡主,去年便破格封她為郡主,並賜了敏惠二字為號,說是充作自己女兒養,”晏晉丘面上露出複雜的笑意,“這種榮寵,可不是別的公主家女兒能有的。”

    翁主與郡主品級相同,榮寵與否也要看家里人是否有實權,不然獨留一個空名頭又有什麼用?皇后若真是想把人家當女兒養,就該給一個公主的封號,何必弄個不尷不尬的郡主,倒像是防著什麼似的。

    她看了眼面上似笑非笑的晏晉丘,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車廂安靜一會兒後,晏晉丘突然開口問道:“你不關心張氏這樁命案?”

    “這些事有大理寺來查,我管這些做什麼?”華夕菀眼神灼灼的看向晏晉丘,勾著嘴角淡笑道,“早晚都會有個結果的,你說對不對?”

    “這是自然,大理寺辦案,向來是嚴謹認真的,”晏晉丘笑了笑,掀起簾子看了眼外面,“快到了。”

    華夕菀抬了抬眼皮,沒有說話。

    端和公主莊子剛弄好,尚是第一次邀人玩耍,晏晉丘就這麼熟悉地方,恐怕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提前趕到莊子裡的端和公主聽到下人來報,說是賓客在來路上遇到命案發生後,當下便有些不高興,畢竟新莊子宴請賓客時遇到這種事,實在是太晦氣了些。

    “是不是那個五狀元四榜眼七探花的張家?”端和公主雖然心裡不悅,面上卻沒有顯出來,她看了眼旁邊陪坐的幾位夫人,露出幾分惋惜之色,“聽聞這位張公子文采斐然,沒想到竟遇到這等惡意,歹徒可抓住了,此等狂徒,實在太過大膽了!”

    這位張公子失蹤了一個多月,張家為了找他,也算是費了不少力,旁人早就覺得這位兇多吉少,如今消息傳來,大多人也不過是嘆一聲果然如此罷了。

    京中世家眾多,雖是繁華之地,但同時也是勾心鬥角不斷,這位張家公子雖是少年成名,但是恃才傲物,又仗著張家出身,對寒門學子十分看不上眼,近兩年與太子越走越近後,那脾性就越加狂傲,現在被人割舌挖眼,不定是被誰記恨上了,才落得如此下場。

    古來恃才傲物者,大多沒有好下場,倒是德才兼備為國盡忠之人,在歷史上留下了一筆。

    在場的幾人見公主這麼說話,都紛紛跟著嘆息一番,彷彿都見過張家公子有多優秀似得。

    一番嘆息過後,端和公主又問:“哪幾家被堵在路上了?”

    “回殿下,小的聽聞盛郡王、顯郡王、寧王世子還有敏慧郡主的車架都被攔了下來,聽聞此事大理寺卿親自來查,想來……皇上十分震怒,”回話的太監是端和公主跟前的人,回起話來比別人要多幾分大膽。

    “幾位女眷可有受驚?”端和公主擔憂道,“幾位女眷可都還是如花的年齡,如何受得這般驚嚇?”

    “請公主放心,大理寺的人把馬車攔下時,離案發之地尚有一段距離,幾位貴人並未見到什麼,情緒都算穩定。只是顯郡王妃與張家有親,所以便差人多問了幾句。”回話太監猶豫了一下,然後道,“並且留下幾個人去勸慰張夫人與張大人。”

    端和公主聞言點了點頭,示意太監退下後,對在座眾位夫人道:“顯郡王妃是個貼心人,相貌好,出身好,又會體貼人,有她在堂弟身邊,本宮也放心了。”說完,嘆了一口氣,“這府上還是要有個女人管著家才行。”

    諸位夫人自然是又跟著附和一番,他們雖然都是皇族人,但是比之這幾位,實在是不值一提,自然是要捧著端和公主。至於端和公主話裡表面在誇顯郡王妃,實則暗示顯郡王妃相貌太過,他們就當自己沒有聽出來。

    “別莊到了?”敏惠郡主扶著貼身丫鬟的手走下馬車,抬頭就看到停在前面顯郡王府的馬車,在她愣神間,晏晉丘踩著腳凳出了馬車。

    敏惠郡主腳下一頓,正想加快腳步上前時,就見馬車裡伸出一隻白皙的手,而在她眼中沒有誰能配得上的顯郡王笑著把這隻手握在了掌中。

    她腳步慢了下來,恍恍惚惚間,臉上已經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上前對著這位顯郡王妃微微一福:“表嫂萬福。”

    “敏惠郡主萬福,”華夕菀把手從晏晉丘掌中抽出,微笑著回了一個萬福禮,然後與她並肩走在了一塊,“早聽聞敏惠郡主德貌雙全,今日得見方才傳言不及其一。”

    “表嫂謬讚了,不過大家抬舉我而已,”敏惠郡主趁著這個機會,細細打量了華夕菀好幾眼,“在你的面前,世間有幾個女兒還好意思稱一個美字? ”

    華夕菀聽到這話,笑著搖了搖頭,半是真心半是客套道:“再漂亮的皮囊也有老去的一天,紅顏枯骨不外如是。”

    敏惠雖然心裡不以為然,面上卻笑著應承了幾句,回頭見晏晉丘靜靜的跟在她們身後,端得是如玉公子,風度翩翩。

    “敏惠郡主,”華夕菀突然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笑吟吟道,“聽聞郡主擅詩詞,不知我合適有幸能拜讀郡主你的詩作。”

    “不過是瞎寫而已,哪能稱得上詩作。”敏惠郡主被驚的收回視線,或許是因為自己心虛,她竟覺得那隻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燙得她心裡悶得慌。

    “真是難得,今日竟能得見兩個美人。”盛郡王妃的到來讓敏惠郡主心裡的煩悶沒有減多少,她笑著朝對方福了福身,心頭發苦。雖說她們幾人品級看似沒有什麼差別,可是她自己心裡清楚,實際上自己是沒法與這兩人相比的。她的母親雖貴為公主,但因為母親出身低微,他們袁家又只是一個沒落公爺府,她這個郡主若不是因為皇后看重,只怕在她們面前更提不起底氣來。

    “堂嫂這般姿色,竟然還好意思取笑我們,”華夕菀與盛郡王妃侯氏齊齊朝對方行了一個萬福禮,也不知是誰先握住對方的手,不過眨眼間,兩人已經儼然一副好姐妹的模樣,“我看你是故意說這麼一句,等著我們來誇獎你才是。”

    “竟是被你看穿了,這可怎麼好?”侯氏掩著嘴角輕笑出聲。

    華夕菀眨了眨眼:“堂嫂若是給我黃金千兩,白銀萬兩,我可以考慮封口。”

    “我可沒那麼多錢,不如把自個兒賠給你,給你當斟茶倒水的隨侍罷了,”侯氏搖頭嘆息道,“只盼到時候你多憐惜我一些。”

    “這般美人,我又如何不憐惜,”華夕菀笑著道,“只怕到時候堂伯捨不得,我倒成罪人了。”

    侯氏聽到這話,面上微紅,笑得倒是真心了幾分。

    敏惠郡主站在旁邊看著這兩個以前不怎麼交談的人收放自如的開著玩笑,彷彿是來往多年的好姐妹,心裡冷笑一聲,擺出這幅模樣給誰看,若是沒有太子殿下,只怕這兩家早就鬥得你死我活,雞犬不寧。

    她抬頭不著痕跡的看向顯郡王與盛郡王兩人,顯郡王微笑不言,盛郡王面色淡然沉默,兩人雖然並排走著,中間卻隔了一步遠的距離。

    敏惠郡主收回視線,扯著嘴角想笑,到了最后也沒有笑出來。

    若是她能嫁給顯郡王,別說為他管家育兒,就算是勾心鬥角也是願意的。

    只可惜襄王有妻,她也不過是妄想而已。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0章 代飲

    幾位主要客人一到,端和公主便親自帶領賓客觀賞別莊景緻,不過在華夕菀看來,修建得花團錦簇的別莊並沒有其他夫人口中那般瑰麗,但面上還是配合著做出驚嘆之意而已。

    賞完別莊的精緻,便開始了男女皆宜的投壺遊戲。華夕菀看著那細頸長壺,再看看那些摩拳擦掌的男客女眷,努力讓自己臉上的表情表現得興奮一些。

    “我們年紀大了,看著你們年輕人玩玩便罷。”徐王妃等幾位上了年紀的女眷紛紛表示坐在一邊做裁判就足矣。其餘眾人也沒意見,畢竟這種遊戲本就是年輕人比較喜歡玩,上了年紀眼力不行,哪裡還能把箭投進壺口。

    端和公主雖是主人,應該讓尊客先投,但是因為她是當今唯一的女兒,頗受寵愛,在場眾人自然沒有誰搶在她前面投箭,再三推遲一番後,端和公主扔出了第一支箭,箭在瓶口歪了一下,險險掉了進去。

    “哎,好險,”端和公主拍了一下手掌,從婢女手中接過一支箭,轉頭在眾人中掃了一眼,然後把箭遞到華夕菀面前,“堂弟妹乃是新婦,這第二箭你來,不過若是投不中,便要罰酒一杯。”說到這,端和公主似笑非笑的看向站在旁邊的男客,“若是等下有人捨不得,也可以三代一替你受罰。”

    華夕菀接過箭,搖頭笑著道:“這可不妙啦。”說完,朝前走了幾步,站在投壺線上瀟灑利落的往瓶口一扔。

    箭砸在壺上,叮咚作響,落在了一旁。

    “弟媳不如皇姐技藝,獻醜了。”華夕菀嘆口氣,然後偏頭看向晏晉丘。

    “內子不擅飲酒,由我代她飲罰三杯吧,”晏晉丘上前幾步,走到華夕菀身邊,淺笑著朝端和公主作揖道,“還請皇姐手下留情。 ”

    端和公主撫掌笑道:“就知道有人會心疼媳婦,來人,給顯郡王斟酒。”

    酒很快端了上來,女子拳頭大小的三個杯子裡面倒著滿滿的酒,晏晉丘倒也不推脫,伸手端起來仰頭便飲盡一杯,用食指撫去嘴角的酒漬,他低笑道,“好酒。”說完,朝華夕菀笑了笑,又仰頭喝下第二杯酒。

    眾位女眷見狀,都取笑他心疼自家王妃,也有心生艷羨者,不過也只是心裡想想,面上仍一派熱鬧。

    敏惠郡主看著晏晉丘毫不猶豫的替華夕菀喝下三杯酒,心裡忍不住升起一絲不甘於怨氣。除開有些姿色外,這個女人還有什麼地方配得上顯郡王,明知道投壺若是不中會連累顯郡王被罰酒,她還那般漫不經心,實在太過可恨。

    三杯酒下肚,晏晉丘面色不改,風度翩翩的接過端和公主遞給自己的箭,眾目睽睽下,輕輕鬆鬆的把箭投進壺中。

    “好,”端和公主笑道,“就知道這種小遊戲難不住你。”

    “不過是運氣好而已,皇姐謬讚了。”晏晉丘接過下人端上來的茶漱口,散去口中的酒味。

    華夕菀把自己的手絹遞給他,他笑著接過擦乾淨嘴角,把手絹揣進了自己的袖兜,“下次投壺時,我教你。投不進去也沒關係,我的酒量還不錯。”

    “千杯不倒?”華夕菀正欲開口與晏晉丘說笑,就聽到下人來報,臨平郡主與郡馬到了。

    華夕菀挑了挑眉,抬頭看向面色絲毫未變的晏晉丘,勾著嘴角想,這位臨平郡主果然是來了,她所料果然沒錯。

    不到片刻,她就看到幾個丫鬟簇擁著一男一女走了進來,華服女子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容貌與晏晉丘並沒有多少相同之處,只算得上是清秀之姿,倒是她身邊的青年唇紅齒白,斯文俊雅,有著一副好皮囊。

    臨平郡主到來後,便向端和公主致歉,說是路上遇到一些事,所以來得晚了些。

    端和公主當下便笑著把這事揭過去,然後指著華夕菀道:“你只顧著和我閒聊,且先看看這是誰?”

    臨平郡主隨著她的手勢偏頭看向華夕菀,打量幾眼後,不咸不淡道:“想必這位就是我的弟妹華氏了,倒是有副好相貌。”

    大概是因為這話說得忒不像,在場女眷察覺到不對勁,一時間竟沒有人插話,只是有幾個人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華夕菀。

    “姐姐、姐夫萬福,”華夕菀落落大方的上前行了一個萬福禮,然後笑吟吟的瞥向郡馬羅仲諍,“姐夫也是好相貌。”

    此言一出,便有女眷用手絹摀住嘴角,掩飾住露出的笑意,四年前臨平郡主因為看中這位羅才子的相貌,才鬧著嫁人,如今剛回京便對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弟妹如此不客氣,也難怪人家顯郡王妃不給她臉面。

    “弟弟真是娶了一個好媳婦,家教禮儀更是難得一見。”臨平郡主沒有料到華夕菀竟如此對自己說話,面色有些難看。至於被華夕菀表面誇好看,實則暗諷靠臉吃軟飯的羅仲諍,面上倒是看不出半點惱意。

    “夕菀本是如此性子,就連皇祖母、皇上與皇后娘娘都要誇她一聲好,擔心我欺負了她,”晏晉丘不咸不淡道,“若不是夕菀難得,皇上又怎麼會把她賜婚於我。”

    聽了這話,臨平郡主面色更加難看,她身邊的羅仲諍率先一步開口道:“弟弟娶得如此佳人,實在可喜可賀。”

    見羅仲諍開口說了這話,臨平郡主雖然面色難看,但也沒有再開口,看了晏晉丘與華夕菀一眼後,便沉著臉坐在了一邊。

    在場諸位女眷見狀,面上雖不顯,心裡卻有些不明白,顯郡王府是臨平郡主的娘家,她父母已逝,只剩下一個弟弟是她助力,她何苦非要把事情鬧得這麼難堪,這不等於把弟弟與自己越拉越遠嗎?

    不管臨平郡主究竟意欲何為,但是見顯郡王對顯郡王妃的態度,還有顯郡王妃面對臨平郡主時的姿態,已經讓部分女眷決定遠著些臨平郡主。畢竟,一個是與娘家關係疏遠,夫家又不顯眼的郡主,一個是娘家看重,夫家顯赫的郡王妃,凡是有眼睛的就知道誰更不能得罪。

    “表姐來得正好,這會兒我們正在玩投壺,你也一起來玩,”敏惠郡主見氣氛有些僵,取了一支箭送到敏惠郡主面前,牽著她的手,笑著解釋完遊戲規則,“當年表姐玩投壺時十投九準,我至今不能忘你當初英姿。”

    “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臨平郡主把手從敏惠郡主手裡抽了出來,走到投壺線上,一投卻未中,她笑容淡淡道,“近兩年不怎麼玩這個,手藝生疏了。”

    華夕菀聽到這話,眉梢微動,世家宴請賓客,常常會玩投壺這類的雅緻遊戲,臨平郡主嫁到江城四年,怎麼連這些世家常玩的遊戲都不玩了?

    待酒端上來,臨平郡主也不推辭,掩袖喝完整杯酒,擦著嘴角道:“這個遊戲還是你們來玩吧,我這技藝是拿不出手了。”

    眾人見狀便說笑了兩句,一輪下來後,又到了華夕菀這裡。雖然她投壺技術不行,但底氣倒是很足。

    在晏晉丘的指導下,第二支箭仍舊掉在了壺外,她一臉無可奈何道:“看來我此生無望做投壺高手啦。”

    此言一出,惹得女眷們笑出聲,晏晉丘也笑著搖搖頭,對眾人道:“我倒是離千杯不醉越來越近了。”說完,也不要人催,當下便飲了三杯酒下去。

    臨平郡主看著托盤中空空的三個酒杯,當下覺得自己剛才喝下的酒燒得喉嚨有些難受,連舌頭都跟著苦澀起來。

    熱鬧一番後,眾人到前廳用飯。酒足飯飽後,便開始賞戲聽曲,剛聽到一半,就有宮裡的太監來傳皇后口諭,召端和公主與臨平郡主進宮。

    既然主人要走,客人自然就沒有繼續留下玩耍的道理,眾人紛紛坐上馬車離開了公主別莊。

    華夕菀坐在馬車中,看著熱鬧的街道,不去看晏晉丘的臉色:“晉丘,長姐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晏晉丘把她的手握住:“不要多想。”

    華夕菀回頭看著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是顯郡王府的女主人,別人誤會不誤會不重要,只要我不誤會你就好,”他伸手扶了扶她鬢邊的髮釵,“我只相信我願意相信的東西,別人如何與我無關。”

    這話的意思是說,別人的話他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會受別人的影響,並且還願意護著她?

    華夕菀仍舊只是笑,她知道晏晉丘不是表面這般簡單,而晏晉丘也有意無意的讓她發現這一點,

    晏晉丘這是希望自己與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可惜她太懶,連站都不願意站的人,怎麼還會上戰場呢?

    馬車剛到郡王府門口,華夕菀一下馬車就見門口還停著華二叔家裡的馬車,她腳下微頓,朝身邊的晏晉丘看了一眼,然後與他並肩走進了郡王府大門。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1章 假象

    果不其然,華夕菀與晏晉丘剛進府門,就有下人來報,華府二太太到府上近兩個時辰了。

    “我知道了,”華夕菀不等晏晉丘開口,直接道:“晉丘事忙,二嬸那裡我去看看。”這事只有她出面要簡單許多,若是晏晉丘牽扯進去,推脫起來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平時這個時候捨不得離開華夕菀的晏晉丘當下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就帶著木通等人去了其他院子,也就等於說把事全權交給華夕菀做決定。

    “我去書房,有什麼事讓人來通知我。”晏晉丘就差沒直接說,別怕事,就算有什麼事情還有他頂著。

    華夕菀點頭,然後讓下人去告訴張氏,請她到側殿稍等,自己去內室更衣後再去見客。

    “郡王妃,二太太現在過來,會不會是為了張公子被謀殺一事?”紫衫用挑選一支蝶翅金玉釵給華夕菀固定好髮髻,“二太太向來自詡書香名家,瞧不上我們家太太武將世家出身,現在又何必來求人?”

    “人生在世,難免要遇到折腰的事情,所以平日不要自恃身份看低別人,老人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便是如此,”華夕菀沒有責怪紫衫把話說得難聽,她這位張二嬸平日里的做派有確實讓人不大看得上眼,只學會了讀書人的清高,卻沒有讀書人的風骨與才華,又有什麼可驕傲的?

    佩好耳飾,華夕菀摸了摸血玉墜,漫不經心道,“走吧。”

    她這人心眼實際上並不大,這些年張氏對母親輕慢的態度她都看在眼裡,這樣一個“親戚”,她若是能以德報怨,那才是怪事。

    郡王府前殿偏廳,張氏看著廳內的擺設,捧著茶杯的手有些發抖,以往清高無塵的姿態消失得無影無蹤。華依柳見她這樣,握住她的手道:“母親,你先別急,堂姐很快就要過來了。”

    “依柳,等下你跟郡王妃好好說,她待你們這些姑娘一向很好,你說的話她一定會多考慮的,”張氏心裡清楚,自己這些年對待大嫂輕慢的行為被華夕菀看在眼裡,這些年這個丫頭雖然不是愛多話的性子,但是從她對自己疏淡的態度可以看出,她是把這些事情記在心裡的。

    華依柳心裡微苦,母親今日帶她出來,大概就是想讓她向堂姐求情。聽著母親的囑咐,她卻覺得有些難堪。都是華家的女兒,她因為外祖是名家張氏,求親的人幾乎踏破門檻;華夕菀這個侯府嫡女反而因為外面的傳言,加之因外祖是武將世家,不受書香人家所喜,所以一直以來乏人問津,她雖覺得外面的那些謠言太過,但是內心深處卻是隱隱暗喜的,不然去年百花節時,敏惠郡主向她打聽謠言的真假時,她也不會故意引導敏惠郡主相信了外面那些傳言。

    她記得那天她回來後,心裡又是後悔,又是為自己有這種想法感到難堪,直到幾個月後皇上給夕菀賜婚,她才把心裡的愧疚放下來,至少堂妹沒有因為外面的傳言而不如意,反而能嫁給很多女人都愛慕的顯郡王,這是多少閨中女子求也求不來的事情。

    原本她是高興的,可是現如今看著高傲的母親為了求夕菀辦事卑躬屈膝,甚至連帶著她也要平白矮一截,心中那份高興漸漸變為五味雜陳,刺得她隱隱作痛。

    就在華依柳愣神間,門外傳來婢女們問安的聲音,她抬頭望去,只見幾個美貌婢女簇擁著華夕菀走了進來,端得是花團錦簇,富貴逼人。

    張氏見華夕菀進來,稍微僵硬一下後便從椅子上站起身,還未行禮便被白夏扶住了。

    “二嬸、堂姐,”華夕菀朝兩人一笑,示意婢女們把兩人扶著坐下,“今日去了端和公主別莊,不知你們到來,讓你們久等了。”

    “哪裡,是我們唐突的不請自來,與郡王妃您又有何干,”張氏勉強笑道,“我聽家母提過今天之事,讓郡王妃受驚了。”

    “此等罪大惡極之事,誰都不想發生,還請二嬸您節哀順變,”華夕菀嘆了口氣,“張大人與張夫人可還好?”

    用手絹擦著微紅的眼眶,張氏聲音有些沙啞,但好歹沒有讓聲音發抖:“母親剛回府便病倒了,請太醫來也只說是心病。弟弟乃是家中獨子,父母向來愛之,如今遇到這種事情,二老如何能接受。今日我來,也是想請郡王妃您能替我母家在郡王爺面前多提兩句,我們不求別的,只求弟弟能死得瞑目。”

    “一家人何必說這種客套話,我聽聞此事皇上已經下旨,由盛郡王協領大理寺查辦,我們家郡王雖不監管此事,但是幫著您多問幾句還是無礙的,”華夕菀眉頭輕皺道,“盛郡王向來清明正直,相信他一定能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張氏知道此事皇上已經下旨交由盛郡王處理,若是顯郡王太過關注並不好,可是他們張氏一族向來與皇族人不甚親近,盛郡王又是冷心冷情的性子,他們無路可求,只好輾轉求到顯郡王府上。

    她本想再求著華夕菀答應幫他們弄清案子流程,但是自己也明白,這事就算華夕菀答應下來,顯郡王也不會去做,也不能去做,所以躊躇再三,也只是神情鄭重的道了好幾次謝。

    “天色已經不早,二嬸與堂妹留下來一道用個便飯吧,”華夕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寒舍雖沒有珍稀之物,不過時令果蔬還是有些的。”

    張氏內心雖然恨不得馬上答應下來,但她也明白,若真是這麼做了,不管顯郡王會不會幫這個忙,但肯定會瞧不上她們的。

    “郡王妃好意,我們並不該辭,”張氏有些蒼白的臉上掛著笑意道,“只是鄙府已經備好我們飯菜,所以便不叨擾郡王妃與郡王爺了。”

    “既然如此,我便不強留二嬸與堂姐,”華夕菀扶著白夏的手站起身,“天色不早,我就不多送了。”

    “郡王妃請留步,”張氏跟著站起身,朝華夕菀福了福,“此事便有勞了。”

    華夕菀回了半禮,又送了張氏與華依柳兩人出了側殿,停下腳步目送兩人走遠後才淡淡開口道:“回正院。”

    離開郡王府坐上馬車後,張氏才露出苦笑,華夕菀剛才態度雖然客氣,話也說得漂亮,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答應,偏偏她還找不到繼續開口的理由,她也沒臉再繼續求下去,當初自己瞧不上大嫂的出身,如今求到人家女兒頭上,本就是一場笑話。

    華夕菀沒有讓她吃閉門羹,已經算是有涵養。若是她,只怕還做不到這一步。

    “母親,夕菀已經答應幫忙,你就放寬心吧,”華依柳溫言安慰道,“舅舅之事雖讓人難以接受,可是你也要注意自己身子。”

    張氏拍了拍她的手,看著她懵懂的雙眼,不好明說華夕菀剛才那些話只是面上好聽,實際上幫不了什麼忙,於是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

    以往她覺得自己女兒相貌雖不如華夕菀,才華不如華楚雨,但至少是個溫柔體貼的人,如今與華夕菀相比,她才發現自己把女兒養得太過單純了一些,日後出嫁可怎麼辦才好。

    正院中,華夕菀與晏晉丘用完晚膳後,坐在外面的石桌旁一邊賞月,一邊閒聊。

    華夕菀嫌石凳坐著不舒服,所以特意讓白夏加了一個軟墊,她單手托腮,看著天際皎潔的月亮,懶洋洋的只聽不說話。

    “我幼時與庶弟打架,差點掉進府中的池子裡,”晏晉丘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後輕啜一口,“後來父王故去,庶弟與我分府時,我讓人填了那個池子。”

    別的府上庶子在嫡子面前就算不是鵪鶉,也也差不多了,這顯王府的嫡子庶子竟然還能打起架來,還真有些意思。

    彷彿知道華夕菀心中所想,晏晉丘閒適的摩挲著手裡的茶杯:“我母親去得早,又因為自小養在皇祖母膝下,所以與胞姐並不親密。回府後,因為是府中唯一的嫡子,下人們也多愛奉承我,倒是讓胞姐與庶弟心裡不甘,一來二去便鬧了起來。”

    “後來呢?”華夕菀看了眼晏晉丘嘴角掛著的笑意,“公公知道此事嗎?”

    “他雖然疏於管理後宅,不過這事還是知道的,”提到顯王,晏晉丘語氣很是平淡,“後來庶弟與胞姐被斥責,庶弟的母親也被父王厭棄。為了避免出現嫡庶不分的情況,父王對庶弟也越來越疏淡,臨死前也言明只分給他一成財產。”

    這事說起來風淡雲輕,似乎與晏晉丘也沒有什麼關係,可華夕菀看著眼前這個笑得溫文爾雅的男人,莫名察覺到一股不可言說的寒意。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2章 懷疑

    清晨醒來,華夕菀睜看眼就看到坐在床沿笑看著自己的晏晉丘,她笑著翻個身避開他的眼神,趴在軟乎乎的枕頭上道:“今天不去上朝嗎?”

    “皇上今日身子不適,沒有開朝,”晏晉丘伸手撩開貼在她臉頰旁的青絲,拇指撫過她耳後淡淡的紅印,溫言笑道,“起來用點早膳吧。”

    華夕菀全身軟綿綿的撲在床上,眉頭皺起道:“不想動。”

    晏晉丘輕笑出聲,俯身在她額間輕輕一吻:“睡太多對身體不好,午膳後咱們再睡。”

    屋內幾個伺候的丫鬟見到兩位主子之間的互動,羞得低下了頭,郡王爺對郡王妃真是溫柔又體貼。

    “人一輩子多少都有自己的愛好,”華夕菀不情不願的坐起身,“有些人愛權,有些人愛錢,有些人愛美色,我這輩子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吃和睡,若是沒了這兩樣,簡直就是生無可戀。”

    “胡說什麼,”晏晉丘皺了皺眉,但是看著華夕菀睡眼迷濛的容顏,無奈的嘆口氣,“有我在,定會保你一輩子嘗盡美食,高枕無憂,不會有生無可戀的時候。”

    “就因為有晉丘護著我,我才敢說這樣的話,”華夕菀笑吟吟的趴到晏晉丘的腿上,“大概這就是叫有恃無恐?”

    晏晉丘再度輕笑出聲,伸手輕輕撫著她一頭青絲,眼神似纏綿,又似溫情。

    華夕菀手指又一下沒一下的撓著他袍子上繡著的暗花,眉眼都勾著笑意。

    屋子裡的下人看著這一幕,有些艷羨的想,神仙眷侶也不過如此吧。

    顯郡王府外,晏伯益勒緊韁繩,翻身下了馬,把手中的馬鞭隨手扔給身後的長隨,他淡淡的開口:“去叩門。”

    顯郡王府的守門侍衛已經認出晏伯益,還不等他的下人叩門,就有門房來開門,一個體面的管事上前行禮道:“小的見過盛郡王。”

    “你們家郡王爺在嗎?”盛郡王瞥了眼面前的這個管事,衣著整齊言行有禮,看得出府上很有規矩。

    “回盛郡王,郡王爺在府上,請您進府稍作,小的即刻讓人去稟報我們家郡王爺。”管事躬身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眼角余光掃過盛郡王身後幾個長隨與侍衛後,垂下了眼眸。

    “有勞。”晏伯益對管事點了點頭,抬腳往裡走。

    “不敢,不敢,”管事的腰彎得更低,引著盛郡王往王府正殿中走。

    正院中,華夕菀吃過早膳漱完口,洗著手道:“晉丘今天既然不用出門,不如陪我去餵錦鯉。”

    “好,”晏晉丘正擦著手,聽到華夕菀的建議,當下便答應了,“對了,前幾日我讓木通給你訂做了幾套首飾,把王府庫房裡的首飾都清理出來了,下午我讓人給你送過來,喜歡的就哪來用,不喜歡的就放在你私庫裡留著賞人。”

    聽到這話,華夕菀也不勸晏晉丘要儉省或者說自己不愛這些首飾,很是自然的點頭道:“這麼多首飾,我什麼時候才戴得過來?”

    “沒事,就算戴不過來,每天看著玩也好,”晏晉丘笑著道,“王府上下都是你的,你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

    華夕菀正準備開口說話,就見一個一等管事匆匆走了進來,對他們兩人行禮道:“郡王爺,郡王妃,盛郡王來訪。”

    “盛郡王?”晏晉丘面上的笑意變淡,他與晏伯益面上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私下更沒有多少交情。現在這位連帖子都沒有送到他這,直接就上門來,看樣子不算是什麼好事。他朝華夕菀露出一個歉意的笑意,起身道,“我去去就回。”

    華夕菀微微頷首,看著晏晉丘的背影,緩緩放下擦手的毛巾,坐了半晌後,扶了扶鬢邊的鳳含珠金釵,對白夏道:“走吧,去看看。”

    白夏雖然不明白主子為何突然決定去正殿,不過依言與其他幾個大丫鬟伺候著她出院子。

    晏晉丘走進正殿,就見晏伯益坐在客座上,手邊放著的茶動也未動,他淡笑著走近,行禮道:“堂兄今日怎麼有時間到寒舍來?”

    晏伯益起身回禮後道:“今日乃是為了張府公子一案來打擾堂弟,我有些問題想問問堂弟,不知你能否為我解惑?”

    “有什麼問題是堂兄都弄不清的?”晏晉丘笑著在主座上坐下,“若是有我知道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晏伯益看著晏晉丘這幅風采斐然的模樣,眸色暗沉道:“據仵作驗屍結果說,張公子的舌頭眼睛被割去得時間大概在一個半月前,擄去張公子的人手段十分毒辣,對他百般拷打後,才在幾日前殺了他拋屍。京中能做到殺人後還無聲無息拋屍在官道上的人,你說該是什麼樣的身份?”

    晏晉丘皺著眉頭道:“此人既然能擄走人,何必還要把屍體拋在官道上,難道是故意的?”

    “大概只有凶手自己知道了,”晏伯益面色冷淡道,“不知一個半月前,你在做什麼?”

    “盛郡王這話是何意?”晏晉丘笑容一斂,神情嚴肅道,“有些話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因為有人說曾經看到你與張公子起過爭執,所以我才來例行一問,還請堂弟多理解,”晏伯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相信堂弟一定會給我個滿意的答案。”

    “原來如此,”晏晉丘神色稍緩,“堂兄想必不會忘記,一個多月前正是我迎娶郡王妃的時候,張公子失蹤當日,大概是我成婚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

    “是第三日,”晏伯益放下茶杯,“當日下午你還去了太子府上。”

    晏晉丘愣神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這兩年張公子文采出眾,難免傲氣些,言語上偶有冒犯,我也從未放在心上,畢竟對方也是我郡王妃母家的親戚。”

    張家公子認為晏晉丘才華不如他,只是因為相貌出眾才被京城眾人推崇,所以常常在詩詞上與晏晉丘爭鋒。不過儘管他心裡不服,但是幾次爭鋒,都稍落下風,這讓倨傲的張家公子十分難以接受,所以他提起晏晉丘時,多有不禮貌之意。

    這事晏伯益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不再繼續追問此事,轉而道,“不知當日你去太子府上,幾時回的府?”

    晏晉丘搖頭:“這事我記不清了,”他仔細想了想了,“也許我的長隨還記得,來人,去傳木通。”

    “郡王爺不用傳木通了,雖然木通為人機靈,也記不住這種小事。”

    晏伯益聽到門外傳來女聲,抬頭朝殿門口看去,就見一個身著飛鶴祥雲宮裝的女子走了進來,沒走一步,鬢間的鳳翅便跟著微微顫動。

    “華氏見過堂伯,”宮裝女子給他行了一個禮後,便面色帶笑道,“打擾二位交談,只是聽下人說堂伯為張公子一案而來,我就過來聽聽,畢竟張家乃是我華家親家。”

    晏伯益收回視線,回一禮道:“堂弟妹客氣了,我不過是來問問。”

    “早便聞堂伯為人正直,我自然不會懷疑堂伯的行事,只是此事涉及我的夫君以及母家親戚,所以不得不出面,”華夕菀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因為當日乃是我新婚第三日,第二日就是我回門的日子,心情有些緊張,所以對那天的事情記得格外清楚。記得當日我們家王爺突然受到太子府的邀請便出了門,原本聽說是太子要留他用飯,誰知不到晚膳時間王爺便回來了,後來在書房待了大半個時辰後,就與我一起用的晚膳,當時我還特意讓膳房的人多加了幾道郡王爺喜歡的菜。”

    “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堂弟與堂弟妹了,告辭。”晏伯益起身朝兩人行了一個禮,與夫妻二人客氣幾句後,便離開了了顯郡王府。

    出了顯郡王府,他身後的長隨青河道:“郡王爺,我們不繼續查顯郡王了嗎?”

    “他神情自然,雖然煩惱這事與他扯上關係,但仍舊直言對當日的事情記得不清楚,說明當天對他來說,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大事,他也不用刻意去記時間或者編造時間來應付別人的懷疑。”晏伯益面色微冷,剩下的話他沒有說,那就是若這事真與晏晉丘有關,他還能做出這幅姿態,只能說明此人心思極為深沉,並且早已經把疑點抹得乾乾淨淨,就算他相查,也查不出什麼事情來。

    清河也覺得此事與顯郡王沒多大關係,顯郡王這種風光霽月的人,怎麼可能因為張公子那些話就要他的命。再說,張公子對顯郡王不敬已久,顯郡王要弄死他的話,早就弄了,何必等到新婚那幾日?

    他想起顯郡王妃的那些話,忍不住道:“郡王爺,方才顯郡王妃提及太子原本要請顯郡王用晚膳,但是又突然變了主意,您說會不會……”畢竟請人吃飯,客人到了主人半途又改口這種事,一般情況下還真做不出來。

    “閉嘴,”盛郡王面色頓時陰沉下來,“此事與太子無關。”

    “是。”清河當下便低下了頭。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3章 怒意

    “郡王爺,你回來了?”侯氏正坐在窗邊繡香包,見晏伯益進屋,便把手裡的東西放到一邊,接過婢女倒好的茶端到晏伯益面前,見他面色不好,便體貼的問道,“可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沒事。”晏伯益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揮手讓屋內伺候的人退下後才開口道,“這個案子牽扯甚廣,近幾日若是有誰到府上詢問案件詳情,你只做不知便是。”

    因為平時晏伯益甚少跟侯氏主動提及外面的事情,所以見他願意跟自己提這些事,侯氏心頭一喜,隨即擔憂道,“難道兇手是世家之人?”

    晏伯益搖了搖頭,不想再提,“叫下人傳膳吧。”

    侯氏見狀,知道他是不會繼續跟自己談外面的事情了,心底略有些失落,但仍舊去叫人安排晚膳,又伺候著晏伯益換了外袍。

    兩人無聲用完晚膳後,侯氏見晏伯益仍舊坐著沒有離開,猶豫一下道:“郡王爺,天色尚早,不如去園子裡走一走,聽下人說園子裡的鈴蘭開得又香又漂亮……”

    “明日再說,等下我還要去大理寺辦案,”晏伯益從椅子上站起身,面色淡然道,“府上讓你多費心了。”

    “你說的什麼話,”侯氏溫柔的替他在腰間系上一個驅蚊蟲的香囊,“我是你的郡王妃,管理王府是我的職責,有什麼費心不費心的。雖是初夏,但是夜裡仍有涼風,你注意別受寒。”

    晏伯益嗯了一聲,待香囊係好後,便舉步走出屋子。

    侯氏看著空蕩蕩的屋子,面上的笑意緩緩散去。她怔怔的看著窗外,想起妾室通房無數的太子府,又想起自己府上兩個不得臉的通房,心中那點失落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顯郡王府中,木通讓下人偷偷打撈起被郡王爺與郡王妃餵得撐死的錦鯉,又讓人換上活蹦亂跳的錦鯉後,才偷偷的鬆了一口氣。這短短一兩個時辰內,要找回這麼多鱗片色澤漂亮又有精神的錦鯉不容易,偏偏郡王爺又下命不能讓郡王妃發現池中的魚不對勁,可把他給愁壞了。

    “木總管,這些錦鯉怎麼辦?”小廝看著半桶撐死的魚,拿不定主意。

    “當然是埋了,這麼點小事還要我來教你?”木通有些不耐的擺手,“行了,早點處理完,別讓郡王妃瞧見了。”

    “是,”小廝不敢耽擱,與另外一個小廝抬著半桶魚匆匆離開了。

    木通拍了拍外袍上沾上的兩滴水,掏出帕子擦著手對其他幾個下人道:“好好幹事,誰若是多嘴多舌,日後就不必說話了。”

    “是,”幾個下人打了個寒噤,恨不得把頭全部縮進脖子裡。

    木通看了他們一眼,對他們老實的態度很滿意,才轉身往正院趕,進了正院就見郡王爺與郡王妃兩人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一人作畫,一人端著碟果仁賞畫。

    京中人無人不知顯郡王十分擅長作畫,甚至不少人以求得郡王爺畫作為榮,只可惜顯郡王甚少為其他人作畫,即便府上畫作成堆,裝滿整間屋子,也沒用幾張流出府外。

    華夕菀見晏晉丘幾筆便畫出一幅水仙圖,仔細端詳好幾眼後,塞了顆酸甜的果仁到晏晉丘嘴裡,“以前聽過晉丘你擅作畫的傳言,我以為是那些人因你身份有意討好才這麼說,現在看來,傳言不虛。”

    晏晉丘不喜酸甜之物,匆匆嚥下後擱下畫筆:“倒是外面與你有關的傳言沒有半點相符。”

    華夕菀不甚在意的笑開,順手又塞了顆果仁到他嘴裡,放下裝果仁的碟子:“所以世人的話有時候是真理,有時候又毫無道理,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只看聽的人如何去判斷。”

    木通見郡王妃連著塞了兩次果仁到郡王爺嘴裡,忍不住暗自吸了口氣,他跟在郡王爺身邊好幾年,知道對方從不沾酸甜之物,今日竟是面不改色的通通咽了下去,可見郡王妃在郡王爺心中的份量。

    賞完畫,天色也漸漸暗下來,華夕菀看著已經升到天空的月亮,突然道:“今日盛郡王的問話有些奇怪。”

    晏晉丘眉梢微動,面色帶笑:“哦?”

    華夕菀面上帶著同樣的笑:“你是郡王爺,他的那些問題……看似尖銳,實際上皆是避重就輕。”晏晉丘是堂堂郡王,若是暗中把張家公子抓起來,又何必證明自己當時在做什麼,難道抓人還需要他親自去麼?

    盛郡王這般大張旗鼓的到顯郡王府問話,既是讓外人覺得他公正嚴明,即使顯郡王有半分疑點他也會親自問話,又沒有真正把晏晉丘牽扯進去,更不會得罪整個顯郡王府。

    皇室哪來真正公正無私的人,若真有這樣的人,只怕早就人厭狗嫌,被整個皇室族人排擠在外,哪像盛郡王這般,不僅賢名在外,還在朝中混得風生水起?

    晏晉丘視線一直落在華夕菀身上,待她說完後,笑容裡增添幾分複雜之意:“夕菀怎麼想到說這個?”

    華夕菀笑意不變:“我們本是夫妻,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自然沒什麼話不可說,”晏晉丘走到她身邊,輕輕捏了下她的耳垂,昨晚留在她耳後的紅印已經淡了些,聲音有些暗啞道,“天色已暗,不如我們早些歇息去。”

    伺候的下人們聽到這話,皆無聲往後退了幾步。木通見狀,也跟著退了下去,身為下人,首先要學會的就是有眼色,不然頭腦再聰明,手腳再靈活都沒有用。

    一夜過去後,京中不少人知道盛郡王到顯郡王府詢問案子細節一事,雖然有人稱讚盛郡王為人嚴謹,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顯郡王十分無辜,畢竟那般高潔之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等殘忍之事,更何況張家公子在京中得罪的人不少,這些被得罪的人中,又有幾人能有顯郡王的肚量。

    事情傳到華夕菀二叔華治明的府上,張氏聽聞後頓時坐立不安起來。她打聽到昨日一早就有顯郡王府的人去大理寺詢問此案,隨後盛郡王便懷疑到了顯郡王頭上,這事難道是因她而起?

    她心裡早就清楚此事京中無人敢牽扯上半分關係,顯郡王派人詢問也是看在華夕菀面上,如今害得顯郡王被疑,不知顯郡王會不會因此惱恨他們府上?

    華治明從戶部歸來,見張氏神情忐忑不安,就問了幾句,聽清事情原委後,頓時氣得砸了一套茶具。

    “你這不是把咱們二侄女推進火坑嗎?”華治明臉色通紅道,“這事豈是別人好插手的,如今顯郡王被牽連進去,又豈知他會不會遷怒二侄女?”

    張氏捂著臉痛哭道:“可是我有什麼法子,我張家雖然世代清明,可是向來不沾染政事,如今弟弟無故橫死,難道要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嗎?!”

    “你只記得你們張家,可還記得夕菀是我的親侄女?!”這些年來,張氏一直偏顧娘家,華治明顧念兩人夫妻情分,一直不忍多加指責,如今見她為了張家的事情竟然把無辜的侄女牽扯進去,多年隱忍的怒意終於爆發,“夕菀嫁到皇家,本就要處處小心,步步為營,偏偏你這個叔母倒好,恨不得給夕菀找些麻煩事,難道是嫌棄她事情不夠多嗎?日後你若是再因為這些事去找夕菀,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張氏又氣又愧又怕,擦著淚道:“顯郡王寬容仁厚,又豈會因為這點小事遷怒二侄女。更何況……更何況二侄女容顏出色,顯郡王定捨不得…… ”

    “快閉了嘴吧,”華治明有些疲憊的看著自己的嫡妻,他想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想說以色侍君能得幾時好,可是到了最終,都化為一聲嘆息。他揉著眉間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也不欲跟你爭辯了。”說完,轉身出了屋子。

    “姑娘,”華依柳身後的丫鬟看著老爺腳步匆匆的出了太太的房間,有些擔憂的看著面色蒼白的華依柳,伸手扶住她。

    “我沒事,”華依柳推開丫鬟,挺直背脊道,“回去吧。”

    丫鬟想說,太太與老爺剛爭吵過,必定心情不好,若是姑娘能去勸勸,也能寬慰下太太的心情。可是她見自家姑娘臉色如此難看,哪裡還敢多話。

    華依柳此時顧不上身邊的丫鬟怎麼想,她腦子裡全是父母親爭吵時的對話,還有到顯郡王府時,那些下人對華夕菀恭敬的態度,華夕菀全身上下價值連城的首飾。

    若是顯郡王真的遷怒夕菀……

    她腳下一個踉蹌,卻怎麼也停不下這種猜想,若是真被遷怒……就好了。

    顯郡王府中,華夕菀漫不經心的把一顆貓眼石扔到桌上:“昨天下午木通找人把池中被撐死的錦鯉換了?”

    紫衫笑著點頭道:“是的,奴婢聽說郡王爺還有意不讓您知道呢。”

    不讓她知道,又怎麼傳到她貼身婢女耳中去了?

    華夕菀輕笑出聲,撫著手腕上的玉鐲,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們也就裝作不知道吧,我也從未聽你們提起過。”

    有人願意給她看一片深情,那麼她就安安心心的看著,至於是真情還是假戲,那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片深情的期限有多長。

    紫衫見郡王妃神情平淡,似乎並沒有因為這事有多感動,於是也歇下了繼續說這事的心思,她沒有郡王妃聰明,所以郡王妃怎麼說,她怎麼做就行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4章 暗流

    天氣越來越熱,華夕菀開始換下錦緞宮裝,穿上綢紗廣袖裙,屋內的熏香也換上了清涼驅蟲的薄荷香,可是即便這樣,她仍舊覺得熱得有些難受,原本就懶散的她,就更加不愛出門了,若是有貴婦邀請她參加什麼遊園會,她推得一乾二淨,只因受不了這種天氣下還走來走去。

    白夏幾個丫鬟知道她苦夏,所以伺候她的時候總是想盡各種祛暑的方法,只是擔心郡王妃推了一切邀約,會讓郡王爺不高興,畢竟後院女眷中的交情對於世家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華夕菀知道他們的擔憂後,笑問道:“你們覺得端和公主性子如何?”

    白夏綠珠等人面面相覷,沉默半晌後,綠珠才猶猶豫豫道:“公主之尊,奴婢等人不敢隨意談論。”

    “呵。”華夕菀懶洋洋的靠在貴妃榻上,捻起一顆去殼的冰鎮荔枝到嘴裡吃完後才道,“所謂後院交情也不過是下對上,或者結黨之流,我們郡王府上無意拉幫結派,只盼著過些清淨日子,這些遊園會去與不去,也就不重要了。”她可不似賢惠的盛郡王妃,不僅把整個王府後院打理得井井有條,還在女眷中讚譽頗高。

    有人說她自恃身份也好,說她清高無塵也罷。左右這些看不慣她的女人在她面前,仍舊需要小心翼翼的陪笑奉好。那麼這些人喜歡她不喜歡她,又有什麼關係?

    若是整個皇朝男人的地位皆靠女人四處交好才能獲得肯定,那麼要這些男人有什麼用?

    “端和公主向來高高在上,態度倨傲,但是放眼整個京城,誰不敬著她,誰不捧著她?”華夕菀語氣裡帶了些不以為然,“任你有七竅玲瓏的手段,在尊貴的地位面前,一切也是徒勞。”

    白夏等人啞然,郡王妃這話說得太過直白與難堪,可是事實也恰恰如此,人人都嚮往權利,那所謂的交好在利益面前,幾乎不值得一提。她們想起以前在侯爺府上,外面也有女眷說她們家太太性格彪悍,為人粗野之類,可是這些人在太太面前,又有幾人不是客客氣氣,滿臉陪笑?

    “對了,郡王妃,後日便是六月初六了,可要派人邀請臨平郡主到郡王府小住一日?”綠珠突然想起,六月初六是姑姑節,按照舊例是要請出嫁的女兒回娘家小住的,只是臨平郡主入京這些日子來,一直不曾派人到郡王府問候過,所以此事處理起來倒是有些尷尬。

    “郡王爺不是說了麼,一切照舊,以往如何,現在也就照著做,”華夕菀對臨平郡主這位大姑子沒什麼好感,所以也懶得做那表面功夫,左右連晏晉丘這個做弟弟的,都與這位疏淡了,還有她做弟妹的什麼事?

    大理寺中,晏伯益看著從各方調查來的資料,這些資料皆有意無意的把疑點指向太子,他看著坐在自己對面滿頭大汗的大理寺卿,把資料扣到桌面上:“趙大人對此事怎麼看?”

    “下官……下官不敢專斷,還請盛郡王指示。趙大人額頭上的汗流得更多了,也不敢去掏放在身上的帕子,拽著自己的袖袍狼狽的擦著。

    “趙大人說笑了,你是大理寺卿,查清的冤案恐怕連自己都數不清,這件案子又怎麼能難得住你?”晏伯益食指輕點桌面,發出的咚咚聲,震得趙大人心口直跳。

    “盛郡王,趙大人,顯郡王在外面請見。”一個侍衛匆匆走進來匯報導。

    晏伯益眉頭微皺,隨即起身道:“快快有請。”

    不到片刻,身著水色綢袍的晏晉丘風度翩翩的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把紙扇,一派雲淡風球的模樣,他見到晏伯益,便行了個平輩禮道:“子陵見過堂兄。”

    “堂弟客氣了,”晏伯益回禮後道,“不知堂弟此次來所為何事?”

    “子陵不請自來,叨擾兩位了,只是張公子一案,我家郡王妃十分上心,我不忍見她為難,所以便想來多問幾句,”晏晉丘視線掃過兩人,緩緩道,“若是有什麼為難之處,還請兩位告知於我,我也不過是問上幾句。”

    “顯郡王爺乃是我輩為人夫者之楷模,”趙大人呵呵笑著,卻不提這事有沒有為難之處,“張公子一案正在徹查中,請郡王爺放心,此事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既然這樣,就辛苦堂兄與趙大人了,”晏晉丘慢慢合上扇子,用紙扇輕輕敲著掌心淺笑道,“我就不多打擾二位,告辭。”

    趙大人聞言立刻起身道:“下官瑣事繁雜,沒能好好接待郡王爺,還請郡王爺見諒。”

    “趙大人客氣,”晏晉丘朝晏伯益的方向拱了拱手,便往外走。

    趙大人跟在他身後,一路把他送到了大理寺門外後才道:“郡王爺慢走,下官就不遠送了。”

    “趙大人留步,”晏晉丘禮貌頷首,然後在趙大人的注視下,踩著腳蹬坐進馬車。

    目送著顯郡王乘坐的馬車越行越遠,趙大人收回視線嘆息一聲,這件案子牽涉甚多,又有不少世家盯著,真是讓他大理寺上下壓力倍增,偏偏這件案子所有疑點都指向太子殿下,這讓他們該如何是好?

    回到辦公處,趙大人見盛郡王還在原處端端正正坐著,內心再次嘆氣,這些人哪個是好說話的。就連剛才那位看似好說話的顯郡王,都不是什麼簡單人。

    顯郡王以德報怨,為了自家郡王妃親自去大理寺詢問張公子一案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京城,有人說顯郡王對自家郡王妃深情一片,為了她去過問多次開罪自己的人。也有些女眷覺得顯郡王妃仗著美貌,讓原本高潔的顯郡王去插手這些糟心事,早晚會有被厭棄的一天。

    不管外面怎麼傳這些事情,張家人卻十分感激顯郡王府一家的,如今這個世道,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的多。他們張氏嫡世一脈獨子亡故,等於是斷了他們的根,早晚會被旁枝族人取而代之。這個時候,還有人願意對他們伸出援手,那是何等可貴。

    因為失去獨子一夜老去的張老爺嘆息著對自家夫人道:“也只有顯郡王這樣風采出眾之人,才會看在我張家乃是書​​香世家面上幫這個忙了。”

    “外面不是說,顯郡王是看在顯郡王妃的面上才……”張夫人想起大女兒曾經親自去顯郡王府上找顯郡王妃幫忙,“難道不是?”

    “顯郡王為人如何,我雖不十分了解,但多少也有所耳聞,他不是因女色而改變主意的人,他為人十分高潔,詩畫方面十分有造詣,他願意幫我張家,大概是看在張家這些年的清名上,”張老爺眼中滿是疲倦,“他的這份情,我記下了。”

    張夫人想說,即便是顯郡王不會受一般美色所惑,可顯郡王妃的姿色可不是出眾二字可以形容。但是見自家夫君疲倦的神情,她沒有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也許真的是不為女色所動的男人呢?

    相比於外面那些相信傳言的人,義安候府倒是更關心一件事,那就是六月初六接華夕菀住一日的事情。

    華長葆作為華夕菀的長兄,自然成了去接華夕菀的首要人選,只是六月初六說起來也只是民間的節日,也不知顯郡王會不會覺得他們娘家多事。

    “想著這麼多有什麼意思,”盧夫人徑直道,“接我們家姑娘回娘家,那是我們娘家的心意,難道他顯郡王府門第高得不許我家姑娘回娘家了?”

    華定莀深以為然的點頭:“母親說得有道理,依顯郡王的心胸,定不會多想的。”

    華和晟無奈的嘆口氣,如今女兒已經嫁到那樣的人家,即便他們義安候府能幫著撐腰又能如何,若是因為這些小事引得他們夫妻感情不好,那才是得不償失。

    正在猶豫間,就聽下人來報,顯郡王來了。

    “顯郡王這會兒來是為了什麼?”盧氏挑了挑眉,想起這幾日鬧得沸沸揚揚的張家公子一案,“莫不是為了二弟妹娘家那件事?”

    華和晟細想無果後,搖頭道:“不用多加猜測,長葆、定莀你們兩人和我一起去見客。”

    華長葆與華定莀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後,起身跟著父親往外走。

    盧氏看著父子三人出了正院的門,狀似抱怨的對身邊丫鬟抱怨道:“他們父子三人倒是湊在一塊呢。”

    “大公子與二公子都是有才能之人,侯爺自然要帶他們多出去見識見識,”丫鬟上前輕輕捏著她的肩膀,半是認真半是吹捧道,“今年秋二公子就要參加秋闈,多認識一些京中世家也是好的。”

    盧氏笑笑,倒沒有嫌丫鬟多嘴,不過眉眼間皆是對自己三個兒女的驕傲。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5章 親近

    華和晟帶著兩個兒子到待客廳時,顯郡王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客座之上,手裡還捧著一杯茶慢慢品著,見到他們進來,便非常禮貌的放下茶杯,甚至還站起了身。

    “顯郡王,”華和晟笑著上前拱手行禮道,“請上座。”

    “泰山大人客氣了。”晏晉丘朝著華和晟行了一個晚輩禮,又對華和晟兩個兒子行了平輩禮,“今日來也沒有別的事情,只是聽聞二舅兄準備今年參加秋闈,我讓人找了些歷年秋闈考卷,雖然用處不大,但也可以讓二哥拿來練練筆,熟悉一下秋闈題型。”

    他說完這些話,身後靜立的兩個長隨就各自捧著個木盒上前,等侯府的下人接過東西後,又默默的退到了一邊。

    “賢婿有心,”華和晟面上帶笑,引著晏晉丘再度在客座坐下,又讓下人給晏晉丘換了一盞茶,“我這不爭氣的犬子今年去參加秋闈,也不過是碰碰運氣,能否上榜也只能全憑天意,倒是累得賢婿費心了。”

    華定莀被華和晟這般埋汰,也沒有露出不滿之色,反而是滿臉的謙遜,樂呵呵的朝晏晉丘拱手道:“多謝妹夫替我打算得這麼仔細,前幾日破題時我就想著若是能有往年的試題便好了,誰知就遇到妹夫雪中送炭,實在是感激不盡。”說完,又朝晏晉丘作揖行禮,卻被晏晉丘一把扶住。

    “二舅兄何必如此客氣,你我乃是自家兄弟,談什麼感激不感激的?”晏晉丘拍了拍華定莀的肩,對華和晟道,“我此次來,主要是為了夕菀,明天是六月初六姑姑節,夕菀苦夏,還請泰山大人多備些冰。”

    華和晟是何等的聰明人,當下便聽出晏晉丘是在暗示他們,六月初六可以接華夕菀回侯府過姑姑節,對方會尊重侯府的行事方式。

    “我家姑娘性子不夠好,若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恰當,還請賢婿多多包涵,”華和晟語氣變得更加親近起來,“都怪我們這些年把她寵壞了。”

    “夕菀很好,郡王府有她打理後,全府上下都變得井井有條,”晏晉丘語氣真誠道,“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

    這席話說出來,就連華長葆與華定莀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溫情。

    等晏晉丘出侯府大門時,是華長葆與華定莀兄弟二人一起親自送出大門的,言談舉止間也親密了許多。

    等兄弟二人送完顯郡王后回到待客廳,華和晟翻看著顯郡王送來的歷年考題,神情莫測道:“你們覺得顯郡王為人如何?”

    華長葆垂眸不言,華定莀略微思索後道:“顯郡王確實如傳聞那般,是個風光霽月的人物。”

    “除了這個呢?”華和晟看著手裡的考題,這些考題全部被細心的歸了類,甚至近年出題規律都有標註。

    顯郡王的筆跡他有幸見過,與這上面的字跡一模一樣。

    “他為人謙和有禮,稱得上是謙謙君子,”華定莀仔細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也是個很聰明的人。”

    “他確實是個聰明人,”華和晟合上手中的木盒,把木盒朝華定莀的方向推了推,“這些東西很有用,你可以拿回去多看看,多揣摩。”

    華定莀看了父親與兄長一眼,笑呵呵的帶著兩個沉沉的盒子走出院子。

    “定莀有這樣的性子也好,”華和晟站在窗邊,看著小兒子走出院子的背影,“心思澄澈,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華長葆聞言道:“父親,顯郡王為人心思如此深沉,我擔心夕菀日後在王府……”

    “有什麼可擔心的,”華和晟捧著茶杯淡笑道,“你妹妹的心思計謀在你們兄弟二人之上,若她生為男子,我們侯府的世子就不是你了。”

    華長葆板著臉道:“父親,您應該再加一個條件,比如說夕菀為人不那麼懶散。”

    華和晟沉默良久後反問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你就不能學著你弟弟那樣單純點?”

    “下次這種時候,我會記得向弟弟學習。”華長葆毫無誠意的回答。

    華和晟沒滋沒味的喝了口茶,為什麼他膝下三個孩子,每一個性格差別都那麼大,身為父親的他,壓力很大啊。

    “郡王妃,郡王爺回來了,”綠珠匆匆走進主屋,見華夕菀還靠在貴妃榻上聽女先生說書,腳下一頓,“郡王妃?”

    “嗯?”華夕菀懶洋洋的抬頭看向她,“郡王爺回來若是要來見我,自然會過來,著什麼急?”

    綠珠面色尷尬的立在原地,見屋子內的白夏與紫衫都看著自己,便道:“奴婢只是擔心郡王爺回來,見到您衣衫不整會心生不悅。”

    華夕菀擺擺手,示意她退下:“行了,我知道了。”

    綠珠見郡王妃赤足躺靠在貴妃榻上,完全不為她的話所動,悻悻的退到了一邊。

    白夏眉梢微皺,忍不住多看了綠珠兩眼,礙於主子在場,沒有開口說斥責的話。

    “就在這瞬間,只見一隻黑色大犬從樹林中竄出,把劉小姐與她的丫鬟嚇得花容失色……”女說書先生正講到關鍵之處,突然聽到院子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猜測可能是顯郡王到了,於是便停下退到一邊。

    她剛在角落站定,就見一個錦衣男子大步走了進來,玉冠束髮,腰佩祥雲玉,腳踩官靴,說不出的風流倜儻,她在心裡喟嘆,難怪京中那麼多貴人女眷提到顯郡王都讚嘆不停,不說他的才華與地位,單單這張臉就能讓不少女子痴迷不已。

    “方才我去了泰山大人府上,明日大舅兄要接你回侯府歇一日,你有什麼需要帶的,記得讓下人整理好,”晏晉丘一邊說,一邊去握華夕菀的手,發現她手心帶著汗,皺眉問道,“可是冰擺的不夠,怎麼流這麼多汗?”

    華夕菀故意把手心的汗在他胸口蹭了幾下:“府里大半的冰都用在這個屋子裡了,我剛才喝了一盅祛暑湯,所以流了些汗,我讓綠珠給你留了一碗,要不要嚐嚐?”

    點了點頭,晏晉丘也不介意華夕菀把汗擦在自己身上的動作,取過榻上的團扇輕輕給她搖著,往屋子四周看了一眼,發現站在角落裡的女說書先生:“在聽什麼故事?”

    “英雄救美人,”華夕菀眨了眨眼,“美人被惡犬追逐,最後被一落魄才子所救,美人感激才子,最後以身相許。”

    晏晉丘搖扇子的動作微頓,隨即語氣平淡道:“這個世間有幾個千金閨秀與落魄才子在一起後有好下場的,聽聽故事便罷了。”

    華夕菀淡笑道:“你說的對,下次我讓女先生講個美人救英雄的故事。”

    晏晉丘笑了笑,伸手要去捏她的耳朵,結果被端著祛暑湯進來的綠珠打斷了。

    “郡王爺,請用祛暑湯。”綠珠端著湯的手腕因為往上托舉的動作,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肌膚,纏絲銀鐲戴在手臂上格外好看。

    晏晉丘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轉頭看了眼笑意盈盈的華夕菀,淡淡道:“本王還不渴,放下吧。”

    綠珠聞言福了福身,把碗放到桌上,退到一邊。

    華夕菀眼尾掃過綠珠的繡花裙邊,起身端起桌上拿碗湯,用湯匙在碗裡攪了攪,淡淡道:“這湯大概放得久了些,味道大概沒有新鮮時的好。”她視線從其他三個貼身丫鬟身上掃過,“紅纓,我記得你熬的綠豆湯味道不錯,去廚房重新熬一碗來。”說完,把手裡的碗輕輕擱在桌上,繼續躺回貴妃榻上,半是抱怨半是玩笑道,“躺得有些久,腰酸。”

    晏晉丘聞言無奈一笑,讓說書女先生退下後,伸手在她腰間輕輕按捏道:“後日一早我就去侯府接你回來。”

    腰間力道不輕不重,華夕菀舒服的閉上眼,輕輕嗯了一聲。

    晏晉丘笑了笑,視線掃過桌上拿碗冰已經化盡的祛暑湯,眼中笑意全無。

    六月初六一早,華長葆就趕到了顯郡王府裡,可是接待他的只有晏晉丘一人。兩人客套寒暄後,他猶豫的問:“郡王爺,不知舍妹……”心裡隱隱有個猜測,但是他有點不敢相信嫁到郡王府後,作息時間還如同未嫁之時。

    “夕菀此時還未起床,勞煩大舅兄等上一時片刻,”晏晉丘歉然笑道,“不知大舅兄是否用過早膳,若是沒用,請用過早膳再接夕菀回侯府。”

    華長葆在心底嘆息一聲,他覺得此時應該感到歉疚的是他,而不是晏晉丘。想到這,他面色溫和許多:“多謝郡王爺,我已經用過了。”

    晏晉丘聞言點了點頭,只好讓下人給華長葆續茶水,心底卻在想,義安候府究竟是怎麼養出嚴謹兒子,懶散女兒的?

    這差別也太大了些。

    兩人坐了大概小半個時辰後,終於聽到下人來報,說是郡王妃已經起床了。

    “近來天熱,夕菀夜裡睡得不好,所以早上起晚了些,請大舅兄多包涵。”晏晉丘在心底嘆息,今日竟比往日早起大半個時辰,夕菀與義安候感情果然十分深厚。

    華長葆想對晏晉丘說,別解釋了,他都懂的。可是看著顯郡王認真解釋彷彿真是如此的表情,他竟無言以對。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6章 姐妹

    華夕菀出現在華家大哥面前時,已經是半個時辰過後的事情了。華長葆看著盛裝的妹妹,又看看旁邊給自家妹妹扶鬢釵的顯郡王,嘆了口氣。

    帶著華夕菀出府時,他回頭看向身後一直把他們送出郡王府大門的顯郡王,拱手道:“郡王留步,我先走一步。”

    “大舅兄慢走,”晏晉丘把華夕菀扶上馬車後,才轉身對華長葆道,“恕我不遠送。”

    “留步,留步。”華長葆翻身上馬,走出一段距離後,回首望去,顯郡王竟然還站在原地,只是距離有些遠,他看不清顯郡王臉上是什麼表情。

    收回自己遠眺的視線,華長葆看了眼身後印著義安候府標誌的馬車,皺了皺眉,顯郡王究竟是何種心思?

    木通目送著義安候府的馬車越行越遠,直到看不清後,便把頭深深埋了下去。

    “回府。”晏晉丘轉身走進郡王府大門,走到二門外後,冷聲道:“張家公子一案,外面有什麼相關傳言?”

    “外面不少人都說,此事與太子有關,只是因為皇上想保住太子,所以準備把罪名扣在亂匪的頭上,”木通老老實實道,“據說就連張家人也開始懷疑太子。”

    晏晉丘嗤笑一聲,把手背在身後朝書房的方向走:“看來這事後面還有晏伯益在推波助瀾,不然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是誰傳出去的?”

    木通沉默的聽著,不敢多言。

    晏晉丘到了書房待了半日後,突然想起府裡昨日進了一個新廚子,便道:“讓新來的廚子做幾道拿手菜式給郡王妃送去。“

    木通愣了一下,隨即開口:“郡王爺,郡王妃今日回義安候府了。”

    晏晉丘翻著書卷的手頓了頓,隨即擺擺手,不再開口。

    京中有名的胭脂鋪貴客間,臨平郡主站在窗邊在樓下街道上看到義安候府的馬車經過,忍不住皺了皺眉,義安候府的馬車怎麼會從顯郡王府方向朝義安候府方向走?

    等到義安候府的馬車漸行漸遠後,她才聽到隔壁女眷交談的聲音。

    “義安候府還真稀罕自家閨女,這六月初六一大早便巴巴的去顯郡王府接人,顯郡王妃的命好,娘家護著,夫君寵著,真是羨煞旁人。”

    “這都是命,羨慕也羨慕不來。”

    六月初六?臨平郡主愣了片刻後才想起今日是民間的姑姑節,是娘家父母兄弟接出嫁姑娘回家的日子。聽著隔壁兩個女眷不斷說著羨慕華夕菀的話,她不耐的帶著丫鬟出了貴客間。

    她晏金綾當年出嫁時既然已經決定不依靠娘家,那麼到了今日,也不會稀罕所謂的姑姑節。不過是民間賤民才會過的節日,虧得義安候府還當做天大的好日子,真是可笑。

    馬車剛在侯府門口停穩,華夕菀就聽到二哥的聲音,她走出馬車一看,果然見到翹首以盼的二哥,當下便忍不住笑開:“二哥。”

    “可算來了,”華定莀幾步走到馬車旁扶著華夕菀下了馬車,上下打量華夕菀一番,從華夕菀面色上確認她在郡王府過得不錯後,才滿意道:“看來郡王爺對你還不錯,我也能放下些心了。”

    華長葆翻身下馬,走到兩人身邊道:“有什麼事回府再說,站在大門口像什麼樣子?”

    兄妹兩人交換一個眼神,乖乖的跟在華長葆身後進了侯府大門,雖然他們兄妹三人性格各異,不過華長葆兄長的威嚴還是能夠得到保證的。

    沿路走來,侯府的一切與她未出嫁前沒有多大改變,華夕菀走進正院,見到早就等著她的母親與大嫂孫氏,快步上前福身道:“女兒見過母親,母親近來可好。”

    “好好好,”盧氏連說三個好字,細細打量了華夕菀一番後,“郡王府裡一切可還習慣,府上可有什麼不長眼的人?”上次回門時人多眼雜,有些問題她不便多問,現在屋裡只有他們幾個自家人,她就不用再顧及什麼了。

    “郡王府上下都是我說了算,哪有人敢不長眼?”華夕菀挨著盧氏坐下,對旁邊的孫氏道,“一段日子不見大嫂,氣色竟是越發好了。”

    孫氏笑了笑:“倒是小姑嘴巴還是這麼甜。”

    華夕菀正色道:“這可不是嘴甜,我這人最是實誠,從不說謊。”

    孫氏無奈搖頭,回頭見自家夫君雖然面色淡淡,但是眼底也是帶著喜色的。知道華長葆是面冷心熱的性子,孫氏也習慣了,便道:“這是母親疼我,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讓人給了我,才把氣色養得這麼好。”

    盧氏笑著道:“我就你們兩個閨女,好東西不給你們,給誰?”她伸手指向華長葆與華定莀,“難不成給這兩個臭小子?就算你們捨得,我還嫌他們浪費好東西呢。”這話等於是把媳婦當成自家閨女,而不是別人了。

    孫氏掩嘴輕笑,倒不覺得婆婆在說場面話,放眼整個京城,又有幾個婆婆能做到她婆婆這般體貼大度?

    華定莀聞言表示不服,可是在女人面前,哪有他說理的地方,最後不過是被幾位女眷一起打趣一番罷了 。

    說笑一陣後,華夕菀道:“前些日子我得了幾匹雪緞,就讓紫衫給福兒做了幾身貼身衣服,嫂子等下試試看何不合身,若是不合適,就讓下面的丫鬟拿去改改。”

    雪緞觸體涼爽又不冰寒,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孫氏當下便道:“福兒不過是十一個月大的孩子,哪裡用得著穿這麼好的料子?”

    “就因為我們家福兒是小孩子,貼身衣物才要多講究些,”華夕菀笑瞇瞇道,“等他長大了,就算你們給他穿粗布衣服,我也不會管。”

    孫氏心底一暖,知道華夕菀不講究虛禮的性子,笑了笑便接受了這份好意。

    中午吃飯的時候,華夕菀發現桌上大多都是自己喜歡的菜,甚至有些菜還是盧氏親自做的,她覺得心頭有些酸澀,只是再抬頭時,已經微笑滿面。

    一頓飯吃完,華夕菀比平時多用了半碗飯,盧氏擔心她積食,只好讓丫鬟泡了消食的茶給她喝,待屋子裡只剩下她、孫氏與華夕菀三個女眷後,才談起後院的事情:“大姑娘與周侍郎兒子的婚期定下來了,就在八月初二。”

    華夕菀想起有關周侍郎兒子的傳言:“聽說那位周家公子府里通房有了身孕,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又如何?”盧氏喝了一口茶,淡淡道,“當初是他們周家苦苦求娶,那麼在大姑娘與周家公子成婚十年內,他們周家就不可能有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

    華夕菀皺眉,即便如此,華依柳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又有什麼意思,“周家既然敢鬧出這種事,二伯父二嬸為什麼不退婚?”這裡又不是女子退婚就不能活的地方,退婚雖然對女子名聲有些妨礙,但總比嫁給一個不靠譜的男人好。

    “周家夫人與你二嬸交情頗好,誰知你二嬸是什麼打算,”盧氏搖了搖頭,“若是周家公子日後不再犯這糊塗毛病倒也沒什麼大礙,若是婚後還是如此,大姑娘就可憐了。”

    華家三個姑娘,華依柳最大,華夕菀最小。按理說,華夕菀應該與華依柳更加親近,畢竟二伯與她父親才是同胞親兄弟。可是華夕菀偏偏比較欣賞二姐華楚雨,對華依柳這位大姐觀感倒是一般。

    但是不管如何,她還是不想眼睜睜看到華依柳嫁給一個不好的男人:“二嬸就大姐一個女兒,難道就捨得自家閨女受委屈?”

    盧氏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正談論著,就有下人來報,說是大姑娘與二姑娘來了。

    “快請兩位姑娘進來,”盧氏起身道,“我去後院看看,你們幾個姐妹好好聊聊。”

    孫氏見狀,跟著起身道:“福兒快要午睡了,我回院子瞧瞧去。”雖然與華夕菀這個小姑子關係親密,但是孫氏與華家另外兩個姑娘來往並不多,所以也不想留在這裡影響姐妹三人談性。

    華夕菀只好道:“那好,我們晚上再一起好好聊聊。”

    華楚雨與華依柳二人剛走進正院,頓時有好幾個丫鬟迎上來簇擁著兩人進了正屋,一邊扶著兩人坐下,一邊又是奉茶又是捧點心,好不熱鬧。

    相比於面色紅潤的華楚雨,華依柳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坐在椅子上看著丫鬟們忙來忙去,一言不發。她抬頭見華夕菀與華楚雨談性正好,失神了片刻,有些惆悵道:“天氣越來越熱,過了夏日,就入秋了​​。”那個周公子她曾經見過一面,雖然相貌英俊,可是與顯郡王相比,就差得太多。身份與才華更是不能與顯郡王相提並論,難道她日後就要嫁給那樣一個男人嗎?

    華楚雨聽到這話,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華夕菀眉梢微挑:“到了秋天就沒有這麼熱了。”

    華依柳心裡微苦,自己害怕秋天的到來是因為不想嫁給那樣一個男人,華夕菀卻因苦夏盼著秋季來臨。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在華夕菀眼裡,大概還比不上幾日的涼爽來得重要。

    什麼姐妹,不過如此而已。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7章 差別

    似乎是察覺到華依柳情緒有些不對勁,華楚雨開口道:“堂姐這對出雲釵可真別緻,不知是哪家匠人做的?”

    “是嗎,我倒是覺得顏色素了些,”華依柳勉強笑了笑,摸了摸鬢邊的銀釵,“真的好看?”

    “嗯,配著你的膚色,再好看不過,”華楚雨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華夕菀,“夕菀,你說對吧?”她不知道華夕菀已經知道周家公子的事情,所以特意使了一個眼色。

    “二堂姐說得對,”華夕菀語帶艷羨道,“連我都想仿著做一對,就擔心戴起來沒有你好看。”

    “夕菀你天生麗質,哪裡需要這些外物來增加光彩?”華依柳的臉色好看不少,說話時也多了幾分活力,“我今天來侯府之前,母親還特意囑咐我,讓我好好謝謝你。之前為了我舅舅一案,害得顯郡王被疑,母親深感愧疚,還請夕菀你多多見諒。”

    “這有什麼,”華夕菀笑著讓下人給兩位堂姐換兩盤糕點,“都是一家人,不必說這些客套話。”

    華楚雨聽到華依柳的話後,才知道二嬸竟然為了張家把顯郡王府都牽扯了進去,難怪母親幸災樂禍的說前幾日二伯與二嬸起了爭執,大概就是因為這事。作為晚輩,她雖然不該評判二嬸做的這件事,但是想到華夕菀因此被牽連,便忍不住道:“幸好顯郡王寬厚,若是因此惱恨夕菀就不好了。”

    聽出華楚雨話中有批責怪之意,華依柳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就你知道擔心夕菀,那當年又是誰害得夕菀生病在床上躺了一兩個月?”

    華楚雨聽到這話,想辯駁說當年若不是她撞到自己,自己又怎麼會掉進水池中,害得夕菀寒冬臘月裡因為救自己掉進水里?可是想著夕菀難得回一次娘家,她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便強壓下了心頭的火氣。

    “堂姐記性真好,多年前的事情你還記得,”華夕菀放下手裡的茶杯,似笑非笑道,“我都快不記得這事是怎麼發生的,好像是因為你撞了二堂姐一下?還是二堂姐腳下一滑跌進去的?”

    華依柳唇角微顫,半晌後乾笑道:“我也記不大清楚了。”

    華楚雨輕笑一聲,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屋內貼身伺候幾位姑娘的丫鬟們,都知道這聲輕笑是什麼意思。伺候華依柳的兩個丫鬟,已經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華依柳面色雖然未變,心裡卻升起一股恨意,自己坐在這裡,也不過是華夕菀與華楚雨兩人的笑料罷了,她想一走了之,可又因為要顧及華夕菀的身份,不得不陪著笑臉。

    “我記得你向來苦夏,最近吃睡上可還好?”華楚雨懶得跟華依柳一般見識,乾脆不理會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華夕菀身上,“郡王府中的下人伺候你時可盡心?”

    “下人都很用心,郡王府的規矩甚嚴,下人不敢不用心,”華夕菀合掌一拍,“說來我倒是忘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在府中發現了一些孤本詩集,想著你也許會喜歡,就讓人給你抄錄了一份,等下我讓白夏交給你的丫鬟。”

    “真的?”華楚雨面上一喜,隨即道,“我可等不及,不如讓好白夏這會兒就給我吧。”

    “請二姑娘稍等,”白夏朝華楚雨福了福身,“您即便叫奴婢壞白夏,奴婢也是要給您拿來的。”

    “這般好的丫頭,我可捨不得說個壞字,”華楚雨捂著嘴角輕笑幾聲,“你快快把詩集拿來,等下我多稱讚你幾個好字。”

    “屋裡悶了些,我出去走走,”旁邊的華依柳突然站起身,扔下這麼一句,就帶著兩個丫鬟走了出去。

    “你別理她,她最近的性子是越來越怪了,”華楚雨怕影響華夕菀的心情,忙勸慰道,“這些日子她對我也是這般陰陽怪氣,好像整個華家的人都欠著她似的。”

    華夕菀不甚在意的挑眉:“沒事。”

    見她真的不在意後,華楚雨嘆口氣道:“我雖體諒她因為周家公子通房一事心情不好,可是天底下萬萬沒有因為她有幾分不幸,所有人都得讓著她由著她的道理,就算我們讓著她有什麼用?嫁到周家以後,她的丈夫讓著她,公婆讓著她,那才真的有用。”

    華夕菀知道華依柳有些小心眼,又愛胡思亂想,這樣的性格嫁到周家,可能要吃不少的虧才能學聰明,“天底下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她父母,什麼都由著她。”

    華楚雨想說就算她的父母也不可能萬事都由著她,可是想到自己母親平日的行為,她在心底嘆口氣,這句話卻沒臉說出口了。

    “對了,你身邊的綠珠去哪了?”華楚雨只看到白夏、紫衫、紅纓三人,便有些奇怪,“她沒有隨你一道回來嗎?”

    “郡王府需要有人看著,我就把她留在府中了,”華夕菀喝了一口消食茶,打了個哈欠道,“今晚你別回去了,留著陪我說說話,如今我嫁到郡王府上,便不能像往日那般,常常與你見面了。”

    “就算你今日攆我,我也是不走的,”華楚雨起身走到離華夕菀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嘆口氣苦笑道,“這些日子我母親正在給我挑成親對象,還總愛拿我與你比。”說到這,她有些無奈,“子不言母,以後她若是有什麼言語冒犯,我先給你道個歉,請你多擔待些,實際上她沒有什麼太大的壞心眼。”

    華夕菀見華楚雨滿臉為難,便點頭道:“三嬸的為人,我明白的。”

    華楚雨仍舊苦笑,又是感激又覺得自己對不起華夕菀,若不是自家母親在外面亂傳謠言,這些年哪裡又會有夕菀乃是無鹽女的謠言?她只是沒有想到,母親在外面隨便亂說的幾句話,竟然會傳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郡王府中,木通站在書房外,看著天際掛著的烈陽,忍不住掏出手帕擦去額頭上的汗,剛收好手帕,就見一個翠色衣衫女子朝這邊走來,他眉頭一皺,走到前面把人攔了下來:“這不是綠珠姑娘嗎,你有什麼事?”

    綠珠規規矩矩給木通行了一個禮:“我看天氣熱,就做了碎冰酸梅湯給郡王爺解暑,勞煩木總管把東西端進去吧。”她把東西往木通面前一送,沒有要進書房的意思。

    木通看著面前的食盒,皮笑肉不笑道:“有件事綠珠姑娘可能不知道,郡王爺他向來不愛用酸甜之物,這碎冰酸梅湯還是姑娘你自己留著喝吧,這書房重地可不能隨意靠近。日後若是因為這事被責罰,可別怪我沒有提醒過姑娘。”

    從未被木通這般不客氣的對待過,綠珠愣了半晌後才回過神,看著木通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眼神避開他的視線,語氣柔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

    木通冷眼看著綠珠提著食盒往回走,等對方走出七八步距離後,開口叫住了她:“綠珠姑娘。”

    綠珠腳步停下,回過頭時面上帶著淺笑:“木總管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木通笑了笑,“請保重。”

    綠珠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走出院子後,也沒有想明白木通這話裡的意思。

    見綠珠身影消失在走廊後,木通才嗤笑一聲,早前看這位還是個懂事的丫頭,近來倒越來越不像樣了,竟然敢擅自給郡王爺做吃食,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

    郡王妃看似不愛管事,實則是個難以糊弄的人,綠珠這是自己把自己送上絕路。他回頭看了眼其他幾個守著書房的心腹下人,有些不屑道:“做下人最重要的不是手段,而是忠心。若是起了不該起的心思……”他瞇了瞇眼,“且看這位綠珠姑娘的下場吧。”

    他也想看看這位郡王妃的手段究竟如何。

    華夕菀在義安候府歇了一夜,剛梳好妝還沒來得及用早飯,就聽到下人來報郡王爺來接她回府了。

    替華夕菀整理好鬢間的髮釵,華楚雨後退一步仔細看了看後笑著道:“很漂亮。”

    華夕菀揚唇輕笑,與華楚雨並肩朝院子外走,呼吸著晨間新鮮的空氣,她偏頭看向華楚雨道:“我記得你最愛採集晨間的露水來煮茶。”

    “可惜煮好的茶水大半都進了你這懶蟲肚子裡,”華楚雨搖頭嘆息道,“偏偏你還是個不懂風雅之人。”

    “俗有俗的好,雅有雅的妙,我們這就叫大俗大雅,”華夕菀渾不在意的搖頭道,“若一屋子皆是雅人,又有什麼意思?”

    華楚雨想笑她說的是歪理,抬頭卻見迴廊盡頭一位錦衣男子帶著幾個太監丫鬟朝這邊走來,她停住腳步,淺笑道:“接你的人來了。”

    華夕菀朝她笑了笑,又說了幾句話後,才朝晏晉丘走去。

    華楚雨靜靜站在原地,等著顯郡王微笑著對華夕菀說完話,又替夕菀扶了扶髮釵,然後一起消失在走廊盡頭後,才帶著侍女慢慢往外走去。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8章 美人怒

    義安候府的灌湯包湯汁鮮嫩,香而不膩,是華夕菀未出閣前喜歡吃的,所以初七當天一大早,盧氏就安排下人做好華夕菀愛喝的粥,愛吃的灌湯包以及各色清淡小菜。

    晏晉丘陪著華夕菀到府中正院給二老見禮後,全家人才移步到飯廳,一起吃這頓比往常要晚上大半個時辰的早飯。

    淨手後,等華和晟與盧氏先動筷子後,晏晉丘才舉起筷子,夾起一個看起來晶瑩漂亮的小湯包放到華夕菀的碗碟中,然後極為自然的倒了小半碗杏仁牛奶湯放在她的左手邊。做完這一切後,他才開始挑自己喜歡的東西用起來。

    盧氏注意到他這個動作,眼底露出滿意之色,就連平時常吃的糖絲果仁都美味不少。

    早上起來有些渴,華夕菀很快把小半碗杏仁牛奶湯喝完,把碗朝晏晉丘的方向推了一下,然後笑瞇瞇的看著。盧氏見狀,本想吩咐旁邊的丫鬟給女兒倒上,但是見白夏等幾個貼身婢女動也未動,想想後便裝作沒有看見這一幕。

    華依柳喝粥的動作在看到兩人互動後就慢了下來,她看著顯郡王體貼的動作,捏著勺子的手變得用力起來,發現身邊的華楚雨在看著自己,她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低下頭繼續喝手中著玩沒滋沒味的粥。

    孫氏的目光狀似不經意的掃過兩人,然後微笑著收回自己的視線。

    一頓飯吃完,華夕菀就要跟著晏晉丘回郡王府了,她上馬車前,轉身看著身後的父親與兩位兄長,半晌後吐出四個字:“勿念,保重。”

    華和晟看著女兒坐進馬車,一道簾子隔開了他的視線,隨著馬車前行,他的目光也跟著一點點往前移動,直到馬車看不見後才回頭看著兩個兒子道: “回府。”

    方才離去時,夕菀雖然只說了四個字,但是他卻聽出這四個字背後所隱含的深意。

    顯郡王心思深不可測,野心勃勃,偏偏又是個善於做戲的性子,夕菀不願侯府牽扯進這些暗流中,才會說出“保重”二字。

    華長葆神情有些凝重的跟在母親身後,想起剛剛被豪華馬車帶走的妹妹,他暗暗嘆息一聲。

    馬車中,晏晉丘把玩著兩個核雕,偏頭笑看著華夕菀道:“夕菀可知道凌霄花,這種花盛放時總是美艷凌人,可實際上,再高傲的凌霄花,也只有依附著別的東西才能開放。”

    “凌霄這種花雖然聽著傲人,也不過如此而已,”華夕菀嘴角微挑,似笑非笑,“花這種東西不過是點綴,看看便是,何必研究它怎麼長?”

    晏晉丘淡笑著打量她,半晌後把核雕扔回精巧的盒子中:“你說的對。”

    華夕菀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馬車進了郡王府,華夕菀率先下了馬車,也不等晏晉丘出來,扶著白夏的手便要回主院。

    “夕菀,”晏晉丘從馬車中探出身,看著華夕菀的背影道,“為何走這麼快?”

    華夕菀回頭看著坐在馬車中的男人,微抬著下巴嗤笑道:“郡王爺還有要事,妾如何能打擾。”說完轉身就走,走出幾步看到旁邊假山朝路邊突出了一塊,停下腳步道:“這假山突出來這麼一塊,好像有些不太好看。”

    說完這話,她略略後退幾步,把裙擺朝腰間一撩,抬腿狠狠踹去,只聽哢的一聲,原本突出的那塊掉在了地上。

    “這樣就順眼多了,”華夕菀回頭朝晏晉丘嫣然一笑,“你說呢,郡王爺?”這話說完,也不等晏晉丘回答,她便優雅的放下裙擺,任由白夏幾個丫頭幫她整理好裙角,然後逶迤而去。

    一片死寂,木通看著那被踹斷的假山一角,覺得自己小腿肚隱隱作疼,咽了下口水後道:“還愣著做什麼,既然郡王妃說了這假山不好看,還不讓人推了重新擺放東西。”

    “是,”被嚇得愣住的下人們這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的抬起那塊假山石,一個膽子大的下人忍不住回頭瞅了眼郡王爺,心下感慨,不愧是郡王爺,即便郡王妃如此彪悍,也能端坐在馬車上神色如常。

    “郡王爺?”木通上前叫了聲。

    沒有反應。

    “郡王爺?”

    晏晉丘偏頭冷冷看了他一眼:“把這座假山搬走,栽種一叢薔薇。”

    路邊種帶刺的薔薇?木通疑惑的看了眼郡王爺,見對方神情認真,便低下頭道:“小的記下了。”

    薔薇就薔薇,總比種西域國家傳過來的那種帶尖刺又沒有葉子的圓球好。

    華夕菀回到主院後,脫下宮裝,換上件火紅的紗裙,用一支血玉釵挽起頭髮後,淡淡的招來一個不起眼的二等丫鬟:“綠珠昨日都做了什麼?”

    這個二等丫鬟老老實實說完綠珠昨天整日的行為後,便垂首不言。

    “白夏,綠珠跟在我身邊幾年了?”華夕菀用筆在自己眉間勾出一朵盛放的血色桃花,媚眼如絲道,“時間這個東西最是磨人,好的變成了壞的,壞的卻能變成好的。”

    白夏等三人不敢說話,因為她們跟在主子身邊多年,自然知道此時的主子已經處在憤怒之中。

    “來人,去把綠珠叫來,”她放下手中的筆,在鏡中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妝容,又用眉黛描好眉,隨意打開一個首飾盒,裡面裝著的東西幾乎要晃花人的眼。

    “主子,”白夏幾人見狀,只好跪了下來。

    華夕菀彷彿沒有看到她們已經跪下來般,從盒子裡挑出一對嵌紅寶石手鐲,緩緩戴到自己手腕上。

    屋子裡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誰也不敢亂動一下,甚至連呼吸聲也盡量壓得最小。

    “郡王妃,郡王爺派人送來了一盒寶石。”一個下人來報。

    “放下,”華夕菀看也不看下人送上來的寶石,白皙的手端起翡翠茶杯,面上沒有半點表情。

    綠珠跟著丫鬟進了主屋後,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當她看到穿著紅色飛袖裙裝的主子面無表情的坐在上首,其他幾個三個姐妹都跪在地上時,心裡咯噔一下,腳下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咚,”這是翡翠杯擱在桌面上的聲音,很小,卻足以嚇得綠珠心頭猛跳。

    “綠珠今年十七了吧,”華夕菀單手托著下巴,懶洋洋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綠珠,嘆息一聲道:“你跟在我身邊也六七年了。”

    “主子,奴婢錯了。”還不等華夕菀說別的,綠珠已經開口求饒,“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求主子看在這麼多年的主僕情分上,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

    華夕菀見她這幅模樣,不怒反笑道:“什麼樣的情分讓你起了靠近男主人的心思?”

    綠珠一直在內院,見過的優秀的男人不多,眼見郡王爺待自家主子這般溫柔,一來二去便動了些不該有的心思,如今被華夕菀當著屋子裡幾個姐妹的面被揭穿,頓時面色慘白,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她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但是在主子似笑非笑的視線下,她竟是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郡王妃,郡王爺讓小的送兩盤新鮮的荔枝給您。”木通走進主屋,目不斜視的經過綠珠身邊,然後躬身到華夕菀面前,“這是粵洲所產,您嚐嚐可喜歡這味兒?”

    “擱著吧,”華夕菀看了不看那兩盤荔枝,“讓郡王爺多費心了。”

    木通見狀,只好放下東西退了下去,看來這會兒郡王妃還在氣頭上,只怕郡王爺這會兒送什麼東西沒用。

    “我出嫁之時,侯府把你們的賣身契給了我,”華夕菀拿出一份賣身契放到桌上,慢慢開口道:“你走吧。”

    “主子!”綠珠沒有想到主子會對自己不打不罵,卻讓她離郡王府。可是她一屆年輕女子,離開郡王能做什麼?

    “有些話早在我未出嫁前便有言在先,如今你求情又有何用,在你背著我擅自做事時,便應該想到會有這種結果出現,”華夕菀冷冷的看了綠珠一眼,“我讓你走,也是替你保全一份顏面,不然你連自己的臉面也不用留了。”

    綠珠這會兒已似懊悔不已,她原本想著與主子多年的情分,若是郡王爺真是看重自己,主子礙著這些臉的情面,也會給她一個名分,誰知事情會成了這個樣子,郡王爺沒有看上她,主子也半點情分也不留。

    她想叫白夏等人幫自己求情,可是看向她們時,她們皆把頭埋得低低的跪在地上,連看她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就在這瞬間,她心中的絕望化為憤怒:“主子您生而貌美,出身富貴,什麼東西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可是奴婢就因為出身不如那些世家千金,便注定事事不如意,連戀慕的男人也不敢多看幾眼,我心裡的苦你又怎麼會明白?”

    “你戀慕他什麼呢?”華夕菀面無表情的看著綠珠,“若是容貌,那他早晚也有老去的一天。若是才華,你會吟詩作賦嗎?若是性情,他何時又對你好過你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竟然也敢用戀慕二字?”

    綠珠無言以對,可是卻又覺得自己的心意並不像主子說的這般膚淺,她對郡王爺乃是一見鍾情,並不是因為別的。

    “還是說,你看重的是才貌過人的顯郡王?若他只是一個寒門學子,你還會對他上心?”

    “若郡王爺是寒門學子,主子您會不會多看他幾眼?”

    “自然不會,”華夕菀嗤笑一聲,“我生來便是侯府千金,也注定會嫁給一個世家男子,若他是寒門學子,又有什麼機會出現在我眼前?”

    “那麼您喜歡的不也只是郡王爺的身份嗎?”綠珠有些替郡王爺感到不值,明明對主子這般貼心,主子說出的話卻是這般冷漠無情,就連她一個丫鬟都能看出郡王爺對主子的情誼,主子這般聰慧之人,難道會感受不到?

    “那你又怎麼知道他看上我的是什麼呢?”華夕菀閉上眼睛,不再去看綠珠,“你走吧,從今往後,我們主僕情誼也就斷了。”

    綠珠怔怔的看著面前的紅衣女子,然後重重磕了三個響頭,“主子,請您以後好好對待郡王爺,綠珠辭別。”說完後站起來便轉身出了主屋。

    等綠珠離開後,華夕菀淡淡道:“你們都起來吧。”

    她生來都不是容易心軟的人,以前如此,日後也會如此。

    白夏幾人知道綠珠對郡王爺起了心思後,便已經被嚇得變了臉色,這會兒得了命令起身,神情也沒有緩和多少。

    綠珠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竟然會說這些糊塗的話?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29章 香消

    看到綠珠求也不求主子,真的轉身就離開,白夏幾乎要嚇軟腿,若是主子杖責綠珠或者貶她去外院做粗活,也比把她趕出郡王府慈悲,今日綠珠踏出郡王府,只怕到了明日亂葬崗里便會多一具屍骨。

    “郡王妃,”白夏再度跪下,想求情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求主子放綠珠一馬?可是主子沒打沒罵,甚至直接把綠珠放出了府。求主子把綠珠留下,可是哪個女主人能夠容身邊有個心系男主人的丫鬟?

    她唇角輕顫,半晌才道:“主子仁慈。”

    華夕菀凝神看著她,半晌後收回視線道:“你們誰若是有了心儀之人,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們好歹主僕一場,我不會讓你們委委屈屈出嫁的。”

    “主子,奴婢等人對你絕無二心,若是違背此言,必當……”紫衫白夏紅纓早被嚇得軟了腿,恨不得馬上就表白自己的心意,只要主子能相信她們就好。

    “行了,”華夕菀視線穿過他們,落到被陽光普照著的庭院,“都起來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說完,她指向剛才講訴綠珠全天行為的二等丫鬟,“從今天起,你就填補綠珠的空缺,名字也換一個,就叫橙秋吧。”

    “奴婢謝郡王妃賜名,”橙秋雖然心喜,但是上前行禮時的規矩卻絲毫不亂,她拜了華夕菀後,又對白夏等三個行了一個萬福禮,默默的退到一邊。

    華夕菀不管她們幾人會做何想法,當下便靠著軟榻,閉目養神起來。

    “呸!不長眼的糟心爛蹄子,這精貴的屋子豈是你待得的,快點滾開,別污了我們大傢伙的眼睛,”一個粗使嬤嬤指著枝頭不停吱嘎叫著的烏鴉,破口大罵,她身邊還有兩個老婆子跟著叫好。

    綠珠挎著行囊,聽著這些指桑罵槐的話,只覺得又委屈又難過,抬頭看著在那枝頭嘎吱亂叫的烏鴉,心頭莫名悲涼起來。

    她伺候主子這麼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如此冷心無情的女人,留在郡王爺身邊豈不是害了郡王爺嗎?

    突然她見到遠處走廊上出現一行人,走在前方的男人身著白衣,羽扇玉冠,不是郡王爺又是誰。她心底突然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拔腿就朝那個方向奔去。

    “郡王……”

    她的話還未出口,便被一個人摀住了嘴,然後又有一個人把她按在了地上,聞著傳入鼻間的土腥味,她狼狽的想回頭去看究竟是誰敢抓住自己,結果被人把臉摁在地上,泥土都鑽進了口鼻中。

    “不要臉的賤婢,在郡王府中也敢亂跑亂叫,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是什麼德行,也敢起那不三不四的心思,還當自己是郡王妃身邊的隨身丫鬟嗎?”一個壯實的婆子拉起她的頭髮,對著她的臉啪啪兩巴掌扇了下去,“咱們郡王府可沒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快些滾出去!”

    旁邊幾個瞧熱鬧的婆子聞言上前推攘著綠珠往外走,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那綁得結結實實的包裹竟被人扯開了,裡面的衣物首飾銀子散了一地,綠珠想去撿,結果被幾個婆子踩了手不說,還被一個婆子直接拖著衣服就走。

    “背叛了主子還要意思拿主子賞賜之物走,我們這些粗野婆子沒讀過書,不識字,但也知道什麼叫忠誠,”拉著她往外走的婆子罵罵咧咧道,“你敢如此,也不過是仗著郡王妃性子溫和罷了!”

    綠珠一怔,直到被婆子們從小門推出郡王府,都沒有回過神。她敢對著主子發脾氣,難道真的是仗著主子平日待她們好嗎?

    小門砰的一聲在她面前關上了,她滿身狼狽,早已經沒了在郡王妃身邊伺候時的風光,看著巷子外來來往往的行人,頓時心生恐懼與後悔,天下這麼大,她該何去何從?

    不多時,一輛騾車踏踏經過,後院小門處,再無任何人的身影。

    “郡王爺,事情已經辦好了。”穿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人躬身站在晏晉丘面前,“屍體已經處理乾淨。”

    “嗯,”晏晉丘面無表情的看著容貌平凡的中年男人:“確保動手時,有人看見?”

    “是,”中年男人埋首道,“目擊者是盛郡王府以及徐王府的採買管事,現在已經有人報到了官府。”

    晏晉丘無聲點了點頭,揮手讓人退下,然後轉頭看向站在角落裡的木通:“此事不必瞞著郡王妃,不過要等案子結束後再提。”

    木通先是疑惑,隨即便明白了郡王爺的用意。若是事情剛鬧出來,郡王爺就知道了,不等於讓郡王妃懷疑他們非常在意綠珠這個丫頭嗎?若是事後告訴郡王妃,只會讓郡王妃覺得郡王爺對綠珠並不在意,但是對郡王妃十分尊重,得知事情發生後,就立刻讓郡王妃知道了。

    晏晉丘最滿意木通幾點就是有腦子,不多話,做事踏實,還有眼色。這樣的人用起來他既順手,又放心。

    京中近來又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顯郡王府一個丫頭因手腳不乾淨被趕出府不久,被幾個流氓姦殺了。若不是徐王府與盛郡王府的管事恰巧碰見並且把人抓住報了官,這個丫鬟只會白丟一條性命了。最後案子審出來的結果有些讓人震驚,因為這幾個流氓竟然是太子府上的小廝。

    流氓姦殺了路邊女子此類案件性質雖然惡劣,但若不是因為牽扯到太子與顯郡王,也不會鬧得滿城風雨。

    太子府中的人橫行無忌,是京城眾人都知道的,可是竟然在朗朗乾坤青天白里做出姦殺女子之事來,未免有些太過大膽。也不知是誰突然提起之前張公子被殺害一案與太子有關,惹得不少讀書人立書討伐太子府魚肉百姓的行為,更甚至有激進者認為太子殘暴,根本沒有能力做太子,如果大昭朝未來皇帝是這樣一個人,天下百姓豈不是將陷入水深火熱的日子中?

    張家好歹是書香世家,雖然沒有實權,但是卻頗負盛名,很受讀書人推崇,這事鬧出來,天下的學子紛紛站了出來,有關太子荒唐行徑的傳言很快便傳遍整個大昭,大有皇上不處置太子,這些讀書人就會一直鬧下去似的。

    身為大昭朝之主的啟隆帝在聽到這些學子們激進言論後,氣得把太子叫進宮怒罵了一場,可是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罵太子一場可以了結的。

    最後這場姦殺案以斬首太子府幾個小廝為結果,太子也寫了篇自悔書,表面上是在道歉,實際上把所有的錯都推到了這幾個小廝身上,他做得最錯的也不過禦下不嚴。

    至於張公子遇害一案,最後在京城外抓獲了幾個不知從哪流竄過來的匪徒,事後他們交代是因為見張公子穿著體面,才會動了綁人劫財的心思,誰知這位張公子言語太過衝動,引得他們一氣之下,把人給殺了。

    案子結果下來後,不管有多少人相信,在皇帝給張家老爺子賜了一個二等侯爵,又讓張家旁支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過繼給二老後,這個事件便漸漸平復下來,只是太子的形像在整個大昭朝百姓心中一落千丈。

    沒有人想到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被姦殺案會引發這麼大的矛盾,已經沒有多少人去關注她姓甚名誰。甚至傳到到了後面已經越演越烈,傳到離京城比較遠的地方,已經成了太子在某郡王府裡姦殺了一個婢女。

    大昭朝有多少王爺郡王偏遠地方的老百姓不了解,但是太子殿下只有一個他們是知道的,這些傳言中,太子的形象無不是凶神惡煞,相貌醜陋,品行低劣,魚肉百姓。

    所以不管皇帝怎麼幫太子掩飾,太子的名聲在老百姓心中已經臭了,連帶著皇帝也變成了不辨是非的昏君。

    綠珠被害一事傳到後院時,已經是幾個流氓被查明身份以後。

    華夕菀聽木通一五一十的說完事情發生經過,沉默的盯著木通看了半晌後才道:“我知道了。”

    這麼輕飄飄一句話聽在木通耳中,有點不是滋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郡王妃彷彿是知道了些什麼,可是抬頭去看郡王妃時,只看到她滿臉的平靜,彷彿沒了的綠珠只是陌生人,而不是她的貼身丫鬟。

    “你退下吧,”華夕菀輕飄飄的看了眼還站在自己面前的木通,“你回去轉告郡王爺,我這幾日身上不舒服,請他歇在別處吧。”

    木通腰深深彎了下去:“小的告退。”

    屋子裡漸漸寂靜下來,華夕菀走到窗邊站定,沉默良久後道:“綠珠雖然無父無母,但是有個表姐在盛郡王府當差,聽說還嫁了一個府中的管事,叫人帶三十兩銀子過去,請她節哀。”

    白夏心頭一驚,為什麼她從來沒有聽綠珠提起過?

    似乎是看出白夏的臉色不對,華夕菀垂下眼瞼道:“大概是我嫁進郡王府後,她才與這個表姐相認。”

    當年綠珠老家遭了災,父母都已經亡故,而她被賣到了顯郡王府。因為長得標致,人又機靈,所以再華夕菀近十歲那年就到了她院子裡伺候,後來又被提為一等丫鬟,一來二去有六七年時間,沒有想到會落得如此結局。

    在聽到綠珠在主子嫁到郡王府後就與盛郡王府的人來往後,白夏忍不住想到了許多別的事,越想心裡越後怕,幸好現在主子還好好的,不然……

    紫衫與紅纓也反應過來,她們沒有想到綠珠竟然那麼大膽,竟然敢跟其他府上的人裡應外合。若是被郡王爺發現,因此對主子有了猜忌之心,豈不是把主子推進了火坑?

    “難怪她近來行為奇奇怪怪,甚至主動與我調換守夜這種苦差事,”紫衫忍不住回想這些日子綠珠的行為,然後就想起她主動替自己守了好幾次夜,越想就越不是滋味,又是憤怒又是為她感到惋惜,若是好好的不動別的心思,又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主子早便發現她這些行為,可是礙於多年情分一直沒有拆穿她,反而希望她能幡然悔悟,誰知竟讓她膽子越來越大,甚至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原本覺得主子手段太過陰狠的幾個大丫鬟都覺得主子對綠珠算得上是仁至義盡,是綠珠自己不惜福,結果斷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若她還是主子身邊的一等貼身丫頭,滿府上下誰不敬著她,誰不給她幾分面子,又怎麼會遇到太子府上那些小廝,連死都死得這般不體面?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0章 和睦

    晏晉丘踏進後院已經是兩日過後,此時陽光正好,他站在陰影下看著坐在樹下聽口技藝人表演的華夕菀,神情變幻數次後,仍舊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口技藝人演的是《百鳥朝鳳》,不同的鳥叫聲,撲扇翅膀的聲音,甚至是山谷中的風聲都表演得活靈活現,還有山澗中水流的聲音,魚從水中躍出的聲音,華夕菀閉眼聽著這些聲音,彷彿就看到了一個世外桃源。

    古代有太多藝術瑰寶消失在歷史洪流中,在現代時,她對各種老藝術家就格外尊重,因為拍戲辛苦,平時很少去看這些表演,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她哪裡捨得錯過。

    表演口技的是個年過五十的老者,等他表演完畢,華夕菀讓下人給老者端去一碗潤喉湯,等他喝下後才道:“老先生的技藝實在厲害,不愧是口技世家傳人。”

    老者聞言有些受寵若驚道:“能得郡王妃一聲贊,乃是老朽八輩子的福氣。”他一個賣藝人,說好聽些叫口技世家,實際上也就只是個跑江湖混飯吃的下九流,平日里遭白眼無數,哪裡會想到會有臉面到郡王妃面前表演,還被郡王妃稱一聲“先生”。

    “老先生不過太過謙虛,”華夕菀笑著道,“你表演得活靈活現,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老先生若是不嫌棄郡王府簡陋的話,還請老先生日後常常來郡王府表演一段。”

    老者聞言頓時喜出望外,忙不迭行禮道:“郡王妃喜歡聽,能來郡王府表演,是老朽的福氣,又怎敢嫌棄。”

    一個太監見狀上前扶起老者,白夏又給了老者一個荷包,裡面裝的是一些銀錢:“老先生既然不嫌棄,那日後就請常來郡王府上表演,我們家郡王妃最是喜歡這些東西。“

    老者捧著份量不輕的荷包,又拜謝過華夕菀與白夏后才跟著小廝朝院子外走。剛走到廊下,就見前面領路的小廝跪了下來,他也不敢抬頭,只猜到前面定是有貴人,便跟著跪下。

    “起來吧,郡王妃既然喜歡這位老先生的表演,你們且記得把人好好送回去。”

    老者聽這聲音很年輕,起身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身著華貴白袍的男人站在陰影中,他雖然上了年紀,但是眼睛還沒有花,只是隨意這麼一眼,便覺得這個年輕人說不出的俊俏,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年輕人。

    等跟著小廝出了院子,小廝笑著道:“老先生您運氣可真好,剛才說讓我們好好送你回家的可是我們的郡王爺,您日後有福了。”

    “郡王爺?”老者一臉驚訝的看向小廝,見他肯定的點頭後,才顫顫巍巍道:“我的老天爺,我這小老兒今日可是走運了。”說完,就從荷包裡取了一塊銀子塞給小廝,見小廝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收下後,才只好自己收好。

    等他坐上郡王府送他回家的馬車後,老者摸著袖中的荷包,面上的喜色怎麼也消不下去,那位郡王妃眉清目秀,目明秀鼻,是個貴氣之相。那位郡王爺身上氣勢不俗,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福貴之像,這兩人不僅是相貌過人,就連面相也是難得的貴氣之相,真不愧是郡王與郡王妃,氣勢就是跟普通人不同。

    樹蔭下,華夕菀半瞇著眼睛見晏晉丘朝自己這邊走來,她把手裡的扇子放到桌上,端起綠豆湯慢慢喝起來,待晏晉丘走近也沒有放下手裡的碗。

    晏晉丘見華夕菀不理他,靜靜的坐在她身邊,看著她把一碗綠豆湯用了大半後道:“我們有幾日不曾進宮去看望皇祖母了,你明日跟我一道去可好?”

    華夕菀放下碗,接過紅纓遞來的茶水漱了口,用手絹緩緩擦著嘴角道:“郡王爺發話,妾身自然遵從。”

    “我早說過,我們之間不必講究這些,”晏晉丘朝身後的木通招了招手,從他手裡取過一個檀木盒子道,“前些日子你說喜歡蜀地的繡品,我讓人連夜繡了些手絹,你看看是否合心意,若是喜歡,就讓她們給你做幾套夏裙。”

    華夕菀從他手裡接過盒子,打開盒子看了眼盒中的手絹,朝晏晉丘頷首笑道:“有勞郡王爺這般細心。”說完,也沒有說喜歡還是不喜歡,便把盒子放到了一邊。

    晏晉丘視線掃過被放到旁邊的盒子,看了眼圍在四周的丫鬟小廝,揮手讓這些人退下後,嘆口氣道:“夕菀,我有時候真不明白你的想法。 ”

    聽到這話,華夕菀不怒反笑:“有時候我的看法與你一樣。”

    晏晉丘神情微怔,微微移開視線道:“你我乃是結髮夫妻,又有什麼不可言?”

    華夕菀凝神看著他,半晌後突然笑開道:“那麼你想對我說什麼,我一定好好聽著。”

    氣氛頓時沉默下來,良久後,晏晉丘伸手撩起她耳邊的碎髮,嘆息道:“我們好好過日子吧,別為了一些小事弄得彼此不愉快,不僅傷感情,還對你我都不好。”

    臉頰旁的手有些溫熱,華夕菀抬頭看著這個笑得滿臉溫柔的男人,漸漸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好。”

    晏晉丘伸手環住她,懶腰把她抱了起來,然後……腳下一個踉蹌。

    華夕菀從他懷裡翻身下來,笑瞇瞇道:“還是我自己走吧。”世人都知顯郡王只愛文,不喜武,平日不喜武的他又怎麼輕易攔腰抱起一個人來?

    她回頭看了眼遠處站著的小廝丫鬟們,任由晏晉丘握住自己的手,然後在對方有些尷尬的笑意下,十分體貼的補充道:“抱不起也沒什麼,我雖然看起來瘦,實際上還是有些重量的。

    晏晉丘:“……”他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被對方安慰到,尤其是對方還笑得毫無誠意時。

    在內院伺候的下人們發現郡王爺又回內院住了,並且還堆了不少東西到郡王妃私庫中。而郡王妃照舊是悠閒的吃喝玩樂,好像之前讓郡王爺連住好幾天書房的事情不存在似的。

    木通白夏等人也鬆了口氣,畢竟主子之間有矛盾,對他們下人來說不是好事,現在兩人和好如初,簡直再好不過了。

    華夕菀進宮的次數並不多,一是因為他們的身份需要避諱,二是因為她懶得跟宮裡幾位暗中交鋒。可是不管如何,面上的功夫是要做好的,就像皇后與太后一樣,明明沒有什麼感情,但是重要場合永遠是一副婆媳和睦的樣子。

    太后住的福康宮給華夕菀一種奢華厚重感,她看著走在前面引路的宮女,想起對自己永遠各種滿意的太后,又想想那位言語間處處陷阱的皇后,就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等到了內室一看,皇后果然也在,不僅她在,太子與太子妃也在。華夕菀看了眼晏晉丘,上前幾步道:“夕菀見過皇祖母,幾日不見,皇祖母氣色好像又好了些,難道是因為沒有孫媳來煩皇祖母,所以皇祖母神清氣爽,精神奕奕?”

    “哎唷,哀家可捨不得這麼好個孫媳,”太后被華夕菀的話哄得笑容滿面,不容華夕菀給皇后等人見禮,便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好一陣稀罕的誇讚後,才對旁邊的晏晉丘道,“我瞧著夕菀這幾日瘦了些,看來是你這做夫君的不夠盡心。”

    “皇祖母,郡王爺待孫媳很好,只是近來天熱,才進食少了些,郡王爺為了讓孫媳多用些東西,恨不得把府裡好吃的好用的都給了孫媳,您可不能冤枉他,不然回去後他不待孫媳好了怎麼辦?”華夕菀抓著她的袖子,紅著臉解釋,“那倒是孫媳只能找皇祖母您哭訴了。”

    “他倒是敢,”太后笑瞇瞇的讓下人給晏晉丘端凳子,然後對皇后道,“瞧著他們這些晚輩之間親親熱熱的,哀家心裡比吃什麼都甜。”

    皇后知道太后是在暗示太子與太子妃之間,便僵笑道:“母后說得是。”

    太子妃艷羨的看了眼華夕菀,又看了看身邊的太子,心裡又是難堪又是難過,把頭埋了下去。

    太子抬頭看了華夕菀好幾眼,只是礙於太后還有晏晉丘在場,他表現得還不算露骨,但是那頻頻朝華夕菀張望的眼神,已經讓晏晉丘眉梢微微動了一下。

    “太子殿下,”晏晉丘突然道,“聽聞太子殿下這幾日在跟著鐘太傅學習,不知鐘太傅為人可嚴厲?”

    “唉,”太子嘆了口氣,見皇后盯著自己,便勉強笑道:“鐘太傅才學淵博,跟著他學習,讓本宮受益匪淺。”想到鐘太傅那種嚴肅的臉,太子殿下就覺得自己心口發堵。

    “鐘太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常人便是想請教他也是不能的,殿下能得鐘太傅教導,倒也很好,”晏晉丘朝他拱手道,“日後臣弟若有不懂之處,還請殿下多多指教。”

    “哈哈,客氣,客氣。”太子乾笑兩聲,他去指教才學過人的晏晉丘,這簡直就像是一個笑話。

    華夕菀默默的移開視線,在晏晉丘面前,太子的智商簡直又刷新了新低,讓她都不忍心看。偷偷觀察了眼皇后,果然見她皮笑肉不笑強壓怒氣的樣子。明明皇帝與皇后都是挺聰明的人物,怎麼太子的智商沒有得到進化,反而出現了返祖現象?

    皇后剛想開口說話,結果被太后開口打斷:“好啦,你們堂兄弟都是好孩子,不必互相客套了。前兩日殿中省讓人送了新的血燕窩來,我讓小廚房做了些,你們也一起嚐嚐吧。”

    話說完,就有幾個宮人端著托盤近來,每個托盤中就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精緻瓷碗,華夕菀接過碗看了眼,忍不住挑眉看向皇后。

    皇后看清煮出來的燕窩成色時,當下便變了臉色,朝太后跪了下來。

    華夕菀原本坐在太后跟前的小凳上,眼見皇后跪下,就忙起身退到已經站起身的晏晉丘身邊。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1章 招惹

    眼見著皇后跪下,太子與太子妃也坐不住,跟著跪了下來。華夕菀扭頭見晏晉丘狀若無事般站在一邊,也就跟著站著了,大熱的天跪在地上確實不太好受。

    “哀家年老力衰,早已經討人嫌了,”太后彷彿沒有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眼眶通紅,就像是孤苦無依的老人失去了一切,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如今連宮侍們都能欺到哀家頭上,哀家還有什麼面目活著?當年哀家就該陪先皇去了,也不必留在這冷冰冰的屋子裡,吃著這亂七八糟的東西。”

    “母后息怒,兒媳定會嚴懲這些膽大包天的惡奴,您是皇上與兒媳的頂樑柱,您老說這樣的話,讓兒媳還有何顏面活著?”皇后說未說完,淚已經先流,“是兒媳之過錯,只求母后放寬心,別氣著身子,不然兒媳真是無顏去見皇上了。”

    殿中省偶爾怠慢福康宮的事情,皇后是略有知曉的,但也只是嘴上囑咐兩句,要說多上心那是沒有的。她原本覺得太后這樣的性子,定不會把事情鬧出來,豈知太后竟然如此直白的把事情鬧出來,這事若是傳出去,皇上與她豈不都成了不孝之人?

    大昭朝以孝治國,向來講究尊老愛幼。太后雖不是皇上生母,但是在她被尊位太后那一日,她就是皇上的母親,是全朝上下需要敬著的太后。堂堂太后在宮中受到下人苛待,沒有誰會相信是宮侍膽大包天,只會認為是她這個皇后故意怠慢。

    不管此時心裡有多惱恨太后此舉,皇后面上卻滿是擔憂與懊悔,只紅著眼眶流著淚不斷的勸著太后,儼然一副孝順至極的模樣。

    “罷了,你雖是皇后,但后宮之事繁雜,偶有不察也實屬正常,”太后臉色頹然的讓人把皇后扶起來,擦著腮邊的淚道,“是哀家思慮過多了。”

    這話看似諒解了皇后,實則卻是給皇后定了一個失察罪名,而且失察的地方是她福康宮,而不是別處。

    華夕菀看著這婆媳二人一來一往,忍不住心顫,太后突然發難,而且用了這種粗暴的手段,必然是因為后宮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太后為求自保,才把事情鬧大。

    有時候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後,對太后而言也許是好事。畢竟若是太后出了什麼事,那麼知曉這件事的人,就會不由自主的懷疑到帝后二人頭上,就算真的與帝后無關,這兩人也說不清楚,只怕還沒法主動向人解釋。

    “太后 ,盛郡王殿下與盛郡王妃殿下求見。”

    看熱鬧不嫌事多,皇后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盛郡王也會來插一腳,她甚至懷疑這事是太后有意策劃,故意在兩個郡王面前給她沒臉。可是儘管心裡這麼想,她面上卻是分毫不漏,打量太后時,發現她面上也露出詫異之色,似乎沒有想到盛郡王夫妻兩人會過來。

    “讓他們進來吧。”太后整了整衣冠,雖然看起來恢復了以往的氣度,但是微紅的眼角讓人一眼便看出有哭過的痕跡。

    太子妃想上前替皇后整理衣角,卻被皇后不動聲色的攔下,她慢慢擦著眼角道:“坐著吧。”

    太子妃抿唇在太子身邊坐下,神情有些晦暗。旁邊的太子見太后與皇后沒有繼續鬧下去,就想起身離開,聽到盛郡王來了,有些厭煩的皺了皺眉,不過好在知道這是什麼場合,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

    晏伯益與侯氏進來便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行完禮後便安安靜靜坐在一邊。他與晏晉丘不同,自小只養在自己父母面下,所以與太后並沒有多少感情,來探望太后也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太后因為剛剛掉過淚,所以開口後聲音便有些沙啞,侯氏忍不住問道:“皇祖母,可是身子不適?”

    “無礙,不過是發生了些小事,”太后看了眼皇后,繼續對侯氏道,“沒有想到你們三兄弟竟是一齊到了哀家這裡 ,難不成是約好的?”

    太子與盛郡王極為不對付,聽到太后這話撇了盛郡王一眼,滿臉的不屑。晏晉丘便笑著道,“這可不是我們約好,只是大家都想念皇祖母罷了。”

    太后被他這話哄得露出兩分笑意,然後對皇后道:“殿中省給哀家變色燕窩的事情,你自己拿捏著處理,哀家跟這些孩子們聊聊,您事務繁忙,就不用陪哀家了。”

    皇后聞言起身朝太后福身道:“兒媳告退。”

    太后這個老不死的,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難堪!皇后出了福康宮後,臉了變了幾變才恢復平日里端莊的模樣,心裡卻是對太后此舉非常不滿,可是想到當今朝中局勢,只好咬牙把這口氣忍下,她就看這老不死能活到什麼時候!

    “皇后。”一個宮女匆匆過來,面色有些蒼白,壓低聲音在皇后耳邊道:“聽太醫院傳來的消息說,敏妃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兩個月?”皇后眉梢微挑,隨即笑著道,“宮中后妃有孕,那是大大的喜事,本宮去看看敏妃,你們去備下厚禮,可不能委屈了敏妃娘娘。”

    “是,”宮女聞言面色漸漸恢復正常,無聲的退到了一邊。

    福康宮內,平日里甚少在一起的堂兄弟不管誰和誰不對付,這會兒嘴巴上都還挺客氣,前提是要忽略太子那亂飛的眼神以及盛郡王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因為天熱,宮女給他們端來了荷香祛暑湯,華夕菀看著手裡精緻的瓷碗,這可真不像是被殿中省怠慢的樣子。

    喝了一口湯,有一股淡淡的荷葉香味,微甜馨香,解暑又不覺得寡淡,這種湯看似簡單,實際上做法十分講究,看來太后身邊就連個廚子都不是簡單人。

    “早幾年聽聞顯郡王妃身子不大好,不知現在如何了?”太子妃道,“平日里也不常見你出門遊玩,我可是想和你親近很久了。”

    “多謝太子妃殿下關心,我身子已經好了很多,只是仍舊苦夏畏寒,”華夕菀擦著嘴角,面帶愧色道,“我也有心出來和大家多玩玩,只是擔心給大家添麻煩,思來想去也就乾脆待在府上了。”

    “我們自家人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太子妃仔細打量華夕菀,對方穿著一件秋色宮裝,膚色白得幾乎透明,確實顯得有些瘦弱,“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們一定要好好聊聊。”

    “太子妃殿下相邀,只要身子爭氣,我一定欣然參加,”華夕菀柔柔一笑,給人一種柔弱可憐的模樣。

    便是嫉妒她美色的太子妃見她這樣,也生不出厭惡之心,反而多了幾分喜歡之意,“那便好,只是若身子不適也不要太過勉。”

    侯氏聽到這話,有些意外的看了太子妃一眼,這話可不像是太子妃說的話,難得把華夕菀的承諾逼了出來,卻又主動往後退了一步,太子妃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不過顯郡王倒是好性,娶回這麼個萬事不管的郡王妃,日後可有他愁的。侯氏瞥了眼嘴角帶笑的晏晉丘,心裡覺得有些諷刺,這副深情的模樣不知是做給華夕菀看還是義安候府的人看?

    “哀家這個老婆子,就喜歡看你們這些年輕女子坐在一塊,”太后開口道,“這漂漂亮亮的模樣,多讓人稀罕。”說完這句,她又多看了晏晉丘與華夕菀幾眼,她最喜歡這對小夫妻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們皇家可找不出一對比他們更好看的夫妻了。

    太子聽到這話,趁機多瞅了華夕菀好幾眼,然後笑嘻嘻道:“皇祖母此言甚是有理。”

    晏晉丘視線飛到太子身上,皮笑肉不笑道:“太子殿下娶得太子妃如此賢妻,難怪如此贊同皇祖母的話。”

    華夕菀哀怨的斜睨他一眼:“郡王爺這話是在嫌棄妾了?”

    太子見華夕菀那哀怨的模樣,差點代替晏晉丘說不嫌棄了,只可惜美人已經有夫,他只能眼巴巴的多看上幾眼。

    “你在我心裡,自然是最好的,”晏晉丘當著眾人的面伸手捏了捏華夕菀的掌心,笑得一臉溫柔。

    太子有些艷羨的看著晏晉丘的手,若是這等美人是自己的女人就好了,他定捨不得她受一絲委屈,她要什麼自己便給什麼,就算是要自己的心肝他也是捨得的。

    端著茶水漱口的太子妃冷眼看著太子這般模樣,素手一抖,精緻的茶杯摔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驚得太子收回了自己心無禮的視線。

    “孫媳手誤驚到皇祖母,求皇祖母責罰,”太子妃起身朝太后行了一個禮。

    “不過是個茶杯,有什麼責罰不責罰的,”太后讓人給太子妃換了一杯茶,笑瞇瞇的對太子與晏伯益道,“你們要多學學晉丘,多疼自家媳婦。”

    “伯益謹遵皇祖母教誨,”晏伯益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禮,雖然恭敬,但是顯得有些乾巴客套。

    太后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抬起茶杯道:“這天也不早了,你們年輕人事情多,就早些回去吧。”

    幾個後輩聽到這話,齊齊起身告辭。

    等出了福康宮後,太子湊到晏晉丘身邊說些沒什麼營養的廢話,可是總是被晏晉丘三言兩語便擋了回去,幾次三番後,他終於偃旗息鼓了。

    晏伯益冷眼看著晏晉丘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凌厲,移開自己的視線,掩飾住自己對太子的厭惡。只是因為出生,如此荒唐的一個人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天下交到這樣一個人手中,若是晏氏一族的先人知曉該作何想?

    等與太子分開走後,晏晉丘面上的笑意消失殆盡,他伸手扶了扶華夕菀鬢邊的朱釵,突然笑道:“瑰寶豈能由他人窺視。”

    華夕菀笑得溫柔纏綿,彷彿全然不知晏晉丘話中深意。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2章

    他們從宮裡回來的第三天,華夕菀就聽到一個驚天大消息,那就是宮裡有身孕的敏妃流產了,流產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太子突然從轉角處拐出來,撞到了她肚子上。敏妃腳下一歪,肚子裡的孩子頓時給摔沒了。

    因為皇帝子嗣單薄,所以在聽聞敏妃有孕後,整日被外面關於太子流言弄得焦頭爛額的他終於有點開心的事,結果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兩天,有人告訴他孩子沒了,罪魁禍首還是讓他頭疼的太子。

    這一番刺激下,皇帝氣得收了皇后的鳳令,讓她閉門思過一個月。然後又把太子叫過來罵了一頓,還讓人打了他十個板子,甚至還勒令他老老實實留在太子府上跟著太傅學習,暫時不要出現朝堂上,也不要進宮。

    在華夕菀看來,如果不是因為皇帝只有太子這一個兒子,沒準太子的儲君之位早就沒了。只可惜他膝下只有這麼個熊太子,氣得吐血也說不出廢太子的話。不過即便如此,想必皇帝心中對太子的情誼也越磨越少了。

    感情這種東西,有時候是經不得一次又一次的折騰,更何況啟隆帝是皇帝,就算與太子有父子情,但是絕對不會像普通老百姓那般純粹。

    啟隆帝一怒之下的舉動,幾乎等於一巴掌呼在皇后與太子的臉上。皇后身為一國之母,被收了鳳令還要閉門思過一月,這在京城權貴圈子裡,幾乎成了一場笑話。更別提太子作為大昭未來繼承人竟然被杖責,這簡直就是把太子的顏面往地上踩,以後就算繼承了皇位,也會成為人生污點。

    看來啟隆帝是氣急敗壞了,不然哪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華夕菀對太子沒有什麼好感,所以聽到這些傳聞後,當下就讓膳房的人給她多加了幾道菜,犒勞一下自己的好心情。

    因為皇后與太子被打了臉,連帶著端和公主都收斂了不少,平日里喜歡邀請人聽戲賞花的她,這幾天一直老老實實的待在公主府,讓一些平日里喜歡捧著她敬著她的人都跟著小心翼翼起來。

    幾天過後,不知道是啟隆帝消了氣還是意識到自己此舉做得太過不妥,於是又特意賞賜了不少補身體的東西給挨了打的太子,把皇后的鳳令也還回去了。此舉也等於是告訴京城眾人,此事已經揭過,皇后還是皇后,太子還是太子。

    又過了幾日,敏妃被皇帝晉封為貴妃,得了不少皇帝的賞賜,一時間也得了京中不少人的側眼。不過敏貴妃倒是沒有因此而張狂,反而越加低調起來,漸漸的也就沒有人再提起她。

    聽聞敏妃一事後,華夕菀忍不住嘆了口氣,做后宮裡的女人本就不是什麼幸事,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又小產了,對后宮女人來說,無異於是晴天霹靂,就算給了敏妃一個貴妃之位又有什麼用?難道還能還她一個孩子?

    她正想著這事,就見晏晉丘滿臉笑意走了進來,便問道:“晉丘這是遇到什麼好事了?”

    “方才得了一張名家書法,那可是難得的珍品,自然心喜。”晏晉丘接過丫鬟呈上來的茶,喝了一口後道,“聽說不久後華侍郎家中有喜事?”

    “是啊,我大堂姐與周侍郎兒子快要成親了。”華夕菀想起周雲恆剛出了孝便讓身邊通房丫頭有了身孕,因為不同意父母把孩子打掉,把事情鬧得不少人家都知道了。現在雖然那個通房已經被送走,孩子也打掉了,可是在華夕菀看來,這樣的男人實非良配。

    見她神情有些不對,晏晉丘便問:“可是有什麼不妥麼?”

    “沒什麼,只是聽說這位周家公子房裡鬧出了些事,”華夕菀嘆了口氣,“我擔心大堂姐嫁過去吃虧而已。”

    “父母之母,媒妁之言,這門親事若是有什麼不妥,她的父母早就該解除婚約了,如今你大堂姐家裡既然沒有任何反應,那麼也就代表他們下定了決定要把人嫁進周家,你這般擔心又有何用,”晏晉丘挑眉道,“你大堂姐外祖張家如今也算是有侯爵的人家,想必周家不敢怠慢她。”

    晏晉丘不太清楚她們姐妹之間的感情,所以沒有說有她這個做郡王妃的堂妹在,周家也會收斂許多。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想太多,仔細費神。”

    華夕菀笑了笑,轉而跟他聊起別的事情。晏晉丘在外面很多事不會跟華夕菀提,華夕菀也樂得不用沒事找事,大家東拉西扯閒談一番後,不知怎麼就扯到了床上。

    一覺醒來,下午的時間已經過了大半,華夕菀從床上坐起身,看著臨窗坐著看書的男人,陽光的餘暉投在他的發間,給他的頭髮染上了縷縷金色。華夕菀邊欣賞著美色,邊認真的想,若是在她上輩子十八歲的時候,一定會愛上這種相貌英俊,身份高貴,溫文爾雅又風度翩翩的男人。可是後來她進了娛樂圈摸爬滾打,見慣了那些有錢男人背後的一面,就對高富帥這種種類的男人抱著可看可褻玩卻不可愛上的心態。

    人生如此短暫,愛情又那麼虛幻,她不想讓虛幻的愛情佔據了短暫的人生。女人總是習慣為了愛情付出一切,甚至忘了自己,大概是她更愛自己一些,所以愛情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晏晉丘回頭見華夕菀看著自己,便放下手裡的書笑道:“醒了?”

    “嗯,”華夕菀走到鏡前拿起梳子慢慢的梳理著自己的頭髮,看著銅鏡中稍顯模糊的面容,“晉丘你的畫作在外面早已經千金難求,沒有想到竟然還會因為得到一副字畫而欣喜。”

    “先輩優秀之處,值得我欣賞與學習,越是珍貴的東西,到手後就越容易讓人欣喜。”晏晉丘走到華夕菀身後,從她手裡拿過梳子,替她梳理著滿頭的青絲。因為華夕菀頭髮十分順滑,一梳子下去,輕輕的便到了底。

    “夕菀的頭髮真漂亮,”他從盒子裡選出一支碧玉釵,輕輕的把頭髮挽起,似乎嫌自己弄得不好看,又調整了幾下,“每當我心情不好時,摸一摸這頭青絲,便再無煩心事了。”

    戀頭髮這種癖好,這麼直白的說出來真的好嗎?

    華夕菀覺得自己的頭髮被晏晉丘弄得有些慘不忍睹,但為了不打擊他的積極性和自己的審美要求,乾脆不看鏡子裡的自己,反正眼不見心不煩:“那晉丘日後可不能讓我生氣,因為聽說女人如果及常常生氣,會造成脫髮的。”

    “我怎麼捨得?”晏晉丘又挑了支玉釵把頭髮固定住,讓髮髻看起來不是那麼鬆鬆垮垮,“此生有了你,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華夕菀笑而不語,身後這個男人所求甚多,一個她又怎麼比得上他心中所求?

    兩人親親密密的說完夫妻私房話,吃過溫馨的晚飯,然後相擁而眠。

    八月初二這一天,華夕菀難得的早起了,梳好妝挑了一件淺紫裙裝,坐上車駕趕往華家二爺府上,畢竟今日乃是華依柳出嫁之日,她就算再愛睡懶覺,也不會在今日掉鍊子。

    到了侍郎府上,已經來了不少的賓客,華夕菀剛進府,便有不少女眷圍了過來跟她見禮問好,甚至就連張夫人都因為前兩個月張公子一案特意來跟她道謝。

    大概是因為今日乃外孫女出嫁的好日子,張夫人特意穿了一件暗紅色褂子,只是有些瘦削的臉看起來有些蒼白。

    “大家快快請坐,不必這麼客氣,”華夕菀扶著張夫人的手坐下,笑著對在座女眷道,“今日是大堂姐的好日子,咱們不必講究虛禮,不然二嬸以後一定不願讓我來了。”

    因為華夕菀給自家女兒撐了面子,張氏面上的喜色擋也擋不住:“郡王妃這話可是冤枉二嬸了,若是你願意,即便從此住在二嬸府上也是無礙的,就只怕郡王爺不肯的。”

    已經成婚的女眷聞言都善意的笑出聲,那些沒有成婚的姑娘小姐們,紛紛低著頭滿臉羞澀的裝作聽不懂這些玩笑話。

    顯郡王心疼自家郡王妃的事情,早已經是京城眾所周知的事情。今日華夕菀到侍郎府上來,坐的是郡王車駕,前有侍衛開路,後有宮女捧鏡端爐,可見郡王爺是捨不得她受半點委屈的。

    這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華家三姑娘嫁給顯郡王,又得顯郡王如此情誼,不知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

    有人羨慕,自然也就有人嫉妒,廳中也有心系顯郡王的姑娘,如今見華夕菀風風光光的出場,心裡早打翻了幾壇子醋,恨不得說上幾句話,能把華夕菀酸上一酸,只是礙於自己未嫁女的身份,強忍著沒法開口而已。

    “早聞郡王妃國色天色,老身一直無緣得見,今日有緣相見,才知所言非虛,”一位花甲婦人笑著道,“說句越矩的話,郡王妃這般容色,老身活了六十餘年,也沒見過比郡王妃您更出色的女子了。”

    華夕菀淺笑道:“陸夫人這話說得我快沒臉見人了,我瞧著屋子裡好些標誌的姑娘,便是我瞧見也是欣喜不已的。”

    有幾個聰明的女眷聞言頓時訝然,這位郡王妃以往幾乎從不出現在人多的場合,卻能如此輕易的把人辨認出來,這是何等的眼界與心境?

    難怪能把顯郡王迷得神魂顛倒,這樣的容貌與手段,世間有幾個男人能抵抗得住?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3章 盧氏怒

    說笑間,就聽到侍郎府的下人來說姑爺到了,華夕菀見老太太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便笑著上前扶住老太太:“祖母小心,孫女扶你過去看看。 ”

    “好好,”老太太見做郡王妃的孫女扶著自己,面上的笑意越加明顯,就連腳下的步子都走得穩了許多,旁邊女眷們紛紛上前湊趣誇華夕菀孝順,更是讓老太太笑開了臉。

    姚氏與盧氏跟在老太太身後,聽著四周不斷的誇讚聲,姚氏有些嫉妒的看了眼身邊的大嫂,如今三侄女成了郡王妃,京中女眷都開始捧著敬著大嫂,彷彿華夕菀隨便喘口氣就跟仙氣似的。

    現在不就是伸手扶了扶老太太,就彷是她做了天大的事情般,那些奉承的話她聽得都替這些人臉紅。

    “弟妹,小心腳下,”盧氏似笑非笑的伸手扶了姚氏一下,讓姚氏回過神來,面上擠出幾分笑道,“大嫂請。”

    盧氏朝她看了看,抬腳便走到了她前面。

    以為她會客氣幾下的姚氏見狀,差點沒氣得咬碎一口牙。

    一行人進了內院,見周雲恆正在請華依柳出房門,便紛紛停下腳步,站在旁邊對周雲恆上下打量著。

    平心而論,周雲恆的相貌還是不錯的,鮮紅的新郎裝把他襯得唇紅齒白,只是眉眼間的輕佻在華夕菀看來,不是個安分過日子的男人。男人貪花好色,只要不鬧出大事,在很多男人眼中,也不過是說一句少年風流,只可惜嫁給這些男人的女人了。

    “唉。”老太太活了幾十年,哪裡看不出周雲恆算不得良配,只是礙於身份,周華兩家的婚事又是板上釘釘,她實在不好多言。

    她雖然不喜歡華依柳的性子,但畢竟也是華家的子孫,哪裡就願意華家的人嫁出去受其他人家的委屈呢?

    華夕菀聽到這聲嘆息,心裡對老太太倒是高看了幾眼,這位雖然有時候會做些糊塗事,不過倒沒有什麼壞心眼。

    這聲嘆息姚氏與盧氏都聽見了,不過誰都沒有出聲。

    在周雲恆請了三聲之後,房門開了,華依柳被她的弟弟華存蘆背了出來,張氏站在房門背後抹眼淚,眼中滿是不捨。

    華夕菀見張氏這副模樣,不知怎麼的,視線就落到背華依柳出門的華存蘆身上,聽說皇帝近來有意提升周家老爺子為尚書,並且準備讓他做明天春闈的主考官。

    張氏寧可忍受周雲恆婚前與通房不清不楚,也要把華依柳嫁到周家 ,只怕是為了華存蘆的功名鋪路。也許在張氏眼裡,兒子才是最重​​要的在,至於女兒的幸福在兒子的功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如若不然,世間有幾個母親捨得把女兒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又不是走投無路,何必做得如此委屈?

    只是此事,不知二叔又是怎麼想呢?是默認還是因為別的事情而妥協?

    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震得華夕菀耳朵嗡嗡作響,她乾脆與其他女眷一起回了待客廳,過了一會兒就見張氏紅著眼睛回來了。

    客人見狀誇了周雲恆幾句,總算哄得她露出了幾分笑意:“這閨女一出嫁,我心裡就跟缺了什麼似。”

    “可不是如此,這女兒家未嫁前,誰不是家裡的掌上明珠,這嫁到別人家,就要看姑爺疼不疼人,不然可就要苦一輩子。”

    聽到這話,張氏神情間有些不安,但也只是眨眼間的事情,很快她便狀似自我安慰道,“周家乃是書香世家,最是講理不過,想來我們家閨女嫁過去也不會受委屈。”

    其他女眷聞言也只是笑著稱是,彷彿都不知道之前周家公子出孝不久便弄大通房肚子一事,轉口誇起周家一族的風骨來。

    姚氏有些鄙夷的瞥嘴,虧得她這個二嫂出自張家,這事做得可真不地道。眼睜睜把自家閨女嫁給那樣一個人,竟然還有臉說那是良配,真是做了婊子還要貞潔牌坊。

    她自詡是俗人,可也捨不得自家閨女嫁給那樣一個姑爺,兒女都是心肝肉,她做不出犧牲一個填補另一個的事情來。都這樣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名家出生,真是嘴大了不怕風閃舌頭,呸!

    老太太見姚氏面上的鄙視太過明顯,便伸手拉了她一把:“二姑娘今日怎麼沒有過來?”

    “二丫頭身子不太舒服,今日乃是大姑娘的大喜之意,便讓她在府裡休息,”姚氏也驚覺現在客人眾多,她不能露出什麼情緒,便笑著道,“待大姑娘回門時,我讓她多陪大姑娘說說話。”

    婚事上有講究,未嫁女若是來了月事,是不能參加別人婚禮的,不然會讓婚事不吉。姚氏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是女客,自然明白姚氏說的是什麼,只覺得華家二姑娘明事理,沒有為了想湊熱鬧,便讓自己的堂姐婚事添上晦氣。雖然這位華家大姑娘嫁的男人,本也算不得什麼良人。

    華夕菀突然覺得有些膩歪,她走到盧氏身邊坐定,端起茶杯慢慢喝起來,懶得跟張氏這樣的人多說話。

    “要說嫁得好,我覺得還是三姑娘更甚一籌,”姚氏突然開口道,“顯郡王才貌權勢都比周家公子出眾,又是個體貼人,大家說是也不是?”

    姚氏這話表面是在誇獎顯郡王,實際上是在打張氏的臉,還有挑撥離間的意思在裡面。只看這話一出,張氏難看的臉色就知道。任誰聽到別人說自家姑爺比不上別人家姑爺,都不會多高興,更何況華夕菀與華依柳還是堂姐妹,實在被人拿來比較。

    眾女眷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料到姚氏把話說得這般粗陋明白,這讓她們怎麼回答?說是,那是明晃晃打張氏的臉;說不是,就等於得罪顯郡王妃。

    這華家妯娌之間有矛盾是華家的事情,她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牽扯進去。

    “我看這兩個姑爺都好,都是溫和貼心的人,”老太太笑瞇瞇的看了姚氏一眼,揚聲道,“今日是我們家大姑娘的好日子,府上已經備上薄酒,還請大家不要嫌棄飯菜簡陋。”

    老太太作為華家輩分最高的人發話,大家都給了面子,紛紛把話頭引開,然後按照尊卑落座,等著華家開席。

    酒席結束坐了沒一會,華夕菀就找藉口起身告辭,如今這個侍郎府上,她是懶得多呆一會兒,也更加不想去看張氏那副做派。

    越待在這裡她越是覺得,張氏這樣的人比姚氏更為可惡。

    盧氏沒有多說,只是叮囑她要多注意身體,送她到了二門外,見她進了轎子,靜靜的目送轎子越行越遠,才轉身回了內院。

    此時內院裡已經沒有外客,張氏與姚氏正在因為姚氏剛才的話爭吵,盧氏進屋時,就聽到張氏道:“郡王爺又如何,又不是正經的皇子,華夕菀現如今不過是仗著好容貌受顯郡王寵愛罷了,再等幾年你且看她又能如何?”

    聽到張氏這般詛咒自己的女兒,盧氏頓時便砸了手邊一個細瓷花瓶,然後怒指著張氏氣勢洶洶道:“張氏,你有本事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張氏看了眼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花瓶,又見大嫂怒氣沖衝的模樣,強撐著語氣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

    “呵,”盧氏怒擊反笑,然後譏諷道:“我們家姑爺再不濟那也是皇親國戚,不像有些人,即便姑爺弄大了通房肚子也要眼巴巴的把閨女嫁過去,這樣的做派,我可做不來。就這模樣​​,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說三道四,也不照照自個兒鏡子,看看自己的臉是妖是鬼,沒得出來噁心人。”

    盧氏這話說得粗俗又痛快,氣得張氏差點喘不過氣來,偏偏盧氏說的事情真真切切發生過,她即便是想反駁,也找不到理由。

    盧氏可不管她氣成什麼模樣,不管不顧道:“我就是個粗魯人,學不來某些名家做派,更做不來賣女為兒鋪路的事,我家兩個兒子雖然不爭氣,但是我們也記得教他們一句自力更生,別以為姐姐妹妹嫁了誰就有了依仗,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只當別人是傻子呢!”

    見大房與二房鬧成這樣,姚氏樂得看熱鬧,只是心裡對盧氏卻是起了畏懼之心,畢竟姚氏惹得這位不高興,這位有可能直接把她臉面扒在地上用腳踩,她以後還是少惹為妙。

    “既然二弟妹這裡容不下我等俗人,我便告辭,”盧氏一通罵之後,冷眼看著張氏氣得臉色泛白的模樣,轉身帶著一干子丫鬟婆子便呼啦啦的離開了侍郎府。

    別人說她潑婦也好,粗魯也罷,反正她學不來張氏那一套,她的孩子,誰也別想欺負!

    “嗤,”姚氏陰陽怪氣笑道:“就那麼個玩意兒還要意思跟顯郡王比,多大的臉。”說完,扶著老太太便出了門,徒留氣得面紅耳赤的張氏在屋子扔東西發洩怒意。

    這麼一鬧,她反而覺得大嫂這個人越看越順眼了,張氏這樣裝腔作勢的人,就該這樣治她。

    顯郡王府馬車上,華夕菀想著張氏與姚氏平日的為人,張氏比較矯情,姚氏比較愛比較,愛佔便宜,若是對兒女的態度,姚氏倒是比張氏好多了,她個人並不喜歡張氏這樣做派的人物,儘管也許一些世家中,本來就存在犧牲女兒,扶持兒子的現象。

    就在這時,突然外面傳來很多人的驚叫聲,她坐著的馬車也開始劇烈搖晃起來,一個沒抓穩,腦袋就重重撞在了車璧上。

    “郡王妃!”馬車又搖晃了幾下後,才停了下來,白夏與紅纓擔憂的衝進馬車中,小心扶著她坐好,“郡王妃,您沒事吧?”

    等華夕菀抬頭後,她們才嚇得變了臉色,因為華夕菀額角滲出鮮紅的血,看樣子傷得不輕。

    “來人,快請太醫去郡王府,”白夏掏出乾淨的棉帕捂在華夕菀的傷口上,“快些回府,郡王妃受傷了。”

    華夕菀見白夏這副驚惶的模樣,擺手道:“別擔心,只是看著嚇人罷了,外面是怎麼一回事?”

    白夏面色有些難看道:“國舅爺驚了馬,撞了不少小攤,現在馬已經被禁衛軍制住了。”

    “城內不是早有規矩,除了特殊情況外,不能自由縱馬嗎?”京城里人多,所以一些貴族子弟就算喜歡騎馬,也是去京郊外玩玩,若是在城裡騎馬,必須要有侍衛牽引,這國舅爺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聽說是因為國舅爺跟人打賭,說是馬術精湛,就算在城內騎馬也不會出事,”白夏說到這,有些咬牙切齒,“剛才外面還有個孩子受了傷。 ”

    “在下衛尉寺少卿張厚,特來給顯郡王妃請罪,在下儘管不力,讓郡王妃您受驚了!”

    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華夕菀沒有說話。

    紅纓走出馬車,朝此人福了福身:“此事是實屬意外,請大人不必在意,只是我們家郡王妃頭部受了傷,需要回府醫治,此處需要大人多多費心了。 ”說完,又拿出一個荷包奉到此人面前,“郡王妃聽聞路上有個孩子受傷,所以特命奴婢送些醫藥費給這個孩子,此事也請大人代勞了。”說完,又是一福。

    “姑娘客氣,郡王妃心慈,孩子的家人一定會感激她的,”張厚乃是四品衛尉寺少卿,在京中也是有幾分臉面的人物。此次國舅爺惹出事端,甚至還導致顯郡王妃受傷,他本以為以顯郡王府的顯赫,不會給他什麼好顏面。誰知沒有料到,郡王妃竟是如此寬和之人,他把荷包拿好,朝馬車裡的人行禮道,“在下告辭,望郡王妃早日康復。”

    這時他聽到馬車里傳來一個女聲,音量不大,但足以讓他聽清。

    “多謝張大人。”

    “不敢。”他後退幾步,目送著郡王府的車駕漸漸走遠,然後低頭看著手裡的荷包,笑了一聲。

    國舅爺縱馬驚了顯郡王妃車駕,害得顯郡王妃受傷,近幾日京城恐怕又有熱鬧瞧了。

    只可惜他衛尉寺上下,要被國舅爺此舉牽連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4章 方家

    要說這位國舅爺,在京中也算不上是特別能耐的人物,只不過仗著自己姐姐是中宮皇后,外甥又是當朝太子,便有些自傲,沒把一般人放在眼裡。不過他雖然為人輕浮狂傲,但是聽聞因為自己縱馬驚了顯郡王妃車駕,害得顯郡王妃受傷後,就知道自己惹了麻煩了。

    惹了麻煩怎麼辦?自然是讓自家老娘遞牌子到宮裡去見皇后,讓她想個法子把這事抹平,不然事情鬧開,就不太好處置了。

    皇后聽聞自己娘家人遞牌子來見自己,還有些奇怪,前兩日才見過,怎麼又在這個時候遞牌子求見?她心裡雖是好奇,但還是讓宮人把娘家人請了進來。

    皇后娘家姓方,原本在京中算不上什麼顯赫大家,只是她入主東宮後,方家才漸漸在京城中嶄露頭角,但是在老牌世家面前,還是缺了不少世家底蘊。

    與娘家人見面後,皇后察覺到母親與弟媳的面色有些難堪,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便知道定是自己那個弟弟又惹出事來了,便抿著茶道:“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方太太看著雍容華貴的女兒,語氣有些艱難把之前在街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並且還強調顯郡王妃傷到了額頭。

    皇后想起顯郡王妃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以及顯郡王對這位郡王妃稀罕的程度,便覺得有些愁苦:“弟弟怎麼在京城裡縱馬,老祖宗早就下過令,不允許在城內縱馬,你們為何由著他做這等渾事?”她有些責備的看了弟妹林氏一眼,話裡有些怪林氏沒有把自己弟弟關好的意思。

    林氏被皇后這一眼盯得有些難受,只是對方身份尊貴,她無法做出不敬的舉動而已。夫君連婆婆的話都不聽,又怎麼可能聽得進她的勸慰,皇后娘娘就算怪她,她也是無能為力的。

    “如今事情鬧成這樣,皇后娘娘您還是幫著您弟弟想個法子吧,”方太太抹著淚道,“我膝下只有你們兩個孩子,如今府裡全靠你弟弟撐著,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方家又該怎麼辦,你的兩個外甥都還小呢。”

    皇后無奈的嘆息一聲,此事已經不是顯郡王妃傷了額頭的事情了,而是弟弟在城內縱馬傷了皇親國戚。此事說大不大,說笑也不小。顯郡王府這些年頗有餘威,義安候府又是傳承了好幾輩的大世家,事情若是追究下來,方家定討不了好。

    “當下最要緊的就是要看看顯郡王妃的傷勢如何,若是不嚴重還好說,若是嚴重……”皇后擺了擺手,有些倦怠道,“你們先去準備賠禮到顯郡王府去,至於後面的事情會如何,就端看皇上以及顯郡王的態度了。”

    方太太見女兒語氣軟了下來,知道她會幫著出手,便笑著道:“您是皇后,顯郡王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會把事情鬧得太難看的。”

    那是因為你沒有看到顯郡王稀罕自家郡王妃的樣子,皇后想說這句話,但是看著喜笑顏開的的母親,她疲倦得一句話也不想多說,最後擺了擺手道:“那你們回去準備吧,我累了。”幼時她父親寵愛妾侍,母親為了保住她與弟弟費了不少神,如今她雖然仍舊念著當年的那份情誼,只是這份情誼卻被不爭氣的娘家一次次磨得所剩無幾。

    “娘娘,”宮女見她神情疲倦,便呈上一杯參茶,又有人替她輕輕的按著太陽穴。

    “讓人備下補氣益血的東西,讓趙東帶著東西親自去顯郡王府走一趟。”趙東是她宮裡的太監總管,由他親自去送禮品,也算是她的一個態度。

    旁邊的宮人聞言,便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下去準備,不過想起顯郡王妃那張如花似乎的臉,若是真的被破了相,就太可惜了。

    此時顯郡王府是一通忙,當家主母額頭受了傷,這可是大事,所以燒水的燒水,煎藥的煎藥,還有去通知郡王爺的。不過好在郡王府的規矩不錯,下人們雖然忙,但還不亂。

    等晏晉丘從外面趕回來的時候,兩名太醫已經到府中了,他走進內院就見太醫在給華夕菀把脈,她額角的血跡雖然已經擦乾淨,只是腫了那麼大一塊,看著實在滲人。

    晏晉丘眉頭微皺,走到華夕菀身邊,把手搭在她的香肩上問道:“傷口還疼嗎?”

    華夕菀笑了笑:“還好,太醫已經給我上過藥,只是看著嚇人而已。”

    晏晉丘聞言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盯著那駭人的腫塊臉色越來越沉,最後乾脆冷眼厲聲對一干伺候華夕菀的人道:“你們在做什麼,居然讓主子傷得這般嚴重?”

    屋子裡的下人頓時跪了一地,被郡王爺這話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這事怪不得他們,只是馬突然受驚,才會讓車駕不穩的,”華夕菀伸手拉了拉晏晉丘的袖子,“你別惱,一惱我的頭就跟著疼了。”

    晏晉丘被她這話逗得又是無奈又是好笑,見她白皙的額角多出這麼一團腫塊,頓時心軟下來:“行了,既然郡王妃心疼你們,你們就起來吧。”

    “謝郡王爺,謝郡王妃,”下人們都鬆了一口氣,從地上起身後,舉止越發的小心翼翼,只恨不得太醫能拿出神丹妙藥,讓郡王妃立時就好起來。

    太醫把完脈,起身朝晏晉丘行了一個禮:“郡王爺,郡王妃傷勢並不輕,近幾日要少食辛辣之物,更要注意是否有嗜睡嘔吐現象,下官開了寧神補血的方子,煩請府上的下人照著方子抓好藥,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了以後若是無異狀,便接著再喝兩服。”

    “有勞,”晏晉丘把方子交給身後的木通,然後詢問道:“若是嗜睡或者嘔吐,又有什麼嚴重後果?”

    “人之頭部,最是複雜,下官不敢妄言,不過見郡王妃之神色,應該不會出現最嚴重的後果,不過最好還是要臥床休息幾日,盡量避免晃動,”太醫見顯郡王對郡王妃傷勢十分上心,又說了不少注意事項後,才帶著太醫院學徒離開郡王府。

    等太醫一走,晏晉丘就讓人打了水給華夕菀洗手泡腳,然後不由分說的把人弄到床上躺著。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他道:“事情經過我聽下人說了,你且安心養傷,外面一切有我。”

    這話的意思是他準備向皇后的弟弟算賬?

    見他神情間似乎並不是說說看,華夕菀躺靠在床頭:“我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太醫說了,這傷不會留下疤,只是可憐道路兩邊的商販,被毀了不少貨物,也不知衛尉寺的人有沒有賠償他們的損失。”

    “他們定是會處理好這事的,”晏晉丘沒有告訴華夕菀,他甚至還知道她讓丫鬟交給衛尉寺少卿一個荷包,讓衛尉寺少卿把荷包給一個受傷的孩子。伸手替她改好錦被,他柔聲道:“先休息一會吧,我讓廚房給你準備好補血凝神的吃食。”

    華夕菀笑了笑,真的閉眼睡去了,畢竟在侍郎府上跟那些女眷說了大半天的話,確實有些累了。

    等華夕菀沉睡過去,晏晉丘吩咐白夏繼幾人好好照顧後,才起身走出房間。剛走出去,就聽木通來報,說是方國舅帶著禮物來郡王府賠罪了。

    晏晉丘冷笑一聲,嘴上沒有說什麼,心中卻升起一股狠意,半晌才開口道:“前方引路。”

    木通心中凜然,引著晏晉丘去了正殿,便在角落里站定。

    方承德見到晏晉丘出現,從椅子上站起身,笑嘻嘻的對晏晉丘作揖道:“顯郡王,今日在下不小心驚了郡王妃座駕,特來向您與郡王妃請罪。”

    “國舅爺客氣了,”晏晉丘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吹著水面的熱氣抬起眼皮看了方承德一眼,“只怪內子運氣不好,竟然選了國舅爺縱馬的街道經過。”

    聽到這話有些不對味,方承德臉上的笑意一僵,心頭雖然有些火氣,但是見晏晉丘不見半點笑意的神情,不知怎麼的,心裡有些犯怵,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來:“此事實屬意外,不知郡王妃的傷勢如何?”

    “雖然流了大半碗血,好在保住了命,”晏晉丘把茶杯往桌上一擱,冷眼看向方承德道,“在下不放心內子,先走一步,國舅爺請自便。 ”

    見晏晉丘如此不給自己面子,方承德臉色變了幾變,總算沒有在郡王府裡發脾氣,等被郡王府的下人“送”出王府後,他氣得踹了一腳門口的石獅子,見郡王府門口的侍衛正看著自己,頓時怒道:“看什麼看,狗東西!”

    罵完兩句,方承德自覺心情痛快了不少,轉身上了馬車,下定主意以後再也不來這個破地兒了。

    顯郡王府門口的侍衛冷眼看著方承德如此做派,皆站得端端正正,絲毫沒有受他剛才動作的影響。

    木通站在門口呸了一聲,對門房道:“把門看牢,別讓貓貓狗狗不小心竄了進來,若是驚了郡王爺和郡王妃,小心挨板子。”

    不過是皇后的弟弟,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個人物,真是好笑。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5章 心苦

    華夕菀最清楚自己只是撞了一下頭,雖然流了點血,但是根本不像外面傳的那樣嚴重。她不知道外面的傳言是以訛傳訛,還是晏晉丘有意讓這種傳言傳出去,所以乾脆很配合的臥床休息,悶了就讓府裡養的歌姬給自己唱曲兒,煩了就讓府裡養的雜耍藝人給自己變戲法,想盡辦法讓自己在床上躺著的日子過得更舒適。

    “郡王妃,醫女來給您換藥,”白夏從外面走進來,扶著華夕菀坐起身,在她後背墊好軟枕。

    華夕菀讓變戲法的藝人退下,“請她進來。”

    醫女等到屋內的丫鬟給自己打簾子後,才邁著步子走進去。她是專門負責醫治外傷的,雖然在太醫院待了好幾年,但從未來過顯郡王府。今日見顯郡王府五步一畫,十步一景,總算相信父輩說的那些話,先帝爺是真的很疼原來的顯親王。

    顯郡王妃的屋子裡擺設十分雅緻,偏又不會讓人覺得失了世家厚重感,可見佈置屋子的人十分用心,對屋子的主人也更加上心。

    “在下見過顯郡王妃,”醫女見床上躺著一個素衣美人,知道這位就是備受顯郡王喜愛的顯郡王妃,她上前一個福身,“在下受院正之命,來給郡王妃您換藥。”

    “有勞大人了。”床上的人聲音十分輕柔,帶著一絲勾人攝魄的味道,醫女身為女人都覺得心頭酥麻,忍不住想多看床上之人幾眼。她雖是太醫院醫女,但只是個八品職位,很多世家之人瞧不上女人行醫,言行間多有輕視,如同顯郡王妃這般真心實意客氣者,著實不多。

    “郡王妃請別動,可能剛開始有點疼,”醫女走上前,小心揭開之前弄好的紗布,見傷口沒有紅腫化膿,便鬆了口氣,用棉花蘸著藥酒洗去傷口周圍的藥膏,輕聲道:“郡王妃您的傷口恢復得很好,近幾日注意讓屋內通風,萬不可熱著悶著,更不能沾水。”

    洗傷口時,醫女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但是她心裡清楚,不管怎麼小心,都是會疼的。但是好在顯郡王妃沒有因此責罰她,甚至連一聲輕哼都沒有,等藥換好後,醫女鬆了一口氣:“郡王妃,藥已經換好了。”

    華夕菀再次道謝,讓白夏親自送醫女出門。醫女在太醫院地位並不如男人,加之很多人覺得女人的醫術一定比不上男人,所以對醫女的信任度並不高,就連那些世家女子也同樣帶著這樣的看法。

    不過在華夕菀看來,剛才那個醫女處理傷口的手法很熟練,行事說話也很落落大方。都是女人,她倒是有意想給她幾分顏面。

    醫女被白夏親自送出門,又由顯郡王府的馬車送回太醫院,惹得不少同事羨慕她,竟是得了顯郡王妃的親眼。

    醫女剛送走不久,皇后娘娘的賞賜就下來了了,宣旨的太監是皇后宮裡的總管,對晏晉丘也十分的客氣,姿態放得格外低。

    “不知郡王妃傷勢如何,皇后娘娘十分關心郡王妃,所以特讓小的來詢問一二,”趙東見顯郡王面上喜怒難辨,就知道此事只怕不能善了,“皇后聽聞郡王妃受傷後,就一直寢食難安,若不是無法隨意出宮,早就來親自探望郡王妃了。”

    “內子如何擔得皇后娘娘如此關心,”晏晉丘面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笑意,只是這個笑容顯得有些冷,“內子運氣好,雖然傷著了頭部,但是幸而沒有出大事。”

    趙東聞言立刻陪笑道:“郡王妃定是有福氣的人,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晏晉丘拇指摩挲著茶杯似笑非笑道:“可不是老天保佑麼。”他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還請公公呈報皇后娘娘,內子現在傷勢未癒,無法親自叩謝鳳恩,請皇后娘娘多包涵。”

    “不敢,不敢,小的一定把話帶到。”趙東乾笑著行了禮,感覺自己實在不敢再待下去了,顯郡王現在的氣勢太足,他他雖然是皇后宮裡的總管,可是在這位爺面前,還真算不上什麼人物。

    等趙東帶著幾個小太監離開,晏晉丘輕挑眉角,招來木通道:“把賞賜單子遞給郡王妃過目,東西就不要送到郡王妃那了,但凡郡王妃有什麼缺的,直接到我庫裡取,這些東西……”他視線掃過皇后賞下來的,“找個庫房放著吧。”

    “是,”木通看了眼這些賞賜,都是難得的好東西,只是皇后娘家人做事不地道,再多的東西也抵不上讓郡王妃受傷的事情,就國舅爺那態度,也難怪郡王爺看不眼了。

    方家幾輩子的聰明勁兒都給了皇后,剩下的都是些上不了檯面的玩意兒。這也難怪太子是那副樣子,看來都隨了方家。

    很快木通就把單子呈到了華夕菀面前,華夕菀掃了一遍後就把單子放到了一邊:“多謝皇后娘娘鳳恩。”

    木通垂頭不語。

    “郡王爺這兩日常常在府裡陪著我,可耽擱了外面的事?”華夕菀正喝完藥,所以在丫鬟的伺候下漱口,弄完後用手絹擦著嘴角道,“你去告訴郡王爺,我沒有大礙,萬不可耽擱他的正事。”她可不想等到以後,晏晉丘有事沒有事念叨“當初若不是因為你XXX,我就XXX之類”的話,她擔心自己到時會脫下鞋子拍到這位臉上。

    “請郡王妃放心,”木通沒有回答外面有沒有什麼事,只是道,“郡王爺十分擔心您的傷口,只要您好了,郡王爺便沒有什麼大事了。”

    難怪晏晉丘喜歡用木通這樣的奴才,這口才還真不錯,她笑了笑:“好了,你只管幫著你們家主子說好聽的話來唬我,這兩日天氣有些悶熱,你們伺候的人仔細別讓郡王爺熱著。”

    “小的記下了。”等木通出了主院,才覺得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郡王妃性格十分溫和,他就是不敢有半點不敬。

    也許是……郡王妃踹飛凳子以及踹斷假山的英姿實在太過震撼,所以讓他忍不住從內心深處折服了?

    木通終於明白了拳頭才是硬道理這句話的真理,可喜可賀。

    趙東回到宮裡沒一會兒,就聽到皇后宣他去回話,當下也不敢遲疑,忙到了皇后跟前。

    “郡王妃傷勢如何了?”皇后神情毫無異樣,但是趙東卻察覺到皇后對此事十分看重,於是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小的到顯郡王府上時,正好看到太醫院的醫女給郡王妃換藥出來,就裝作無意打聽了一句,說是傷得不算輕。”趙東覺得這話實在太過籠統,不過他也只好原話轉述,“小的進府後,並沒有見到郡王妃,據說在臥床休息。顯郡王在府中,小的見他神情鬱鬱,所以也不敢多待,便出來了。”他又把自己與顯郡王的交談經過跟皇后說了一遍,說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顯郡王妃這次可能傷得不算太輕。

    皇后聽完他的回稟後,眉頭輕皺,隨即嘆口氣道:“朝上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小的只聽說已經有人在朝上參國舅爺在京城裡縱馬傷人,只是事情究竟如何,還要等陛下決斷。”

    皇后面色更加難看了,本來因為之前太子的事情,皇上對她已經有些不滿了,如今她的娘家又不爭氣,鬧出這種事情,她拿什麼去求皇上開恩。

    趙東見皇后娘娘不說話,便也老老實實的站著。

    “你先下去吧,”皇后嘆息一聲,擺手讓趙東退下,只覺得愁緒滿腹。兒子不爭氣,娘家不爭氣,若不是皇上膝下只有太子一人,只怕這后宮之中早無她的立身之處。

    “皇后娘娘,皇上來了。”一個宮女匆匆進來報導,皇后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見啟隆帝匆匆從外面大步行來。

    “你們都出去,”皇帝雖然面色不對,但也知道不能當著皇后跟前伺候的人發作,等這些人都退下後,皇帝才怒斥道:“你看看你家里人做的這是什麼事,如今京城不少世家都在參你娘家行事張狂,你讓朕怎麼幫你們掩下來?!”

    “皇上,是妾無能,沒有管好娘家之人,”皇后知道此時不能與皇上硬頂,便首先示弱道,“如今顯郡王妃受傷,妾也十分擔憂……”

    “你當他只傷到了顯郡王妃嗎?”啟隆帝面色冷淡道,“整個京城多少人盯著你們家做派行事,你不為自己想,也替太子想想吧,難道讓天下人都知道太子有這樣一個舅家嗎?”

    太子如今名聲已是不堪,若是方家在鬧出什麼事情來,那真是雪上加霜,無可挽回了。

    皇后聽到這話,神情一怔,頓時說不出話來。她該怨自己娘家不為自己著想,還是怨自己的兒子不爭氣?還是怨自己沒有教好太子,沒有管好娘家人?

    良久後,皇后朝啟隆帝深深一個福身:“妾知錯,只求皇上費心,不要讓娘家之事影響到太子。”

    啟隆帝哼了一聲,甩袖便走,心裡對皇后又冷了一分。

    皇后看著皇帝的背影,眼淚在眼裡轉了轉,終究沒有落下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6章 偽君子

    顯郡王妃因為國舅爺縱馬而受傷一事,很快傳遍京城,因為國舅爺行事張狂,很多人對他早有不滿,現在聽說這位作死的把顯郡王妃的車駕驚了,傷了顯郡王妃額頭,引得顯郡王十分心疼。偏偏這位國舅爺去顯郡王府請罪時,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甚至在出郡王府後,去踢大門口的石獅子,這實在是囂張至極,連皇家人都不看在眼裡了。

    要知道這石獅子可是一家人臉面,不是有地位的人家,還不能擺石獅子,就算擺了石獅子,那也是有各種講究的,這位國舅爺倒好,隨隨便便就去踢人家的門面,這不是猖狂是什麼?

    在世家嚴重,方家只算得上是個仗著婦人得志的貴族,稱他方氏一個“貴”字,那還是看在皇上與太子的面上,不然就這樣輕浮沒有禮教的人家,他們是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的。

    京城中是沒有秘密的,方承德一言一行都被別人看在眼裡,京中的皇族人都覺得方承德實在欺人過甚,對方氏一族以及皇后都心生不滿。在朝堂之上,彈劾方家的奏摺越來越多,只是啟隆帝皆按壓下來,讓不少皇族宗室越來越不滿,如今這位方國舅膽敢如此對待顯郡王,那麼待日後太子登基後,他們這些還算不得顯赫的皇室人,又該如何自處,難不成要他們苟且的活在方氏餘威之下,那他們皇室的尊嚴還有何存?

    也許是知道皇室族人對此事的不滿,啟隆帝在幾日之後,終於當著朝臣的面頒發了懲治方承德的旨意。旨意中沒有提方家在背後做的那些事情,只是言辭激烈的批評了方承德鬧市縱馬傷及無辜的罪責,然後罰俸三年,由一等候降為三等候,並且勒令在家中思過,不可輕易出府。

    這個旨意乍聽之下,好像很嚴厲,但是仔細一想,便又覺得是隔靴搔癢,實際上並沒有多嚴重。方承德身上還背著侯爵,雖然降了等次,但是日後恢復爵位也不過是皇上幾句話的事情。

    這種懲罰,還不如把方承德拉到殿外杖責幾十棍或者罰跪來得痛快。皇上此舉,不過是做給那些不懂政事老百姓看的,而不是給他們皇室一個交待的。

    晏晉丘對皇帝的這個旨意毫不意外,因為皇帝就算有千般能耐,也還有個致命弱點,那就是太子。太子昏聵無能,驕奢淫逸,偏偏又是皇帝唯一的兒子。方家乃是太子舅家,若是方家倒台,那麼太子日後登基,只怕會寸步難行。所以皇帝只能保住方家,因為方家是太子的舅家,是太子一派的人,方承德雖然無能,但他兩個十餘歲的孩子卻是十分的聰慧上進,待太子繼位時,也已經是能入朝為官的年齡,屆時兩人必會是太子的好幫手。

    想到這裡,晏晉丘在心裡冷笑,方家那兩個孩子再有本事又如何,半大的孩子尚未定性,更何況皇帝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尚未可知,一個至今沒有子嗣,名聲不佳的太子,能不能坐到那個位置上還是兩說。

    “郡王爺,混在王府下人中的幾個暗探被找出來了。”

    “把人帶到暗室去,”晏晉丘垂下眼瞼,慢慢的合上手裡的遊記,嘴角慢慢溢出一絲笑:“本王要好好審問這些人一番。”

    匯報的人頭埋低了一些:“是。”

    暗室的地道很明亮,璧上每隔幾步就鑲嵌著光線柔和的夜明珠以及各色低調奢華的裝飾,若是有人誤進這個地方,只會覺得這是郡王府放金銀珠寶名貴字畫的地方,而不是把這些東西與其他東西聯繫在一起。

    地道走到底,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裡面全部放著各種珍貴難得的寶物,足以閃瞎人的眼睛。在光線最明亮的地方,走在晏晉丘身後的下屬上前敲了敲與其他地磚無異的一塊磚,就連敲打起來的聲音也沒有異樣,他打開地磚往地上摁了三下,就見旁邊厚重的牆壁緩緩打開,露出一間顯得有些昏暗的走道。

    通過走道在慢慢往下,才露出密室真容,散發著血腥味的刑具,有些潮濕的地面,角落裡張著大嘴的巨獸眼珠由夜明珠製成,在昏暗的屋內顯得十分猙獰,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是密室的通風口。

    幾個暗探皆被鎖住琵琶骨,他們吊著的高度恰恰比他們身高多一點距離,若想琵琶骨不被鐵鉤撕得太疼,他們就必須要踮著腳,可是失血不少的他們,體力不足以支撐他們堅持太久。力竭軟腳時,琵琶骨的鐵鉤就能再次撕扯著他們的傷口,如此循環往復,把他們折磨得生死不能,只恨不得有人來一刀子殺了他們,以求得個痛快。

    “諸位都是喜形不露於色的好漢,想必這些鐵鉤也攔不住你們。”密室裡有些悶熱,連帶著味道也不是很好,跟在晏晉丘身後的幾個下屬點的點香,放的放冰,仿似這裡不是刑訊密室,而是晏晉丘的書房似的。

    “你這個徒有其表的偽君子,有什麼手段儘管用,何必說這些廢話,”最為年長的人朝著晏晉丘方向吐了口血沫,語氣裡又不甘心也有恨意,“不知道京城裡有幾人知道堂堂顯郡王竟是如此手段毒辣,野心勃勃的人,還有你那千嬌百媚的郡王妃知道你是這幅面貌嗎?”

    “本王的女人如何,還用不著你們來置喙,”晏晉丘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些人,全然不見半點惱怒,他走上前拉拉了拉鐵鉤,看著說話之人面色痛苦得扭曲起來,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你們也用不著說本王偽君子與否,你們這些暗探笑別人偽君子,竟是開得了口。”

    也許是傷口太疼,年紀居長得暗探說不出一句話,至於其他幾人,似乎是心生了怯意,懨懨的都沒有說話。

    “怎麼都啞巴了?”晏晉丘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鎖骨的鐵鉤,然後似乎有些嫌棄的把折扇扔到了一邊,然後開始拿手帕擦手,“幾位既然是硬骨頭,不願意招,就這麼吊著,本王最欣賞你們這些忠心的好狗了。”

    看著這些人的血一滴滴的掉落在地,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就像是欣賞一副美妙的畫卷:“好好伺候著這幾條好狗。”

    欣賞完這些人痛苦得模樣,晏晉丘心情愉悅的走出了密室,待回到書房後,他低頭見鞋上沾了一點污水,有些嫌棄的皺眉:“來人,本王要沐浴。”

    在床上修養了幾天的華夕菀傷口已經開始慢慢恢復,所以終於能下床走動了,她在自己院子裡看了一遍後,逗弄著走廊上掛著八哥,“負責養八哥的下人去哪了,怎麼這水有些渾濁。”

    “張樂家里人來給他贖了身,聽說回鄉下討媳婦了,”管事上前回答道,“因為他是昨日才離開的,所以還沒有來得及找會逗鳥的下人替上。”

    華夕菀扭頭看了眼這個看起來十分老實的管事,然後繼續逗弄八哥:“是嗎?”

    “是嗎,是嗎,是嗎”八哥在鳥籠中撲搧著翅膀學話。

    管事的背後浮出一層薄汗來。

    “既然之前的人走了,就盡快安排新的人過來,”華夕菀逗了一會兒後,就沒有多少興趣了,“我看著鳥倒有些意思,好好養著,平日無聊時逗著打發一下時間倒也不錯。”

    “小的記下了。”管事立刻退下去安排,走出一段距離了後,回頭還見郡王妃站在走廊上,不喜不怒,讓人看不出心情如何。

    白夏有些奇怪的皺了皺眉頭,前些日子這個叫張樂的下人還曾在他面前背了祖宗八代,在他說來,他家裡是沒有什麼人了,唯一的同胞妹妹也病死了。哪來的人去贖他?

    回到屋子里後,白夏把這事跟華夕菀說了,就見主子的臉色有些微變。

    “既然有人來贖他,那就只有親人才捨得了,”華夕菀面色很快恢復正常,“不過只是個粗使下人,不必為此太耗神,只願他日後過得好便罷了。 ”

    白夏依言不再多說,到了第二日打聽到府裡少了幾個外院與內院下人後,就顯得鎮定多了,她把這些人的名字還有做什麼的都打聽出來了,報給主子後,就見她的面色更加奇怪了。

    華夕菀自從嫁過來後,就知道顯郡王府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可是自從她嫁到這個郡王府,就沒有回頭箭了。所以有些事情,知道就當做不知道,這樣的人才能活得更愉快。

    紅纓見白夏與主子的臉色都不太好,雖然還沒有想透是怎麼回事,但是伺候起來時,就顯得更加小心了。

    到了晚飯時分,有下人來報,說是郡王爺等下要過來用晚膳,華夕菀也沒有問別的什麼,只是讓膳房的人去準備一些晏晉丘喜歡用的菜色。

    萬一她管太多,一不小心點亮了這位郡王爺的狂化技能怎麼辦?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7章 邀請

    傍晚時分,晏晉丘從府外回來,由下人伺候著脫下外袍,神清氣爽的在華夕菀身邊坐下:“今日皇上賞了兩個莊子下來,等下我讓木通把地契拿過來,由你來安排。”

    “皇上怎麼賞莊子下來?”華夕菀見他面上暑氣未退,便用手裡的團扇給他輕輕搧著,“我們名下莊子不少,有些租出去給佃戶們了,有些比較肥沃的倒是留著自己用。”

    晏晉丘讓屋裡伺候的丫鬟們退下後,才道:“之前方承德的事情雖然有了個結果,但是宗室裡很多人對皇上的旨意有意見,皇上大概是出於愧疚心裡,所以特意賞了兩個莊子下來。”

    “這麼看來,我只是傷了額頭,卻得了兩個莊子,倒是撿了天大的便宜。”華夕菀笑了笑,皇帝此舉,等於讓他們顯郡王府無話可說。只是,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表面上看是抹平了,實則早已經給別人心裡增添了一個疙瘩。

    皇室的尊嚴,在皇帝眼中竟是如此簡單就打發了,他晏家其他人怎麼想呢?太子日後登基,真的就能坐穩那個位置?

    晏晉丘見華夕菀笑得渾不在意,握住她的手沒有說話,但是眼底卻帶著化不開的冷意。

    “餓了沒有,我讓膳房的人做了些爽口下飯的菜,等下多用一些,你最近瞧著瘦了些,”華夕菀嘆口氣,“外面事情再忙,也要顧著身體。”

    “也許是因為天氣太熱,才胃口不開,外面倒是事情不多,”晏晉丘鬆開華夕菀的手,“你這麼一說,我倒真的有些餓了,讓他們呈菜吧。”

    飯菜上桌後,夫妻二人坐在一起用了飯,用完過後,兩人便坐在一起下棋。華夕菀身為侯府小姐,雖然為人懶散,但是貴女們該會的東西她也都學過,與晏晉丘下起來,也能廝殺一會兒,雖然最後多半還是她輸,贏的小半十有八九也是晏晉丘讓的。

    “前幾日下面有人敬上了臨海珍珠,成色非常不錯,我讓陪嫁鋪子裡的匠人做了些珍珠纏絲釵,雖然不是什麼珍稀物件兒,不過勝在新鮮,不如讓府中門客們帶些回去給他們的女眷?”華夕菀落下一子後,狀似無意的提到,“不知妥當不妥當?”

    “這辦法好,再過些時日便是中秋了,讓門客們帶些東西回去很好。”晏晉丘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華夕菀的用意。有時候後院女人的枕邊風比什麼都有用,顯郡王府雖不愁這些人不忠心,但是該施恩的地方,還是不要忘記為妙。

    “既然如此,就再添些東西一併送去,也好看一些,”華夕菀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晏晉丘的棋路看似溫和,但是在不知不覺間就包抄了她的後路,讓她進退不能,她在角落裡落下一子,恰巧擋住了晏晉丘的攻勢,“晉丘這一局又要贏了。”

    “下棋本就是怡情,何必在乎輸贏,”晏晉丘笑著隨意落下一子,“時間不早了,我們沐浴歇息吧。”

    華夕菀挑眉一笑,把棋子放回棋盒中:“好。”這麼明顯的暗示,她哪裡會不明白呢?

    早上華夕菀醒來的時候,晏晉丘已經起床離開了,她揉了揉略顯酸軟的腰,打著哈欠讓紅纓幾人伺候著更衣。

    橙秋在她身邊伺候的時間並不久,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不過手腳很靈活,也不愛搶白夏等三個丫鬟的功,所以漸漸的也與白夏幾人相熟起來。

    她綰髮的手藝非常不錯,伺候起華夕菀來,手又輕又靈巧,所以華夕菀乾脆讓她管自己的髮飾了。

    “主子的頭髮真是比最好的綢緞還要順滑,”橙秋用羊脂白玉釵給華夕菀固定髮髻時,忍不住讚歎道,“奴婢摸著您的頭髮,再摸自己的,就跟摸枯草似的。”

    “你總算知道我們這些年來有多不待見自己的頭髮了,”紫衫笑吟吟的端著一個盒子進來,打開蓋子一看,裡面放著一對血珊瑚垂珠耳環,她伺候著華夕菀戴好以後道,“再過些時日,你定是要連自己的皮膚也一道嫌棄了。”

    “瞧瞧,我就說橙秋怎麼也學會甜言蜜語了,原來帶壞她的人在這兒,”華夕菀因在家中,加之又天熱,所以選了一套羊脂白玉頭飾,戴打扮好後,便覺得比戴金飾來得清爽。

    “奴婢們可不會說甜言蜜語,皆因主子您的頭髮太順滑,皮膚太水嫩白皙了,”紫衫整理好華夕菀壓裙角的玉飾與香包,“難不成奴婢們還不能說句實話麼?”

    橙秋聞言掩嘴而笑,卻記得不去搶紫衫的風頭。

    華夕菀無奈搖頭,伸手點了點紫衫的額頭,剛準備取笑她,就見白夏拿著一張燙金請柬走了進來。能讓白夏親自送來的請柬,必定不是普通人。她笑容一斂,“誰家的帖子?”

    “是端和公主府上送來的,”白夏朝華夕菀福了福,雙手把請柬呈上。

    華夕菀接過一看,笑著道:“既然端和公主相邀賞桂,我又豈能不給面子。”說完,就讓白夏研磨,她準備親自回請柬。

    白夏雖然意外主子這次竟然會應邀,不過腳下卻沒有半點猶豫,轉身便跟著華夕菀到了廂房,給華夕菀研磨起來。

    向來熱衷辦各種聚會的端和公主,這段時日也不過是因為太子以及方家的事情才勉強委屈自己低調起來,現如今事情已了,以這位主兒的性子,自然便迫不及待的要辦宴會了。

    所以,她這位受害人怎麼不去走一場呢?要知道,全京城的人都在想她究竟傷得如何,她這人向來心善,不如給這些人解惑一場。

    至於她選擇如何解惑,別人怎麼去想,那就是別人的事情了。

    “郡王爺,端和公主的請柬郡王妃已經收了。”

    “她去嗎?”

    “郡王妃已經親自回帖,表明當日一定準時到。”

    片刻沉默。

    “我知道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8章 不必擔心

    端和公主雖是京中貴女貴婦們需要小心敬著的對象,但是內裡也有不少人樂得看她笑話的,至於原因,部分人大概是因為端和公主有些傲慢,還有部分大概就是喜歡看比自己位高者倒霉,這種心態無從考究,但是不可否認的就是世間從來不缺這種人。

    原本女眷們對這次聚會不太感興趣,可是偏偏端和公主沉寂了一兩個月,如今元氣滿滿的冒出來,他們如果不給這個面子,也不知道這位公主殿下會在心裡如何記恨,思來想去還是陪著走一個過場好了。

    不過這份無聊的心態在得知顯郡王妃也會參加聚會後,女眷們的心態由無聊轉為八卦。這也不怪她們低俗,實在是內宅整日就那麼些事,能拿來閒談的也無非東家生了幾個孩子,西家又寵妾滅妻了。前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事件中的苦主會出現,這可是難得的熱鬧。

    讓顯郡王妃受傷的是國舅爺,這可是端和公主的母族,聚會上定會有國舅夫人出現,這苦主與加害方的夫人碰面,不知是怎樣一出好戲?

    無論這些女眷們心裡作何想,到了公主府上時,卻是各個端莊模樣,你誇我,我贊你,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就連被降了兩級爵位的國舅夫人,也沒有受到大家的冷落,畢竟世家女人,最擅長的就是手帕社交,只看表面,分辨不出誰喜歡誰,誰與誰不睦。

    國舅夫人林氏原本覺得面上有些無光,但在這一陣交談後,倒是放開了不少,不過她的好心情沒有堅持多久,因為外面的太監來報,盛郡王妃與顯郡王妃的車駕進府了。

    林氏面上的笑意當下有些不自在,女人之容貌有多重要,她身為女人,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這次顯郡王妃傷了額際,若是未留疤痕還好,若是留下了,她心裡如何能安。只可恨她無能,不得夫君寵愛,勸不了他平日行為,累得顯郡王妃無辜受過。

    不少女眷都在想顯郡王妃額際留沒留疤痕之事,所以華夕菀與侯氏一道出現時,眾人雖齊齊招呼二人,但是眼角余光卻多留在華夕菀的身上。

    這一看,眾人就見顯郡王妃額際畫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粉色的花配著翠綠的葉子,襯得顯郡王妃那張臉既白皙又好看,倒是讓人看出究竟有沒有傷疤。

    眾人不好盯著顯郡王妃細看,略寒暄過後就各自落座,林氏的位置在中間,與華夕菀還隔著幾個位置,見華夕菀額際的描花,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聽聞顯郡王妃眉目精緻,便是不上妝也是難得的美人,如今見她偏偏別出心裁的描出花朵在受傷處,不是為了掩飾疤痕又是為了什麼呢?

    與林氏想法相同的人不少,不過鑑於這事起因與端和公主母族有關,他們也不好開口詢問,反而說起衣服首飾來。

    端和公主見眾位女眷如此識趣,面上的笑意更濃,視線在華夕菀的額角掃過,語帶歉然道:“舅舅為人怒忙,竟是不小心驚了堂弟妹的車駕,不知堂弟妹傷勢恢復得如何?”

    華夕菀面上笑意不變,語氣溫婉道;”多謝公主殿下掛念,已經無礙了。”

    無礙二字說得極妙,可以說是痊癒了,也可以說好得差不多,沒有什麼大事,至於究竟如何……眾人有些惋惜的看著那描花,真是可惜了。

    敏惠郡主看著華夕菀的額角,內心隱隱湧出一股快意,華夕菀不就憑藉著一張臉引得顯郡王對她神魂顛倒麼,如今她沒了這張完美無缺的臉,又拿什麼來迷惑人?

    端和公主聞言後點了點頭,笑著道:“既然無事了,那就好。”

    這話說得忒沒意思,這顯郡王妃不說無礙,難道還對著你這個國舅爺的外甥女抱怨一二?

    看熱鬧的人覺得有些無語,但是並不妨礙端和公主想炫耀的心思,因為她把公主府裡做了一個新建,裡面的院子風景如畫,若是不讓其他貴婦們來看看,誇獎一二,她又豈能安心?

    從客觀角度來說,這個院子確實很漂亮,不過華夕菀個人偏愛顯郡王府的修建風格,所以與其他女眷們誇獎幾句後,便沒有多話。

    端和公主的目的達到,留大家用了一頓飯後又停了一會兒戲,才散了這場聚會。

    其他人走了,敏惠郡主還留在公主府上。端和公主實際上是知道敏惠郡主對顯郡王那點心思的,只是她向來對年少時的男女之情嗤之以鼻,因為在她看來,有沒有感情在成婚以後,也就那麼回事,時間是最好的一把鈍刀,不僅可以把人磨得冷心冷情,也能把感情磨得一乾二淨。

    所以對於她來說,感情這種東西,反而不如衣服首飾來得重要,為了玩樂,她的府裡甚至還養了一些清俊的小廝,就算是不做什麼,至少瞧著也算順眼。反正駙馬向來是個懦弱的性子,管不了她,她也不想看駙馬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過了今年秋,你就到十六歲了,”端和公主見敏惠郡主低頭不語,便道,

    “你母親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袁家也算不得什麼大家,你可曾想過終生之事?”

    順儀公主母親身份低微,下嫁袁家後,與駙馬的感情也只能算得上是相敬如賓,好在膝下尚有一子一女,不算太過寂寞。只可惜這位袁駙馬一直不上進,順儀公主與宮中關係又算不得多親密,加之這幾年又經常臥病在床,敏惠郡主倒是多養在皇后面下。

    一年前因為有后妃暗害皇后,不過因順儀公主代皇后飲下毒茶,並沒有得手。順儀公主命雖保住了,可是身子卻全部垮下來了,天氣一冷一熱時,就起不了床,只得臥床休息。

    不過倒也因此讓皇上破例給她兒子封了侯,給她女兒封了親王、郡王之女才有的郡主之位,並且還特意取敏惠二字為封號。

    端和公主雖然看不上袁家,但是敏惠郡主識趣的態度倒是讓她很喜歡,所以在婚事上,她還是費了些心思。

    敏惠郡主聞言先是愣住,隨即垂首羞澀道:“一切皆憑皇后娘娘與公主殿下您做主。”

    “我雖比你大些年成,可是這掌眼的事情,還是由母后來才行,”端和公主見她還沒有糊塗到底,面色更加好看,“要我來說,安國公家的那個嫡長孫倒不錯,為人謙卑有禮,又知道上進,國公府的門第雖不低,但是比起你皇家郡主的身份,他們府上也只有敬著,定不會為難你。”

    敏惠郡主心底泛苦,這安國公府的嫡長孫確實如此,只是這家人是堅定的保皇派與保太子派,端和公主提出這個建議,不過是把她當成一個聯姻工具而已。

    可是她又能如何,母親不得皇上重視,父親領著虛職,她若是不討好皇后與公主,她弟弟的前程又該怎麼去奔?

    “但憑皇后娘娘做主,”敏惠郡主起身朝端和公主微微一福,心裡卻越來越難受,待她出嫁了,此生與顯郡王還有多少可能呢。

    雖然有本朝的孝宜和德太后入宮為妃前嫁過人的先例,可那也是因為這位太后命格清貴,又有沒姿色,才得了靖帝爺喜愛,從而生下第一代帝王,從未坐上了太后的位置。

    只可惜她不是這位太后,而顯郡王也不是靖帝爺。

    所以,當華夕菀參加聚會後不久,宮里傳出皇帝給敏惠郡主做媒的消息後,她還吃了一驚。作為女人,她自認第六感還是很強烈的,比如說敏惠郡主對顯郡王有心思,她是早就看出來了。可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就這樣輕輕鬆鬆的嫁了,還是嫁給保皇派的安國公府裡。

    想到皇室背後的風雲突變,華夕菀覺得自己對這位敏惠郡主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同情的,不過也就只是那麼一點而已,多的再也沒有了。

    午後,夫妻二人下棋時,無意間談到了這件事,華夕菀見晏晉丘似乎對敏惠郡主出嫁一事反應並不上心,便忍不住道:“皇上真給安國公嫡長孫與敏惠郡主做媒了?”

    “你怎麼想起這事了?”晏晉丘下了一步棋,才慢條斯理道,“事情已經基本上定下了,只是還沒有明確的旨意發下來。

    “不過是聽說了,就問上一句,”華夕菀抓了一把棋子在手裡,見晏晉丘棋風並沒有半點變化,才繼續道:“好歹她也是我們的表妹,該備的禮物也該好好備下了。”

    晏晉丘看著棋局,有些不甚在意道:“我們只是表兄妹,面上過得去就行了,難不成還要給她攢嫁妝嗎?”

    “這話說的,”華夕菀笑著嘆息道,“聽了你這話,我總算是鬆了口氣。”

    晏晉丘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華夕菀口中的鬆口氣是什麼意思,他對華夕菀笑了笑沒有說話,但是這個笑臉彷彿是在向華夕菀傳達自己的想法。

    見華夕菀沒有說話,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永遠都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你日後不必再擔心這些了。”

    這下換做華夕菀,只笑著不說話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39章 親王

    安國公府雖然名頭上聽起來,沒有順儀公主府好聽,但是實際上卻比沒寵沒實權的順儀公主顯赫許多,啟隆帝這個旨意,頗有點強按牛飲水的味道,安國公府雖然無意插手皇家的事,但也隱隱知曉敏惠公主心系顯郡王之事,如今顯郡王娶了千嬌百媚的顯郡王妃,看不上這位郡主,皇上就讓他們安國公府嫡長孫接手,當他們安國公府是什麼,撿破爛的麼?

    俗話說,做媒應該做的是心心相印白首不離的好事,而不是結仇。啟隆帝這個旨意,無疑是在安國公心頭插了一根刺,他最滿意的就是自己這個嫡長孫,原本是想替他聘個知書達禮的賢良婦,誰知竟莫名得了這麼個賜婚旨意。

    不過再怎麼不高興,聖旨已下,他們也只能維持著高高興興的表現去宮里謝恩,然後又根據欽天監算出的級日去順儀公主府下聘。不過聘禮雖豐厚,但是終究沒有用上幾分真心。

    安國公府上的憋屈,京城裡一些親近的人家也是能猜到的,私下里雖勸了幾句,公眾場合下也都是樂呵呵的表示恭喜,讓安國公吃了黃連還要硬說香甜。

    這日盧氏來顯郡王府看華夕菀,確定她額際一點疤痕都沒有,才鬆了一口氣,又咒了方氏一族幾句,才壓著嗓子道:“敏惠郡主與安國公府嫡長孫的婚旨下得未免也太倉促了一點,我前幾日去安國公府上,見他們聘禮雖準備得好看,但是總有那麼點不盡心,真不知道那位圖的是什麼。”

    知道母親說的是皇后,華夕菀似笑非笑道:“誰知道呢,我只記得這位郡主以未嫁女身份,在我成親當日來過新房。”

    盧氏性子雖烈,但並不是沒腦子的人,華夕菀這話讓她皺了皺眉:“原來她竟是有著這般心思,只是不知安國公府裡的人可知道?”

    “前段時日端和公主邀請我們去郊外莊子上賞玩,我們玩投壺遊戲時,安國公府的老夫人與嫡孫小姐也在,”華夕菀語氣裡帶著些遺憾,“當時我一時沒注意,與郡王爺舉止略親密了些,當時敏惠郡主臉色有些難看,也不知安國公老夫人看出來沒有。若是發現了,這一打聽……”華夕菀嘆了口氣,頗為擔憂道, “只怕有些不妙,倒是我的不是了。”

    “此事怎能怪你,你與姑爺新婚燕爾,略親密些也是能理解的,”盧氏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擔心這些又有何益,反而傷神。”

    “母親教訓得是,”華夕菀笑著應了一句,然後看著花瓶裡的散著香味的桂花,“這天已經入秋,再過幾日就是中秋了,女兒不能陪著父母一起賞月,實為不孝。”

    “你的心意我們知曉,”盧氏拍了拍女兒的手,勉強笑道,“如今你是郡王妃,也是成家的人了,怎麼能像小時候那樣呢?只盼著你日子越過越好,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孝順了。”

    華夕菀心中一片酸軟,把頭伏在盧氏的肩上:“有你們在,我永遠都是小孩。”

    盧氏嘆了口氣,伸手拍著華夕菀的肩,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這丫頭雖然懶散又看似對什麼事都不在意,可是實際上最看重感情,只是裝在她心裡的人太少,別人不知道而已。

    還沒有到中午的時候,晏晉丘就從外面回來了,見到盧氏後,先是行了一個標準的晚輩禮,又仔細詢問了盧氏與家人的身體,得知一切都好後,才笑著道:“聽聞你們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夕菀平日里也是念著你們的。日後岳母大人若是無事,可以多來走走。我們府里人少,有時候我在外辦公,夕菀獨自一人在府中,實在無趣了些。”

    盧氏溫和笑道:“郡王爺心疼郡王妃,乃是我們家姑娘的福氣,只是這偌大一個郡王府,豈非沒人陪伴,不過是略嬌氣了,郡王​​也不能這般縱容她。”

    “岳母大人何處此言,”晏晉丘笑看華夕菀一眼,眼中滿是溫情,“府里人雖多,不過都是些下人,如何比得岳母大人。何況夕菀並不是嬌氣的性子,不過是我私心裡想讓她更自在些罷了。”

    盧氏聞言面上的笑意更濃,她看了眼一直微笑的女兒,客氣幾句後,就轉移了話題。

    午膳的時候,晏晉丘陪著華夕菀與盧氏一起用了飯,又說了一會兒飯,才起身去了書房,留給母女二人談話的空間。

    盧氏雖捨不得女兒,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久留在郡王府,那也太不成樣子了,她親手理著女兒的衣襟,小聲道:“皇室雖復雜難辨,但是日子總要過下去的,你且記得,萬事都比不得你自個人兒,別犯傻。”

    華夕菀哽著嗓子點頭:“母親放心,我省的。”

    盧氏吸了一口氣,再度變成那個略有些烈性的侯府夫人:“請郡王妃多愛惜身體,臣婦告辭。”

    華夕菀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把盧氏送到二門處,眼見著盧氏進了軟轎,才轉身回了院子。

    幾個貼身丫鬟眼見主子心情有些不好,便想著法子逗主子開心,直到華夕菀露出一個笑來,她們才鬆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們幾個擔心我,”華夕菀笑著給每人抓了一把糖,“快吃些糖,爭取日後嘴更甜些。”

    “那奴婢們就謝過了,”白夏笑盈盈的接過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近來天氣沒有那麼熱了,郡王妃您喜歡吃點辣的,不如讓膳房給你做些紅燒的菜過來?”

    “這個主意不錯,”晏晉丘從外面走了進來,在華夕菀身邊坐下來道,“你身邊的丫頭各個都很機靈,又盡心伺候你,很好。”

    “難道不是這些菜色趁了你的心意?”華夕菀挑眉,“既然如此,你可得給這幾個丫頭賞。”

    “既然如此,就每人賞一支絞絲金釵,”晏晉丘笑著讓木通記下,“這可算有誠意了?”

    華夕菀笑瞇瞇的指著自己幾個丫鬟:“你們還不快謝郡王爺的賞?”

    白夏幾人笑著謝了賞,然後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還體貼的拉上了門。

    等下人們退下後,晏晉丘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順儀公主病情越來越重,只怕拖不了幾個月了。”

    “難怪旨意下得這麼快,時間又定得這麼緊,”華夕菀給他倒了一杯茶,“只是我聽聞聖上與順儀公主感情並不深,這次倒是……”

    “順儀公主因為皇后而中毒,他此舉一是為了向別人展示他有情有義,二是為了安撫世家,”晏晉丘端起茶喝了一口,“只是敏惠郡主這個人選不是那麼合適。”如果是其他身份較為貴重的郡主或者翁主也許比較合適,至於敏惠郡主……只要不起到反作用就好。

    沒有料到晏晉丘竟然當著她把話說得這麼透,華夕菀有些意外的看了晏晉丘一眼,見他捧著自己倒的茶喝得認真,笑著道:“晉丘這話我怎麼聽不懂了,敏惠郡主賢德無雙,京中不少世家夫人都曾誇過的,安國公府上能得如此賢孫媳,可是一件大喜事。”

    晏晉丘看著手中盃子上的花紋,乃是交纏在一起的連理枝:“夕菀說得有道理,確實是一件大喜事。”

    對於晏晉丘如此迅速的掉節操改口行為,華夕菀寄予了極高的評價,並且還特意給他添了一次茶水,以此做獎勵。

    男人嘛,總是要有些眼力勁兒的,不然在外面怎麼混呢,她這都是為他好。

    到了秋季,府裡就要準備秋季用的東西,下人們添多少衣服,府裡哪些東西用不上需要收起來了,這些都是府中下人需要忙的。華夕菀作為府中女主人,用不著每件事都要安排,她只需要看過管事遞上來的單子,然後再決定是否刪減。如果作為王府女主人,大大小小事都要插手,外面不管大小來往都要她來安排,那麼她每天就不用睡覺,只需要打理各種單子就行了。

    需要她親自過問的,一般都是平級或者尊者的禮,下面一些不重要的來往,大多由管事安排好匯報一聲就行,不然要這些管事做什麼。更何況她堂堂郡王妃如果什麼事都要插手,傳出去也沒有誰誇她賢惠,厚道的最多誇她一聲實誠,不厚道的可能就要說她小家子氣了。

    今天這家老夫人過壽,明天那家小子滿月,後天又有誰成婚。在世家多如狗,皇族滿地走的京城,幾乎每個月都要送好幾回禮,這種時候,就是各大管事顯神通了,不用擔心他們不盡心,因為他們自己恨不得把事情做得最好,好在華夕菀面前露下臉。

    華夕菀剛給準備秋裝的報告用了印,就見木通一臉喜色的走進來道:“王妃,大喜啊。”

    王妃?

    華夕菀不動聲色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木通:“發生什麼好事了?”

    “皇上今日下旨,晉郡王爺為特品親王,等下禮部傳旨的人就要到了,您請準備一二吧。”

    莫名其妙怎麼突然提升晏晉丘的品級?華夕菀看著外面艷陽高照的天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啟隆帝這種疑心病末期患者,有這麼大方?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40章 賀喜

    華夕菀心裡雖然有些懷疑,不過還是換上了自己郡王妃工作裝,然後戴著有些沉的金冠到了王府正殿。她剛到一會兒,就見晏晉丘穿著郡王服走了過來,院子裡幾大管事也候在了殿外。

    晏晉丘進殿後,見華夕菀面色平靜,知道她沒有被這個突兀的消息驚到,便笑著走到她身邊站定,輕聲道:“晚上我們早些用飯。”這句話就等於在跟華夕菀說,有什麼事咱們兩人私下說。

    殿內站了些有品級的太監與女官,華夕菀把手輕輕搭在晏晉丘的掌心,莞爾一笑:“好。”她雖然知道皇帝用心有些不良,不過觀察晏晉丘的神情,似乎對此事樂見其成,也就不再多想,只等禮部的人來宣旨。

    兩人沒等多久,就見禮部的官員帶著一干子人來了,然後念了兩份長長的聖旨,但是歸納下來也就是晏晉丘的親王任職書以及華夕菀的親王妃任職書,隨著任職書一起下來的還有金印金冊,至於服裝還沒有趕製好,所以先欠著,還有郡王府擴建的事情,反正這里以前也是親王府,把原來那些鎖起來的院子都打開,然後讓工部的人翻修一遍就成了。院中能代表親王身份的擺設物件,通通賜賜賜,以顯示皇恩之浩蕩。

    聽了半天,終於把賞賜單子聽完,夫妻二人送走禮部官員後,就坐在院中看著一箱一箱的東西抬進來,中途二人還續了兩盞茶。

    每念一樣物品的名字,就有下人把盒子打開,讓兩人過目。到了最後,華夕菀已經慘不忍睹的移開了眼睛,不是她太清高,實在她終於明白什麼叫“金子晃眼,銀子傻白”,再看下去,她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累了?”晏晉丘見華夕菀這個樣子,便朝身邊的下人使幾個眼神,然後道:“既然累了,我們就去屋裡休息,這裡由下人看著就好。”

    華夕菀點了點頭,狀似虛弱的扶了一下沉沉的金冠,到了現如今,她也是視金錢為糞土的高潔人了。

    回到屋裡,華夕菀首先由婢女們伺候著換下郡王妃服,換上漂亮又輕鬆的曳地裙後,她才鬆了一口氣,揉著自己的脖子道:“再壓下去,我肯定要矮上一寸。”

    “有這麼厲害?”晏晉丘伸手捏了捏她的後脖頸,“現在好點沒有?”

    “手藝比起我的幾個丫頭來差了些,”華夕菀笑著斜睨他一眼,“罷了,我可不敢讓王爺來做這種事,還是由他們來吧。”

    晏晉丘笑著收回手,然後道:“最近來我們府中賀喜的人可能會有很多,可要辛苦你幾日了。”

    紅纓見狀走到華夕菀的身後,輕輕的替她按捏起來。

    “有下面的管事幫襯著,也不會太辛苦,”華夕菀有些懶散的靠著椅子坐著,緩緩道,“皇上隆恩,乃是大喜之事,即便是累心裡也高興。”

    “這倒也是,”晏晉丘看了眼屋子裡侍立的下人們,“不如現在睡一會兒,往日你此時也是在午休的。”

    “也好,”華夕菀揮手讓屋子裡的下人退下,兩人在床上一起躺下後,晏晉丘才道:“聽聞昨日皇上發作了盛郡王,又讓盛郡王回府思過三日。”

    華夕菀覺得自己在朝堂方面的事情有些智商不足,所以聽了這話後,想了一會才道:“皇上昨日斥責了盛郡王,今日便晉你為親王,不知是何用意?”這就像是勤快孩子做錯了一點就被家長批評,懶孩子因為什麼都沒做,反而無功無過的得了獎勵?

    “並沒有這麼簡單,”晏晉丘伸手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裡,“盛郡王如今勢大,部分官員對他很是推崇,這種情況下,皇上難免心生猜忌。他故意打一個,拉一個,不過是想讓晏伯益以為是我在從中作梗,讓我們互鬥而已。晏伯益有部分官員的支持,我有晏伯益比不上的親王爵位,不管是誰佔了上風,對於皇帝來說都是輸家。”

    這麼一解釋,好像確實也有這個意思,華夕菀打了個哈欠,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有些她不想知道的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屋子裡漸漸安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晏晉丘從床上起身,坐在床沿邊看著抱著被子睡得正香的女人,起身走到華夕菀平日里梳妝的銅鏡前,正好看到自己嘴角來不及散去的笑意。

    他的面色微微一變,回頭看了眼床上的人,半晌後,才出了屋子。

    候在外間的紅纓等人見王爺出來,紛紛埋下頭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無聲的行了一個萬福禮。

    “小心伺候著王妃,本王去書房,待王妃醒來,讓人告知本王。”晏晉丘知道華夕菀現在身邊的幾個丫鬟都是忠心之人,所以也沒有多說。

    “是,奴婢記下了。”紅纓再抬頭時,見王爺已經離開了,默默的鬆了口氣。明明王爺平日里也是溫和的性子,可是她偏偏格外的敬畏王爺,就彷佛不小心就會沒了小命似的。

    “紅纓姐姐,方才木通管家讓人把這些東西送到了我們這邊,我們需要稟報王妃嗎?”橙秋帶著幾個捧著檀香盒的婆子進來,見那些婆子們額頭冒汗的樣子,顯然這些東西不輕。

    “先把這些東西放進庫房,等王妃醒來後再稟告,”紅纓打開所有的盒子看了一眼,見不過是些珠寶首飾之物,便親自帶著這些人把東西放進了華夕菀的私庫,左右王妃最不缺的就是這些東西了。

    “你說什麼,顯郡王被封為親王了?”華依柳看著自己的貼身丫鬟,怔怔的坐了好一會兒後,才道,“昨晚上姑爺又歇在側院了?”

    她見貼身丫鬟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卻變了臉色,就知道周雲恆昨晚去了哪,她還沒有來得及說別的,就見婆婆帶著小姑走了進來,她只好起身把二人引了進來。

    “兒媳,三日後你與我一同去顯親王府賀喜,顯王妃與你乃是堂姐妹,這種大喜事,你這個做姐姐的不去,可說不過理,”周夫人接過華依柳捧來的茶喝了一口,又跟華依柳說了會兒話,才淡笑著轉口道,“雲恆院子裡那些不老實的我已經讓人打發走了,我還盼著抱你跟雲恆兩人的大孫子呢。”

    華依柳面上擠出一絲笑:“他們都是伺候夫君的女子,平日夫君憐惜一些也無礙。”原本她出嫁時的幾分期待,早已經在這些日子磨光了,對周雲恆也沒什麼念想了。如今婆婆來說這麼多,不過是看在華夕菀這位顯王妃是她堂妹的份上,不然何必管這些。

    當初剛出了周老夫人的孝,周雲恆就能弄大身邊人的肚子,還傳出了消息,等她嫁過來的時候,院子裡的人也沒處理乾淨,到了現在卻因為華夕菀成為親王妃把這些人都攆了,那麼她又算什麼呢?

    “雖說如此,男兒若是沉迷美色,又如何建功立業?”周夫人笑著道,“ 你是個賢惠的,有你在,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華依柳又客氣幾句後,才笑著跟周夫人道了謝,眼裡卻沒有幾分笑意。

    等婆婆與小姑子離開後,華依柳想起被婢女們環繞著的華夕菀,想起風度翩翩的顯王,再一想整日流連美色的周雲恆,用手絹捂著臉,無聲痛哭起來。

    在晏晉丘成為親王的第二天,果然賀儀多如潮水,來賀的女眷們華夕菀只接見了一些顯赫皇室與世家,其他人也知道都是這麼一回事,他們送拜帖也只是走個行事,顯王妃能見她們就是走運,不見她們也很正常。

    義安候府的人是肯定要見的,就在聖旨下來的第二天,華夕菀就見了娘家的人,還特意囑咐了幾句,不過因為要見的人太多,所以也沒有私下說太多的話。

    到了中秋節前一日,前來賀喜的人總算少了下來,華夕菀也跟著鬆了一口氣,結果早上起來剛用完早膳,就聽到下人來報,周侍郎府上前來賀喜。

    華夕菀嘆了口氣,原本她是不想見周家人的,可是想到華依柳嫁給了這家人,只好讓下人先招待著來客,她稍後便過去。

    周夫人見下人邀請她進去後,心里鬆了口氣,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兒與華依柳,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等會在王妃面前,切莫失了儀態。”

    “女兒記下了,”周錦西小聲應了下來,她知道母親搭上顯王府的線,是為了讓顯王妃對自己有好感,爭取日後在重要場合下多露臉。

    “周夫人,周奶奶,周小姐,請稍坐片刻,王妃稍後便來,”接待三人的是橙秋,她讓丫鬟給三人上茶以後,便站在了一邊。

    周夫人看了眼殿內的擺設,又見招呼她們的丫鬟穿著比普通丫鬟好,兒媳又不認識,便猜測這可是王府的丫鬟,而不是華夕菀陪嫁過來的。

    她是有幸去過寧王府做客,寧王府上瞧著雖是花團錦簇,可是那些下人瞧著倒不如顯王府裡有規矩。

    可見顯王妃是個十分有能耐的女人,她可得更加小心客氣些。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05:10 PM

第41章 桂花酒

    門外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周夫人聽到後,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不多時便見到顯王妃帶著幾個美貌婢女進來,面上雖帶著三分笑,但是偏偏任誰也不敢小覷。

    “老婦見過顯王妃,”周太太禮未行完 ,便被紅纓扶住了。

    “周夫人不必如此多禮,”華夕菀在上首坐下,示意丫鬟給客人們換茶,“這幾日府裡事多,我是個無能的,竟是忙亂到現在,讓夫人久等,實在過意不去。”

    “王妃此言過謙了,王爺晉升乃是大事,自是事多,”周夫人坐姿雖周正,但是背脊微彎,擺出恭敬的態度,“若是別人,早已經手忙腳亂。老婦見府上下人們各個手腳勤快卻不顯慌亂,可見王妃賢德,不過是怕我等羞愧,所以故意自謙而已。”

    “可當不得周夫人如此盛讚,”華夕菀視線從華依柳身上掃過,見她較之成婚前瘦了些,面色也有些蒼白,又見她身邊的周家姑娘膚色粉嫩,襯得華依柳更加蒼白,“大姐這些日子可好?”

    “勞王妃問,一切都好。”華依柳扯著笑回答,只是眼神中沒有半分活力,瞧著竟是五六十老嫗般蒼桑。

    周夫人眼見這個情況,心頭一跳,她知道自家兒子做得過了些,但是她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命根子,哪裡捨得拘了他,現在就怕顯王妃發作。

    “大姐瞧著清減了些,不知可否請太醫來斷脈?”華夕菀眉頭微皺,然後用無奈的口吻對周夫人道,“堂姐最是溫婉的性子,平日又是個諱疾忌醫的,還請夫人多多管教一番,我做妹妹的說話沒分量,不過姐姐是個孝順的,夫人說的話她一定聽。”

    周夫人笑容如常道:“王妃說的很是,兒媳近來胃口清減了不少,老婦也正擔心著,有王妃您在一旁勸著,老婦也放心不少。”話雖如此說,她端著茶杯的手卻僵了一下。

    “是兒媳不是,讓婆婆擔憂了,”華依柳朝周夫人笑了笑,然後心情複雜的看了眼華夕菀,想到尚未參加春闈的弟弟,唇角動了動,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 。

    周夫人見她這樣,心裡也滿意了,然後轉頭道:“今次聽聞尊府大喜之事,老婦特來恭賀,還請王妃饒恕我等叨擾之罪。”

    “夫人這話就見外了,”華夕菀姿態優雅的吹了吹茶杯中的熱氣,然後道,“你是我華家的姻親,我們也算得上是親戚了,何必還說這般見外的話。

    周夫人順勢又捧了顯王府幾句,然後不知怎的就把話題轉到了科舉上:“明年又是春闈之年,不知又有多少名人學子來京。”

    “學子多,能人便多,這可是好事,”華夕菀笑了笑,不接周夫人這個話頭,轉而道,“夫人的姑娘可真標誌,今年多大啦?”

    “上個月便已經及笄了,”周夫人見華夕菀問到自己女兒了,也顧不得科舉這個話題,笑著道,“是個粗野丫頭,當不得王妃的誇讚。”

    “周姑娘若是粗野丫頭,那我們這些豈不成了燒火丫頭了?”華夕菀打下打量了一通周錦西,“不知平日在家讀些什麼書?”

    “回王妃,只是讀了《女四書》《女論語》等,”周錦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郡王妃的眼神很溫和,可她就是不敢去看顯王妃的眼睛。

    “嗯,”華夕菀點了點頭,誇獎了幾句後,便不再多說什麼。

    這時有下人來報,王爺回府了。周夫人極有眼色,見狀便起身告辭,華夕菀假意挽留一番,周夫人再次請辭,華夕菀就讓白夏把人送出去。

    華依柳走在周夫人身後,遠遠看到顯王帶著幾個太監從另一邊小道走向住院方向,她只來得及看見一個背影,再看時人已經消失在拐角處。

    等出了王府大門,周錦西與華依柳上了一輛馬車,周錦西略有些羞澀的問道:“嫂子,顯王真有傳聞中那般出色嗎?”

    華依柳微怔,隨即垂著眼眸道:“或許是吧,我只在大伯府上遠遠看到過兩次,並未細看。”

    “哦,”周錦西略有些失望,又覺得自己作為未嫁女不該問這些問題,看了看華依柳,見她沒有說什麼,便低著頭玩自己的手絹。

    等一行人回到周府後,周夫人看著嬌俏的女兒,腦子裡不知為何突然冒出一個歪點子:“兒媳,聽說顯王府上沒有側室?”

    “婆婆,顯王與王妃伉儷情深!”華依柳聲音沉了幾分,這是她第一次在周府用如此嚴肅的口吻說話,“這是王爺與王妃的福氣。”

    周夫人似乎沒有想到兒媳竟然會用如此嚴肅的口吻跟自己說話,愣了片刻,似乎也料到自己有些頭腦發熱,便點了點頭:“你說的對,顯王與顯王妃都是有福氣的人。”

    與婆婆和小姑子分開后,華依柳扶著丫鬟的手,身上的力氣去了大半。

    她是嫉妒華夕菀,可是卻又不想真的有人去破壞那份美好。這種矛盾的心情啃噬著她的心,讓她輾轉難眠,卻無人可知她這份心情。

    等晏晉丘到了內院,華夕菀把京城各家送禮的厚薄給他說了個大概,讓他心裡有個數。

    “徐王府是我們的長輩,平日里的禮可以重兩分,”晏晉丘沒有料到華夕菀如此心細,聽她說完後,才道,“徐王妃是個極和藹的人,你若是得閒,倒是可以去與她說說話。”

    華夕菀點了點頭,現在的徐王與當今乃是堂兄弟,因為老徐王與先帝關係十分親近,所以先帝特下旨,徐王三代以內若是沒有犯下大罪,皆襲親王爵。所以現在的徐王以及他的兒子,都是板上釘釘的親王,只要他們不腦子短路去造反。

    如此以來,徐王在皇族里地位倒十分尊崇,就連當今聖上面對徐王時,也十分客氣。徐王府裡的人倒也是聰明人,平日里該吃吃該喝喝,也不愛管太多閒事,與其他王府關係也一般,倒是徐王妃頗喜歡晏晉丘,平日喜歡念叨他。

    不過在大多人眼裡,徐王妃一個後宅女人,喜歡顯王定是因為他有文采相貌好,與前朝倒是沒有什麼牽扯。

    徐王府的識趣皇帝很滿意,別人也沒啥意見,所以這些年徐王府一直在京城裡混得風生水起,偏偏還沒有人說他的不是。

    “徐王妃是個十分有見識的長輩,我正想與她多學學。”華夕菀與徐王妃也曾相處過,雖然私下沒有多少見面的機會,但是經過聚會時的言行交談,她就知道徐王妃是個十分聰慧有胸襟的女性,從內心裡來說,她很尊敬也很喜歡這樣的長輩。

    當初她與晏晉丘成婚時,似乎晏晉丘也是請的徐王妃代替家中的長輩幫著料理成親事宜,從此便可以看出,徐王妃對晏晉丘是十分偏愛的。

    晏晉丘聽到這話,倒沒有當真,不是他覺得華夕菀對徐王妃不尊重,而是他知道華夕菀能躺著絕不站著的懶散性子,又怎麼會沒事去做那些後宅女人常做的事情。

    “好,”晏晉丘笑了笑,隨手拿起桌上的禮品單子看了幾眼,視線掃過盛郡王府時,眉頭微皺。

    “怎麼了?”華夕菀注意到他神情不對,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隨即便笑道:“你晉為親王的第二天,堂嫂便攜禮拜訪了,可是這些東西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晏晉丘把單子放下,那天晏伯益也是來過的,他與晏伯益兩人性格不同,如今皇帝又特意在他兩人中間煽風點火,他本以為以晏伯益的性子,至少表面上應該沒多大反應的,沒有想到這次的禮竟然如此豐厚,反倒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了。

    不知是真的慾蓋彌彰,還是特意做出此舉給皇帝看。

    食指輕點桌面,晏晉丘突然道:“下個月就是盛郡王的生辰,屆時我們再回一份厚禮如何?”

    華夕菀視線掃過他的袖袍,發現他的袖袍針腳有些不對,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好,我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

    晏晉丘點了點頭,叫人進來伺候著自己換了一件外袍,與華夕菀在一起久了,他也漸漸染上她的習慣,比如說私下無人時,穿著寬鬆的外袍選個舒服的姿勢看書,可見人墮落的速度比養成一個好習慣快。

    衣服換下來後,晏晉丘就在華夕菀身邊坐下,喝著茶道,“明天就是中秋了,宮裡擺完宴後,我們回府一起賞月。”

    華夕菀笑著道:“如果明晚的宴席散得早,倒也可以一試,左右我們酒庫裡,還有幾壇子陳年桂花酒呢。”

    “既然如此,不如給泰山大人還有兩位舅兄送幾壇,雖然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不過也能應下景。”晏晉丘伸手把華夕菀攬進懷中,“總歸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桂花酒確實適合這種日子來品嚐。【1】”華夕菀給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那我下午就讓人把酒送到侯府去。”

    “嗯。”晏晉丘的手輕輕揉著她的脖頸,聞著淡淡的桂花香氣,視線掃過那件換下來後被扔到一邊的外袍,神情森然。

    ****

    作者有話要說:【1】借用自李清照的《鷓鴣天》。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11:15 PM

第42章 真相如此···

    “王爺今日上朝,可帶了木通一起?”華夕菀撫著手裡的袍子,面帶笑意的注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太監,眼見他在自己注視下瑟瑟發抖,便移開了視線。

    “回王妃,今日木總管輪休,並未陪同王爺去上朝。”小太監不明白王妃有什麼用意,但是見王妃就像是撫著心愛之物般撫摸著王爺昨日出門穿過的衣袍,便覺得背脊發寒。

    “既然如此,你去把木總管請來,就說我有事想問問他。”華夕菀放下這件外袍,揉了揉額際。她雖不喜女紅,但是在侯府裡也是請人來專程教過各種針法的,這個袍子袖擺處明顯有過開線又被人縫好的痕跡,瞧著針法倒像是水鄉之地的,只是縫衣服的人是否也如水鄉女子般柔美。

    木通聽聞自己被王妃召見,心裡雖有些疑惑,但是腳步卻不慢,一路疾行到門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才揚聲道:“小的木通求見。”

    “進來吧。”

    木通從這聲音裡聽不出息怒,埋頭便走了進去,等行完禮才發現王妃手邊的那件袍子,心裡咯噔一下,王妃這是知道了?

    眼見木通變了臉色,華夕菀也不擺什麼王妃的譜兒,讓他起身回話:“我瞧著王爺袖擺處開了線,王爺的衣服向來有針線上的人打理,定不會出現這種失誤,所以我料想可能有人在外衝撞了王爺,想了很久,總覺得心裡不踏實,就召你來問問。你昨天跟在王爺身後伺候,可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木通能說什麼,說自己不知道,那就是自己這個奴才不稱職。好在這事也不是沒法說的,他略一思索,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說清楚了。

    “昨日從宮裡出來,王爺本想去某個鋪子取件東西,誰知走到半路上,竟有位小娘子的籃子勾壞了王爺袖角,”木通見王妃神情如常,便又接著道,“這位小娘子的針線鋪子就在旁邊,就用針線縫補了一二。”

    這話說得雖是實話,卻也省略了該省略的,比如說這位小娘子面如嬌花,身如扶柳,聲如黃鶯。又比如說,小娘子躬身替王爺縫補袖子時,無意間透露出她是個喪夫的寡婦。

    木通雖是個太監,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小娘子是個難得的尤物,偏偏她身上還找不到半分豔色。

    華夕菀聽完後點了點頭,把衣服交給白夏道:“把衣服收起來吧,王爺為人雖然儉省,但是這縫補之物,還是不要讓王爺上身了。”

    “是,”白夏屈膝,接過外袍看了眼躬身站著的木通,轉身出了門。

    木通額頭冒出細汗,身為奴才,他沒法跟王妃說,這個小娘子形跡可疑,可是這麼站在這,頂著王妃的注視也挺嚇人。

    “雖是她劃破王爺的袖袍,不過也只是無意,更何況她還替王爺縫補好袖袍,”華夕菀從軟榻上站起來,扶著橙秋的手走到木通跟前, “不如你替我拿二十兩銀子給這位女子,畢竟年紀輕輕的女子喪夫獨居也是不易。”

    接過紅纓送來的二十兩銀子,木通領命退下,出了院子後才鬆口氣,看著手里白花花的二十兩銀子,他朝地下看了一眼。

    拿著銀子來到昏暗的密室,木通看了眼四周,問道:“昨兒晚上送來的那個女人招了沒有?”

    “回木總管,人已經招了,”一個穿著褐色短打的男人把一張口供遞過來,“這個女人竟是盛郡王府派來的。”

    木通擺擺手,沒有去接那張口供:“人還活著麼?”

    “這可不巧,剛剛沒了氣兒,這……”男人有些驚慌,昨天王爺還下命令說只要能撬開那個女人的嘴,就生死不論,現在木公公問人活著沒,難不成是王爺改了主意?可這人都沒了,他拿什麼給?

    “沒事,我就是來問問,”木通把銀子扔給男人,“這些銀子拿去,給女人找口薄棺葬了,這是王妃的恩典。”這些銀子那個小寡婦是用不上了,不如買些香蠟紙錢,讓她下面有些錢花,爭取下輩子投胎做人長些眼睛。

    “小的記下了,請木總管放心 ,小的一定辦好這事。”男人笑瞇瞇的接過銀子,聽到王妃二字時,神情鄭重了些。

    木通擺了擺手,也不想待在這昏暗的屋子裡,出來後才長舒一口氣。這女人也算倒霉,用這種手段來接近王爺,當年老王爺的那些妾侍也玩過這些手段,王爺能對這種女人有好感麼?

    更別提王爺性子多疑,這一查就查出盛郡王府,這女人能活下來才奇怪。

    盛郡王有野心他是知道,只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玩這種手段,和太子讓人玩的那些手段也沒什麼差別,只是前者隱晦,後者太過明顯而已。要真比起來,誰也不比誰高貴,就連他們家王爺也是玩過一些手段的。

    所以權勢這東西就是誘人,誰在乎得到前用了什麼手段呢,最重要的就是誰得到了最後的勝利果實。

    衣袍事件就這麼輕輕拿起又放下了,晏晉丘下朝後,華夕菀沒有跟他提這件事,他也沒有問起。兩人一起用過午膳,然後換上赴宮宴的衣服,乘上王府的馬車朝宮中趕去。

    親王與親王妃正經出門,就有符合他們身份規格的依仗,所以兩人乘坐的馬車從街道經過時,道路兩旁的老百姓都紛紛避讓開來。

    掀起車窗簾子一角,看著四散開來的百姓,華夕菀有些恍然的想,大概這就是權利的誘惑力了,眾人恭謹退讓,而自己卻仍舊高座中央。

    一路上也有別的人家車駕路過,但是見到他們出現後,都紛紛避讓開來,擺出了恭敬的架勢。

    華夕菀突然想起成婚前,她在此處避讓過端和公主的車駕:“我記得成婚前的一個多月左右,曾在此處避讓過端和公主的車駕。聽聞那時端和公主與其他女眷們踏馬觀春回來,只可惜我坐在車裡,看不到外面是什麼樣子。”

    “明年我帶你去,”晏晉丘道,“京郊外有個馬場,景緻也不錯。”

    華夕菀想著騎馬會磨大腿,於是搖了搖頭:“我就想想而已,還是算了吧。”這種人不想動,心已飛遠的毛病,還有個通俗的名稱,叫懶病。她估計自己這輩子是沒痊癒的希望了。

    馬車進宮後,兩人便下了馬車,步行到太后的福壽宮,把備好的禮物送給太后,就陪著老人聊起天來。

    鑑於太后是個顏控,所以每次晏晉丘與華夕菀出現,她都格外的高興,每次必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兩人上下打量一番,確定容貌水平沒有下滑後,才心滿意足的招呼兩人喝茶吃點心。

    三人聊了一會兒後,盛郡王夫婦也來了,一番客套後,才又各自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華夕菀的錯覺,她總覺得侯氏的面色有些不對勁,猶豫一番後,才開口道:“堂嫂面色似乎有些蒼白,可是身子不適?”

    “多謝堂弟妹關心,”侯氏笑得格外甜蜜,用手絹掩著嘴角道,“最近胃口不太好,所以用得小了些,今日太醫來把脈,說是讓我少費神,只安心養胎便是。”

    “原來是有喜了,這可是大好事,恭喜恭喜,”華夕菀面上的笑意頓時明顯了幾分,隨即笑道,“堂嫂這可不厚道,這種天大的好事,竟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原是想著讓人來告訴大家的,只是想到下午要入宮,就乾脆等進宮後親口告訴大家,也算是我們一番誠意。”侯氏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眼底滿是柔和之意。

    華夕菀見她這個樣子,知道她是在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原本心裡那點怪異之處,也就放下了。侯氏只比她大幾個月,現在不過剛剛十七歲,肚子就已經懷了一個,不知生產的時候,會不會遭些苦頭。

    “有孩子好,有孩子好,”太后笑得囑咐了幾句,讓侯氏平日多加小心。不過因為太后膝下沒有孩子,所以她說的時候,就格外的謹慎。

    “說來,你們兩個成婚也有好幾個月了吧,不知什麼時候傳喜信呢?”太后高興過後,就把問題扔到了華夕菀與晏晉丘的面前。

    這種問題華夕菀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倒是晏晉丘接過話道:“皇祖母,王妃她年輕尚小,我倒是想等到她十八歲以後再考慮要孩子,這樣對她身子也有好處。”

    太后聞言點了點頭:“你考慮得很周全,這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腳踩在生門,一腳踩在死門,多注意些也好。”她算了一下華夕菀現在的年齡,有些遺憾道,“雖說等個兩年時間有些長,不過這樣更穩妥些,倒也挺好。”

    華夕菀有些無語的看了眼晏晉丘與太后,在盛郡王妃懷孕當頭,說這個話是不是略不厚道?

    想到這,她特意看了晏伯益一眼,發現他神情如常,彷彿懷孕的不是自家老婆似的。

    華夕菀摸了摸鼻子,嫁給這種男人可真是愁人,這種表現實在太欠扁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2 11:20 PM

第43章 秀恩愛

    侯氏彷彿對太后說得話沒有在意,反而笑著道:“皇祖母,我看以顯王爺對顯王妃的愛重,只怕是捨不得她受半點苦的。”

    “這樣好,這樣好,”太后笑瞇瞇的看向晏晉丘,“女人一輩子不就圖過個好日子,為人夫君者多疼愛一點,也是對的。”

    侯氏垂下眼瞼,笑容依舊:“皇祖母說的是。”

    華夕菀看了看侯氏,又看了眼笑得滿臉褶子的太后,學習到了一個新技能,那就是以不變應萬變,任你千般手段,我自巋然不動,實在是上策。

    她覺得自己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太后這種千年老狐狸的手段,她至今還捉摸不透,這位經常不按理出牌,有時候還會來個突然襲擊,讓人防不勝防。

    只希望這位對晏晉丘的喜愛是真的,不然她什麼時候被坑一把,恐怕連怎麼被的坑都不知道。

    晏晉丘對太后笑了笑,然後趁華夕菀不注意,捏了捏她的手指,被華夕菀瞪了一眼。

    太后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笑著道:“看到你們這些晚輩感情好,我這個老婆子心裡就高興。”

    侯氏面上陪著笑,扭頭看向身邊的晏伯益,心底卻升起一陣失落。大概人就是這樣,明明她曾經很滿意他身邊只有兩個通房,再無別的女人,與其他皇室的人比起來,已經算是難得的體貼。可是現如今見到華夕菀與晏晉丘二人琴瑟和鳴,晏晉丘對華夕菀又是處處體貼,又沒有別的女人。她又覺得,自己得到的還不夠多,如果郡王爺能像顯王那般體貼就好了。

    “堂嫂?”華夕菀見侯氏在走神,輕聲喚她道,“皇祖母問你最近偏愛吃什麼口味?”

    “回皇祖母,孫媳倒也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甜的酸的辣的都愛吃,”侯氏對華夕菀感激一笑,隨即道,“就是今日喜歡吃酸的,明天又愛吃辣的,連我也不知道口味究竟是什麼樣了。”

    “能吃就是福,如今你是雙身子,你吃的東西可是養兩個人,若是不能吃,豈不是把身子都拖垮了?”太后雖然沒有孩子,但是在宮裡也見過不少孕婦,所以對孕期注意的事項倒是很了解,跟侯氏說了一通後,才道,“女人第一胎非常重要,一定要好好保住。只要第一胎保住了,以後生孩子那就是餃子下鍋,一個接一個。第一胎若是保不住,不僅傷身體,還容易習慣性滑胎,到時候可是連哭都來不及了。”

    “孫媳謹記皇祖母的教誨,”侯氏剛剛發現自己懷孕,很多事情還沒來得及打聽,所以太后這麼一說,她心里頓時就緊張起來,連手都不由自主的搭在了小腹上。

    華夕菀見她如此緊張的樣子,也替她在心裡嘆息了一聲。雖然與侯氏來往的次數並不多,但是侯氏是個極為聰慧的女人,相貌、手段、身段、儀態樣樣不缺,若她是個男人,一定會很珍惜這樣的女子,因為只要你對她好,她就會對你好,並且還是挖心掏肺的好。

    只可惜如此善解人意的女人嫁進了皇室,遇到的還是個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也許她這樣的女人才是晏晉丘這種人所需要的,而侯氏需要的恐怕也是晏晉丘這樣的男人。

    想到這,華夕菀扭頭看了眼身邊的晏晉丘,搖了搖頭,偏偏他們遇到亂點鴛鴦譜的啟隆帝,真是可惜了。

    晏晉丘被華夕菀看得莫名其妙,準備開口問的時候,見她又把頭扭了回去,鑑於在場的還有別人,他只好摸了摸鼻子,準備等回府以後再問。

    中秋宴快要開始的時候,兩對夫妻從太后的福壽宮裡出來,轉而朝宴席場地走去。

    華夕菀扶著侯氏,走得併不快,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倒是讓外面以為兩府不合的人有些疑惑,不是說這兩家子誰也看不順眼誰麼,怎麼看起來感情很好的樣子?

    不管是真感情好,還是真做戲,反正這兩家人擺出了和睦的樣子。至於他們是不是真的感情好,與他們也沒多大關係,反正這些人鬥來鬥去,他們這些閒散皇室也就當是看熱鬧了。

    今年的中秋宴與往年差不多,沒有什麼特別的新意,頂多樂師換了,舞姬換了,但是在場坐著的人還是那些人,程序還是那樣的程序,大家互相吹捧,然後齊呼皇上聖明就對了,至於別的……在這種宴席上,能有什麼別的?

    就當眾人在無聊中等待秋宴結束的時候,出現了一個插曲,那就是啟隆帝見一位舞姬跳的寒宮舞頗有仙人之姿,把人收進了后宮。

    皇帝下令把舞姬收進后宮時,皇后面上一直帶著雍容華貴的微笑,就連端著酒杯的手也沒有偏移半分,彷彿這個看上其他女人的男人不是她的丈夫,她就像是一件華貴的擺設,好看卻又沒有感情。

    華夕菀心里莫名有些發堵,所以乾脆移開視線不去看那兩位大昭最尊貴的男女,輕啜起淡香的桂花酒來。

    歌女的輕吟就像是一陣輕風,撓得人心裡發癢,卻又什麼也看不見摸不著,走出煩悶的大殿,站在漢白玉搭建的高台上,一輪圓月掛在天際,帶著說不出的清寒。

    風起,帶起一股寒意,她上前幾步,扶住白玉欄杆,看著高高台階兩旁穿著甲胄的侍衛,她幽幽嘆息一聲,到這裡十六年了,她自幼學著世家閨女的禮儀教養,前生的習慣早被磨得不剩多少,但是內心深處卻記得女人可以反抗,可以一腳踹開守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可以活得更自我。

    這個繁華的大昭朝,男女地位雖然頗似真實歷史上的大唐,但是對於女人來說,仍舊有很懂無可奈。就像皇后,她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但也不能活得肆意。

    “嗤,”她揉了揉額際,覺得自己是多喝了幾杯酒,想得有些矯情,她倒是忘了一句話,就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以己度人有時候並不算美德。

    不時有一隊提燈巡邏的侍衛或者太監宮女在高台下經過,在夜色中漸行漸遠,只留下一絲光亮,最後消失在黑暗中。

    “怎麼站在這裡,裡面太悶了?”一件薄披風搭在了華夕菀的身上,然後一雙溫熱的手繞在她前面,替她理著披風帶子。

    華夕菀回頭,正好擦著晏晉丘的臉頰,她頭微微後仰,然後自己伸手係好帶子,淺笑著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宴席快結束了,我擔心你就出來看看,”晏晉丘伸手去牽華夕菀的手,“我們進去吧。”

    華夕菀依言跟在他身後,快要進殿門前,她回頭看了眼天際的明月,就像是絕世傾城的美人,偏偏高高在上,無人能得。

    “等下我們回去一起賞月,”晏晉丘在她耳邊輕聲道,“現在我們先給皇上與皇后行禮。”

    華夕菀面上露一個笑意,沒有說話,只是徑直往裡走。

    兩人的舉動落在別人眼中,那就是夫妻恩愛,男俊女秀,十分養眼。

    “這兩個人擺在一塊,瞧著還挺養眼,難怪太后娘娘比較偏愛兩人,”徐王在徐王妃耳邊輕聲道,“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徐王妃瞥了他一眼,伸手奪去他的酒杯:“王爺,你老眼昏花,還是少喝一些酒。”好歹這也是他們侄兒侄媳,有他這麼說話的麼?

    徐王乾咳一聲,頗為不捨的看了眼被徐王妃奪去的酒杯,乾脆又去看顯王夫婦,看了好一會兒後,他突然神秘道:“你看顯王妃的嘴角像誰? ”

    徐王妃氣得擰了他一把:“你且少說幾句吧!”二人成親的當日,晏晉丘揭開蓋頭後,她就看出這位侯府嫡小姐彎著嘴角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當年的顯親王妃,可是這話是能出去說的嗎?

    “哎哎,你別惱,”徐王揉著被擰痛的地方,“我這不是跟你說說嘛,又沒有跟別人提起這事。”

    “那以後你也不必跟我說這事了,”徐王妃瞥了徐王一眼,“我上了年紀,腦子不好,也不喜歡聽太多沒影的事。”

    徐王:……

    上了年紀擰人的手勁兒還這麼大,簡直就是小說話本里的鐵骨爪,只覺其痛不見其傷嘛。

    “怎麼了?”晏伯益見侯氏喝湯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眉頭微皺,“湯不合胃口?”

    “沒有,”侯氏笑著道,“湯的味道很好,你也嚐嚐。”

    “嗯,”晏伯益端起碗嚐了一口,剛放下就見晏晉丘與華夕菀攜手而來,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晏伯益的眉頭再次皺起,這種場合之下竟也做出這般姿態,實在太輕浮了。

    “被輕浮”的晏晉丘路過晏伯益的時候,還笑瞇瞇的跟他招呼了一句,然後兩人一起落座,親親密密的樣子簡直羨煞了旁人。

    侯氏捏著湯匙的手微微泛白,半晌後才笑著道:“顯王與顯王妃感情真好。”

    晏伯益冷眼嗯了一聲,顯然對這個話題極為不感興趣。在他心裡,華夕菀與蛇蠍毒婦也沒有多大差別。

    一個內宅婦人,能因為別的女人給自己丈夫縫了下袖袍便要了對方的命,這樣的女人長著再漂亮的臉,也不過是徒有一張好皮囊罷了。

    損失一個精心培養出來的探子他雖然有些心疼,但是眼見晏晉丘娶了這樣一個女人,他倒是樂見其成。娶妻不賢,便是家宅不寧。

    只怕就連之前被太子府小廝姦殺的綠珠,其中也有這位顯王妃的手段,不然世間哪有這麼多巧合,可惜太子府上的小廝比較倒霉,膽大包天起色心也不看對象是誰。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2:13 PM

第44章 意外

    “梆梆梆”

    坐在車內,華夕菀聽到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打更聲,她掀起簾子一角,才發現街道上竟然起了薄薄的一層霧,她皺了皺眉,現在的天氣怎麼會起霧?

    她在宮裡時還看到天空中掛著圓月,如今才過去大半個時辰,天氣就變得這麼快?

    她再仔細一看,原來外面不是起霧,而是下著絨毛般的細雨,因為街道上有些昏暗,讓人晃眼看去就像是起了霧一般。

    “下雨了?”坐在她身邊的晏晉丘掀起簾子看了幾眼,語氣裡帶著些遺憾,“竟是沒法賞月了。”

    華夕菀放下簾子朝他莞爾一笑:“賞月什麼時候都可以,何必拘泥於哪一天?”

    “夕菀總是如此豁達嗎?”晏晉丘看著她,眼神中帶著種華夕菀看不懂的認真,“什麼事都不在意,什麼事都可以看開?”

    “心胸開闊者才活得更開心,人生苦短,何必與自己過不去?”華夕菀笑容不變,反而去看掛在車璧上的玉葫蘆,“太計較的人,想要的東西也越多,若是得不到,豈不是會失落?”

    “可是若是遇到喜歡的東西,不去爭取,又怎麼知道那不屬於自己?”晏晉丘看著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至少嘗試過,不會讓自己那麼後悔。”

    “誰知道嘗試過後,就不會後悔了?”華夕菀把玉葫蘆捏在手心,“世間可是有不少人為自己的執念後悔。”

    “可也有為自己不曾嘗試過後悔,”晏晉丘放下簾子,笑了笑。

    “不過是立場不同而已,”華夕菀嘲諷一笑,“更何況後悔的都是失敗者,若是過得幸福的,還有什麼時間去想自己不曾得到的東西?”

    晏晉丘沉默片刻,然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啊!”

    一個淒厲的尖叫聲從巷子里傳出,在這寧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的駭人,若不是顯王府儀仗有足夠多的青壯侍衛,只怕一些隨行婢女已經嚇得軟了腿。

    華夕菀皺眉,這裡可不是前世電視劇裡演的那樣,男男女女在夜裡可以到大街上亂竄,畢竟這裡到了晚上可是又宵禁的,無關人員在大街上亂走,可以當成小偷或者亂黨抓起來的。

    現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會有人叫得如此滲人,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

    顯然這一聲尖叫並不能影響顯王府車駕的前行,所以一行人仍舊按照原來的速度繼續前行,就在車駕快要拐過彎時,巷子裡再度傳出淒厲的尖叫聲,這次叫得比上一聲還要滲人,讓人從骨子裡發出寒意。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一串腳步聲,還有甲胄與兵器碰撞的聲音,不一會兒華夕菀就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衛尉寺少卿張厚見過顯王殿下。”

    張厚看著面前的車駕停下,心里松了口氣,隨即便見面前的簾子撩起了三分之一,剛好把顯王的身姿露出了出來,他眨了眨眼,不小心看到顯王旁邊露出了一塊紅色的衣角。

    “張少卿,不知有何事?”晏晉丘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打量著眼前這位年輕的衛尉寺少卿,能混到這個職位上的人,都不會是什麼簡單人,不然衛尉寺少卿這個職位,也輪不到他來坐。

    “稟王爺,小的在附近聽到有一位女子的尖叫聲,所以特帶人過來巡查。”張厚臉上蒙著一層水霧,黏糊糊的有些難受,可是在晏晉丘面前卻不敢隨意去擦,“不曾想遇到王爺您的車駕,是小的們衝撞了。”

    “張少卿言重了,你也是為了我們京城治安著想,只是這夜里莫名響起女子尖叫聲,實在有些怪異,”晏晉丘嘴角勾了勾,“還請張少卿多多注意。”

    “多謝王爺提醒,”張厚再抬起頭時,見馬車的簾子已經放了下去,他朝馬車作揖後,才帶著屬下離開,開始一條一條巷子盤查起來。

    “張厚此人年紀雖輕,不過自有一套辦事手段,他的職位看似品級不高,但是京城很多事情與他息息相關,京中大多人都會賣他兩分面子,”晏晉丘對華夕菀道,“我聽聞上次你驚了馬,也是他帶著人緊急控制住的?”

    華夕菀頷首道:“這位張少卿確實身手不凡。”

    車駕還沒到顯王府門口,就聽人來報,張少卿已經找到尖叫的人了,只是受害者身上傷痕累累,昏迷不醒,已經被送去醫館治療。

    華夕菀皺了皺眉,任誰也不會喜歡這種事情發生,她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可查明受害者的身份?”

    外面匯報的人猶豫了一下後,才道:“這二位姑娘都是清怡齋的人。”

    “清怡齋?”華夕菀疑惑,聽名字倒是挺清雅,不知是做什麼的。

    “還不快退下,誰讓你在面前說這等不乾淨地方名字的?”木通厲聲斥責。

    華夕菀頓時恍然,原來是煙花之地的人,取這麼清雅的名字,害得她還以為是什麼棋社或者書社之類的地方呢。

    見她面上的表情變來變去,倒也不見提到煙花女子便心生鄙夷之意,晏晉丘意外道:“不知夕菀對此事怎麼看?”

    “不怎麼看,”華夕菀搖了搖頭,“查案有大理寺,我連前因後果都不清楚,能有什麼看法?”

    “我的意思是說……你對兩個女子有什麼看法?”

    “原本你這問題便本不該問,實在太過不妥。”華夕菀語帶厲色,隨即又轉為溫和,“不過我們夫妻之間說些外面不能說的私房話,倒也沒什麼大不了。”她打了個哈欠,之前在宴會上喝了幾杯酒,現在她突然覺得有些困,“沒有買賣便沒有市場,我就這個看法。”

    晏晉丘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後,才無奈的笑開,他想說這是歪理,可是仔細想想,就發現對方說的不是道理,若是天下男人都能管住自己,這時間哪還有女子來做這皮肉生意呢?

    馬車又前行了一會兒才停了下來,華夕菀聽到外面的下人說王府到了,掀起簾子一看,大門口已經停著兩頂軟轎,還有幾個撐著傘的下人。

    她與晏晉丘剛從馬車裡露出一隻腳,就有下人上來替他們撐傘,還有人過來擋著風,等她坐進轎子裡,連一點雨絲都沒吹到臉上。

    張厚在醫館外等了一夜,結果好不容易撐到天亮,聽到屬下來報,其中一個傷勢太重,無藥可救已經去了。聽完後,他面色頓時有些不好看,半晌才道:“我知道了,讓人把此事稟報到大理寺。”

    他衛尉寺的人只負責巡邏,若是發生了命案,也只能轉交給大理寺或者刑部處理,他們可沒有權利去插手這種事。

    “那我們在死者身邊找到的這些東西也移交到大理寺嗎?”一個下屬捧著一塊棉布過來,棉布上面放著一塊染血的破布以及一顆墨色寶石。

    “不交留著做什麼?”張厚視線掃過那塊沾血的破布,“如今盛郡王負責大理寺,有郡王爺在,什麼案子查不出來?”

    在場的人都想起前段時間盛郡王負責的張公子被害一案,心情頓時復雜起來,畢竟當初那事可是牽扯到了太子身上,弄得京城人心惶惶,至今還有不少人戰戰兢兢,就怕莫名被牽連。

    兩個時辰後,大理寺就接到了衛尉寺移交過來的命案,他們比較倒霉的是,半個時辰前另外一個受害者也沒救過來,重傷不愈而亡。

    兩個受害者都死了,要在死人身上找到線索,簡直就是難上加難,可是他們不查不行,畢竟這事鬧得風風雨雨,有些不了解事情的老百姓甚至開始傳言這是鬼怪作祟。若是不查清,到時候京城不知會亂成什麼樣。

    大理寺卿現在的心情卻比任何人都複雜,因為他發現衛尉寺移交過來的證物有些棘手,他看著坐在上首的盛郡王,大氣也不敢出。

    晏伯益臉色同樣難看,畢竟任誰查案的時候,發現死者身上找到的某個證物是自己身上的東西,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既然此事牽扯到我,我也不便插手此事,”晏伯益站起身,不再看與案子有關的證物,“此事我會向皇上稟明,還請大人不必介意。”

    大理寺卿能說什麼,只能流著大汗賠笑而已。

    晏伯益卻無心看他的臉色,抬腳直接出了大理寺的門,心裡卻在想,究竟是誰用這麼拙劣的手段陷害自己?

    “將軍!”

    華夕菀笑瞇瞇的拍了拍手:“這局是我贏了。”

    晏晉丘看著被兩人下得亂七八糟的棋局,無奈的笑了笑,讓下人把棋盤拿了下去,然後道,“這幾日京城里人心惶惶的,你注意別受了外面傳言的影響。”

    華夕菀不在意的想了想,當晚的尖叫聲她都親耳聽見過,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她若是當真才奇怪。

    反正,不管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都與她沒有多大的關係,她又不是腦子犯病,何必要做吃飽了撐著的事?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2:25 PM

第45章 刺殺

    京城裡鬧出這樣的命案,弄得其他老百姓人心惶惶,每每還沒到宵禁的時候,街道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顯得比平時冷清不少。

    “郡馬,雨已經下得大了,我們是否找個地方歇歇?”馬車外,一個小廝擦著臉上的雨水,心裡罵著老天,這都下了好幾天雨了,好不容易等到天晴才出門,誰知道回來半路上又下起雨來,瞧著架勢竟然還有越下越大的勢頭,實在是倒霉。

    “不必了,”羅仲諍掀起簾子看了眼外面,“宵禁時間快到了,我們還是早些趕回府,免得郡主擔心。”

    “是,”小廝不敢再多言,只示意讓車夫快些駕車,免得雨越下越大,淋了他們倒是無所謂,若是讓郡馬受了寒,到時候回府郡主定會狠狠罰他們的。

    羅仲諍心裡也很煩躁,想到方才太子說的那些話,心裡總有些忐忑不安。若論人品,他倒是更為欣賞盛郡王,只可惜太子方是正統,他是忠君之人,自然只能站在太子這一邊。

    只是沒有想到郡主她……

    馬車突然劇烈一晃,羅仲諍皺起眉頭道:“怎麼回事?”

    外面沒有人回答,他心里頓覺不妙,掀起車窗簾子一看,頓時變了臉色,因為他發現自己帶出來的侍衛與小廝竟然都已經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地上一片血紅。

    他的一口氣還沒喘上來,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銀光,喉間有些涼癢,張嘴想喊救命時,眼前一片黑暗。

    “咚!”

    領頭人看著跌出馬車的華服男人,大雨沖刷著他身上流出的血,更是增添了幾分死氣。

    “頭領,無一活口。”

    “撤。”

    雨越下越大,漸漸的沖刷掉一切腳印,誰也不會想到,就在天子腳下,京城街巷裡,竟然會發生這樣一樁命案。

    “什麼?!臨平郡馬昨夜在距他府門幾十丈的地方遇刺?!”華夕菀差點沒有打碎手裡的茶盞,就連手背上濺了兩滴茶水也顧不上,“人還活著麼?”

    “主子,您小心,”白夏忙擦去她手背上的茶水,幸好這茶已經不太燙,不然燙傷主子可如何是好。她伸手拿過華夕菀手裡的茶杯,輕聲道,“奴婢聽說,臨平郡主府上已經掛起了白幡。”

    華夕菀有些訝然,想起臨平郡主為了能嫁給這個男人,可算得上是不管不顧,現在這個男人沒了,留下臨平郡主與兩個孩子,可真算不上什麼好事。

    這時,外面有幾個下人捧了盒子過來,紅纓驗看過後,皺眉道:“這枚夜明珠是誰放進去的,主子不喜此物,日後院子裡不許放這個。”

    “小的記下了,”捧著夜明珠盒子的下人小心翼翼的合攏蓋子,有些感慨,價值千金的夜明珠在王妃眼中竟猶如糞土,只可惜王爺一心送來,不曾想王妃並不好此物。

    華夕菀聽著幾個婢女清點晏晉丘讓人送過來的東西,原本那點難過漸漸淡化了,她甚至想,不管臨平郡主與顯王府關係如何僵硬,但是至少她留著晏氏一族的血。如果她想找幾個合心的男人,養幾個面首在府裡,也是無人敢多說什麼的,只要那些面首不是被強搶而來。

    沒過多久,晏晉丘匆匆進來,見華夕菀坐在窗邊發呆,便走在他身邊坐下:“怎麼了?”

    華夕菀搖搖頭道:“沒什麼,就是聽說昨晚發生的事情,有些難受而已。”

    晏晉丘摩挲著她的掌心沒有說話。

    見他這個樣子,華夕菀猶豫片刻道:“如今沒了駙馬,臨平郡主和兩個孩子只怕一時半會緩不過神來,不如……”

    “你近幾年身子才慢慢好轉,不可到靈堂這種陰氣重的地方去。”晏晉丘搖了搖頭,直接否定了華夕菀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話,“羅仲諍好歹是皇親國戚,他的喪葬禮有禮部官員負責,你不必擔心。”

    華夕菀聽出他話裡的冷淡之意,也就不再提起此事。人與人之間本就有親疏遠近之分,她與晏晉丘之間雖然隔著一層煙霧,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是除開親人外與自己最親近的人了。

    “方才我聽下人說你不喜夜明珠?”晏晉丘不明白華夕菀為什麼對夜明珠如此不喜,所以乾脆直接問了出來,“你喜歡什麼,我讓你給你找來。”

    “你給我的東西庫房裡都快裝不下了,”華夕菀笑了笑,“我只是在古書上看到夜明珠會擾人思緒,不宜放在室內。”

    “原來如此,”晏晉丘笑著把她抱到膝蓋上坐好,“不喜歡就不喜歡,以後有什麼好東西我再讓人送過來。”

    用珍貴物品砸人的手段,果然是源遠流長,長盛不衰。

    當兩人最後在床上做完運動後,華夕菀在迷糊中想:他們是怎麼躺到床上來的?

    羅仲諍遇刺一事,無異於是在京城裡投進一顆炸雷,無數官員人人自危,就連郡馬都能遇刺,更何況他們這些人呢?

    啟隆帝大概是最震怒的人,作為天子,有人在他眼皮子地下刺殺皇親國戚,並且還堂而皇之的在臨平郡主府附近下手,這簡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

    無人敢直面天子的怒氣,所以全城戒嚴徹查的命令一下,京城裡治安頓時好了起來,就連吃霸王餐、幹小偷小摸的行業的人都收手了,畢竟最近風頭實在太緊,他們可不想莫名其妙成為出氣筒。

    外面的人如何想,臨平郡主根本無心理會,她整日在靈堂哭泣​​,連自己兩個孩子都無心去管了。

    她怎麼都不敢相信,這個與自家同床共枕好些年的男人就這麼去了,而且他被殺的地方,離郡主府是如此的近,明明……明明再走一段路就能回家了,為什麼會這樣呢?

    “京城,京城。”她踉踉蹌蹌的走到門口 ,看著皇宮的方向,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角淚水都擠了出來,“我錯了,錯了。”

    她不該答應駙馬來京城,從一開始就錯了。在他們為了皇上的密旨心動後,就注定他們走上了一條充滿陰謀詭計的道路。

    “仲諍,”臨平郡主摀住臉,淚水頓時落下,她腦子裡全是與羅仲諍相處的畫面。雖然羅仲諍是個不細心的男人,但是至少這些年他與自己相敬如賓,並沒有鬧過什麼不愉快。若是當初沒有來京城,她與羅仲諍仍舊還是江城最尊貴的一對夫妻,富豪鄉紳誰不給她們面子?

    如今到了京城,她雖是郡主,可是離了顯王府的支持,她這個郡主也不過是個空架子。在四處都是貴人的京城,她一個空架子郡主又算得什麼?

    欽天監參照羅仲諍的八字算出了他下葬的日期,下葬當日,京中很多人家都在送葬路上搭建了祭奠台,顯王府也不例外。

    華夕菀甚至還親自去了郡主府,她趕到的時候,有很多人已經趕到了,看到她出現,諸人互相行禮過後,華夕菀站到了離臨平郡主最近的地方。

    不管面上臨平郡主與顯王府有多冷淡,可是面上兩家的關係才是最近的,不管內裡如何,在這人多的場合下,演也要演出友好的氣氛出來。

    因為哭得太多,臨平郡主顯得十分憔悴,眼神也有些木訥,甚至在見到華夕菀的時候,也只客氣了幾句,沒有了以往刻意為難的味道。

    “請節哀。”華夕菀覺得這句話在死者面前是最沒用的,可是這種場合下,卻只能說這種沒用的廢話。

    “謝謝,”臨平郡主眼中滿是血絲,看著華夕菀反應慢了半怕才道,“請落座。”

    華夕菀笑了笑,走到羅仲諍靈前行了一個禮,才一言不發的退到一邊。

    賓客來了不少,不過見臨平郡主這樣,也沒有誰沒有眼色的亂說話,只是略勸了幾句後,便找了地方站著坐著,反正能不開口就盡量不隨便開口了。

    到了起靈的時候,臨平郡主再度落淚,引得原本那些不喜歡她的女眷們也起了兩分憐憫之心,畢竟如此年輕便喪夫,而且死得還是如此慘烈,如此的莫名其妙,任誰心裡也難以放下。

    送葬隊伍行出郡主府,沿街皆是各府設的祭奠台,每經過一處,就有專人哭靈,冥紙灑滿了整條街,倒真有幾分蕭瑟的味道。

    “顯王府祭臨平郡馬之英靈。”

    “哭靈!”

    身著白孝的臨平郡主停下腳步,看著旁邊的祭奠台,這個祭奠台比其他台子比起來,顯得隆重了幾分,可是實際上也不過是多些東西而已。

    她怔怔的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前面是別人哭靈的聲音,她摸著自己乾涸的眼角,這裡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憶起當年,她出嫁時弟弟背著她上了花轎,她趴在他的肩頭,聽著他問自己:“姐姐,你不會後悔嗎?”

    她記得自己很肯定的回了一句不悔。

    時至今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後悔過。人已經不在了,她除了懷念他的好,再也記不得他的壞處了。

    大概,是不後悔的吧。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2:32 PM

第46章 意動

    華夕菀回到王府中,想起臨平郡主府上的那個孩子,心裡總有些難受。臨平郡主此人她雖然不太喜歡,但是對於孩子,她卻起了惻隱之心。

    “白夏,備幾份厚禮,給郡主府送過去,”華夕菀心裡堵得有些厲害,“稚子無辜。”

    “是,”白夏察覺到主子臉色不對,不敢多問,轉而去準備適合送給小孩的禮物去了。

    “白夏姐,”紅纓端著茶點在走廊上遇到白夏,見她神情凝重,便有些擔憂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白夏淡笑著搖搖頭,然後低聲道:“主子心情可能有些不好,你小心伺候著。”她雖然不太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與臨平郡主府中有關應該是肯定的。

    “你放心吧,方才王爺也已經回府了,聽木總管說,王爺的神色倒還好,”紅纓亦小聲在白夏耳邊附聲道,“沒準一會兒就過來啦。”

    白夏瞪她一眼:“別胡說。”見紅纓神情收斂不少,她才放心道,“綠珠的例子你忘了?”

    “我可沒她那種心思,”紅纓咕噥一句,不過神情卻嚴肅下來。作為下人,不管她們再有臉面,那也是主子的給的,主子沒了臉,她們又能落得什麼好處?

    兩人剛說完,就見王爺往這邊過來,忙退到一邊,垂首行禮。

    晏晉丘從兩人身邊大步走過,走進屋子裡,見華夕菀神情黯淡,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怎麼了?”

    “想到臨平郡主的兩個孩子,心裡有些難受,”華夕菀勉強笑了笑,以他們現如今的感情,日後她與晏晉丘若是有了孩子,不知孩子會遭多大的罪。若是不能給孩子一個好的家庭環境,不如不要。

    “我以為是什麼事,他們二人身邊有乳母嬤嬤照顧,學習上有老師或者教養姑姑,有誰敢怠慢他們?”晏晉丘有些不以為然,因為他自己就是這樣長大的,“你如果不放心,平時讓人多備些孩子用的東西送過去就行。”

    華夕菀聞言點了點頭,見他眼角下方帶著點青影,伸手按了按他的眼角:“昨夜沒有休息好嗎?”昨夜晏晉丘歇在書房,所以他幾時睡的,華夕菀半點不知。但是見晏晉丘避也不避的任由自己去弄他的眼角,華夕菀心情還是有些複雜。正常人在別人靠近自己的眼睛時,會下意識的伸手去擋,晏晉丘如此反應,不知道是真的把她當成了親近人,還是做戲的手腕已經到了這一步。

    晏晉丘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旁,無聲笑道:“沒事,昨夜有些事,所以就睡得晚了些。”說完,又巴巴的看著華夕菀,“書房裡睡著不舒服。”

    華夕菀見狀,伸出另一隻手拍拍他的腦袋:“那我讓下人給你換軟些的墊子。”

    晏晉丘見她裝傻,乾脆把人摟進懷裡:“不行,再軟的墊子也沒有你這裡睡得舒服。”

    華夕菀伸手戳他的臉,“別撒嬌。”

    晏晉丘的腦袋在華夕菀肩頭蹭了蹭,華夕菀只好無奈的拍著他後背。

    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大概就是她懷裡這個男人的這種表現了。

    屋內的下人們紛紛垂首閉目,對王爺向王妃撒嬌這種行為選擇視而不見,這事實在是無法直視,曾經溫文爾雅氣宇軒昂的王爺呢?

    果然在紅顏面前,再剛強的男人也會化為繞指柔啊。

    紅纓見屋內的下人退了出來,看了看手裡端著的茶點,笑瞇瞇的退了下去。

    “紅纓姐。”

    走到半路上,她被一個著綠衫的婢女叫住,她仔細看了幾眼,認出這是在二門伺候的,“有什麼事嗎?”

    綠衫婢女四處看了幾眼,確認沒什麼人後,才壓低聲音道:“我同屋的小雨近來有些不對勁,昨兒半夜我聽到她說夢話,竟然提到了王妃。妹妹不敢亂揣測事情是怎麼回事,所以特意向姐姐您匯報一聲。”

    她與小雨同屋,若是小雨真的做出膽大包天的事情,若是事情敗露,她也會受連累。還不如早些稟告上面,就算不能得個稟報之功,也能保全自己。她家裡還有父母兄妹,她不敢冒這個險。

    紅纓見這個婢女神情不似作偽,便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後不要讓她發現你跟我說了這事,若是有別的情況,一定要告訴我們,”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告訴木總管也行。”

    “是,”綠衫婢女朝紅纓福了福身,見四周沒人,匆匆離開了。

    紅纓把托盤給了一個路過的婢女,轉而找到了正在訓人的木通,她看了眼被木通嚇得畏畏縮縮大氣都不敢出的小太監,笑著道:“木總管,忙著呢?”

    “原來是紅纓姑娘,請坐請坐,”木通臉上瞬間掛起笑,示意讓紅纓在旁邊的石桌邊坐下,又吩咐旁邊的人去端茶。

    “木公公,不必這麼麻煩,我說幾句話就走,”紅纓看了眼周圍其他人,“這些人就讓他們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木通何等聰明人,自然明白紅纓說的話不宜讓別人聽見,便道:“沒聽到紅纓姑娘的話麼,還站在這裡作甚?”

    等這些人都離開後,木通笑瞇瞇道:“不知有什麼好事,竟然紅纓姑娘大駕光臨?”

    “木公公客氣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您是總管,這種事總是要跟你說說的,”紅纓把事情一五一十說清楚後,便道,“王妃那裡還需要人照顧,我先告辭。”

    “紅纓姑娘慢走,”木通客氣的送了幾步,待紅纓的身影看不清後,臉上的笑意才淡下來。王妃身邊的幾個婢女可都不簡單,這是看似簡單,實際上是很棘手的事情,畢竟只是個夢話,做不得準,可若是不管,又怕發生事情,所以乾脆把事情推給他,反而一了百了,偏偏他還說不出一個不字。王妃身邊的人,有事記得稟報自己,在別人眼裡,那是叫尊重自己。

    木通想了想,乾脆把這個叫小雨的婢女關了起來,管她究竟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先關上兩天看看有沒有可疑地方或者同黨再說。

    主屋內,華夕菀與晏晉丘毫無形象的盤腿坐在軟榻上,兩人面前放著一堆寶石玉佩之物。

    “這枚玉佩挺好看,”華夕菀拿玉佩在晏晉丘腰間比了比,然後道,“衣服顏色太素了。”

    晏晉丘笑著道:“你自己不也穿得素淨?”

    華夕菀把玉佩放下,又從裡面找出一支男用髮釵,羊脂白玉雕成的祥雲圖案,很簡單的圖樣,但是雕工卻極好,“臨平郡馬雖與我們不親近,但怎麼也是我們的姐夫,若是穿得太過艷麗,豈不是失了禮法?”

    晏晉丘嘆了一口氣,看著低頭扒拉各色寶石的華夕菀,不知怎麼的就把心裡想的話說了出來:“此人是個善於鑽營的小人,偏偏​​她死活要嫁給他。當年她出嫁不久後,父王便病逝。皇上以此為契機,讓我降級繼承王府。可是即便如此,外面也有人傳我顯王一脈子女不孝,耽於情愛。若只是如此便罷了,偏偏她嫁去江城後,一去無音信,在她眼中,我們這些人不過是沒有拆散他們這對鴛鴦的大棒。”

    華夕菀扒拉寶石的動作慢了下來,她看著晏晉丘沒有說話。

    “這些年羅仲諍一直上折子建議皇上打壓旁支皇室,很投皇上胃口,”晏晉丘冷笑一聲,“偏偏我這位好姐姐,竟寫信來讓我配合羅仲諍的建議,實在是好笑。沒有我們王府,她這個郡主又算什麼,偏偏她天真的為那個背棄親人,以為只要那個男人對她好,犧牲什麼都值得。”

    華夕菀從晏晉丘的話裡聽出一絲疲倦與淡漠,她不禁想,若是自己是晏晉丘,只怕對這個胞姐也不會有多少感情,能不起怨恨之心就不錯了。

    “就是因為這樣,郡主才與我們府中如此疏遠嗎?”華夕菀雙手搭在他的手心,朝他安撫一笑。

    “世界上哪有任她一味索取傷害卻不求回報的感情,”晏晉丘語氣極為淡漠,“我沒有答應她想要的,她自然會心生怨恨。”

    華夕菀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這位臨平郡主略自私了點,也略蠢了些。

    “既然如此,我們但求問心無愧便好,”華夕菀握住晏晉丘的手,“如今她與你各有自己的家,誰又能管誰一輩子呢?”

    晏晉丘低低的笑出聲,反手握住她的手溫言道:“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的心意,這世間知我者,夕菀也。”

    華夕菀眼波流轉,眉梢染上笑意:“晉丘胸有溝壑,怎麼就肯定我明白你的心意?”大概是現在的氣氛太好,又或者是因為臨平郡馬的死亡,讓華夕菀覺得,這個世間又有什麼不敢說不敢做的,人生苦短,她總要活得自我一點。

    晏晉丘雙眼凝視著她,食指輕輕劃過她的眉梢,突然就笑開了。

    “我以為你不會問這一句……”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2:38 PM

第47章 明了

    華夕菀沒有想到晏晉丘是這樣的反應 ,她眨了眨眼,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說。

    她不開口,不代表晏晉丘沒有話說,他把玩著她細嫩的手指。 “老實說,當初皇上賜婚下來後,我是喜多於怒的。”

    華夕菀看著他不說話,笑了笑。

    “相比於晏伯益娶個空有虛名但並無實權的侯氏女,義安候府比侯氏顯得貴重許多,”晏晉丘說到這,有些諷刺的笑了笑,“他們總以為我這樣的人,一定會想著配一個絕世美人才行。所以眼巴巴給我們做媒,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讓我與義安候府反目成仇。”

    華夕菀把手從晏晉丘的掌心抽出來,似笑非笑道:“沒有想到,你想得倒是不少。”

    “難不成你就沒有想過?”晏晉丘也不介意華夕菀的白眼,乾脆湊到她身邊貼著她坐下,“我們成親當天,揭蓋頭的時候我還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就算你真的醜得五官歪斜,我也會好好待你。畢竟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牽扯到這場爭鬥中來。以義安候府的威望,你可以找一個順著你一輩子的男人,而不是嫁進皇家,並且還可能因為容貌問題受到別人的嘲笑。”

    華夕菀低頭把玩著一顆貓眼石不說話,認真的聽著他內心剖白。

    “揭開蓋頭看到你容貌後,我內心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晏晉丘撫著她的頭髮,嘆息一聲道,“可是有時候我又寧可你相貌普通一點。”

    “真是對不起,我沒有長一張伸縮自如的臉。”華夕菀啪的一下拍開他的手,還非常嫌棄般的往旁邊挪了挪,“我沒嫌棄你招蜂引蝶,你還意思說我長相?”

    “不是嫌棄,只是覺得擔心,”晏晉丘拽住她的手,“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這種感覺,你懂嗎?”

    華夕菀盯著他好半晌後,笑瞇瞇的搖了搖頭:“真是對不起,好像不太懂。”

    見她這樣,晏晉丘心頭一鬆,也帶上笑意:“你若是不懂,我總有一天會讓你懂的。”

    外面傳來下人故意加重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兩人聽到木通在外面求見。

    “進來吧,”晏晉丘與華夕菀兩人整了整衣冠,然後再軟榻上坐下,至於那一堆珍貴的寶石被扔在了一邊。

    “王爺,王妃,小的在府中抓住了一個形跡可疑的婢女,不知該如何處置?”木通心裡明白,小雨的事情是王妃身邊的丫鬟告知的,他若是不在王爺與王妃面前提一提,那就太蠢了。

    “婢女?”華夕菀挑了挑眉,“是在何處伺候的?”

    “回王妃,這個小雨原是書房外的灑掃婢女,前段時間被安排到了二門處伺候,”木通恭敬道,“據小的查明,這個小雨乃是幾年前賣入府中的,平時為人甚麼忠厚老實。”

    “這世間看似老實的人,往往才是最大的壞人,”晏晉丘不咸不淡道,“既然她不願意交待,你們就好好審問,總會吐露些東西出來。”

    華夕菀端起茶杯輕啜茶水,對晏晉丘的話沒有半分反應。

    木通看了眼王爺與王妃,心裡有數,躬身退了下去。

    中秋過後,天氣便漸漸涼了下來,臨平郡主府中因為沒有了男主人,一日比一日清冷起來。伺候的下人更是小心翼翼,唯恐觸怒了郡主,平白挨一頓板子。

    “這些東西又是顯王府送來的?”臨平郡主從下人手裡接過禮單,上面的字跡娟秀清逸,不像是男人的字跡。腦子裡浮現出華夕菀漂亮得有些過頭的臉,臨平郡主隨手放下單子,語氣淡漠道,“備好回禮給顯王府,就說我謝過他們王妃的關心。”

    “郡主,您何不……”她身邊的嬤嬤有些焦急,顯王府是郡主的娘家,如今郡馬又去了,郡主何必與娘家弄得這麼僵?

    “嬤嬤,你不必再勸,”臨平郡主苦笑道,“我早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這些禮雖厚,但皆是小孩子用的東西,送禮的人也是華氏,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顯王爺怎麼能這樣,您可是他同胞姐姐啊,他怎麼能不顧念親情幫你一把?”嬤嬤有些不甘,“便是順安伯與您不是一母同胞,也要在您面前恭恭敬敬稱一聲姐姐呢。”

    “他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妾室子罷了,”臨平郡主不屑道,“你日後不必在我面前提他,我便是與晏晉丘不睦,也不可能與個妾室子姐弟情深。”

    嬤嬤聞言沉默下來,她也知道當年老王爺做的一些事情,所以沒法再勸,只能嘆息一聲。

    “華氏我原本以為她只是個空有美貌的女人,不過現在看來,她倒是很會做表面功夫,”臨平郡主諷刺的捻起被自己扔在一邊的禮單,“來人,把這些都收進庫裡。”她郡主府上,還不缺這麼點東西。

    華氏又有什麼資格來同情她?

    雨一直斷斷續續的下著,不知道是因為天氣還是臨平郡馬遇刺的原因,京城上至官員下至老百姓人人自危,天只要一黑,街上出了打更人與衛尉寺巡邏軍,竟不見幾個人影。

    就連早晨準備去上朝的官員,身邊帶著的小廝也多了一倍,馬車也加固了厚厚一層銅板,車門由簾子換成了推拉門。

    京城中恐慌的氣氛讓啟隆帝氣急敗壞,堂堂天子腳下,駿馬竟是在裡自己府邸不遠處遇刺,這種歹徒是在挑釁他這位帝王,也是在打他與太子的臉。

    京城誰人不知羅仲諍雖是顯王姐夫,但卻與顯王十分疏遠,反而與太子十分親近,他遇刺的當夜,所有人都知道是剛剛從太子府裡出來。

    啟隆帝曾經懷疑過是晏晉丘下的手,可是想到晏晉丘平日里醉心字畫,與臨平郡主關係早就疏遠,羅仲諍遇刺後,與這位胞姐關係仍舊淡淡,這般坦然的態度,反而讓啟隆帝下意識裡就排除了他的嫌疑。

    倒是晏伯益在朝中威望不小,又是個心性深沉的人,他更能引起啟隆帝的懷疑。尤其是他聽說之前被人殺害的兩個煙花女子身邊留下了晏伯益身上穿著的布料。

    也許別人會覺得,傻子才會留下這麼明顯的證據等人來懷疑,可是也有聰明人故意留下這種東西,讓人反而不去懷疑他。

    以晏伯益的手段,極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這次的案件啟隆帝不願意交給晏伯益去查,所以乾脆把晏伯益從大理寺調到了工部,任由其他人疑雲叢生,也不願意讓對方留在這麼重要的職位上了。

    “衛尉寺裡可有什麼年輕堪用的人?”啟隆帝宣來衛尉寺卿,問起衛尉寺的情況來。

    大理寺卿聞言,心裡已經轉了無數個圈,現在被皇上看中,只怕是禍非福,所以只略遲疑,便推薦了少卿張厚。

    “張厚?”啟隆帝在腦子裡回想了一遍,“就是上次國舅驚馬時,把馬制住的年輕人?”

    “陛下,正是此人。”大理寺卿拱手道,“此人為人剛直,雖有時候不通情理,但卻十分盡職盡責。”

    “嗯,大理寺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既然如此,就讓他去大理寺測查此事案件,”啟隆帝腦子裡已經迅速翻找出有關張厚的背景與關係,確認此人家世一般,並不屬於哪邊勢力後道,“到了大理寺他仍舊任少卿一職。”

    雖然稱謂都是少卿,可大理寺少卿的名頭可比衛尉寺少卿名頭厚重多了,若是平日能得這般升遷,不知要惹紅多少人的眼。可是當下,倒是不少人同情張厚此人沒有與上級拉好關係。

    畢竟如果好好做他的衛尉寺少卿還能安安穩穩的保住職位,可現今去任大理寺少卿,並且還要負責臨平郡馬遇刺一案,基本上等於仕途到頭,能不能保住小命還是兩說。

    朝中職位變動對於華夕菀來說太過遙遠,她與晏晉丘說開了一些後,日子過得更加自在,甚至還在院子裡搭了一個武器架,雖然她跟著盧家姨姨們只學過掌法與鞭法,但這並不妨礙她在院子裡放這些東西。

    按她的說法就是院子裡放些東西避邪,晏晉丘無奈,只好讓人擺了些看起威風凜凜實際沒有開刃的武器,以供佳人一笑。

    更何況他知道華夕菀並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她要放這些東西,定有她的理由。

    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那就是很多人往往把自己喜歡的人往美好的方向想。實際上華夕菀堅持擺一個武器架,根本沒有其他的用意,只是覺得每次在院子裡習武時,擺著這麼一個架子更有氣氛。

    不過她平時不習武時,就讓下人把東西收起來,只到了她習武時再擺出來,所以好歹還不算驚世駭俗。

    至於外面為什麼會流傳出顯王妃用鞭子抽打顯王的奇葩傳言,就不得而知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2:44 PM

第48章 疑點重重

    有一種流言叫別人不相信自己先相信了。

    不知何時起,京城裡突然有了顯王妃乃是河東獅的流言,有以往喜歡顯王的貴女對此抱怨幾句,也有男人覺得顯王夫綱不振,但是更多的男人卻是覺得,娶那麼個絕世美人回家,夫綱那種東西是什麼?

    臨平郡馬遇刺的事情過去了大半月,京城中再未發生刺殺事件,很多人都鬆了一口氣,開始相信刺殺臨平郡馬的歹人應該是與他有仇,不然怎麼會把事情鬧得這麼轟轟烈烈。

    剛好大理寺也是如此猜測的,所以著手清查羅仲諍以及羅家人的行事,這不查不要緊,查起來就發現這位羅郡馬還真不算什麼善茬,羅家人在江城更是仗勢欺人,魚肉百姓。

    比如說這位郡馬爺的姐姐為了搶奪一家旺舖,竟是氣死了這家老闆的髮妻。還有他的弟弟,竟是強娶良家女為妾侍,這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越往後查,大理寺的官員們越覺得,羅仲諍人品雖然沒有太多值得詬病的地方,但是他一家子親戚為了拉仇恨,也是蠻拼的。如此粗淺無知的人家,竟然也能勾得郡主下嫁,羅仲諍真是好手段。

    資料中甚至還顯示,羅仲諍的母親曾經在臨平郡主面前擺婆婆譜,不過這位郡主也不是什麼軟柿子,幾次風風火火的敲打,羅家人在郡主面前就老實了很多。只可惜這位郡主不管羅家人行事 ,害得不少無辜之人受羅家人的殘害。

    羅家害得不少人妻離子散,如果從這個角度來查,還真是不好下手。不過,羅家人做的這些事情,還是要稟告皇上,至於怎麼處理,那就是皇上的事情了。

    “張少卿,這案子可真是疑點重重,牽扯甚多,下官實在不知該從什麼疑點入手。”大理寺丞整理完案子的證據,心中愁緒滿懷,不說羅家人幹下的那些事,就說這郡馬與某個至情至性的歌姬眉來眼去,被臨平郡主發現,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比如說,臨平郡主心生恨意,乾脆找人弄死了花心的郡馬爺?

    張厚到大理寺上任近半個月,因為皇上重視此事,所以大理寺上下也沒有多少人刻意為難他這個新來的。經過半個月的摸索,他基本上已經把大理寺上下關係摸清楚,處理起事情來更加的得心應手,現在最需要擔心的,也就是羅郡馬案子能不能查出來,不然他的仕途可能真的要到頭了。

    雖然上午才被皇上宣召過去罵了一頓,不過張厚的心理素質跟他的名字差不多,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接過寺丞呈上來的證據整理單,大致看了一遍後,嘲諷道:“小小一個羅家,造的孽還真不少。”

    寺丞嘆了口氣:“可不是這般,不過上午郡主府的人派人來問案子的進度,下官聽著來人語氣不算好。”

    “不必理會他們,專心查案才是主要的事,”張厚看得很清楚,這位臨平郡主沒了顯王府做後盾,也不過是個空頭郡主而已,他們大理寺還用不著忌憚她。

    寺丞聽出他話裡暗含的意思,笑著道:“下官記下了。”

    “這些東西我明日呈報給皇上,”張厚微皺眉頭,“叫人查查那個與羅仲諍關係曖昧的歌姬。”

    要他說,這位郡馬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死了倒乾淨。

    皇宮御花園中,太子妃扶著丫鬟的手,聽著丫鬟低聲講些京城中的趣事,面上總算露出幾日不見的笑意,“這些人何曾見過顯王妃了,什麼河東獅,本宮倒覺得顯王妃不是那樣的人。”

    “不過是外面無知之人胡說八道而已,又有幾人能當真。”丫鬟笑著應和了一句。

    說人人到,太子妃抬頭就見對面走著一行人,為首的正是她們提到的顯王妃,與顯王妃走在一塊兒的是徐王府的世子妃,她有些意外,這兩人是怎麼走到一塊兒的?

    她記得徐王府的世子妃是南郡望族之女,最是清高之人,平日與京中貴女來往並不多,但由於她是未來板上釘釘的徐王妃,所以京中貴女們都會給她幾分面子。不管與她關係如何,見面時都要客氣兩句。

    “太子妃殿下,”華夕菀與徐王府世子妃寧氏走到太子妃面前,穩穩的行了一個福禮。

    “二位快快請起,”太子妃伸出手虛扶了一把,並且還回了半禮,“二位這是去福壽宮給太后她老人家請安,不如同去?”

    華夕菀笑著點頭,她其實早就看到太子妃在前面,不過鑑於身邊有位世子妃,才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而已。她與這位世子妃平日來往不多,這位也不是多話的性子,不過好在她的性格恬靜,所以兩人走在一起,她並沒有冷場的尷尬感。

    “近些日子倒是不常見盛郡王妃。”太子妃走在前面,華夕菀有意落後她半步。

    “堂嫂如今懷有身孕,正是休息的時候,來宮裡少了倒也正常,”華夕菀笑著道,“我雖不曾有過身孕,不過聽說前幾個月最是要小心的時候,大意不得。”

    “可不是,生孩子是女人的大事,萬萬不可馬虎,”太子妃想到自己毫無動靜的肚皮,心裡有些泛苦,她與太子成婚也快兩年了,可是一直沒有喜信。不說她,就連太子那些良娣、良人之類也沒有半點音信,她便是不著急也不行,“有孩子是大喜事,女人出嫁,不就盼著這個麼。”

    華夕菀沉默下來,她沒法評判太子妃的話是對是錯,只能說處在太子妃的位置上,沒有孩子確實是心頭之痛,她若是太子妃,也不一定有她豁達。不說現在,就連前世那個標榜男女平等的世界,也有部分人認為女人結婚生孩子才是天經地義,若是做不到,那就不是女人,就是嫁不出去的可憐蟲。即便你混得風光一片,也會有猥瑣之人懷疑你的風光是用不正當的手段得來。

    世道之艱,對女人總是過多苛責,所以女人何其不易。實際上,太子府上沒有一個孩子出生,她懷疑的是太子身體有問題,不然以這位好女色的程度,怎麼可能不見一個女人有懷孕的消息。

    只可惜世人大多會懷疑女人不能生,而不是男人有問題。

    想到這,華夕菀語帶勸慰道:“子嗣這種東西,不過是隨緣,強求不得,不求時沒準就有了。”

    太子妃擠出笑:“也許真是如此吧。”太子不是顯王,不會疼著她,寵著她。所以她沒法像華氏一樣豁達,苦水只能往肚子裡咽。如今盛郡王妃有了身孕,母后心裡更是焦急,常常讓太醫開些補身子的藥給她喝,如今她喝藥就像喝水般,可是不管喝什麼補藥,沒有孩子就是沒有。

    母后對她不滿,她心裡很清楚,可是太醫診脈說她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她又該向誰表達不滿呢?

    寧氏沉默的走在兩人旁邊,彷彿兩人的話對她沒有半分影響,儘管她自己膝下只有一個女兒。

    三人被嬤嬤帶進殿里後,面上有些尷尬,畢竟誰也沒有料到會遇到宮妃在太后面前啜泣這種事。

    華夕菀看眼那匆匆退下宮妃的背影,心中存疑,明明殿中有人,為何太后身邊的人會把她們直接領進來,這不是故意讓人尷尬嗎?

    “哎喲喲,”太后見到她們,臉上頓時掛起燦爛的笑意,“就說今早枝頭的喜鵲怎麼叫個不停,原來是要讓老婆子一下子看到三個孫媳婦,快坐。”

    三人上前給太后行禮後才在凳子上坐下,誰也沒有提剛才那個宮妃的事情。

    “這段日子下了不少雨,今日雖然停了,不過地上仍舊濕滑,難為你們跑這一趟了,”太后說完,就讓下人捧出一些好的布料分給三人,“我原本讓人給你們送去的,不過你們今日來了,也就省了哀家的人跑一趟。”

    “皇祖母大方,孫媳便不推辭了,”華夕菀笑瞇瞇的摸了摸手感極好的布料,眼中帶著歡喜之意,“這布料摸著可真舒服,皇祖母您不如再大方些,多分給我們幾匹。”

    “就知道你最貪心,”太后被華夕菀哄得高興,“等下走的時候,你再帶兩匹回去,你們兩個也是,都多拿兩匹,可不能便宜了她一人。”

    太子妃與寧氏面上露出笑意,寧氏順勢捧了幾句,把太后哄得更加高興,乾脆又多給了她們每人一對玉鐲。

    等到三人辭別時,太后笑著道:“快些走吧,不然老婆子就要被你們搬空了。”

    “皇祖母又哄我們,皇上與皇后娘娘那麼孝順您,什麼好東西不給您送來,”華夕菀眨眼道,“孫媳就算有心搬空您的好東西,也沒那力氣啊。”

    “貧嘴,”太后笑呵呵的又打趣了華夕菀幾句,才揮手讓三人一起離開了。

    寧氏垂首走在最後,心如明鏡。

    外面傳言,所有的孫媳中,太后最喜愛顯王妃,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2:49 PM

第49章 侯氏流產

    三人走出太后的寢宮,還沒走出多遠,就見前方傳來擊掌聲,三人頓時停下腳步,急急往旁邊退了幾步,垂首站在道路旁邊。

    啟隆帝穿著一身玄色紅邊外袍,頭上帶著金冠,身後跟著一群宮女太監,呼啦啦的朝這邊走來,地上跪了宮女太監無數。

    路過太子妃等人面前時,啟隆帝偏頭看了眼三人,視線掃過規規矩矩行禮的華夕菀等人,淡淡道:“不必多禮。”

    三人聞言又福了福身,往後退,待退出一段距離後,才轉身匆匆離開。

    “皇上?”太監見皇上站在原地未動,便低聲提醒了一下,這可是太后寢宮外面,皇上這麼盯著自己的兒媳婦還有侄媳婦,可不太妥當。

    “嗯,”啟隆帝收回視線,把手背在身後,一言不發的朝太后寢宮走去,跟在他身後的宮女太監們都跟著鬆了一口氣。

    太子妃等人心裡也鬆了口氣,畢竟被皇上這般盯著,她們可不好受,若是日後傳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那更糟糕。

    三人在宮門口分手,各自坐上自家馬車離開。

    等上了馬車後,華夕菀才皺眉去想啟隆帝剛才刻意的停頓,啟隆帝這些年雖然越來越狂妄自大,但腦子還算正常人范圍,他怎麼莫名其妙做出那種行為?

    是故意還是一時失神?

    不知馬車在路上前行了多久,華夕菀聽到外面下人王府到了,她整了整衣袍扶著白夏的手下了馬車,正準備坐軟轎進內院,就見一個嬤嬤匆匆進來,見到她便跪在她面前:“王妃,盛郡王府傳來消息,盛郡王妃的孩子沒了。”

    “你說什麼?”華夕菀面色微變,她可是知道侯氏有多看重腹中的孩子,怎麼會突然流產?

    她想了想,對白夏道:“回去換身衣服,我們去盛郡王府看看。”她這身衣服過於繁複華麗,若是去探望侯氏,就不太合適了。

    選了套淺色宮裝換上,又把寶石髮釵換為更為穩重的玉石頭面,華夕菀帶上各種補藥,就坐上了去盛郡王府的馬車。

    華夕菀趕到盛郡王府時,太子妃已經到大門口了,兩人互相見禮後,又互相打量對方身上素淨了不少的衣飾,彼此心照不宣,換上一臉凝重的表情相攜進了盛郡王府大門。

    侯氏的臉色非常不好,臉色蒼白,連神情也有些萎靡,不過在見到華夕菀與太子妃出現後,她仍舊想掙扎著起身行禮,被太子妃強行按住後才作罷。

    華夕菀見侯氏雖然言語得體,但是眼中的悲痛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於是道:“堂嫂放寬心,你還年輕,日後有的是機會呢。”

    “可能這個孩子與我無緣,”侯氏想擠出笑容來,可是努力半天也不見半分笑意,最終只好放棄,“只是想著他在我肚子裡躺了兩個多月,就這麼無聲無息去了,心裡難受。”

    華夕菀心情十分複雜,看著在外面向來端莊的侯氏露出這幅樣子,知道她心裡一定難受得不行,只是在外人面前強撐而已,想到這,她只好真心勸慰道,“也許再過段時間,他又回到你面前了。”

    這話太空泛,侯氏心裡雖不信,卻又彷佛把這句話當成了一個希望,她怔怔的看著華夕菀:“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了,有你這樣好的母親,那個孩子必然不願意離開的,”華夕菀握住侯氏的手拍了拍,才發現她的手涼得有些驚人,“不管有什麼事,你總要把自己照顧好才行,不然日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說完,把侯氏的手塞進被子中:“這世間萬事都要想得開,這人若是自己不開,自己便沒法過了。”

    約莫是華夕菀的動作太過自然,侯氏在她身上看不到半點做戲的成分,心頭微暖道:“我知道,多謝堂弟妹的關心。”

    “都是一家人,客氣這些做什麼,”華夕菀見有丫鬟端藥上來,伸手接過丫鬟手裡的藥碗,探了探藥的溫度,覺得不冷不燙剛剛好,便要餵侯氏喝藥。

    侯氏自然推拒,華夕菀也不堅持,把碗遞給侯氏待她自己喝完後,接過藥碗遞給旁邊的丫鬟:“堂嫂是個有福的,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侯氏想到至今還未回府的晏伯益,又想想與自己無緣的孩子,見華夕菀眉間真心的擔憂,心中五味陳雜:“謝謝。”

    華夕菀見她這樣,面上露出幾分笑意:“這就對了,作為女人,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不然豈不是白白浪費了父母的養育之恩?”

    聽到這話,旁邊坐著的太子妃面色微愣,隨即苦笑,顯王妃能說出這種話,那是因為她生活在真心寵愛女兒的義安候府。而她,從小就按照太子妃的標準來培養,她出生就不是家裡的女兒,而是未來的太子妃。

    華夕菀苦勸幾句後,在屋子裡打量了一眼,視線就在一盆玉石瑪瑙擺件上停下了。

    這盆擺件做工十分好,只是那一串葡萄的材料有些問題。她調整好自己臉上的表情:“堂嫂這盆擺件真好看,只是葡萄怎麼用一粒粒夜明珠雕成?”

    侯氏聽到葡萄二字,苦笑道:“原本是太子妃送我的吉祥物,現如今倒是辜負了太子妃的一番心意。”

    葡萄有多子多孫之意,送給有身孕的侯氏確實是很不錯的禮物,只是太子妃怎麼會特意送夜明珠製成的擺件,不說別的,就說夜明珠的顏色來做葡萄也不是特別合適。

    “你說的是什麼話,不過是個小玩意兒罷了,”太子妃面色如常道,“能得你一笑,就是它最大功勞了。”

    華夕菀看著太子妃得體的舉止,心裡浮現一個問題,太子妃知道夜明珠放在室內會對孕婦不利嗎?

    安撫好侯氏的情緒後,華夕菀與太子妃齊齊告辭。她踏出盛郡王府的大門後,嘆了一口氣,這個郡王府雖然上下都很懂規矩,但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沉悶感。

    “恭送太子妃,”華夕菀看著太子妃坐上馬車,太子妃的儀仗隊離開後,才轉身上馬車,一隻腳剛踩上腳凳,就見一輛帶著盛郡王府符號的馬車急急朝這邊趕來。

    就在她愣神間,馬車上跳下一個人,正是盛郡王晏伯益。

    “顯王妃,”晏伯益似乎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場合下遇到華夕菀,客氣行禮道,“在下還有事,失陪。”

    “堂伯慢走,”華夕菀側身回禮,見晏伯益大跨步進了郡王府,自己也上了馬車。

    這可真有意思,侯氏流產的事情她們這些妯娌都知曉了,晏伯益這個丈夫竟到了這會才趕回來。

    大概在這個時代,男人以事業為重才是主流,她這種思想才是非主流吧。

    她趕回王府後,晏晉丘已經回來了,見她從外面回來,關切的問道:“怎麼才回來,午膳用了嗎?”見她搖頭,他就讓人去廚房準備吃的, “發生什麼事了,臉色這麼不好看?”

    華夕菀搖頭:“盛郡王妃小產了,所以去郡王府探望了一場。”

    晏晉丘垂下眼瞼給華夕菀倒了一杯開胃茶:“堂嫂無礙吧?”

    “瞧著精神不太好,”華夕菀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去的時候太子妃也到了,盛郡王妃又是個端莊人,所以客客氣氣的也沒能說什麼話。”

    晏晉丘笑了笑:“太子妃這次倒很積極。”

    華夕菀聽到這話,眉頭皺了皺,又想起了那盆夜明珠葡萄擺件。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2:56 PM

第50章 懷疑

    “在想什麼?”看到華夕菀眉頭皺了起來,晏晉丘面帶關切之意,“怎麼皺起眉頭來了?”

    “沒什麼,只是看到盛郡王府某個擺件有些奇怪,”那個葡萄擺件是放在侯氏房裡的東西,華夕菀不好跟晏晉丘說得太多,“也不知道太子妃怎麼想到送那樣材質的東西給盛郡王妃。”

    她不知道太子妃究竟知不知道夜明珠離得人太近,對身體不好,尤其是有身孕的女人。太子妃自己是很想有個孩子的,可是在面對權勢面前,別人的孩子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盛郡王與太子之間,本來就極不對付,更別提外界還有人傳言盛郡王比太子更有治國之能,若是再讓盛郡王先有了長子,只怕上至帝王,下至太子妃,都會坐臥不安。

    想到這,華夕菀揉了揉額角,難怪太子妃那麼早就趕到了盛郡王府,原來是等著確認侯氏流產的事情是真是假,這簡直太讓人鬧心了。

    “身體如果不舒服的話,用過飯就好好休息,”晏晉丘見華夕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面上的擔憂之色更甚,“早知道,就不讓你去摻合這些事情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傳到華夕菀的耳中,卻讓她心頭一跳:“王爺似乎有什麼話沒有告訴過我。”

    晏晉丘嘆了口氣:“太聰明的人費腦子,”他走到華夕菀的伸手,從她身後輕輕環住她,“前些日子太子與我聊起夜明珠,我順口在他面前說了一句,夜明珠放在臥室裡對人身子不好。”

    華夕菀猛的回頭看向晏晉丘,就在晏晉丘以為她會說出責備的話時,她卻突然笑了,“晉丘日後說話還是要小心些,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了。”

    “娘子所言甚是,為夫一定謹記於心,”晏晉丘笑著在她耳朵後面偷了一個香,然後道,“以後有什麼想知道的事情,儘管來問我,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華夕菀看著他完美的側顏,伸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晉丘的想法總是讓我意外。”

    “不是我讓你意外,只是你不相信我而已,”晏晉丘似乎換了一種與華夕菀相處的方式,揭開了過去的面具,忽然變得直接很多,“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並不喜歡,只是身在皇家不如此,那麼我們的孩子以後過的就是那些沒落皇室的日子,看似有個皇族的名頭,實際京城裡隨便一個世家都比他們有臉面。”

    京城中有許多沒落皇族,他們一部分是爭奪皇位失敗後的王爺郡王後代,還有一些是本身沒什麼能耐,把日子過成一團糟,但是最具有代表性的還是那些多為失敗的王爺後人或者不受幾代帝王喜愛看重的皇宗,這些人幾乎從出生就決定了命運,除非真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又忠於皇帝,不然面對的就只能是庸庸碌碌又窩囊的一輩子。

    如今的顯郡王府看似聲名顯赫,實際上也是搖搖欲墬,如果皇帝膝下多幾個皇子或者太子子嗣豐足,那麼像晏晉丘這種皇侄們根本就不值錢。

    現在盛郡王能在朝中有那麼多人支持,也不外乎於此,因為誰也不敢保證如此荒唐的太子會不會把整個大昭朝毀得亂七八糟,如果太子膝下與皇上一樣子嗣艱難,那麼到了以後自然只有一條路可選,那就是從宗室中選血脈繼承皇位。

    而宗室中離先帝血緣最近的兩支就是盛郡王一脈,還有顯王一脈,所以在很多人內心深處,因為太子的不爭氣,就下意識的對這兩人客氣尊崇了不少。

    “你的意思我明白……”華夕菀已經明白晏晉丘為什麼近兩年不打算要孩子了,一是因為她確實太過年幼孕育孩子確實不太合適,二是因為帝后絕對不願意見到顯王一脈的長子比太子先出來。

    盛郡王府中發生的事情,就是他們顯王府的前車之鑑。

    有些事華夕菀能猜到,就像她雖然管著後院的事情,但是當她發現某些太監丫鬟不聲不響消失在後院後,招來木通問過兩聲就不會再多管。

    她從不多問那些失蹤的人去了哪,晏晉丘也從不會問她為什麼會練習外祖家的武藝,其實仔細想想,他們兩個還是有很多相同之處的,只是她很多時候只睜隻眼閉隻眼,而晏晉丘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盛郡王妃小產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城,有人覺得惋惜,有人覺得事不關己,也有人覺得事情中透著蹊蹺,但是無人敢多問而已。

    侯氏卻在幾日後氣急,甚至砸了太子妃送給她的葡萄擺件。

    當日華夕菀問起擺件時臉色不對勁,她就在心裡把這事記下了,現在查出夜明珠對孕婦非常不好,甚至會造成小產。

    前段日子她一直睡得太好,她以為是懷孕的緣故,便沒有多想,現在想來,一定是這些夜明珠的影響。

    實際上夜明珠並沒有這麼大的威力,侯氏流產一大半的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比如說懷孕後才一直管著家,因為太過在意肚子的孩子神情緊張,這種重壓下,原本胎就不是特別穩的她,終於是流產了。

    可是人遇到不幸後,總是希望找一個情緒發洩口,而太子與太子妃夫婦就成了侯氏深恨的對象。

    若不是這兩個人算計她,她獨立的男胎會漸漸長成人型,然後順利的出生,成為一個讓她驕傲的世子。

    可是一切都化為了泡影,她恨,恨不得挖了太子夫婦二人的眼睛,可是她記得自己是郡王妃,不可衝動的辦事,一切還需要從長計議。

    晏伯益知道這事後,面色也沉了下來,聽完侯氏發現擺件不對勁的全過程後,他面無表情的挑眉,“你說的是顯王妃?”

    侯氏點了點頭。

    晏伯益嘆了口氣,說句實話,他寧可與太子與太子妃玩手段,也不想跟顯王這對夫婦有什麼牽扯,這兩人實在是做戲的高手,誰也不知道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得。與這樣的人作對的人,沒準就是下一輪的砲灰。

    比如說這次,暗示葡萄擺件有問題的人是華氏,可是她偏偏什麼都不明說,只等著他們自己去懷疑發現。然後幫對手拉了仇恨後,她手上半點塵土都不沾,便瀟灑的離開,留下被坑的當事人繼續糾結。

    比如說現在,他很懷疑華夕菀究竟是真的不知道夜明珠有不好的影響,還是裝作不經意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引得他們府中與太子關係不合。

    不過,聽著侯氏的講訴,晏伯益又覺得這事不太可能,他們盛郡王府上下都不知道夜明珠放在臥室對孕婦有不好的影響,華夕菀是從哪裡知道的?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1:14 PM

第51章 坑爹太子

    侯氏如今是恨透了太子與太子妃,可是當她坐完小月,再見到太子妃時,仍舊是那個賢惠體貼的盛郡王妃,雖然面色有些蒼白,但是見她言笑晏晏的樣子,沒有誰會覺得她還處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重陽節乃是登高望遠的節日,啟隆帝為了昭顯自己的仁孝之心,特地與皇后親自去京郊一家道觀給太后祈福,隨行人馬中,還有晏氏一族的後輩們,畢竟為太后祈福,也是他們後輩的孝心。

    到達三清觀以後,所有的女眷按照身份的高低一次下車,華夕菀乃是親王妃,所以排在親王妃一列,她下車不久,就見​​到侯氏與其他女眷說話的樣子。

    近一個月不見,侯氏看起來消瘦了一些,但是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有神,黑亮的瞳仁甚至讓人覺得有些滲人。

    這讓她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傳出的流言,說是侯氏傷了內裡,以後要想懷孕,十分艱難。這個流言並沒有得到證實,但如果是真的,那麼對侯氏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身為正妻,不能有孕,那麼她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從宗族裡過繼一個孩子,可是這一條必須要皇帝和她的丈夫同意,二是讓妾侍懷一個孩子,然後去母留子,充作自己的孩子養大。

    可是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誰能保證這個被養大的孩子不會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被自己養母害死的?就算這個孩子真不知道這事,可是哪個女人不想要個自己的孩子,而不是養自己丈夫與其他女人剩下的孩子?

    想到這,華夕菀皺了皺眉,移開自己放在侯氏身上的視線,轉身與徐王府世子妃走到了一塊兒,對於她來說,在外面與中立的徐王府世子妃同行更合適。

    寧氏似乎也知道華夕菀的用意,不過她也沒有拒絕華夕菀,反而略帶親近之意道:“王妃的氣色看起來很好。”

    “是嗎?”華夕菀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輕笑道:“也許是因為整日吃吃喝喝,太過悠閒之故?”

    寧氏見她這番模樣,也跟著笑了笑,心裡是有些羨慕的。她雖是徐王府的世子妃,可是上面還有一個威嚴的婆婆,自己膝下又沒有一個兒子,在府中也是需要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大意的,像顯王妃這樣過日子,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能吃好喝好,便是福氣,”寧氏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侯氏,語帶憐憫道,“若是這般也做不到,可真是難熬了。”

    知道她是在同情侯氏,華夕菀低嘆一聲:“女人總是不易的。”

    寧氏聞言笑道:“你何來此言,如今京城中誰人不知顯王待你情深似海,溫柔體貼,府中連妾侍通房都沒有半個,若是連你都覺得女人艱難,我們這些人又該如何自處呢?”

    華夕菀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或許是吧。”

    寧氏其實心裡也明白,顯王夫婦或許並不像外界傳聞那般恩愛。更何況即便真是如此,又能如何呢?天底下對丈夫情深一片的女人多如牛毛,可有世人誇讚半分?偏偏若是出現一個半個專一的男人,就彷佛成了世間奇聞般。

    那些被男人稱讚的女人,無不是賢惠大度或是為男人傾盡所有的女人,世道何其不公,女人何其艱難?

    想到這,寧氏面上的笑意寡淡了不少,有些悵然道:“你說的對,女人何其不易。”

    華夕菀有些意外的看了寧氏一眼,寧氏給她的印像大多是寡淡平靜的,可是能說出這種話的女人,似乎不該是這樣的性子。

    “有些話我也不怕跟你說,”寧氏見她看著自己,笑著道,“你我都是俗人,心知女人不易,卻也無法改變,與其他人又有什麼不同,不過是自以為清醒的酒鬼罷了。”

    華夕菀心頭一震,半晌才恍然道:“是啊,與別人又有什麼不同呢?”她穿越十幾載,除了比別人多一輩子的記憶,實際上與這裡的世家貴女又有什麼不同?錦衣玉食,美婢環繞,內宅手段,樣樣都不比別人少。可惜她重活一世,還不如寧氏這個不足二十歲的女子看得開。

    “總有一天會慢慢好起來的,”華夕菀釋然一笑,“就算不是現在,但是世間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在幾百萬年前,還是母系氏族的天下呢。

    一路閒聊著進了三清觀,男女分開進觀跪拜祈福,男在前,女在後。

    道家的跪拜禮自有講究,不是跪幾下就完了的,華夕菀與其他人一樣,認真的行完全套里後,就在道士舉著的托盤裡順手取了一個香囊,美其名曰被開過光的福袋,說是能辟邪並且帶給人福氣。

    華夕菀雖是不太信這個,但是還是順手讓白夏把東西收撿起來,然後在後面聽一位叫做玄發真人的老道士講道。她聽了半天,雖然覺得有些東西有點忽悠的性質,但是某些話還是有些道理。

    為了避免自己打瞌睡,華夕菀喝了好幾口茶提神,等到太監來報要啟程回城內時,她才鬆了口氣,看來她是與道無緣了。

    三清觀很大,有些皇家御用道觀的味道,裡面一草一木雖然不顯奢華,但是自帶道家莊嚴出塵之氣,華夕菀一路上賞景,倒也覺得有些意思。

    出門後與華夕菀走在一起的仍舊是寧氏,因為前後都有人,她們兩人倒沒有像進來的時候說那麼多話,只是說著哪家出的胭脂好,哪家做髮釵的手藝不錯。

    就在女眷們快要跨出大門的時候,突然聽到旁邊屋子里傳來一聲尖叫,驚得所有的女眷都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走在最前面的皇后面色難看的望向那個嚇得面如土色的宮女,“三清聖地,爾等如此慌張模樣,成何體統?!”

    宮女噗通一聲跪在皇后面前,全身不斷的瑟瑟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護衛們見情況有些不對,全部拔出兵器湧到小屋前,結果裡面的景象讓他們嚇得恨不能挖了自己眼睛。

    領頭的隊長先是絕望,因為他們極有可能被殺人滅口,他看了看身後與自家共甘共苦多年的兄弟,乾脆咬牙轉身走向皇后,用不太高但是足以讓其他皇室女眷的音量道: “啟稟皇后娘娘,末將與其他護衛們發現,太子與……與麗美人暈倒在榻上。”

    與其等著皇后滅口,他們還不如把事情說破,如今在場這麼多皇室女眷在場,皇后就算心裡再不滿,也只能把這事忍了下來。他一個人死了不足惜,今天還有這麼多兄弟在場,大家都是有老有小的漢子,總不能全部給太子這個草包陪葬。

    太子與皇上的女人暈倒在同一張榻上?這裡是道門聖地,今天又是皇上專程給太后娘娘祈福之日,太子偏偏與皇上新進的寵妃暈倒在一個軟榻上,世間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更何況這是不是暈倒還不一定呢,沒見這個領兵的臉色那麼難看麼?如果真是暈倒,這些護衛們的臉色能有這麼難看?

    華夕菀看著皇后頓時血色盡失的臉,有些同情的嘆了口氣,太子可真專業坑爹媽的種子選手,一直在作死的道路上奔跑,至今也無人超越。

    “你胡說什麼,太子怎麼可能與麗美人在一起,若是再不閉嘴,小心你的腦袋,”盛郡王妃突然厲聲呵斥道,“還不快快進去查看一番。”

    說完這席話,她也不管皇后的臉色有多難看,直接道:“皇后娘娘,不如我們也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沒準這中間有什麼誤會呢?”

    皇后一口氣堵在喉頭不上不下,看著侯氏微笑體貼的笑容,恨不得一巴掌揮上去,可是她偏偏不能。

    好在端和公主反應快速,忙接話道:“此事定有誤會,我們身為女眷怎好去看,不如讓這位領兵去查看一番,把誤會澄清了。”

    “澄清”二字略有加重,端和公主這是在警告領兵識時務,領兵心裡儘管有萬千不滿,可是卻沒法說出一個不字,可是還不等他走近,就見衣衫不整的麗美人突然從屋裡衝了出來,重重的撞在牆上,只聽砰的一聲悶響,血濺了滿牆。

    牆是為了迎接這次皇上祈福新粉刷的,麗美人的血染紅了一大片,也染紅了她淺粉色的裙衫。

    麗美人一句話,但是卻勝過千言萬語,她的撞牆自殺更是無聲的控訴,讓皇后想掩下此事,也無計可施。

    隨著麗美人的倒下,皇室女眷中發出幾聲尖叫,幾個膽子小的甚至直接暈了過去。

    端和公主心底滲起無盡的寒意,她聽著四周的尖叫聲,隱隱有種這次真的麻煩大了的感覺。

    強迫父親的妃嬪,這種事鬧出來,太子……就完了。

    華夕菀看了看身邊也搖搖欲醉的寧氏,乾脆也跟著腳底打晃,眼睛一閉,直直往下跌去。

    “王妃,王妃!”白夏伸手扶住華夕菀,驚惶道,“王妃,您怎麼了?”

    白夏這丫頭的演技,真能打個滿分。

    被幾個丫鬟扶著的華夕菀如是想。

    然後,她就聽到寧氏身邊丫鬟們擔憂的呼喊聲。

    好吧,每一個演技精湛的主子身邊,都會有幾個捧哏的丫鬟,為她們的敬業點贊。

    她的心頭,牆上那濺開的血花異常清晰,清晰得她閉上眼睛都能描繪出血花濺開時的樣子。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1:19 PM

第52章 每個人都是好演員

    “你說什麼?”啟隆帝聽到護衛來報後,差點氣得背過氣,可是好歹還記得這是什麼場合,於是起身向與他對弈的三清觀主行了一個道家禮:“真人,只怕這局棋朕是無法繼續下了。”

    觀主淡笑著起身道:“下棋乃是隨緣,陛下請自便。”

    啟隆帝無心與觀主寒暄,匆匆離開內室後,便大踏步朝西苑方面走。等他趕到的時候,在場的女眷已經全部退回室內,太子也穿好了衣服,麗美人更是被抬了下去,唯一刺眼的只有牆上的那一灘血跡。

    麗美人是他近來比較寵愛的女人,不然此次賜福名單中也不會有他,可是現在自己的兒子把自己小老婆睡了,小老婆當著皇室一眾女眷的面撞牆自殺了,他即便有萬千的手段,也擋不住這悠悠之口了。難不成要他把在場所有的女眷全部殺人滅口,如果他真這麼幹,明天整個大昭朝就要換人坐了。

    隨後趕到的還有寧王、顯王、盛郡王以及徐王府世子等人,寧王雖是太子一系的人,可是發生這種事,他心中也滿是懊悔,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的歸了太子一系?

    這身為兒子的逼死庶母,可是德行有虧的大事,還被這麼多女眷瞧見,更不提現場還有這麼多護衛,這事是瞞不下去了,除非在場所有的人都是太子一系的人。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近些年太子因為太過跋扈,早就得罪了不少的皇室宗族,更別提外面有人傳言盛郡王妃小產與太子府上有關,以盛郡王在朝中之地位,又怎會不抓著這事做文章。

    “女眷們如何了,可受了驚嚇?”寧王見狀,只好避重就輕,問起那些在場的女眷們來。

    “回寧王爺,好幾位貴人因為受了驚嚇,昏迷過去了,隨行太醫已經去給貴人們診脈了。”一名護衛回答道。

    一直沉默的晏晉丘聞言後,極其自然的問了一句:“顯王妃如何了?”

    鑑於顯王愛重王妃的消息全京城皆知,所以護衛倒是半點也不意外,當下便答道:“顯王妃被嚇得暈了過去,已經被扶到內室休息了。”

    “嗯,”晏晉丘皺了皺眉,腳在原地動了幾下,然後站定了。

    護衛見顯王隨時準備進內室的樣子,不禁想,若不是因為內室有其他女眷,這會兒顯王爺恐怕已經去內室了。果然百聞不如一見,顯王果真是愛重王妃到極點了。

    “混賬!”

    皇帝一聲厲喝,嚇得護衛忙垂下頭,大氣也不敢出。

    晏晉丘聞聲望去,就見皇帝一腳把太子踹出幾步遠,要不是有兩個小太監扶著,只怕早已經摔到了地上。

    “你們不用扶著這個孽畜,朕今日就廢了他。”皇帝早已經氣怒攻心,從身後護衛腰間抽出護刀,就要去砍太子。寧王見勢不妙,忙上前跪在皇帝面前,雙手抱住他的腿道,“皇上,您息怒……”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帝照臉踹了一腳,趴在地上的他還聽到皇上怒罵聲:“這樣的孽種朕留著作甚,不如死了乾淨。”

    寧王乾脆趴在地上不起來了,他摸著自己被踹腫的臉頰鬱悶的想,砍死就砍死,反正又不是他的兒子,斷子絕孫的也不是他。砍死了就一了百了,他也懶得替那麼一個蠢貨太子收拾爛攤子了。

    聽著周圍一陣陣的哭嚎聲,年近花甲的寧王很有把大地躺穿的氣勢,他盡力了,如果日後皇帝為手刃親子而後悔了,也怪不到他頭上來。

    聽了半天也沒等到皇帝把太子砍死,寧王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望,如果皇上真把太子砍死了也就好了,他也就不用天天面對這麼一個糟心玩意兒了。

    寧王的願望注定不能實現了,因為就在皇帝舉著刀踹翻十幾個人,終於離太子很近的時候,皇后娘娘出現了。

    皇后在皇帝面前噗通一聲,滿臉是淚道:“皇上,妾深知太子此次犯了彌天大錯,可是您看在他是你孩子的份上,饒了他的死罪吧。妾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他就是妾的命根子啊。”

    你兒子是命根子,人家麗美人就不是父母的命根子了?寧王覺得地上有些硬,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躺姿,嘴裡還發出幾聲痛苦得哼哼聲,要讓周圍人相信他不是不去勸阻皇上,只是年紀太大,摔了一跤爬不起來而已。

    晏晉丘默默的看了眼痛苦呻吟著卻面色紅潤的寧王,冷笑一聲,真是一隻老狐狸。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衣袍下面被皇帝踢出的腳印,一臉痛苦得就地坐下,然後捂著腿倒吸一口冷氣。

    皇上正當壯年,身強力壯,這一腳下來,他真是走一步都覺得疼得厲害啊。

    寧王與晏晉丘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然後彼此心知肚明的移開視線。

    “皇上,您就看在我們夫妻多年的情份上,饒太子一命吧。”皇后哭花了妝,磕亂了髮髻,在眾人面前失了皇后的儀態,可是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身後的兒子。

    太子被皇帝踢得七暈八素,見皇后跪擋在自己的面前,腦子才漸漸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當下便跪在皇后身邊,痛哭道:“父皇,兒子是被人算計冤枉的,兒子豈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求父皇明察!”

    皇后也知此事有蹊蹺,可若是麗美人還活著,事情還不會這麼麻煩,可是偏偏麗美人自殺了,而且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自殺的。

    這事就算查清不是太子幹的,可是外面又有多少人相信呢,只怕大多人只會說,他們包庇太子,麗美人無辜香消玉殞,實在可憐罷了。

    若是太子一直以來品格端正、為人上進,愛民如子,那麼今日即便發生了這件事,只要查明了,就不會有人懷疑,就算沒有查明,別人也會下意識的去懷疑是有人陷害。

    可是太子……不管此事與他有關沒關,至少在別人眼裡,他定是與此事有關了。

    皇后能想到這點,皇上也想到了,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眾人,使出如此手段的人究竟是哪一個?

    此人是逼著要他廢太子嗎?

    可太子若是廢了,他的皇位給誰,給那些虎視眈眈的侄兒們嗎?

    沒那麼容易!

    “查,給朕查,今日來三清觀的人通通不許走,全部給朕留下來。”

    皇上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們在場諸位都可疑,反而與麗美人滾到一張榻上的太子半點問題都沒有了?

    在場的都是都是皇族宗室,聽到皇上這話後,臉色就變得不太對勁了,合著做了壞事的人沒事,​​反倒是他們無辜的路人有罪了?

    啟隆帝這話說出口後,就後悔了,回頭見宗室們的臉色不太好,便頹然的嘆了口氣:“來人,把太子押進天牢,事情沒有查出來之前,不得放出來。 ”

    “父皇?!”太子不敢置信的看著啟隆帝,天牢那是什麼地方,他堂堂太子被押進大牢,以後還有什麼顏面做人?

    皇后卻知道皇上此舉是在保太子,不然宗室們會心生不滿,於是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侍衛把太子押了下去。

    “如今時辰不早了,諸位與朕一道回京吧。”啟隆帝再不提之前說過“通通不許走”的話,然後感嘆道,“孽子如此,實乃讓朕心裡難受啊。”

    眾人能說什麼,只能哄著勸著,讓他放寬心,事情一定能查出來云云。

    至於這些人究竟怎麼想,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當天晚上關於太子姦污庶母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在這些傳聞中,太子的形象就是好色無能,然後見麗美人面容姣好,就心生邪惡之心,強佔了麗美人,害得麗美人撞牆自殺。

    麗美人的死,就注定把太子塑造成了一個“強姦犯”,不管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反正太子的形象就這樣了。

    可是即便太子如此荒唐,老百姓也只能麻木的接受,因為皇上膝下只有太子一個兒子,所以最終繼承皇位的只能是太子。

    顯王夫婦二人因為受傷加受驚,所以一路上被人小心的送回了王妃,半個時辰後,皇帝還賞了補藥下來。

    華夕菀看著晏晉丘膝蓋上的淤青,嘆口氣道:“皇上這一腳可真夠狠的。”

    “也不過是樣子狠罷了,他若是想殺太子,誰敢攔他,不過是做戲給我們這些人看罷了,”晏晉丘放下褲腿,然後道,“我聽你的意思,好像是說盛郡王妃有些不對勁?”

    華夕菀叫人去打一盆熱水來給晏晉丘敷一下傷口後才道:“今日出事後,堂嫂有意領著我們去看屋內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被護衛們領了先,方才作罷。”

    “竟還有這麼一回事,”晏晉丘皺了皺眉,難不成這事是盛郡王夫婦做的?可是,以晏伯益的手腕,應該不至於做得如此簡單粗暴。

    他看了眼華夕菀,道:“早些休息,這事我們暫時不去想他了。”

    反正,暫時與他們也沒什麼關係。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1:24 PM

第53章 皇后的恨意

    皇后如今是恨極了侯氏,尤其是當她聽到太子在牢中吃不好睡不好的時候,更是恨不得把侯氏扒皮抽筋,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在他們剛剛準備離開的時候,就聽到宮女的尖叫,然後就見宮女表面掩飾實則讓人疑雲叢生的答話。太子雖然好美色,但卻也知道道觀不是供他玩樂的地方,更何況麗美人乃是皇上的女人,太子即便是有那個色心,也不會有那個色膽。

    世界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宮女發現太子與麗美人衣衫不整的在屋子裡,然後麗美人衣衫不整的撞牆自殺,再然後太子在眾人視線中出現,就好像有人故意等著他們來發現,並且故意讓這麼多人看見,好讓他們想護著太子都不能下手。

    麗美人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些日子皇上格外疼愛麗美人,所以給太后祈福這種重要的事情都帶了她來,后宮裡很多資歷比她老的妃嬪都不曾有過這種殊榮。

    這樣一個有手段的女人,遇到這種事第一件事應該想到的怎麼解決,而不是撞牆而亡,這實在不像是麗美人的性子。可是宮裡的嬤嬤卻說麗美人身上確實有歡愛過後的氣息,這究竟是誰下的狠手?

    皇后想到侯氏小產,這事確實有她的手筆在中間,但是此事做得極為隱蔽,侯氏應該不會察覺才是。若不是因為這般,侯氏為何如此瘋狂的報復太子?

    可是除了盛郡王夫婦,誰還會有能力設這麼大的圈套?顯王雖然在京中頗有聲譽,可是他卻不愛涉及政事,即便他想玩這種陰謀,也沒有這麼大的人脈。

    所以……盛郡王府!

    侯氏那個賤人,皇后氣得砸了手邊好幾個茶杯,若不是這個賤人,她的兒子何須受這麼大的苦,天牢那種地方,是從小錦衣玉食的太子待得地方嗎?

    越想越氣,皇后又砸了幾樣瓷器,然後就想起了那個可疑的宮女,那個宮女的尖叫聲不像是被嚇住,反而像是吸引她們這些女眷的注意力,所以才叫得格外的犀利。

    “皇后娘娘,”趙東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彷彿沒有看到地上碎了不少瓷器一般,他恭敬的朝皇后行了一個禮,“皇后娘娘,宮女的身份查清楚了,可是…… ”

    “可是什麼?”皇后心頭有個不好的預感,眉心忍不住跳了好幾下。

    “這個宮女沒了,”趙東把頭低下,不敢去看皇后的臉色,“今日一早這個宮女被人發現在屋子裡投繯自盡了,並且還留下了一封遺書。”趙東從懷裡掏出兩頁信紙,“這信是小的到大理寺臨摹的一份回來,請娘娘過目。”

    皇后接過信紙看過以後,氣得把信紙重重排在桌上:“什麼叫她並沒有看到太子與麗美人躺在一起,什麼叫以區區賤命換得家人平安?!”

    這封信看似在為太子開脫,實則是把他拉進了泥潭,這封信放在誰眼裡,也像是宮女不堪他們太子一脈的威脅,又怕連累家人,乾脆自殺謝罪。

    “好,很好,”皇后氣得深吸了好幾口氣後道,“這些人就是不想給我兒一條活路了對吧,本宮就要看看,誰那麼有本事從我手裡搶走本該屬於我兒的東西。”

    皇后心裡清楚,此事過後,太子就算日後登基了,在歷史上也要留下一個污名,這事已經鬧得全京城都知道,想掩是掩不住了。她更害怕的是待兒子繼位以後,那些狼子野心的王爺們會藉著這些旗號造反,這事如果不好好查清楚,那麼後患無窮。

    可是就算這事查清了,老百姓又會相信嗎?

    皇后想到這,心頭的怒氣消去不少,轉而問道:“負責此案的人是誰?”

    “回稟娘娘,是大理寺少卿張大人以及刑部侍郎黃大人。”

    “黃大人?”皇后沉吟道,“可是黃威?”

    “回娘娘,正是此人。張少卿以前曾在衛尉寺任職,後來因為臨平郡馬遇刺一案,便被調遣到大理寺,著手徹查臨平郡馬一案。”趙東為了在皇后面前顯出能耐,所以特意把事情打聽得清清楚楚後才來跟皇后稟報。

    皇后聽後鬆了一口氣,黃威本就是他們這一派系的人,至於這個張少卿,看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不然也不會在頂包的時候被人推出來,臨平郡馬一案有多棘手,全京城的人都清楚,他在這種時候被派去查這種案子,就代表著身後沒有人幫他,不然何必領這種苦差事。

    這樣的人她也放心,所以嘆了口氣道:“本宮知道了,你帶些東西去給太子,本宮擔心太子不習慣天牢裡的東西。”

    “是。”趙東退了下去。

    待出了門,四周沒人後,他才甩了甩袖子,難不成誰天生是習慣天牢里東西的?

    雖然出了臨平郡馬遇刺一案,但是白天裡老百姓的生活並沒有受到影響,該熱鬧的還是照舊熱鬧。

    晏晉丘坐著馬車為了避免擾民,乾脆讓馬車繞了進巷子裡回府,誰知馬車行到半路,前方就有一個馬車朝這邊行來。

    “微臣張厚見過顯王爺。”張厚似乎沒有料到會在巷子裡遇到顯王府的馬車,所以下了馬車來給晏晉丘行禮。

    “張少卿不必多禮,”晏晉丘走下馬車,伸手扶起他來,然後退後幾步道:“張大人看起來氣色比前些日子差了些,近來辛苦了。”

    “能為君分憂是為人臣者之榮耀,微臣不苦,”張厚現在查的案子不宜與皇室中人走得過近,所以兩人說話的時候,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多謝王爺關心。”

    兩人略說了幾句後就各自坐上馬車離開,任誰來看,這都不過是一場巧遇,並且雙方都十分疏離有禮,有禮得近乎陌生。

    雖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但是華夕菀反而變得悠閒起來,這兩天沒有人下帖子邀請她參宴了,也沒有人來找她閒聊了,她樂得悠閒自在。

    可是沒有悠閒多久,她就看到白夏走了進來。

    “主子,盛郡王妃來了。”

    華夕菀愕然,盛郡王妃之前沒有給她下過帖子,怎麼突然就來了?這實在是不像侯氏的作風。以往的盛郡王妃可是面面俱到,不會在這種禮節上出錯的。

    想到去三清觀時,盛郡王妃那雙異常光亮的眼眸,她扶了扶鬢邊的步搖,抿嘴道:“快快有請。”

    人已經到了王府,她總不能把人攆走,她如果真這麼做了,那京城就要更熱鬧了。

    她想了想,又多叫了幾個丫鬟到待客室伺候。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1:31 PM

第54章 可惜

    華夕菀換好衣服後,就帶著幾個婢女趕到了待客廳,當她看清侯氏現在的樣子時,忍不住在心裡驚了一場,上前與侯氏相互見禮後,才各自坐下。

    侯氏的相貌在華夕菀眼中,原本是寶姐姐那一款的,可是這次再見面,就發現她瘦得厲害,眼窩陷了下去,臉頰上的顴骨也露了出來,嘴唇有些泛白,只有一雙眼睛黑得發亮,讓華夕菀看得心裡發顫。

    “嫂子,你這是怎麼了,瘦成了這個樣子?”華夕菀嘆了一口氣,“你如今年紀輕輕,怎能不保重好身體,損了身體原氣,可不是什麼好事。”

    侯氏輕笑道:“不怕王妃笑話,我反而覺得這幾日身子格外爽利,像王妃這樣的身姿才是京城中不少女子所艷羨的。”實際上華夕菀也不是什麼纖細的人,只是瞧著身姿曼妙,讓京城裡不少女子跟著她打扮。

    偏偏顯王府十分顯赫,華氏又出身大世家,陪嫁品便是一般人比不上的,這頭面首飾,華服美食,京中不少女子即便有心學著華夕菀打扮,也不過是畫皮難畫骨,徒惹笑話罷了。

    侯氏對京城裡一些世家女子嗤之以鼻,當初傳言華夕菀乃是無顏女的時候,這些人是何等嘴臉,如今華夕菀貴為王妃,十分受顯王愛重,又有義安侯府做後台,在這些女眷眼中華夕菀便又成了談論羨慕的目標,真是一堆牆頭草,風往哪吹便往哪倒。還有一些女眷端著一張自以為賢惠的嘴臉,批判著華氏如何奢侈,不能持家有道,敗壞女子賢德之名云云。

    這些人莫不是痛惜無奈的樣子,卻是忘了別人如何關她們什麼事,不過是一群與丈夫相敬如賓的女人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罷了。

    賢德有什麼用?勤儉持家又有什麼用?男人不喜歡你的時候,賢德是古板,勤儉持家乃是不夠大氣,若是喜歡你,穿金戴銀那就是貴氣,嬌氣懶散那便是情趣,世間沒那麼多應該不應該,不過是對方喜歡不喜歡罷了。

    侯氏以往看不明白,也不敢想這些事情,可是如今她因小產傷了身體,不能再有孩子,她的丈夫即將納側妃,她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句“你是王府裡最尊貴的女主人”罷了。

    丈夫與別的女人在床上糾纏,以後他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她就像是束之高閣的珍稀物件,看似尊貴實則是個沒用的空架子,做這個最尊貴的女主人又有什麼用?

    幾十年前宴氏一族有位王爺身體有損,不能讓女人有孕,所以到死只有王妃一個女人,京中竟有無數人對這個王妃羨慕不已,甚至有人大贊這位王爺專情,為人端正。

    如今她不能有孕,郡王爺納側妃,很多人同情他未來的兒子不能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彷彿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那麼她算什麼,為了郡王千般算計,最後被郡王對手陷害不能有孕的她,又算什麼?

    老天對女子何其不公? !世道何其可笑,她對郡王滿腔情誼,反而成了最好笑的笑話。

    華夕菀見侯氏的情緒有些不太對,便推了一下面前的點心:“嫂嫂嚐嚐這荷葉糕,最近幾日膳房裡的廚子新做的,我嚐著倒還能入口。 ”

    侯氏捻起一小塊嚐了一口,笑著道:“府上的廚子手藝真巧,甜而不膩,荷香淡雅,哪裡是只能入口,我看是十分可口才對。”

    “白夏,記得好好賞這個廚子一番,能得嫂子誇獎,乃是他的福氣呢,”華夕菀笑著道,“嫂子難得來寒舍,不如我們一起到院子裡逛逛。”

    “也好,”侯氏撫掌笑道,“我見王府裡景緻優雅,正想著找個理由好逛一逛,如今王妃相邀,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兩人攜手出了待客廳,然後一路往園子裡走,越走侯氏越覺得顯王夫婦才是享受生活的人,園子里處處是景,步步是畫,各色花朵競相開放,拆紫嫣紅,確實十分漂亮,難怪華氏如此自信的邀請她逛園子。

    最後兩人在湖心亭中坐下,亭子四周全是水,上面的荷花雖已經開盡,不過湖里收拾得很乾淨,不見半點衰敗之相,一些水蓮漂在水面,有種難言的詩情畫意在裡面。

    “神仙洞府也不過如此,”侯氏感嘆了一聲,“與王妃相比,我這輩子算是白活了。”

    正題來了。

    華夕菀撒了些魚食到水中,看著錦鯉們在水中搶食,笑著道:“嫂子這話從何而起。”

    “不過是有感而發,”侯氏放下茶杯,看著在水中暢遊的錦鯉,面上露出悲苦之意,“如今我不能有孩子,又不能學著你這般恣意生活,你說還有什麼意思?”

    華夕菀面露驚訝之色,連手裡的魚食掉進水里都不自知,“嫂子,你這話……”

    “前些日子太醫來診脈,說是我以後很難有孕了。”侯氏面上淒苦之色更濃,眼眶微紅道,“你說,我這輩子還有什麼盼頭?”

    華夕菀從未見過侯氏這般神情,在她的印像中,侯氏向來是端莊大氣,更是不會再人前露出這種示弱之色,今天她這番舉動,實在有些讓人意外。

    而且她與侯氏的交情也只能算一般,侯氏就算有什麼心事,也不會在她面前透露出來才對。

    “嫂子怎麼這樣想,也許只是你現在身子弱才會這樣,等你身子好了,孩子也會有的,”雖然不知道侯氏的用意,但是眼見侯氏無法受孕這種事情,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幸災樂禍,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你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養好身體,別的什麼都不要想。”

    “我現在是真的什麼都不願想了,”侯氏說完這句話,突然一把抓住華夕菀的手腕,“王妃,我助你登上那尊貴之位,只要你幫我報仇! ”

    華夕菀面色一變,幸而在場伺候的都是她親近之人,不然侯氏這話傳出去,真是要人命了,這個世界上對於女人來說,什麼是尊貴之物,除了后位還有什麼?

    “嫂子,你最近心情不好,別亂想,”華夕菀神情嚴肅道,“你說的這些話我沒有聽見,也請你不要再說這種話。”

    侯氏看著華夕菀嚇得面無人色,心裡也有些奇怪,她曾聽郡王爺說過,顯王只是表面風淡雲輕的野心家,但是現在看華夕菀的表情,似乎想都不敢這種事情,不然也不會被嚇得這般厲害。

    是郡王猜錯了,還是……顯王對顯王妃實際上並沒有用真心?

    想到華夕菀的娘家與外祖家,侯氏頓時心如明鏡,心底對華夕菀有了幾分同情之意,原來顯王也不過如此麼?

    以華氏的姿色,若是嫁到普通世家,本該是被人捧在手心的人物,如今嫁給顯王,能不能得到真心不說,只怕還要被顯王利用到底,她見華夕菀嚇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後,也不想讓她為難,揉著額角道:“弟妹你別介意,我腦子有些糊塗了。”

    華夕菀略有些猶豫道:“嫂子,這些話原不該我說,只是咱們都身為女人,我實在不忍心瞧著你這樣下去。”她嘆了一口氣,執起侯氏的手, “你聽我一句勸,別為其他事費神,好好養身體,對自己好一點,比什麼都強。”

    侯氏知道華夕菀這番話乃是真心,可是她現如今走到這一步,已經無法回頭,她的丈夫對她只有敬重,沒有愛,就連她想得一個孩子聊作慰藉也不能了,她這輩子還有什麼可想,什麼可盼。

    “時辰不早,我也該回去了,”侯氏站起身,對華夕菀笑道,“謝謝你,只是現如今已是這樣,我也沒什麼法子可想了。弟妹,你比我有福氣。”但願不要落得我這個下場,侯氏這句話說不出口,她雖然同情華夕菀,可是顯王府一脈與他們盛郡王府,本就是兩路人。

    侯氏坐著轎子出了顯王府,離開的時候恰巧碰到晏晉丘的坐的馬車回府,她隔著簾子看了一眼,嘆息了一聲,把視線收了回來。

    晏晉丘回府後聽聞盛郡王妃到府裡來說,有些詫異,今天晏伯益納了兩個側妃,雖然不是什麼上的檯面的大事,但是這個時候盛郡王妃竟然不在府裡,實在不像是這位堂嫂的性格。

    全京城上下誰人不知盛郡王妃賢德聰慧,今日竟然做出此等行為,實在是讓人不敢相信。

    華夕菀原本不知道侯氏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來,又莫名其妙的走,當她在晏晉丘口中得知盛郡王納側妃一事後,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難怪侯氏會做出這種失態的行為。

    侯氏小產後得知不能有孕,本就是致命的打擊,如今晏伯益納側妃,無疑是砍斷了侯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一個沒有希望的女人,只會走向兩條路,一是瘋狂,二是沉默。

    侯氏恨害得她無法有孩子的太子一係人,自然不會沉默,那麼她選擇的只有瘋狂報復的一條路。

    “盛郡王不是不好美色嗎,納妾的事情又何必急於一時?”華夕菀皺著眉頭道,“這讓堂嫂情何以堪?”

    晏晉丘似笑非笑道:“他想在太子之前生下兒子,如今堂嫂不能有孕,他自然要急著納妾。”不然,又何必一口氣納了兩個側妃?

    華夕菀想起侯氏發紅的眼眶,消瘦的模樣,以及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睛,嘆了一口氣:“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這麼一個為自己男人挖心掏肺的女人。

    晏伯益的心太大,裝的東西太多,即便侯氏這個女人為他付出了一切,在他的眼裡,也不過只是個女人而已。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1:38 PM

第55章 交心

    “醒了?”晏晉丘看著懷中的人低笑出聲,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經快到傍晚了。因為侯氏的原因,華夕菀心情似乎有些不好,所以晏晉丘乾脆把人帶到床上睡了一覺,見華夕菀安寧睡過去,他放下了心。

    他一直擔心侯氏的事情會影響到華夕菀,畢竟侯氏與她皆是又皇上賜婚嫁進皇家,只是侯氏在前,她在後,侯氏如今落得如此淒慘的地步,他擔心她聯想到自己。

    可是,她不是侯氏,而他也不是晏伯益。

    “嗯,”華夕菀把頭靠在他的胸口,懶洋洋的不想動,“不想起床。”

    晏晉丘見她這樣,伸手環住她的腰肢,笑著道:“不想起就不起。”難得見到華夕菀這般姿態,晏晉丘自然不會煞風景的去破壞。

    也許是這個胸口有些暖,華夕菀覺得自己似乎對晏晉丘也不是那麼的排斥,與其說她在排斥晏晉丘,不如說她是在排斥這種男女不平等的婚姻。因為她知道事實如此,所以她乖乖接受了婚事,可是因為她內心深處的情緒,所以對晏晉丘這個丈夫不會有真正的愛情。

    也許,就算她不能付出自己的愛情,也應該對晏晉丘好一些,因為現在的他沒有一妻多妾,也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說得再通俗一點,就是他不欠她的。

    “我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嫁到皇族,”華夕菀嘆息道,“從小我都會覺得自己會嫁到一個普通的世家,然後做一個略彪悍的少奶奶,過普通的日子,懶散度日,年老的時候逗逗孫子孫女,悠閒自在。”

    晏晉丘撫著她的頭髮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聽著。

    “皇上賜婚後,我在家裡悶了一個月,後來就想,也許天底下的男人沒有多大的差別,就算我嫁到小門小戶,要花心的男人仍舊要花心,而我不想嫁到皇家不過是怕麻煩而已,”華夕菀把頭偏向晏晉丘,看著他好看的下巴道,“我們成親大半年,互相揣測著對方的底線到現在,忽然覺得也沒什麼意義。”

    木已成舟,想再多也是浮雲,她實際上早就知道,不過是不甘心而已。

    晏晉丘看著華夕菀的雙眼,沒有想到她會把話如此開門見山的說出來,就像是自己一直期待但又覺得不可能實現的事情突然實現了,讓他高興之餘又有些手足無措。

    “其實從成親那一日,我就想問你一句話了。”華夕菀撐起身子,翻身坐到晏晉丘的腹部,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笑盈盈道:“我可以相信你嗎?”

    晏晉丘凝視著這雙漂亮的雙眼:“從今以後,雖然有些事我不能告訴你,但是也不會撒謊騙你。你……願意跟我並肩走下去嗎?”

    “你說呢?”伸手撐在他的胸口,華夕菀俯下身在晏晉丘的嘴角吻了一下,“不如試試吧。”

    未來不可預知,不如給彼此一個機會,至少不會徒留遺憾。

    天色入夜以後,下人們把熱水抬進屋子,不敢往裡看,匆匆的出了門,心裡卻有些感慨,王爺與王妃的感情真好。

    白夏面帶焦急之色的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在外面等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走到門邊道:“王爺,王妃,奴婢白夏求見。”

    “進來。”發話的是王爺,白夏小心的走了進去,就見王爺與王妃坐在桌子旁,王爺拿著一塊巾帕在給王妃擦頭髮,王妃懶洋洋的坐著,似乎連手指頭都不願抬一下,見她進來,才勉強抬起頭:“白夏,發生了什麼事?”

    華夕菀很了解白夏,如果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她不會沒有眼色的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屋子裡。

    “王妃,大姑娘的奶嬤嬤下午來求見,說是大姑娘流產了,這是大姑娘給您寫的信。”白夏聽嬤嬤的語氣,大姑娘流產不是偶然,更像是被誰氣著了。可是偏偏二太太竟對此事無動於衷,大姑娘才轉而給王妃寫了這封信。

    華夕菀面色一變:“怎麼回事,不是前幾天才讓人稟報說有身孕了嗎,怎麼才短短幾日就沒了?”以華依柳的性子,這種事情不會在下午讓人來送信,只能說明這個嬤嬤是想盡辦法出的周府,所以也就不講究上午或者下午了。

    她從白夏手裡接過信,拆開信封抽出信紙,發現信紙上的字跡虛浮繚亂,說明大姐寫信的時候身體虛弱,精神也比較緊張,就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

    把整封信看完,華夕菀頓時氣得變了臉色:“大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二太太難道不管嗎?”

    白夏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沒準二太太是為了她那個好兒子吧。

    “糊塗!”華夕菀氣得把信拍在桌子上,若不是因為二太太是長輩,她已經開口罵人了,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母親,自己的女兒被女婿和女婿的妾侍氣得流產,她竟然不去管,難不成讓京城裡的人嘲笑他們華氏一族沒人嗎?

    仕途一路本該憑著自己的本事,走這種歪門邪道甚至犧牲自己的女兒簡直就是得不償失,大昭朝每三年就有兩百多進士,可是真正在朝中混出頭的又有多少?

    大好男兒本該靠自己的本事搏前途,二太太這樣做,根本就不是愛,而是害。

    “你修書一封,讓人即刻送到侯府,請過父親與母親的意見後,我再做定奪。”華依柳這事是必須要管的,不然的話,就給華家其他女婿起了一個壞頭。

    既然要殺雞儆猴,那麼就拿這位周公子做那隻雞好了。

    “手拍疼了沒有?”晏晉丘把華夕菀的手拉過來,給她揉了揉後道:“此事要解決也不麻煩,你何必把自己氣成這樣?”

    華夕菀道:“要收拾周家自然容易,我擔心的是影響到大姐。”

    “周家治家不嚴,寵妾滅妻,別說周家公子,就連周侍郎也要跟著倒霉,明年開春的科舉他是不用去做監考官了,”晏晉丘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周家人如此,不如讓你大堂姐和離別居,一兩年後擇郎再嫁,再怎麼樣,也不會比周家公子差。”

    “此事我說了不算,二太太若是不肯,旁人說再多也是沒用。”

    “她不肯還有你二叔,此事只怕你二叔還被瞞在鼓裡,你不如讓人去問問他的意見。”晏晉丘見華夕菀情緒平穩了許多,便笑道, “我前些日子聽聞了一些關於你二叔與二嬸爭吵的事情,聽說好像是因為華大人對周家這門婚事不太滿意。”

    “你說的對,”華夕菀面上露出笑意,“這事也該跟二叔修書一封才行。”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1:53 PM

第56章 撐腰

    華治明確實被姚氏瞞在鼓裡,他原本還覺得奇怪,三侄女嫁到王府以後,與晉王也琴瑟和鳴,又無大事發生,何必讓人在天快要黑的時候送信過來。

    當他把信看完的時候,心裡又氣又急,最後全部化為一身嘆息,信的結尾處提到周侍郎治家不嚴,讓兒子寵妾滅妻,只怕會降職查辦,開春後的秋闈主考官必是要換人了。

    明年青茂要與大哥家的定莀一起下場,如今考官換了也好,至少別人不會在背後說青茂的成績來得不實,當初他就不該同意張氏死活要把女兒嫁給周家公子這件事,不然女兒又怎會吃這樣的苦頭?

    “來人,把這封信拿給青茂看看,問他願不願意明天把他的姐姐接回來。”華治明把信交給信得過的下人後,就靜靜的坐在屋子裡,看著窗外越來越黑的天色,揮退了要進來掌燈的下人,想起張氏,想起女兒,還有被寄予厚望的兒子,在黑暗中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備車馬。”

    張氏聽到自己夫君出了門,驚訝的問站在屋內的管家:“老爺怎麼這個時候出門,他有說去什麼地方嗎?”

    “太太,老爺出門前說了,是去侯府找侯爺,”管家沒有說老爺出門的時候臉色非常難看,也不敢提。

    “這麼晚了,還去侯府,”張氏皺眉道,“等下宵禁的時間便要到了,難不成老爺今夜要歇在侯府?”

    管家低著頭道:“老爺不曾說。”

    “算了,”張氏知道老爺不會對一個管家說這麼多,便不再多問,正準備讓管家退下的時候,下人來報,說是少爺來了。

    張氏向來心疼兒子,哪裡捨得讓兒子在外面等,忙讓人把兒子請進來,見他臉色不太好看,便擔憂的問:“兒啊,你臉色這麼難看,是有什麼事嗎?”

    “母親,不是我有什麼事,而是姐姐有事。”華青茂只比華依柳這個姐姐小一歲半,姐弟兩人的感情十分深厚,所以當他看過堂妹讓人送來的信後,氣得砸碎了手裡的杯子,如果不是身邊的小廝攔著,現在已經去周侍郎府上去接姐姐回府了。

    “你姐姐……”張氏面上的笑意一僵,隨即扯著嘴角道,“你姐姐這事是意外,你別操太多心,明年開春就要去參加春闈了,後宅之事哪裡是你男人管的?”張氏想到侯府的華定莀也要下場考試,便覺得心裡膈應得厲害,她的兒子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母親,您還瞞著我,姐姐被姐夫一家氣得小產,您難道就不生氣嗎?”華青茂實在不敢相信母親竟然把姐姐小產說成小事,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張氏,“她是您的女兒,我的姐姐啊。”

    “我當然知道她是你姐姐,”張氏揮手讓屋子裡伺候的人退下,壓低嗓子道,“可是周侍郎是明年春闈的副考官……”

    “我不管他是誰,”華青茂打斷張氏的話,怒道,“我只知道我的姐姐被這家人苛待了。”

    “你這孩子怎麼如此糊塗,”張氏見兒子似乎真的要去周侍郎府上鬧事,只好急道,“你姐姐的事情日後再處理,等你出息了,誰人還敢欺負她?”

    “只怕我還沒來得及出人頭地,姐姐便被這家人毀了,”華青茂低下頭,語氣有些冷淡,“更何況,只要姐姐的事情鬧出來,周侍郎也別想做明年的副考官了。”

    “你想做什麼?”張氏站起身,厲聲道,“青茂,你別糊塗。”

    “母親,我很清醒,”華青茂抬頭看著張氏,“如果我的出人頭地是踩在親人的肩膀上,那麼我這輩子都出不了頭,因為我的脊梁會挺不直。”

    張氏看著大步離開的兒子,怔怔的出神,半晌才回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這事是誰告訴青茂的?若是沒有人開口,青茂不可能知道這事。

    “今天誰到府上來過見過老爺或者少爺?”姚氏找來了心腹,開始問了起來。

    “這倒是沒有,只是……”

    只是顯王府讓人送過一封信給老爺。

    “又是華夕菀,”張氏狠狠的啐了一口,“那個賤人生的女兒三番兩次壞我好事,實在可惡。”

    心腹不敢多言,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

    周府今日格外的熱鬧,車馬在門口停了好幾輛,華侍郎家的公子又押了幾馬車的東西來,說是要退還周家的聘禮,並且要求和離。

    不知道是周家人自認理虧還是因為別的,一直沒有開門,倒是讓旁邊人嘖嘖稱奇。

    好在華青茂雖然只有十七歲,但也不是衝動壞事的性子,周府不開門,他也不鬧,反而對著周府大門作揖道:“周大人,貴府公子寵妾滅妻合同妾侍苛待家姐,導致家姐流產一事,我周家礙於往日情分不再追究,今日學生兩倍返還當初周家所下的聘禮,只求周家能放我姐姐一條生路,準家姐與貴府公子和離各居。”

    圍觀群眾聽完這段話,紛紛吸了一口涼氣,原來竟是寵妾滅妻,竟然還把孩子給弄沒了,這可太過分了。

    周侍郎不是讀書人麼,怎麼教養出這樣一個兒子來,竟是連禮義廉恥都不顧了?

    這事若是華治明來做,別人會覺得華家咄咄逼人,可若是華青茂來做,別人只會以為年輕人心疼姐姐,反而覺得周家欺負人,苛待別人家女兒還不敢露面,實在過分。

    周家人沒有料到華青茂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醜事說了出來,當下也不能裝作沒人在家了,周侍郎的侄兒出來,想迎華青茂進府,卻被華青茂拒絕了。

    “不好再麻煩貴府上下,煩請貴府讓家姐出來,然後隨我到戶部一趟,把原本的婚書撤銷,這事也就互不相欠了。”

    周家侄兒見華青茂這個態度,心中暗暗稱奇,華青茂這態度是想與周家撕破臉?不然何必直接把聘禮拉了過來,並且還雙倍奉還。

    現在更是連門都不願進,任由別人聽這些話,這不是活生生在周家臉上打一巴掌嗎?

    “華公子,您說您這是……”周家侄兒賠笑道,“有事咱們進府好好說,有什麼事不能解決了,這鬧得大家都知道,別說我們臉上無光,對您也不好啊。”

    “做事的人不怕臉上無光,我這受害的反倒要感到羞恥了嗎?”華青茂避開周家侄兒要來拉自己的手,“還是請你們把家姐送出來吧。”

    周家侄兒見狀,知道華家是鐵了心要跟他們周家鬧翻臉了,心裡有些不高興,若是義安候府來鬧,他恐怕還要矮上幾分,可這華侍郎一脈,他倒不覺得有多麼的不能得罪。

    “喲,這兒可真熱鬧,”就在周家侄兒正要翻臉發難的時候,聽到不遠處一個尖細的男音想起,他抬頭望去,就見一輛有著顯王府標誌的馬車緩緩朝這邊行來,憑仗上有火鳳圖案,倒像是親王妃依仗。

    待看清說話之人時,周家侄兒出了一頭冷汗,這不是顯王府的太監總管木通麼?那麼車裡坐的的有可能就是傳聞中,深受顯王爺愛重的顯王妃?

    想到顯王妃與堂嫂乃是同宗同脈,周家侄兒心中暗道不好,這下子他們周家就算不想和離也不行了,只怕後面還要跟華侍郎一家小心賠罪,不讓麻煩可就大了。

    “小生見過顯王妃,王妃娘娘福壽安康。”周家侄兒不敢耽擱,忙上前行禮。四周的圍觀之人見狀也紛紛後退了好幾步,就怕衝撞到貴人,看熱鬧是愛好,可是如果因此惹了事,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不必多禮,請起。”馬車里傳出輕柔悠揚的女聲,雖然看不清容貌,但是聽見聲音的人無不覺得馬車裡定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聽聞家中堂姐欲與貴府公子和離,所以今日特來看看,不知是否打擾了兩位?”

    “表妹言重了,家姐若是得知您如此關心她,定是會喜極而泣,”華青茂心中一喜,原本他還擔心周家人耍手段,可是現在顯王妃出現,他們家必有顧及。

    “既然如此,還請你們繼續,我乃一介女子,不懂的什麼大事,就在一旁聽著便罷了。”馬車裡的聲音仍舊溫婉美妙,彷彿真的只是路過看看而已。

    周家侄兒出了一頭的冷汗,回頭給身後的小廝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們立刻進去通知大伯與大伯母,這王妃到了,周家人不出來迎駕,那就太過不去了。到時候他們周家不僅寵妾滅妻,只怕還要多了一個藐視皇族的罪名。

    “外面風大,不如請王妃進府歇息片刻?”

    馬車裡沒有動靜,就連周圍伺候的下人們也沒用發出半點聲響,彷彿周家侄兒剛才說的話是幻影一般,誰也沒聽見。

    周家侄兒尷尬的笑了笑,也不敢隨便說話了,他無功名在身,有沒有爵位,確實也沒有接待王妃的資格。

    看了眼那沒有動靜的馬車,他在心裡嘆了口氣,他那位堂哥可真會找事,這下得罪了華氏一族,他們周家能不能邁過這個坎兒,就要看堂嫂願不願意給他們周家求個情了。

    不過,堂哥做下這樣的事,堂嫂即便性子溫婉,想來也不會忘記失子之痛。

    唉,只怕連他們其他周家兒郎日後婚事都有影響了。

    周家太太聽說華侍郎家兒子來了的時候,尚且不在意,當她聽到下人來報,顯王妃的馬車停在大門外後,頓時變了臉色,匆忙起身朝門外走,走了幾步後道:“好好的把你們少奶奶請到待客廳去,記得好好打扮一番再見客。”

    那個不爭氣的東西,這次惹的麻煩大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2:08 PM

第57章 示弱

    華依柳形如枯槁的靠坐在床頭,屋子裡冷冷清清,彷彿整個侍郎府裡只有她一個人,寂靜得可怕。她身邊的陪嫁嬤嬤還有貼身丫鬟,早被她那個好婆婆找盡理由打發了,連半點臉面給不給他留。

    看著窗外有些昏暗的天色,看樣子似乎又要下雨了,可是天氣如何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做過她這個坐小月的人也出不得門吹不得風,更是回不得娘家。

    娘家?華依柳想到娘家人,心裡竟有了一股恨意,如若不是母親想讓公公在科舉上對弟弟有所幫助,她何苦嫁給這麼荒唐的一個人,又落得如此下場?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華依柳恍然的看著推門而入的幾個丫鬟,這些丫鬟手裡捧著首飾匣子還有鮮豔的衣物,面上帶著幾分恭謹慌張之色。

    這幾個人不是婆婆身邊得臉的丫頭,發生什麼事讓她們嚇成這樣了?

    “少奶奶,太太叫奴婢們來伺候您更衣見客。”為首的丫鬟朝華依柳福了福,示意身後的人伺候著華依柳換衣服。

    華依柳心頭微動,是有人來給她撐腰的麼?是父親還是弟弟?

    亦或是……華夕菀?

    她心裡清楚,能讓周家這麼小心緊張的人物,定是顯赫至極的身份,她父親雖在朝中頗有清名,但還不至於讓周家如此忌憚。

    可是現如今願意為她撐腰的人,又有幾個呢?外祖家雖然前些日子得了一個爵位,但那是皇上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才塞給失去獨子的外祖家的,實際上外祖家也僅有一個空頭爵位而已。

    那麼剩下的也只有大伯家出面或者華夕菀這個王妃出面了。

    華依柳沒有反抗,她表面恭順的任由這些丫鬟打扮,心裡卻有些焦急,她恨不得立時離開這個狼窩,再也不回來了。

    此時周家大開中門,府裡有頭有臉的都出來跪迎王妃駕到,待闔府上下都跪在華夕菀的車駕前時,華夕菀才開口道:“周侍郎乃是飽學之士,不必行如此大禮,木總管扶周侍郎起身。”

    這一句“飽學之士”打得周侍郎的臉有些火辣辣的疼,他平時不太管後院的事情,雖知道雲恆行事有些荒唐,但是沒有想到這個兒子竟然敢幹下如此膽大包天的事情。事情鬧到這一步,哪裡是結親,根本就是結仇。

    且不說華家有多大的勢力,還有與華家有姻親關係的世家,就說眼前這位全大昭朝皆知的美人王妃,便是他們周家得罪不起的人物。

    誰人不知顯王對這位王妃愛重至極,得罪這位就是得罪了王爺,他們周家哪裡得罪得起顯赫的王侯之家?

    想到這,周侍郎恨恨的瞪了身邊的周夫人一眼,這個無知蠢婦,竟然縱容包庇雲恆做下此等惡事,周家此事若是不好好解決,近百年的基業就要葬送在這個孽障手中了。

    “周大人,您請起,”木通笑瞇瞇的走到周侍郎面前,伸手就要去扶他,他哪敢真讓木通去扶自​​己,道著謝便自己站起身了,因為起身的動作過猛,還踉蹌了兩步。

    他身後的周家侄兒見狀,忙伸手扶穩了他,“大伯小心腳下。”

    木通看了眼這個周家侄兒,對周侍郎作了一個揖,便走回道馬車旁站定。

    “微臣教子不當,管家不嚴,實在有愧,有何面目擔得飽學之士這種讚譽。孽子行事膽大包天,親家要打要罰全憑你們心情,只求親家看在老夫薄面上,留孽子一條性命。”周侍郎這般說道,轉而竟給身為晚輩的華青茂作揖。

    華青茂哪里肯受這個禮,他此次來本就為了清算周家慢待自家姐姐的這筆賬,哪里肯輕輕鬆鬆饒過周雲恆。所以在周侍郎給他作揖時,他便移開了身子,然後深深的一揖到底:“晚輩不敢受此大禮,我華家寒門小戶,唯求一個公道而已。”

    周侍郎苦笑,知道華家是不肯罷休了,在這京城裡,華家若只能算寒門小戶的話,那麼京城便沒有幾個顯赫世家了。

    “不管如何,老夫先給親家道聲不是了,門外風大,還請王妃、華公子到府中一敘。”

    華青茂沒有開口也沒動,他在等華夕菀的反應。

    “既然如此,便只能叨擾貴府上下一番了,即便是商議和離一事,也沒有在大門口議事的道理。”

    馬車裡的聲音從頭到尾都是輕柔和緩,但是偏偏說出的話卻是半分也不退步。

    就在這時,華長葆也坐著馬車趕到了,華長葆乃是義安候府世子,也就是未來的義安候,他的出現也就代表著整個華家的立場。

    周侍郎見狀在心底長嘆一聲,今日之事,他周家不僅丟了面子丟了裡子,只怕連近百年的清譽也丟了。

    得罪了華家,日後周家在這京城中,當真要寸步難行了。

    “王妃安好,”華長葆雖是華夕菀的長兄,但是如今身份有別,他下了馬車後,就給華夕菀行禮。

    木通見狀,忙上前扶住華長葆,京城裡誰不知道義安候府三個兒女感情深厚,若他真的眼睜睜看著華長葆這個大哥給王妃行禮,只怕王妃心裡不會多痛快。

    “哥哥這是作甚,你我乃是兄妹,怎能講究如此虛禮?”一直沒有露面的王妃終於從馬車裡伸出一隻手,旁邊的下人忙放腳凳的放腳凳,牽馬的牽馬,扶人的扶人。

    待顯王妃扶著一個綠衫丫鬟的手下了馬車,眾人才在心裡驚嘆,好漂亮的手,好曼妙的身姿,只可惜帶著紗帽,不能一睹美人芳容。

    “王妃,兩位公子,請進。”周侍郎一家不敢多看,紛紛低下頭迎著華夕菀進府。

    一行人魚貫而入,到了正廳後,華夕菀見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跪在地上,身上的錦衣十分凌亂,有些地方甚至還滲出血來,瞧著像是剛捱過一頓狠打。

    華夕菀看了眼旁邊的周侍郎,這個男人倒是捨得下狠手,把周雲恆揍成這樣,不知道是真的對兒子行為感到氣憤,還是做出樣子給他們看的?

    等無干的人退下,廳中只剩下華家三人、周侍郎、周夫人以及跪在地上的周雲恆後,華夕菀才由白夏與紅纓伺候著摘去紗帽,在周侍郎的盛情相邀下坐在客座之上,華長葆與華青茂依序在她下首坐下。

    “周大人,您這是做什麼呢?”華夕菀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周雲恆,“聽說貴府上有個頗受周公子喜愛的妾侍,不知我是否有臉面得見這位佳人一面。”她說到這,語氣變冷,“至少也讓我們華家上下看看,究竟是何等的人物害得我華家女兒流產就連身邊伺候的人也被打發到別莊。不知我華家女兒犯了何等大罪,竟受你周家如此磋磨,你周家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不如就去衙門說道說道,京兆尹大人乃是晴天老爺,想來必定能把事實查得水落石出,不會讓你周家受委屈。”

    見顯王妃突然發難,周侍郎被擠兌得滿頭是汗,周夫人更是嚇得手指發抖,她又是心疼兒子受罪,又害怕得罪王妃日後對兒子前途無益,一時想不出別的法子,竟噗通一聲在周雲恆旁邊跪下了:“王妃,臣婦管家不嚴,讓兒媳受了委屈,請王妃看到我兒與兒媳夫妻一場的份上,且饒他一次吧。”

    “周夫人這是做什麼,難不成貴府竟是當本王妃來逼迫你們的麼?”華夕菀白皙細長的手指捏起茶杯蓋子,然後重重一擱,“若是如此,本王妃還是不開口為妙,免得引人誤會了。”她說完以後,轉頭對華青茂道,“堂哥,不如此事交由京兆尹來監察,堂姐無故流產,身邊伺候的人不是莫名失蹤就是打發到了別莊,這等人命關天的事情,還是由官府來查比較妥當。

    “王妃您誤會了,微臣與拙荊絕無此意,”周侍郎見顯王妃已經動怒,忙上前道,“微臣這就讓人把那個妾侍帶過來。”

    華夕菀端著茶不說話,華長葆淡笑著摩挲著杯沿,視線在周家待客廳的擺設物件上流連,彷彿這些東西都是世間難得精品,值得他這個侯府世子細細觀摩似的。

    跪在地上的周雲恆聽說自己最疼愛的妾侍要被父親帶出來,頓時激動起來,懺悔的姿態也做不好了,抬頭就要鬧,當他視線落到客座上的華夕菀身上時,肚子里火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這位顯王妃身上。

    他的眼神太過放肆,很快一個藍袍太監便攔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奴才瞧著周公子眼神似乎不太好,不知道是否需要請個太監來瞧瞧?”

    周雲恆這才反應過來,坐在客座上的乃是顯王妃,不是他能垂涎的人物,想到這,他有些遺憾,此等美人竟是無緣多看兩眼,實在是太可惜了。

    坐在旁邊的華長葆面色一沉,冷聲道:“看來貴府公子受的教育還不夠,周侍郎最好多教育幾番,不然日後得罪了貴人可就不好了。”

    周侍郎哪裡不知道自己兒子這個毛病,見他竟然如此莽撞,氣得上前便踹了周雲恆一腳,“下官一定好好的教育這個不爭氣的孽障。”

    華長葆瞥了周雲恆一眼,優雅的吹著茶水面上的熱氣,又變成沉默寡言的侯府世子。

    不多時,周雲恆最疼愛的小妾被送了進來,只是穿著破舊的麻衣,頭髮也只是用一根藍色的頭繩繫著,臉上也帶著淤青,看不出半點寵妾的樣子。

    華夕菀見狀笑了笑,這周侍郎府上可真有意思,這個時候玩此等手段不知道給誰看。

    正在這時,一個管事匆匆跑了進來道:“老爺,夫人,顯王爺來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2:13 PM

第58章 事了

    聽到顯王來了,周侍郎先是一驚,隨即又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之情,有顯王妃在,顯王爺專程跑這一趟,也不是什麼奇事了。

    事情果如周家人預料的那樣,顯王被迎進來後,跟華家兩位大舅兄與堂舅兄互相見過禮後,就與顯王妃攜手坐在一塊,還不時低頭與顯王妃說著什麼。

    “這是在做什麼?”晏晉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周雲恆,轉頭對周侍郎道,“周侍郎,貴公子這是犯什麼大錯了?”

    周侍郎吶吶不敢言,好半晌才道:“下官教子不當,實在慚愧。”

    “周侍郎為人正直,乃是難得的好官,又有何愧疚的,”晏晉丘看了眼跪在地上油鹽不進的周雲恆,“不過貴公子行事確實太過荒唐,貴公子寵愛妾侍害得嫡妻小產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你說這事該如何解決?”

    周侍郎心底又是無奈又是愧疚,對著一邊的華青茂與華長葆道:“下官一定好生管教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至於府裡的妾侍通房,我會讓人全部趕走,還請……”

    “我看這倒是不必了,免得到了日後,倒成了我華家女子容不得人了,”華青茂把茶杯重重一放,有些咄咄逼人道,“家姐與貴府公子沒有夫妻緣分,我們周華兩家多年情分,也要講究個好聚好散,還是請貴府同意家姐與貴府公子和離吧,也好留點情分日後好見面。”

    這話就有些威脅的味道了,周家若是不願和離,華家就要跟周家不死不休了。可是周家卻不願意真的和離了,若是不和離,華家還會礙著華依柳不敢真的對周家下死手,若是華依柳離開了周家,那麼他們周家就真的沒什麼依仗的了。

    “若是周侍郎執意把事情弄僵,那麼我們只能在京兆尹大堂相見,想必和離一事還能成的。”華長葆早看出周家的心思,所以在周侍郎猶猶豫豫的時候,又扔出了一句,“我華家上下雖無能,但是為了自家姑娘,就算多折騰一些也是願意的。”

    華家年輕一輩地位最高的華長葆開了這個口,就代表著華家已經對此事極度不滿,周侍郎心裡清楚,此事大勢已去,除非兒媳自己不願意,不然和離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少奶奶到了。”

    周侍郎心中一喜,回頭就發現多日沒見過的兒媳從外面走了進來,身體瘦得厲害,彷彿一陣風就能刮倒似的。他眉頭皺了皺,自家夫人究竟怎麼磋磨這個的兒媳了,怎麼也不想想這個兒媳的身份?

    “哐!”茶盞被砸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華青茂從椅子上站起身,指著跪在地上的周雲恆道,“你們周家欺人太甚!”

    跪在地上的小妾嚇得瑟瑟發抖,想往周雲恆身邊擠,卻被兩個小廝按在了地上,嘴裡被塞了一張手帕,連話都說不出來。

    周雲恆看著往日心愛的小妾被這般對待,不敢多言,把頭深深埋著,恨不得這事早點過去,就算把這個小妾送走也沒關係,反正沒了這個,以後還能找更有滋味的。

    “妾身華氏見過顯王,顯王妃,”華依柳因為太過瘦削,臉頰上的肉深深的凹了下去,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上幾歲,她對上華青茂的時候,眼中的情緒複雜難辨,最終眼眶慢慢紅了,叫了一聲“弟弟。”

    “姐,”華青茂幾步走到華依柳面前,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還有瘦削的身體,氣得恨不能把周雲恆一把掐死。他冷笑道:“你們周家如此對待家姐,實在是欺人太甚!”說完這話,他就要拉著華依柳往外走,“咱們到京兆尹大堂上見吧。”

    周家自然不敢讓華青茂真的就這麼走出去,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周太太甚至噗通一聲跪在華依柳面前,許下無數承諾,甚至表示日後周家只有華依柳一個少奶奶,不會有任何妾侍通房出現。

    “呵,”華依柳冷笑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周太太,“你以為你兒子是什麼東西,我死都要跟在他身邊麼,他日後有什麼女人又有何干。你自己本就身為女人,卻又如此苛待別人家的女兒,如此歹毒的婆婆,我若是再留下來,只怕屍骨無存。”

    說完這些話後,華依柳噗通一聲跪在晏晉丘與華夕菀面前:“華氏有冤,請王爺與王妃做主。妾身自嫁入周家以來,上孝順公婆,下照顧小姑,即便夫君性格風流也不曾有過怨言,可是不曾想竟被寵妾害得子嗣不保,又被婆家軟禁不得出門,不見天日已久,求二位替妾身討回一個公道。”

    周家愕然,似乎沒有想到向來溫婉的華依柳會做出如此舉動,竟是拿著自己的未來與周家槓上了。

    女人和離再嫁不算什麼事,可是狀告婆家,日後再嫁恐怕就不那麼容易了,畢​​竟誰家敢要這麼一個兒媳婦呢,沒準哪天又被告了也說不定。

    可是華依柳就這麼做了,而且做得是不留餘地,彷彿恨不得與周家同歸於盡似的。

    周太太怕了,可是在晏晉丘面前,她又不敢有什麼冒犯的動作,只好在心底扼腕自己當初做的那些事,又暗暗的想,早知如此,不如當初在華依柳小產時,想辦法把人給弄死,也比現在的情況來得好。

    “既然如此,就去京兆尹走一趟把,”晏晉丘放下茶杯,看了眼沒有說話的華夕菀,“就讓本王一位長隨伴同你們一道去。”

    這事鬧到這種地步,就是華家與周家的事情了,他身為一個王爺,沒有管別人家後宅之事的道理。華夕菀同樣是如此,這種小事,還不值得堂堂王妃去京兆尹那種地方跑一趟。

    華青茂心裡也很清楚這個道理,更何況顯王願意派一名長隨與他們一道,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只怕若不是堂妹受顯王寵愛,顯王也不會管這種家宅之事。

    華依柳低頭看著自己繡鞋的腳尖,聽到晏晉丘不會陪同去京兆尹時,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早在她嫁給周雲恆時,她就該斷了這份念想了。更不用說她現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比起風華絕代的華夕菀,實在是天差地別。

    華夕菀能為了她放下王妃之尊,與周家這些人爭鋒相對,已經是天底下難得的恩情,世間又有多少出嫁的堂妹願意為了堂姐做出這等事。她華依柳即便嫉妒華夕菀現在的生活,但心裡也清楚,她欠了華夕菀天大的一個人情。

    今天若不是華夕菀這個王妃在,周家不會如此誠惶誠恐,顯王更不會管她的閒事,至於她的下場如何,只有天知道。

    晏晉丘發了話,誰也不敢攔華依柳,所以一行人很順利的出了周府大門,身後還跟著一串誠惶誠恐的周家人。

    出了周家大門,華依柳才發現外面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在她出現的那一刻,眾人都發出驚呼聲,不為別的,只因為現在的華依柳瘦得嚇人,渾身上下就只剩下骨架子與一層肉皮,一看就像是被虐待過的樣子。

    人都是喜歡同情弱者的,所以儘管華家甚麼話都沒有說過,但是在大家眼裡,已經認定了周家人寵妾滅妻,還虐待嫡妻。

    在民風開放的大昭人眼裡,如果兩看生厭,大不了和離就行,何必把人折磨成這樣,聽說這位嫡妻還被害得小產過,難不成也是被虐待過度才導緻小產的?

    華依柳目送著顯王府的馬車離開,緩緩收回視線,轉身上了華家馬車。

    京兆尹接到案子後,就叫人升堂審案,但是心裡卻暗暗叫苦,這周侍郎是保皇派的人,可是華家又是幾百年的鐘鼎世家,加上後面又有一個顯王府撐腰,事情就麻煩了。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周家這事做得實在不地道,也太沒腦子,也不想想華家若是發現他們幹的這些事,能當沒發生嗎?

    坐在堂上,京兆尹一眼便認出站在一邊的某個人是顯王身邊得用的長隨,又見華氏被折磨得不成樣子,心底就有了決斷。

    當兩者都不好得罪時,就依照事情來斷案,周家寵妾滅妻的事情鬧得全城皆知,他可不想成為一個全京城人都唾棄的昏官。華家人都決定把事情鬧這麼大了,他如果再幫著周家,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隨著華依柳一條條的控訴提出,京兆尹面色越來越難看,等華依柳說完後,他對另一邊的周家人道:“你們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周家人張口結舌,想說華依柳誣陷,可是底氣又不足,加上顯王長隨在場,最後周侍郎只好出面跟華依柳致歉,並且答應了華依柳與自家兒子和離,他們周家退還華依柳三倍嫁妝,聘禮也不要回。

    最後京兆尹念在周家認錯態度良好,判了華依柳與周雲恆和離,除了嫁妝賠償外,還罰了周雲恆二十杖,至於那個小妾被發配到了苦寒之地。

    聽著周雲恆在堂外的哀嚎聲,華依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配著那張凹陷的臉,有些陰森之意。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2:36 PM

第59章 可疑的喜信

    周家與華家的官司讓京城裡不少人看了一場熱鬧,關於周家寵妾滅妻的行為,那是說得風言風語,一時間竟無人再敢跟周家人做親家。

    也有些人酸溜溜的在背後說華夕菀一個外嫁女管娘家事云云,但是很快就被人反駁了。

    “若是連自家姐姐遭罪還置之不理,那才是蛇蠍心腸的女人,晉王妃如此作風,倒是不失大家氣派。”

    眾人紛紛說華夕菀的好處,其中一半是讚同她做法的,不過另一半可能是因為華夕菀的身份,讓他們有意討好,所以恨不得處處都說好。人性本就是如此,趨利避害,誰都知道因為這次周家鬧出寵妾滅妻的醜事,周侍郎被取消了春闈監考資格,並且還被一部分官員彈劾,丟掉了侍郎的職位,被派往一個苦寒的地方就任地方官去了。

    原本周侍郎還有機會搏一搏尚書的職位,如今什麼都化為泡影,可見教養出好兒女是多麼的重要,京城裡不少人家因為這事,打發了府中不少小妾,就怕寵妾滅妻的名頭壓下來,弄得灰頭土臉。

    這事剛平穩下來,大理寺關於臨平郡馬被刺一案又鬧出風波,因為經過大理寺的徹查,此事竟然隱隱與太子還有臨平郡主有關係。

    臨平郡馬是太子的人,太子為什麼要殺他?臨平郡主是他的嫡妻,為什麼也想殺他,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這個案子越到後面,疑點越多,京中甚至有大半的人被牽扯了進去。倒是之前被殺的兩個風塵女子被查出原因來,竟是周雲恆與這些風塵女子粘粘糊糊,引得家中一位妾侍心生嫉妒,派人暗害了兩人,甚至還因為害怕,故意讓人留下與盛郡王府有關的東西來迷惑人的視線。

    至於為什麼要扔與盛郡王府有關的東西,只是因為盛郡王在大理寺任職,妾侍認為,盛郡王有可能因為忌憚此事,會把案件壓了下來,全然不知此事竟被當夜從宮外出來的顯王夫婦發現,鬧得全城皆知,想掩飾都掩飾不了。

    事情既然已經查清,妾侍被緝拿歸案,周雲恆也因此被牽連,判了入獄三年的刑罰。

    “這案子就這麼結了?”華夕菀懶洋洋的靠著軟榻,後背上還墊著兩個軟軟的靠枕,“周家那麼一個小小的侍妾,竟然敢在京城這個地界殺人,真是膽大包天。”

    “誰知道周家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呢,”紅纓蹲在軟榻前,輕輕的幫華夕菀敲著膝蓋,“幸而堂小姐出了那個泥潭,不然定會被周家這些人連累了。”

    “禍兮福相依,誰知道是好是壞呢,”華夕菀讓小丫鬟給紅纓端了一個繡凳坐著,然後道,“我睡會兒,若是王爺回來了,你們再叫我。”

    紅纓小聲應了,不多時便見華夕菀淺淺的睡去,小心的替她掩好薄被,輕手輕腳的退回外間,見一個小丫鬟在擦屋裡的器具,便道:“小心些,不可吵到了王妃。”

    “是,”小丫鬟屈膝一福,動作更加的小心翼翼起來。紅纓見無事可做,就開始做繡帕,顏色鮮亮的絲線,手感極好的布料,這種上等的布料,也不過是給王妃用來擦擦手而已。

    大概過了大半個時辰,紅纓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似乎還有下人問安的聲音,她忙放下手裡的繡活,走到門口就見王爺朝這邊走過來,她忙低下頭走到門外,退到門側屈膝站立著。

    “王妃睡著?”晏晉丘看了眼紅纓,剛問一句,屋裡就傳來華夕菀的聲音。

    “原本是睡著,可是被你吵醒了。”

    聞言一笑,晏晉丘大步走進內屋,見華夕菀靠著軟榻懶洋洋不想起來的樣子,走到軟榻上坐下,“既然醒了,就陪我坐坐。”

    “坐著多累,”華夕菀軟弱無骨的把上半身靠在晏晉丘身上,“你今日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連午膳都顧不上回府吃了?”

    “還是為了臨平郡馬遇刺一事,”晏晉丘把手搭在她的腰間,語氣淡然道,“大理寺查出此事與太子有關,惹得皇上大怒,把大理寺的人發作了一通。”

    華夕菀用手掩著嘴打了一個哈欠:“太子不是在天牢里關著嗎?”

    “兩天前皇上有口風透出,想把太子放出來,然後軟禁在太子府上,誰知道大理寺今天竟然就在朝上當著群臣的面說太子可能與臨平郡馬遇刺一案有關,不能放出來,皇上的臉面哪裡掛得住。”

    “大理寺的人……膽子倒是挺大的,”華夕菀覺得這事有些過於巧合,不過謹慎的沒有說出口,“皇上沒有治大理寺的罪?”雖然是今天上午發生的事,但是一些世界已經有所耳聞,華夕菀便是在午膳前就聽人匯報過此事了。

    “就算皇上有這個心,也不能這麼做,除非他想在史書上留下昏君暴君的名聲,”晏晉丘笑容裡帶著些諷刺,“如果皇上還有個兒子,大概就能毫不猶豫的放棄太子。”

    華夕菀不置可否,以啟隆帝的脾性,大概對太子也不剩下多少好感了,只可惜他膝下只有這麼一個不爭氣的東西,實在是可惜又可笑。

    若是為了天下百姓想,有這麼一個無用暴虐好色的太子,不如廢了從皇室中過繼一個優秀的孩子,好歹也能保證後面幾十年老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可惜,這世界上能真正做大這麼大度的皇帝可能找不出幾個。

    “王爺,小的有事稟報。”木通的聲音裡帶著些小心翼翼,似乎所報之事不會讓晏晉丘高興。

    “進來,”晏晉丘目如寒霜,不過撫著華夕菀腰間的手依舊溫柔。

    “小的見過王爺,見過王妃,太子府的人來報,太子妃有了兩個月的喜信。”

    “太子妃有了喜信?”晏晉丘語氣有些怪異的看著木通,他盯著木通看了好一會兒後,面上露出一絲笑意,“這可是大喜事,咱們大昭朝很快就能有皇太孫了。”

    華夕菀疑惑的看著晏晉丘與木通,這兩人似乎對太子妃有孕一事,態度有些奇怪。

    “既然太子妃有孕,我明日就攜厚禮去拜訪太子妃,”華夕菀笑著道,“太子妃總算盼來了一個孩子。”

    木通乾笑一聲,不敢多言。

    “既然如此,就有有勞夕菀了。”晏晉丘垂眸道,“太子妃身懷太孫,本就是是尊貴的身子,咱們送去的禮物定要多注意。”

    “我明白,”華夕菀點了點頭,這送禮不打緊,萬一那位肚子裡的金貴皇孫出現問題,那他們顯王府有再多的理由就要倒霉了。

    第二日一早,華夕菀就乘坐馬車去拜訪太子妃,到了太子府門外,就發現太子府門口有重兵把守,侍衛們身上的鎧甲閃著寒芒,看起來格外的肅殺。

    華夕菀下了馬車後,就有女官上前迎接,她看旁邊還停著一輛馬車,便問道:“不知是哪位貴人已經到了。”

    “回顯王妃,那是徐王世子妃的車架,世子妃半柱香前便到了,”女官原本在昭陽殿任職,是伺候過皇上的體面宮女,不過在京城貴人面前,卻不敢有半分懈怠。

    “原來如此,她向來是個體貼的,”華夕菀面上帶笑道,“要我每日早起,那是萬萬不能的,這天氣越來越冷,人也就越來越憊懶了。”

    女官笑著不敢言語,心裡卻在感慨,徐王世子妃上面有婆婆管束著,哪能像顯王妃這般自在。更何況顯王疼寵自家王妃更是全京城皆知的事情。別說賴會兒床,只怕這位要星星 ,顯王也會想盡辦法尋來的。

    都說顯王翩翩君子,自有一股風流,如今拜倒在這位顯王妃的石榴裙下,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丈夫而已。虧得宮裡一些宮女還惦記著這位才貌雙全的顯王,也不瞧瞧人家顯王妃是何等絕色與妙人,她們那點姿色與手段,能入顯王的眼嗎?

    引著華夕菀進了太子妃待著的屋子後,女官行了一個禮就退了出去,出門前她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眼顯王妃的背影,青絲如墨,身段曼妙,一襲華裳的站在屋子裡,竟是把滿屋的人襯得黯淡無光了。

    她匆匆收回視線,走出門後才嘆息一聲,若是這位進了宮,定是艷冠天下寵冠后宮的紅顏禍妃,幸而……

    女官打了一下自己的臉,她這是在想什麼,不要命了嗎?

    “見過太子妃,”華夕菀的禮未行完,就被太子妃的貼身丫鬟扶住了。

    “堂弟妹何必如此客套,”太子妃臉上帶著笑意,請華夕菀坐下。

    華夕菀與徐王世子妃相互見禮後,才坐下道,“昨日聽聞太子妃有了喜信,臣婦喜不自禁,今日一早便來叨擾太子妃您了,哪知世子妃竟比臣婦還早。”

    “早知王妃您要來,我便晚些來,好讓您得個頭彩,”世子妃掩嘴笑道,“實在罪過罪過。”

    “罷了罷了,頭彩雖然沒有拿到,得個榜眼也是不錯的,”華夕菀笑著道,“我原就是個懶散的人,今日能得個榜眼,已是十分難得了。”

    “可見太子妃有孕,把王妃您懶散的性子也改了,”世子妃有意給華夕菀賣個好,扭頭對太子妃道,“看在王妃這麼辛苦的份上,太子妃您定要給她上最好吃的點心,她最是喜歡這些吃吃喝喝的小玩意兒。”

    太子妃笑著道:“堂弟妹如此給我臉面,我豈敢慢待,淑雲,快些上最好的點心最好的茶,好好款待我們這位王妃。”

    三人說笑著,沒有誰提及太子,只說好事,氣氛倒也融洽。

    只是華夕菀總是覺得太子妃的笑容裡帶著些別的情緒,難道是擔心孩子他爹?

    大概過了兩盞茶的時間,有人引著盛郡王妃進來,華夕菀就看到屋子裡伺候的人似乎多了幾個,氣氛也微微尷尬起來。

    這是防著盛郡王妃了?

    盛郡王妃倒是規規矩矩的見禮,面上也帶著恰當的笑容,讓人看不出半點不對,她這般行為,倒是襯得太子府的人太過小心了。

    徐王世子妃與華夕菀見此情況,覺得有些沒意思,又怕盛郡王妃真的鬧出什麼事帶累他們,所以兩人乾脆找了理由告辭。

    出了正院後,兩人相視一笑,一路上話雖不多,但是卻覺得格外的合拍與默契。

    分別的時候,徐王世子妃突然俯身在華夕菀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華夕菀面色微僵,隨即又恢復笑臉。

    待她坐回馬車後,臉上的笑意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傳聞太子難以有子。”

    這是徐王世子妃的原話,不過這話裡包涵的信息實在太多了。

    既然太子難以有子,那麼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是誰的?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2:42 PM

第60章 仁慈

    不知道是華夕菀多疑,還是因為前世拍過各種狗血雷劇,她莫名想到曾經進宮時,啟隆帝路過她、徐王世子妃還有太子妃時投過來的那個眼神,當時她便覺得當時那個眼神過於怪異,現在回想,便又覺得那個眼神似乎還帶著別的意思。

    腦洞這麼一開,華夕菀差點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跳,深吸幾口氣,強行把這種不靠譜的想法擠出腦海,因為這種想法實在太過驚世駭俗,華夕菀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重口味了。

    宮中,皇后聽完趙東的匯報,神情裡出現了怪異之色,揮退四周伺候的人後,才壓低聲音道:“太醫可曾確診了?”

    “娘娘,太子妃腹中的胎兒確實已經兩月有餘,”趙東飛速看了皇后一眼,又快速低下頭,“皇上十分看重太子殿下的孩子,所以已經派了宮中於養胎上十分有經驗的嬤嬤以及女官,甚至還派了兩個太醫常駐太子府。”

    皇后面上的神情陰晴不定,這些日子因為太子入獄,她整日掛念太子,瘦得幾乎脫了形,顴骨支棱著薄薄一層面皮,看起來蒼老很多,甚至給人一種尖刻冷漠的味道:“皇上竟是難得操心這些事。”

    趙東心裡咯噔一下,感覺皇后這話有些不對勁,但是也不敢多想,反而面帶笑意道:“可見皇上是看重您與太子殿下呢,不然何必為了小殿下如此費心。”說到這,他臉上出現一絲怒意,“只是沒有想到大理寺的張厚如此不上道,竟然累得殿下要在天牢裡多待一段時日。”

    皇后神情有些恍惚,彷彿沒有聽到趙東說的話般,好半晌才有些懨懨道:“那兩個藝伎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請娘娘放心,事情已經推到周府頭上去了,誰也不會懷疑到殿下頭上,”趙東面上帶笑,笑意有些怪異,“只可惜沒有牽連上盛郡王府。”

    “晏伯益哪是你就能算計到的,”皇后嗤笑一聲,“這次把事情推到周家身上,也不過他與我們互相妥協的結果罷了,他知道事情再拖下去,即使以後查清了對他名聲也有礙,而我們不想讓太子雪上加霜。只是張厚可恨……”

    皇后有些焦躁的揉著額際,每當她算好一步的時候,總會有意外發生,這幾年更是頻頻不順,她猜到裡面肯定有晏伯益的手筆,所以對晏伯益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趙東不敢多言,他這次辦事不利,本就惹得皇后不滿,如果再失言,難保皇后不接機發作他一番。最近皇后心情不好,后宮不知道有多少人遭了罪,他可不想白遭一場罪。

    “行了,你下去吧,”皇后說完這句,頓了幾息,又嘆息一聲道:“讓下面的人小心太子妃腹中的胎兒,一定不能讓那孩子有事。”

    有些事即使是知道背後的真相噁心難聞,為了自己的兒子與日後的榮光,她也可以視而不見。

    大昭這個天下,注定了是她兒子的掌中物,任誰來搶也不行。

    趙東走出主殿後,就見一個小太監匆匆走過來,然後對他附耳道:“皇上方才又派了一隊護衛到太子府。”

    皇上派這麼多人下去,太子府真是要被弄成銅牆鐵壁,連蒼蠅蚊子都飛不進去了。

    他嘆息一聲,這也是沒法子,誰叫皇上與太子都是如此子嗣艱難呢,太子有了孩子,地位總比往日要穩固些。就算那些老臣對太子不滿,可是看在皇孫的份上,這些老臣也不會隨意去支持其他皇室中人。

    所以,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讓太子妃平安生下皇長孫。

    “行了,雜家知道了,”趙東回頭看了眼主殿的大門,黑洞洞的大門就像是怪獸張著的大嘴,莫名讓他有些害怕,“皇后心情欠佳,你進去稟報的時候小聲些,別擾到娘娘了。”

    小太監沒有想到自己能在皇后娘娘面前露臉,面帶喜意的進去了,渾然不記得皇后心情不佳這事。

    趙東能在皇后身邊多年,除了忠心嘴嚴手巧外,那就是直覺特別靈敏,所以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他就是覺得,皇后聽見這個消息後,不一定會覺得開心,所以他還是不去觸這個霉頭了。

    時光如流水,不知不覺一個月過去,臨平郡馬被刺殺的案子仍舊沒有查出來,就連京中的百姓也漸漸淡忘了這個倒霉的郡馬,歡天喜地的迎接京城第一場初雪,茶餘飯後談論談論還沒出生的皇孫以及太子的昏聵,又或者顯王與顯王妃又在何處出現,男俊女俏多養眼云云。

    世人總是淡忘的,他們總是願意關注眼下,過去的事,逝去的無關人,在他們眼裡,最多也不過是一項談資,當話題變得淡而無味的時候,也就沒誰願意再提了。

    “呀,下雪了,”顯王府一個小丫鬟早晨起床,推開木窗看到外面開始飄著雪花,高興的對同屋的人道,“看來明年又有一個好收成。”

    “你啊,還是別關心這種天下大事了,還不快去廚房幫忙,聽說王妃今日要回侯府,所以早膳要早早的備著,”同伴利落的收拾著自己的衣服,“晚了小心王大娘收拾你。”

    聞言小丫鬟也不敢懈怠,匆匆收拾好就奔向了廚房,還沒進門就聽到一個趾高氣揚的聲音在說著什麼,心裡有些不屑的撇撇嘴,劉小三不就是跟內院的看門婆子是遠方親戚麼,又不是自己進了內院伺候,竟然如此猖狂。

    心裡雖是這麼想著,面上卻不敢露出太多情緒,她這樣的小丫頭,哪裡敢得罪後院的人物,進去跟廚房裡其他人大聲招呼後,就做起事來。

    大半個時辰後,一個身著碧色緞子裙衫的丫鬟走了進來,滿臉是笑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的親和。可是廚房裡的眾人卻沒有誰敢怠慢,就連劉小三也是點頭哈腰的模樣,口裡不停的叫著“橙秋姐姐。”

    橙秋原是王府里分到主院伺候的人,已經是大家都要捧著敬著的人物,前些日子又被王妃提為一等貼身丫鬟,這可是天大的榮耀,整個王府上下,誰見到了不禮遇幾分,聽說就連木總管在王妃的四個貼身丫鬟面前,都是十分客氣的。

    小丫鬟剛來廚房不久,還是第一次見到橙秋,見滿屋子的人都圍著橙秋打轉,有些艷羨的看了眼橙秋身上的碧色裙衫,聽說王妃身邊伺候的人,各個穿得跟仙女似的,今日一見,果真是如此了。

    本來街坊鄰居聽說她在王府做事,平日對她爹娘都要敬上一分,現在看到橙秋,她才覺得自己這點身份,不過只是糊弄一下外面的人而已。

    “可是打擾你們做事了?”橙秋說話時因為帶著笑,臉頰旁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酒窩,“我剛好無事,便來膳房裡看看,順便幫王妃要用的膳食帶過去。”

    眾人自然通通說好,一邊手腳麻利的把王妃要用的東西裝好,也不敢真的讓橙秋來提菜盒,而是選了幾個模樣清秀的丫鬟提上飯盒,跟在橙秋身後出了廚房。

    “這個小丫頭瞧著挺有福氣,”橙秋突然指著角落裡的小丫鬟道,“我瞧著眼生,新來的麼?”

    劉小三看了小丫鬟一眼:“橙秋姐姐真是目光如炬,她同屋的霜露到花房伺候了,所以便由她頂替了空缺。”不願意讓小丫頭露臉,他連名字都不告訴橙秋。

    “嗯,我瞧著她長得有股歡喜勁兒,”橙秋點了點頭,“便讓她也跟著一起送膳食吧。“

    小丫鬟喜出望外,接過廚房管事遞過來的食盒,與其他幾個丫鬟跟在這位橙秋姐姐的身後。

    等穿過一扇漂亮的垂花門,她就知道,這是屬於內院範圍了。

    垂花門後,一個婆子討好的撐開一把油紙傘,替橙秋遮擋飄揚的雪花,小丫鬟看了眼四周,覺得這會兒一點都不冷。

    內院的景緻很漂亮,雖然應該是葉黃枝枯的季節,但是內院卻仍是一片翠綠,還有一些好看的花朵開在翠綠叢中,配著小雪,格外的漂亮。

    景緻雖美,小丫鬟卻不敢多看,走到月亮門外的時候,就聽到裡面傳來天籟般的笑聲,走進去一看,就看幾個華衣婢女在花叢中採摘著花朵,白皙漂亮的手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見到他們進來,幾個華衣婢女說笑了幾句,但是都收了手裡的活,在身後小丫鬟端來的銅盆中洗了手,領著她們進了主屋大門。

    一進大門,小丫鬟便覺得屋裡暖烘烘的,熱氣熏得她頭有些發暈,迷迷糊糊的便進了內屋,連屋子是什麼樣都沒看到,不過就算她頭腦清醒,也是不敢多看的。

    “這麼冷的天,你怎麼跑這麼一趟,快拿去暖暖手。”

    真好聽的聲音,小丫鬟愣怔著想,她這輩子似乎從未聽過這般好聽的聲音。

    “謝王妃的賞。”她聽到橙秋姐姐帶著笑意的聲音後,才恍然大悟,難怪聲音如此好聽,原來竟是王妃。她偷偷往上邊小幅度的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個繡著銀紋的裙邊,但只是一個裙邊,便讓她覺得奢華無比。

    聽著周圍人的吩咐,小丫鬟把手裡食盒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擺好,正準備退下時,竟是被一隻手捏住了,這隻手漂亮白皙,被握住的瞬間,她覺得自己的手彷彿是被世間最好的綢緞包裹住了。

    “好可愛的一個小丫頭,瞧著不過十二三歲吧?”華夕菀見這個小丫鬟臉蛋圓圓的,眼睛大大的,十分可愛,便道,“紫衫,快瞧瞧,這是不是像你的遠方親戚?”

    紫衫笑著伺候著華夕菀洗手:“王妃好眼光,奴婢瞧著竟也覺得像呢。”

    眾人被她逗得大笑,華夕菀擦著手道:“既然如此,便把你這個遠方親戚留在內院伺候吧,也算是照顧你們家親戚了。”

    紫衫笑瞇瞇的福身道:“那可太感謝王妃了,妹妹,還不快謝謝王妃的恩典。”

    眾人又是大笑,逗得華夕菀多吃了半碗紫米粥。至於小丫鬟,便真的留在了內院伺候,還因為那張討喜的臉被王妃賜名為“巧喜”,引得一干子外院的下人們羨慕不已。

    待屋子裡的不相干的人退下後,紫衫替華夕菀綰發時,才有些疑惑的問道:“王妃,你怎麼留下這個小丫頭了?”

    挑了一支紅寶石金步搖給紫衫,華夕菀道:“與她同屋的人有些問題,近日木通只怕要把那人捆起來拷問,她不過十二三歲,又與此事無關,何必白白因為同屋人的連累,丟掉一條性命。”

    紫衫聞言恍然:“主子仁慈,這個小丫頭真是好福氣。”

    華夕菀沒有說話,在旁邊整理首飾的白夏道,“難怪主子您今日特意讓橙秋走一趟,原來是為了這個小丫頭。”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2:48 PM

第61章 娘家

    華夕菀剛梳好妝,晏晉丘就從外面走了進來,鞋面上因為沾了雪花,濕了一小塊。華夕菀見狀,讓丫鬟們拿出鞋給晏晉丘換,端了一杯暖手茶給晏晉丘,“今日不是大朝,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晏晉丘由木通伺候著換了一雙鞋,擺手讓其他人退下後,才喝了一口熱茶道:“皇上今日因為大理寺正在審的案子,被氣得暈過去了。”

    有這麼個兒子,一年不暈幾次才不科學。

    心裡雖然這麼想,華夕菀面上還是帶著幾分關切之意:“御醫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不過是急怒攻心而已,”晏晉丘見華夕菀盛裝的模樣,想起今日華夕菀要回侯府探望岳母岳母,便道,“外面的雪小了些,我陪你一道去探望二老,今日雖然不是老太太的整壽,作為孫輩,去賀壽倒也應該,更何況我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與泰山大人下下棋了。”

    “好,”華夕菀笑瞇瞇道,“前些日子母親還跟我說,自從父親跟你下過棋后,就開始嫌棄兩位兄長的棋藝,今日你去,總算能解一解父親的棋癮。”

    王爺王妃出行,就算是一切從簡,在別人眼裡,也是有些陣仗的,好在京城裡的百姓們早已經習慣皇族擺地走,貴族多如狗的現狀,遇到在雪天裡出現的豪華依仗,也不過是在背後互相交流一些自己知道的八卦而已。

    “我聽說顯王為了討好顯王妃,曾經送了她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這可是稀罕物。”

    “胡說什麼,我家有個遠房親戚在某個皇室府中當差,聽說顯王妃根本不喜歡夜明珠,所以那些送到顯王妃的禮品中,都是要避開夜明珠這種物件的。”

    “這事我也聽說過,什麼夜明珠,那麼俗氣的玩意兒,顯王妃那樣的絕世美人,能看得上眼麼?”

    一群街邊的百姓在腦子裡幻想皇族人的生活方式,在他們想像中,像王爺王妃這種人物,那定是處處與普通人不同的。更何況顯王早就有清雅之名,顯王妃能得他如此喜愛,定也不會是空有容貌的艷俗女子。

    寬大的馬車裡儘管放著炭爐,華夕菀仍舊覺得有些冷,掀開一點簾子便覺得寒風直往馬車裡鑽,她往晏晉丘身邊挪了挪,呼出一口寒氣,攏了攏身上狐毛滾邊寬袖宮裝道,“這天越來越冷了。”

    “也不知明年的收成如何,”晏晉丘皺了皺眉,“這天寒地凍的,不知道貧寒人家如何度冬。”

    “京城到了冬季的氣候年年如此,幸而一些世家到了冬日會施米布粥,或者為一些貧寒家庭發放厚實的冬衣,不然一些老百姓的日子確實不好過。”華夕菀沒有說的是,在天子腳下,老百姓並不用太過擔心凍死或者餓死的事情發生,真正苦的是那些苦寒偏遠之地,天高皇帝遠,每年戶部發下去的禦寒款不知道有多少落到真正有需要的人手中。

    華夕菀沒有說,不代表著晏晉丘沒有想到,只是兩人的身份不適合考慮這種問題,如今大昭的皇族,已經隱隱有了混亂之勢。

    皇帝年老,也由原來的明君變成了一個多疑、剛愎自用的糊塗君,后宮子息艱難,太子昏聵荒唐,照這樣發展下去,大昭朝必亂無疑,到時候最苦的,還是無辜的老百姓。

    華老太太雖然跟著華家老三過日子,不過這個壽辰還是由華和晟這個當家嫡子在侯府舉辦,不管華家三兄弟內裡感情如何,但在外人眼裡,他們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鬧得難看,只是多一個給別人看的笑話而已。

    好在三兄弟面上還算和睦,加之華之旬雖是繼室所生,但是在文學造詣方面,卻有一定的天分,又是個極其講理的人,所以他與兩位原配所出的兄長之間,還真沒什麼說不開的大矛盾,至於後宅幾個女人鬧的那點事,在他們幾個男人眼裡看來,完全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雖然侯府早有言明,因為不是老太太的整壽,所以不會大辦,但是京城不少人都給面子的送了禮過來,給足了華氏一族的面子。

    如張家、盧家、姚家這些姻親,倒是都親自登門為華老太太過壽,華老太太的母家羅氏一族是個小世家,這種討好華家的機會,更是不會輕易錯過,所以一大早羅家主母也就是老太太的侄媳婦就來到了侯府,陪著華老太太跟前,說笑逗唱,把老太太哄得十分開心。

    不過羅太太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加上老太太只是老侯爺的繼夫人,現在華家當家人乃是原配的長子,所以她也沒有仗著自己是老太太娘家的身份,做出失禮的事情,話裡話外處處恭維著華家三兄弟,倒是誰也不偏頗。

    華老太太也滿意她這一點,識時務,聰明,嘴巴又緊,所以近些年娘家那些女眷,她見得最多的還是這個當家侄兒媳婦。

    “老太太,顯王與顯王妃到了。”一個小丫鬟滿臉喜色的來報,“聽說已經到了大門口了。”

    “這麼大的雪,這兩孩子怎麼就來了,不是說了不辦壽麼,凍著了怎麼辦,”老太太嘴裡雖說著責備的話,面上的笑意卻是十分明顯的,華夕菀算來並不是她的親孫女,可是還願意在這種雪天帶著顯王一道前來給她賀壽,可算是把面子給足了。

    “姑母話可不能說,京城上下誰不知道顯王與顯王妃是至誠至孝的人,他們頂著這麼大的雪來給你賀壽,那是他們的一片孝心,您怎能因關心而責備,這可不是傷了孩子的心?”羅太太這話說得極漂亮,不僅把晉王與晉王妃捧成了大孝子,又把老太太誇成了關心後輩的慈愛老人。

    旁邊張家從旁支過繼而來的少爺也跟著捧了幾句,但是他的身份有些尷尬,所以應和幾句後,便不再隨意開口了,他的夫人也不是擅言辭的人,所以二人坐在大廳裡,竟有些透明人的味道。

    華家二太太張氏對這個過繼來的弟弟與弟媳並不太熱情,在她看來,這個過繼來的弟弟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若不是礙於娘家的顏面,她大概連眼神都不想施捨給夫妻二人。

    現在聽到顯王與顯王妃到了,張氏面色有些複雜,華夕菀救了她的女兒,可是卻把她給兒子安排好的路斬斷了,所以要讓她感激華夕菀,她是萬萬做不到的。

    盧氏卻不管這些事,轉頭便帶著兒媳婦一起去二門迎接自己的女兒,在座的眾人也都跟著往外走,這裡還有誰的身份比顯王與顯王妃高?

    走到二門後,遠遠便見到一堆丫鬟婆子簇擁著幾個人進來,引路的是華長葆與華定莀兩兄弟。

    “母親,”華夕菀見到盧氏,腳下的速度加快了一些,結果下過雪的地板有些濕滑,腳下一個踉蹌,若不是晏晉丘眼疾手快的攬著她,人就要摔到地上了。

    “小心些,”晏晉丘伸手給她整理了一下裙擺,“正下著雪,摔一跤回去肯定要疼上好幾天。”

    華夕菀乾咳一聲,扶了一下鬢邊的步搖:“我知道了。”

    盧氏笑看著女兒與女婿之間的互動,待兩人站定後才上前道:“多大的人了,走路還如此莽撞。”

    ‘“見過岳母大人,”晏晉丘恭敬的行了一個晚輩禮,盧氏虛扶道,“賢婿不必如此多禮,外面下著雪,我們進去說話。”

    眾人又是見禮又是還禮,總算是回到了正廳裡,晏晉丘拒絕了盧氏上座的要求,與華夕菀坐在了左首第一二位置上。

    其他人見晏晉丘對盧氏十分恭謹,彷彿普通人家女婿對待岳母般,心裡在感慨,這養個能幹的女兒,比帶個不省心的小子強不少,瞧瞧人家顯王如此身份的人,對待岳丈岳母竟是如此鄭重,足可見他有多看重華夕菀這個王妃。

    張氏見狀,忍不住看了眼坐在身邊形如枯槁的女兒,心裡有些憤恨又有些說不出的艷羨,面上便忍不住帶出了些,被身邊的丈夫華治明冷眼瞪著後,才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因為女兒失敗的婚事,她與丈夫一直在分屋居住,一對兒女對她也冷淡了不少。女兒不理解她便罷了,可是她為兒子算盡了一切,為何到了最後,連兒子也不理解他?

    張氏不明白,也不甘心,在看到盧氏夫妻情深,家庭和睦,兒女孝順後,心裡的不甘就像是足以燎原的大火,怎麼也撲不滅。

    張家過繼來的兒子以及他的夫人在華夕菀出現後,更加拘謹了,張夫人緊張得連手腳都不知道朝哪放,在華夕菀詢問她的時候,結結巴巴道:“不、不敢得王妃垂詢,家中一切都好。”

    “那就好,張侯爺乃是難得的清貴人,老夫人也是賢德之輩,二老身體好,便是最好的事了,”華夕菀看出了這位張夫人的局促,語氣柔和的說了幾句,便把話題轉到了別人身上。

    聽聞這個過繼來的孩子是張家旁支的次子,現在看來,這對夫妻比起正經世家公子世家夫人來說,還是略拘謹了些,不過看起來是兩個老實人,對於張家二老來說,倒也是件好事,至少晚年有人照顧了。

    “對了,聽說二姐婚事定下來了,不知道是哪家這麼有福氣,竟能娶到二姐姐這樣有福氣的人?”華夕菀與華楚雨的關係要親近一些,所以客套話說完以後,便問起了娘家的家常事。

    姚氏聞言,有些自得道:“是合文候林家長子,聽說是個上進的孩子。”

    合文候林家?

    那不是皇后娘家弟媳的母家嗎?

    她對方家人印像不佳,皇后弟弟方承德在她眼裡更算不得什麼好東西,林氏她倒是見過幾次,似乎是個溫婉性子,但是私下沒有什麼交情,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合文候家長子求娶華楚雨?

    華夕菀面上笑意不變,心裡卻起了疑慮,希望不是她多想。

    “林證德為人端正,”旁邊的華長葆突然開口道,“聽說明年開春後還會參加春闈,確實是個知道上進的人。”

    林家有個三等候的爵位在京城裡,雖然在京城算不上是十分顯赫的家族,但是不考慮朝堂上的問題,二堂妹嫁到林家,算是很不錯了。

    華楚雨聞言笑了笑,看不出對林證德這個未婚夫有多好奇的樣子,反而岔開話題道:“妹妹怎麼打趣起我來了,有些時日不見,你竟是越來越促狹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2:53 PM

第62章 楚雨

    華夕菀與華楚雨兩人的母親之間雖然不怎麼對付,但是兩人作為華府的嫡女,幼時來往很多,姐妹感情也不淺,所以華夕菀很快就發現華楚雨似乎對能嫁給合文候府世子這件事並沒有多期待,與其說她理智,不如說是帶著些認命的味道。

    在座雖然都是與華家比較親近的人,但是很多話都是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說的。等晏晉丘以及幾位男客被父親帶到書房去後,華夕菀笑著道,“好久沒有回府,不知二堂姐是否願意陪我在府裡走一走?”

    這麼冷的天,還飄著細雪,有什麼可走的?

    在座諸人知道這是兩人有女兒家的私房話要說,很識趣的沒有拆穿,盧氏笑著道:“院子裡前些日子淘換了些新玩意兒,你們姐妹倆可以去瞧瞧,只是外面飄著雪,可不能著涼了。”

    華夕菀笑著應下,由白夏伺候著系上狐毛披風,捧著暖手爐與華楚雨一起出了內廳。

    年輕一輩的幾乎走得乾乾淨淨,在座都是有兒有女的,就把話題轉向了家長里短,不過鑑於華依柳還在,也沒有誰去提教養兒女的事情,免得給對方的傷口撒鹽。

    “王妃與我們家二姑娘感情倒是好,”姚氏是個有些勢力的小人,不過見到華夕菀待自家女兒的親近勁兒,她笑瞇瞇道,“早年她們姐妹兩人就愛湊在一塊,現如今三姑娘成了王妃,兩人還似當年似的。”

    “可不是麼,當年三丫頭為了救落水的二姑娘,在床上躺了好長一段時間,這些年也一直落下個畏寒的毛病,到了這兩年總算是痊癒。這樣的情誼,一般人是能比的麼?”盧氏一直不給姚氏臉面的主要原因就在當年那事上,自家丫頭救了老三家的孩子,她雖然心疼,可是也不會怪在孩子身上,可是之後老三家做的那些事,簡直就是恩將仇報。

    當年在背後誹謗夕菀的人中必有姚氏,就連張氏也在中間出了不少的力,也不知道這兩個妯娌做這些事圖什麼,她們自個兒也有女兒,難道不能將心比心麼?

    如果不考慮大姑娘與二姑娘母親的作為,盧氏是比較看好二姑娘的,大姑娘雖然容貌才華不錯,但是心性卻不穩定,說狠不夠狠,說善不夠善,手腕眼界也不夠。身為女人,可以沒有容貌,沒有最美的姿態,但是卻不可缺的是心態。

    二姑娘雖然攤到姚氏那個有些拎不清的母親,但是姚氏待二姑娘卻是沒得說,二姑娘的性子又隨了老三的個性,才貌相宜,又有一顆通透的心,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如果這世間女兒能如男子般出將入仕,不知天下能出多少奇女子?只可惜不管天下女人有多驚採絕艷,也只能屈居於後宅,把靈性才氣漸漸磨成了家長里短,油鹽醬醋茶。若是嫁的男人是個頂天立地品格端正的人,倒還算是福氣,若是像大丫頭那樣……

    盧氏嘆了口氣,不管朝堂上關係如何,只盼二丫頭不要像大丫頭那般,遇到衣冠禽獸。

    “就在前面坐坐吧,”華夕菀指了指前方的觀月亭,她與華楚雨並肩前行,身後跟著一長串伺候的丫鬟,玉骨潑墨傘撐在她的頭頂,讓​​她覺得有些壓抑。

    兩人在亭中坐下,下人們給兩人點好炭盆,倒好熱茶,備好點心,便要退到亭外。

    “外面下著雪,你們都去屋內躲著吧,只餘兩個人在亭中伺候便足夠,”華夕菀覺得為了擺個排場就折騰一干子下人沒必要,所以乾脆讓這些人到屋裡待著,近身伺候的幾個丫鬟都在亭子裡烤火。

    丫鬟們聽到後,心裡都很高興,歡天喜地的退下了,只留下白夏與紅纓,還有華楚雨一個近身丫鬟留在亭中伺候。

    紅泥小爐中煮著茶,在冰冷的空氣中散發著白氣,也發出水沸騰的聲音。

    茶已經煮得太過,可是誰也沒在意,華夕菀捧著暖手爐道:“我方才見二姐似乎不是很高興,是林家那位世子不太妥當嗎?”

    華楚雨看著華夕菀白皙紅潤的臉頰,淡然的笑著搖頭:“何來妥與不妥,不過如此而已,生為女子,最終決定自己是否風光的道路只有丈夫與孩子,注定了要依靠別人才能擁有其他的命運,又何來這麼多妄想。”

    華夕菀怔忪的看著華楚雨,突然想到徐王府世子妃說過的那些話,還有盛郡王妃無法生子後的瘋狂做派,心裡有些難受。男權時代,女人但凡有些微不符合他們利益的想法,最終只會落下“不守婦道”的罪狀。

    男人總是標榜“女子無才便是德”,不就是害怕女人知道多了,思想眼界放開了,就不會一心一意為他們服務,所以他們才猶如衛道士般,對女人提出了諸多符合男性利益的要求,而他們卻可以花天酒地,風流快活,只要對嫡妻尊敬兩分,便能得個君子的名頭,還可以大方的表示,妾只是個玩物,妻才是正道。

    華楚雨對她說出這一番話,說明她是心有不甘卻因為無法改變而不得不妥協。華夕菀為這些優秀的女子難過,亦為自己嘆息。

    她認識的這些女人中,各有特色,就連與晏晉丘不對付的皇后,也是個極有手腕的女人,而這些優秀的女人們,又有幾個活出了自我。

    就連她性格潑辣的母親,也不過是言行略大方些而已,實際上也不過是守著後宅一片天地而已,還因為她的性格,父親又無妾侍,讓她得了一個河東獅的外號,偏偏在背後嘲笑母親的,還多是女人。

    “二姐為何這麼想?”華夕菀嘆口氣,“不管世道如何不公,但是只要好好活著,總能想出讓自己活得更好的方式,人總要給自己留些想頭。”

    “外面都說顯王夫婦情深似海,妹妹得到全京城女眷的艷羨,難道就沒有任何遺憾的地方嗎?”華楚雨看著亭外飛揚的雪花,“從小你就是個特別的人,或者說在我眼裡,你與其他女子是不同的。”

    雪越下越大,發出簌簌聲,亭中一時寂靜 ,紅泥小爐上煮著的沸水咕咚聲就顯得格外的大。

    “我其實不過是個俗人,”華夕菀笑了笑,“我會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妥協一些東西,也會做一些自己曾經不喜歡的事。”

    華楚雨笑看著華夕菀,表情格外的溫柔:“如果妥協能讓你過得更好,那麼妥協便是值得的,能屈能伸本就是你的特別,可是我自己卻不一定能做到你這般。”

    華夕菀看著華楚雨這樣的笑,一時間竟不知道可以說什麼,有些問題根本沒有答案,她自己也不是千年難得一遇的聰明人。

    見她沒有說話,華楚雨繼續道:“合文候府是太子妃母家,聽說太子妃乃是繼夫人之女,這位世子乃是原配所出,林家與太子一脈並不是十分親近,所以皇后才對太子妃有所不滿。”

    聽完這些,華夕菀神情不變,她想知道華楚雨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

    “等我嫁到林家,我會盡力讓林家離太子一脈遠些,”華楚雨放下茶杯,握著華夕菀的手,“夕菀,我們姐妹三人,總該有一個人活得順心些。”

    華夕菀手背微顫,她看著華楚雨,突然想到八年前她跳下水救華楚雨上來後,華楚雨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妹妹,我拖累你了。”

    沒有想到,一經這麼多年,她卻對自己說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是該,什麼是不該?

    “我們都該過得好好的,”華夕菀回握住華楚雨的手,定定的看著她的雙眼,“二姐,你且記得,多為自己想一些,人生短短幾十年,不要讓自己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華楚雨輕笑出聲,“妹妹這句話,姐姐記住了。”

    華依柳撐著傘看著不遠處亭中相談甚歡的兩人,神情莫測的垂下眼瞼對身後的丫鬟道:“去告訴兩位小姐,說快要準備開席了。”

    等丫鬟朝觀月亭走去後,華依柳才面無表情的收回自己視線,她們姐妹三人,華楚雨與華夕菀永遠都是走得最近的兩個,而她不過是兩人的陪襯,容貌比不過華夕菀,才華比不過華楚雨,也許在她們兩人眼中,自己不過是笑話而已。

    她轉身準備走的時候,卻看到顯王殿下撐著一把墨骨煙雨江南傘走了過來,她腳下一頓,對著顯王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

    顯王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便朝觀月亭的方向走去。

    她回頭看去,就見華夕菀從亭中石階上走下來,剛走下第一階,就被顯王扶住了手,顯王手中的傘也朝她身邊偏移了大半。

    兩人共撐著一把傘,就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讓旁邊看了便會覺得艷羨無比。

    華依柳覺得自己心裡,似乎有什麼快壓不住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2:59 PM

第63章 難堪

    “手怎麼這麼涼?”晏晉丘摸著華夕菀的手,皺了皺眉,寬大的手掌把華夕菀的手緊緊包裹住,“天這麼冷,以後有什麼想說的話,就把人叫到府裡陪你小住幾日。”

    “你不是說賞雪景也是一絕麼,怎麼現在這般庸俗了?”華夕菀另一隻手捧著手爐,任由晏晉丘一隻手撐傘,一隻手牽她。

    “只要是為你身體好,庸俗點也沒關係,”晏晉丘笑了笑,乾脆鬆開華夕菀的手,伸開手把人環在手臂肩繼續往前走。

    默默跟在兩人身後的華楚雨:顯王殿下,您秀恩愛的時候,好歹要顧及一下後面還有別人好嗎?

    回到正廳前,晏晉丘收回自己的手臂,然後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把傘遞給身邊的木通,貴氣逼人的與華夕菀並肩進了大門。

    原本還很熱鬧的正廳見到夫妻二人進來,都安靜下來,客氣的見禮後,眾人就被華家幾位晚輩引到飯廳落座。

    華家人多次邀請晏晉丘與華夕菀上座,不過次次都被晏晉丘拒絕了,他朝著華和晟作揖道:“泰山大人盛情相邀,子陵原不該辭,只是在座有長輩在,豈有晚輩上坐之理,還請泰山大人成全子陵一片心意。”

    晏晉丘給足了華和晟的顏面,華和晟心裡自然高興,面上偏偏只能做出為難之色邀請老太太上座,然後與盧氏一左一右挨著老太太坐下了。

    不過晏晉丘雖然讓了三位長輩坐前面,華家其他人可不敢坐在夫妻二人上首,所以晏晉丘與華夕菀依次在華和晟下首坐下,也沒人說什麼,反而要稱讚兩人仁孝。

    老太太雖然身體還算健康,不過怎麼也是上了年紀的人,所以桌上的菜雖然講究福祿壽吉祥之意,但大多是清淡或者甜軟之物,華夕菀吃過幾口後,便覺得自己滿嘴都是甜味。

    因為是家宴,大家講究熱鬧,便不用下人伺候布菜,一些合華夕菀口味的菜,離她有些遠,幸好還有一個手長的晏晉丘在,她才沒有餓肚子或者失禮的危機。

    “姐姐,你怎麼不動,不合胃口?”華青茂因為之前的事,自覺愧對華依柳,所以華依柳和離歸府後,所以就常常關心著她,見她突然不動筷子,便小聲問道,“還是身體不舒服?”

    “沒什麼,”華依柳臉色帶著病態的白,對華青茂笑了笑,就垂首繼續用碗裡並不合胃口的菜。經過這麼多事情的波折,她早看慣了人情冷暖,小小的飯菜合不合胃口,根本不那麼重要。

    她和離後獨居侍郎府一個院子中,因為母親對她的冷淡,在院子裡伺候的下人也多有懈怠,若不是華青茂這個弟弟常常關照著,只怕她這個侍郎府嫡小姐還會受下人的苛待。

    想起母親怨恨的臉,口中大罵因為頭胎的她是女兒,身為母親的她受過多少委屈時,華依柳就覺得自己跟母親可悲又可笑,心中的恨意也漸起,若當初生下她的時候,嫌棄她這個女兒丟了她的臉,讓她聽了閒話,何不趁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一把掐死她?

    這樣自己不用遭這些罪,她這個母親也不會因為當初生女兒被人說閒話,豈不是皆大歡喜?

    “顯王妃與顯王真是夫妻情深,”同桌的羅太太音量雖低,但是卻又保證鄰桌的人能聽見,“我說句越矩的話,方才見王爺與王妃攜手走過來時,若不是往日見過王妃,我差點都以為兩人是畫卷中的神仙眷侶了。”

    華依柳冷笑,這位羅夫人還曾經在背後說過華夕菀有這麼一副容貌,若是被人知道,恐會引起禍事,又說華夕菀為人懶散,不是宜室宜家的女子,現在轉頭就換了一副嘴臉,真是能屈能伸得讓人佩服。

    宴席結束後,眾人就在府裡的戲台子下面坐好,開始看台上一些伶人表演,華夕菀上輩子演的第一個角色就是花旦,畫了厚厚的戲裝,結果出了鏡頭沒有兩分鐘,就因為刺殺男主被侍衛一刀捅死。

    為了演好這個只有一分鐘的龍套,她還專程去向學戲劇的朋友學了唱腔與身段,現在想想前世,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哐!”身後傳來茶杯摔碎的聲音,華夕菀回頭看去,就看到張夫人一臉尷尬的坐在椅子上,她的面前碎了一隻茶盞,潑在地上的茶水還冒著熱氣。

    “弟妹這是作甚,難道是茶太燙了麼?”張氏微微抬著下巴,面色有些倨傲道,“來人,給張夫人換茶。”

    華夕菀見張氏如此刁難過繼來的弟媳婦,眉頭微皺,但是她作為一個外人,卻是不好多管這種事的。

    “可燙著了?”張劭幾步上前,小心的捧起妻子的手,見她手背上一片紅,頓時心疼道,“怎麼燙得這般厲害?”

    “弟弟何必做出如此兒女姿態,來人,去給張夫人請太醫。”張氏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這個半路得來的弟弟與弟媳親暱的模樣,面色不太好看,“看來是我們慢待了貴客。”

    張氏腦子出問題了麼?就算她真的不待見張劭和他的夫人,好歹也該看到她父母的面上待兩人客氣些,張家兩老如今已經年邁,總是要有人伺候在跟前的,她把張劭得罪得這麼狠,對她有什麼好處?

    又或者她認為張劭過繼給她父母,能得不少家產以及爵位,所以心生不忿,對張劭夫婦二人百般看不順眼?

    華夕菀並不知道,張氏因為華依柳的事情與與丈夫兒女關係弄得十分僵硬,華治明更是從未再與她同房,她如今在家中,竟是被三個家人當做了透明人。

    心裡不高興,她又無處發洩,如今終於來了送上門的張劭夫婦,她就忍不住刻薄了,說難聽一點,不過是那點莫名其妙的優越感支撐著她做出這種事而已。

    “長姐此話言重了,我們夫妻二人,本是過平凡日子的人,因天恩浩蕩讓我二人能伺候在父親母親膝下,我們自是感激不盡。侯爺與侯爺夫人都是大度光明之人,又怎麼會慢待我們。”張劭冷著臉朝張氏作揖道,“內子身子不適,請長姐寬恕我們失禮之處。”

    說完,他轉身向老太太還有華和晟告罪,準備帶人離開了。

    華和晟對張劭的印象頗好,所以也沒有為難他,反而讓人去請太醫到張府等著。盧氏也叫人拿來了燙傷膏,讓張夫人塗上藥膏,好緩解疼痛。

    在盧氏看來,張夫人確實沒有大家氣度,但是所謂的大家氣度是靠金銀養出來的,張氏自詡高貴瞧不起人,不過是幼時吃穿用度比別人好罷了。要真論起來,張氏做的那些事,還真不像世家女子能做出來的。

    華夕菀眼見夫妻二人走到自己面前請辭,她忙客氣的伸手扶起向自己行禮的張夫人,柔聲道:“夫人近日要少用味重之物,不然留下疤就不妙了。”

    “多謝王妃掛懷,臣婦記下了。”

    張氏冷眼看著華家對客客氣氣的送走張劭夫婦,心裡越來越難受,如今在華家,她就像是個外人般,被他們一家人孤立了。

    一場熱鬧的壽宴被張氏弄成這樣,老太太心裡有些不高興,只是在場還有其他人,她也不好發作,乾脆就當什麼沒有看見,只專注的看著戲台上。

    華夕菀與晏晉丘也不久留,又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最後華夕菀離開時,手裡多了一個包裹,包裹裡面是一件漂亮的狐裘披風。

    撫摸著披風上柔軟膩滑的狐狸毛,華夕菀對坐在身邊的晏晉丘道:“兩年前,我曾經想讓母親給我做一件狐毛披風,母親應下了,可是後來因為皇上下旨賜婚,母親就忙著替我準備嫁妝,做披風的事情就擱下了。”

    “時間過去兩年,母親還記著當初答應我的事……”華夕菀笑了笑,抱著狐毛披風道,“父母教養我十餘年,這份恩情,我此生只怕都難以報答了。”

    “他們待你好,是他們疼愛你,本就不是為了什麼報答,真正的感情,是無法用多少來衡量的。”晏晉丘看著華夕菀手裡的披風,毛色很純,竟是找不到一根雜色毛,縫合處也很自然,瞧不到半分縫合的痕跡,足以看出做披風的人十分用心。

    “你說的對,”華夕菀笑得彎起了眉角,“是我想得岔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鬢邊,晏晉丘無聲笑了笑。

    張氏回到府里後,就砸了一套茶具,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以及門外戰戰兢兢的下人,她怔怔的坐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外面響起了打更聲,屋裡早已經黑了下來,外面走廊上掛著的燈籠已經被點亮。

    “來人,掌燈。”

    她站起身,摸了摸有些沙啞的嗓子,恍然察覺自己因為坐得太久,又不要人進來,屋裡沒有炭火,她手腳凍得幾乎失去了知覺。

    等掌燈的丫鬟進來,她忍不住開口問道:“老爺呢?”

    “老爺在書房歇下了。”

    “少爺呢?”

    “少爺還在溫書,說是為了明年春闈,所以要靜心學習。”

    張氏心中稍作欣慰,隨即追問道,“我讓廚房每天給少爺熬的養身湯他喝得還合胃口嗎?”

    丫鬟剪燈芯的動作微頓,隨即道:“奴婢不清楚。”實際上,夫人讓人送去的湯,少爺全部讓人收下去了。

    可是這話她不能說,夫人也不會想聽。

    張氏面色微變,隨即嘆息一聲:“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3:05 PM

第64章 掐架

    京城因為近來發生的幾件大案子,很多官員人人自危,有關太子有可能被廢的傳言越演越烈,連盛郡王一派的人都跟著小動作不斷。

    不過顯王府向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所以太子與盛郡王兩脈鬥得再厲害,華夕菀這個王妃也很清閒,也不管東家請西家邀,全部都以身子不適拒絕了。

    自從前兩日給老夫人賀壽後,晏晉丘就養成了一個新愛好,那就是沒事給華夕菀煮一壺茶,然後兩人臨窗而坐,邊喝茶邊賞雪,桌上還要擺上幾樣精緻可口的糕點,幾本有趣的山談野怪傳本,偶爾還會召來府裡養著的琴師樂師來吹拉彈唱營造一下氣氛,小日子悠閒得神仙也不換。

    所以,當夫妻二人聽歌賞雪時,聽到下人來報臨平郡主求見後,互相看了一眼,發現了對方眼裡一點遺憾。

    雖然不太想動,不過對方是晏晉丘的姐姐,不管感情如何,論理她不能不見,所以她只好略打扮一下後,與晏晉丘一起到正廳去見了客人。

    自從臨平郡馬遇刺後,華夕菀就很少見到臨平郡主,所以當她看到正廳裡那個神情憔悴的女人時,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臨平郡主雖然比晏晉丘要大兩歲,但是因為保養極好,所以看起來仍像一個沒過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可是現在的她竟像是突然老了十歲,明明不過是二十餘歲的年齡,看起來竟有三十歲般的滄桑。

    見到他們夫妻二人出來,臨平郡主坐在椅子上的背脊不禁僵了僵,隨即微微抬著下巴道:“如今要見弟弟一場,是越來越艱難了。’

    晏晉丘見她這番模樣,也不跟她爭辯,扶著華夕菀的手坐下後,淡淡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所來是為何事?”

    “怎麼,我這個姐姐來看看弟弟弟妹都不成麼?”晏金綾冷笑一聲,把玩著自己塗著丹寇的指甲,“難道弟弟不曾聽過京城裡的那些傳聞?”

    晏晉丘端著茶杯不語,顯然是不想管臨平郡主的事情,華夕菀扶了扶鬢邊的鳳釵,好像是該她出場的時刻了。

    “不知姐姐指的是哪件事?”華夕菀溫柔一笑,喝了一口茶,剛才多吃了幾個點心,現在口有些渴。

    “世人都說顯王妃容貌出眾,心細如塵,我看傳言有虛,因為你除了有這兩個優點外,還有睜眼說瞎話的能耐,”晏金綾把茶杯放在一邊,“京城裡的傳言,又有那幾件值得我走這一趟?”

    說得好像我求著你走這一趟似的,華夕菀眉梢微動,“呵呵。”

    晏晉丘端著茶杯的手一頓,他想起華夕菀曾經說的一句話:每個呵呵背後,就是我懶得搭理你的意思。

    “子陵,當初是姐姐不對,可是看在你外甥與外甥女的份上,你幫姐姐一把。”晏金綾臉色有些不好看,她能對晏晉丘說出這番話,已經是退無可退之地了。

    華夕菀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晏晉丘,默默的垂下了眼瞼。

    她知道臨平郡主為什麼來求晏晉丘,因為現在整個京城出了晏晉丘外,已經沒人能救得了她。關於臨平郡馬之死,大理寺有兩個猜測,一個是太子殺了郡馬,另外一個就是臨平郡主自己下的手。對於帝后二人來說,把整件事推到臨平郡主頭上是最好的選擇,用別人的女兒換自己兒子的安寧,怎麼想怎麼划算。

    如果不是因為太子身上還有麗美人的事情沒有解決,只怕臨平郡馬的事情已經推到臨平郡主頭上去了,只可惜太子坑爹事情太多,讓帝后想把事情抹平都沒辦法,所以臨平郡主現在還有一線希望。

    可是這個案件最後結果只有兩個選擇,不是她就是太子,誰會願意為了她去得罪皇帝?如果嚴重一點,甚至都能與造反或者誣陷太子的扯上關係。

    “大理寺的官員清正嚴明,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們一定能插個水落石出,我不過是個空頭王爺,只怕無能為力。”晏晉丘摩挲著茶杯的杯沿,“姐姐說這話,讓我很是惶恐。”

    “晏子陵!”晏金綾猛的站起身,狠狠的瞪著晏晉丘,半晌後頹然的坐回椅子上,“究竟要怎樣你才願意幫我?”

    晏晉丘似笑非笑的看著晏金綾:“姐姐,我已經說過了,大理寺的官員清正嚴明,你不必擔心這些事。”

    晏金綾緊咬著下唇,眼眶微紅的看著眼前這個明明笑著卻冷酷無情的男人:“難道你真的半點情分都不念麼?”

    “呵,”晏晉丘輕笑出聲,“姐姐這個笑話可真有意思,當初你出嫁時說過的話,難道隨著臨平郡馬的死亡,也跟著忘了?”

    晏金綾面色一白,怔怔的看著晏晉丘說不出話。

    在這凝重的氣氛下,華夕菀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緩緩道:“最近天越來越冷了。”

    聞此言,晏晉丘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確認她的手暖和著後,才道:“晚上吃暖鍋,正好你前幾日念著,我已經讓人備好各色野味,煮出來的味道一定不錯。”

    “嗯,”華夕菀打了個哈欠,“真是春夏困秋乏冬懶,一年四季竟是沒幾個日子想動彈的。”

    “性子憊懶的人,什麼時候都覺得困,”晏晉丘笑著道,“瞧著你整日過的悠閒日子,連我都有些羨慕了。”

    “這可是你羨慕不來的,我有個包容我,愛護我,養著我的丈夫,你有嗎?”華夕菀挑眉,一副拉仇恨的表情。

    沒有男人不喜歡這種話,因為聽似挑釁,實則是對自己丈夫的誇讚,晏晉丘同樣不例外,他被華夕菀這句話哄得喜笑顏開:“你說得對,你有這麼好的夫君,確實應該過這樣的日子。”

    旁邊看著兩人打情罵俏的晏金綾覺得自己火氣越燒越旺,差點就要繃不住了。這兩人是什麼意思,當她不存在還是嘲笑她出嫁後過的日子?

    “你們便是不願意幫我,又何必嘲笑於我?!”晏金綾站起身,眼中帶淚道,“你們是想逼死我麼?”

    “從頭到尾想要逼死你的是你自己!”華夕菀冷聲道,“初見姐姐時,我處處客氣,處處禮貌,可是你卻處處給我難堪,難道這也是我逼你的嗎?”

    “後來在京城裡,每當有你在場時,你何時給過我顏面,我是否跟你計較過?”華夕菀看著她,“當年你拋下幼弟,堅持要嫁給一個男人,京城裡的人都說你們的母親教養不出好孩子,不仁不孝,連帶著晉丘也被人詬病,難道這也是別人逼你的麼?”

    “你的郡馬時時以太子馬首是瞻,又嫉妒晉丘之才能,常口出不尊敬之言,你這個做姐姐的可有阻攔勸慰?你沒有,你選擇的是處處聽從你的丈夫,甚至為了他故意與自己的親弟弟為難,讓京城裡的人背後笑話晉丘連自己的姐姐也不待見他,若不是他有才情,有手腕,又有太后寵愛,這京城裡不知道會有多少看他笑話的人,這一切你都想過嗎?”

    “你沒有,你想到的只有你的男人,你的小家庭,你的弟弟算什麼,不過是需要的時候就拿來踩兩腳的人而已,”華夕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厲聲道,“你只想著別人不幫你,為何不想想別人為什麼不幫你?”

    “我追求我想要的東西有什麼錯?”晏金綾尖聲道,“你一個外人,憑什麼指手畫腳?”

    “我不是外人,我是顯王府堂堂正正獨一無二的顯王妃,至於你這個從來沒把弟弟放在眼裡的姐姐,才真的是一個外人,”華夕菀嗤笑一聲,“你應該慶幸我從來不親手打女人,不然今天我就不僅僅是要罵你,而是要打你了。”

    “你這種粗鄙不堪的女人,怎配做王妃?”被華夕菀的話噎得說不出話的晏金綾,半晌後顫抖的指著華夕菀,“你這個賤人!”

    “我就是賤,那又怎麼了,誰叫我這個不長眼的冤家就是喜歡我呢,”華夕菀嘖嘖的搖頭嘆息,“怎麼樣,你咬我呀。”

    旁邊裝透明人的木通簡直要被王妃這番口才驚呆了,言語之惡毒,語氣之挑釁,態度之傲慢,這就算是泥人也要被氣得跳起來,更別提心性高的郡主,他覺得自己都不敢去看郡主的臉色了。

    “好,好,好,”晏金綾連說了三個好在,她捂著胸口,扶著椅子的扶手才勉強站穩身子,扭頭看向晏晉丘道:“你就任由你的王妃這麼說我?”

    晏晉丘乾咳一聲,端起茶杯似笑非笑的看了華夕菀一眼:“沒辦法,誰讓本王眼瞎呢。”

    晏金綾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晏晉丘這話是什麼意思,半晌後,才目瞪口呆的看著晏晉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弟弟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華夕菀扯著嘴角笑了笑,似乎對晏晉丘表現十分滿意,然後嫵媚一笑:“王爺待妾真好。”

    “妖女,禍水!”晏金綾恍然,“原來是你在背後搗鬼,才讓子陵不願意幫我?!”

    華夕菀故作嬌媚一笑:“姐姐,你怎麼能這麼冤枉我,王爺他英明神武,豈會因為妾一弱女子的話,而影響自己的想法呢?”

    這幅容貌,加上那故作嬌媚的姿態,簡直就是賢惠女性的反面形象:狐狸精。

    木通無聲無息的跪到了角落裡:王妃,求別演,萬一臨平郡主被氣暈過去怎麼辦?

    “夕菀說得對,本王豈是那樣的人?”晏晉丘如是說,手卻摸向華夕菀的手背。

    王爺,您是補刀小能手嗎?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3:11 PM

第65章 雪夜

    晏晉丘從未見過華夕菀對待其他女人如此的尖刻,在他的印象裡,她很多時候都是慵懶的,優雅的,又或者是淡漠,但是不管什麼時候,她總是好看的,彷彿那些人性上那些缺點與她沒有關係。

    可是突然間,當這個女人為了自己露出彷若市井女人彪悍一面,與別人尖刻的掐架時,他竟有種自己被眼前這個女人護著的感覺。

    真是一種……奇異的感受。

    人有親疏遠近之分,他也同樣如此,早在當年這個姐姐一次又一次為了個男人損害顯王府的利益時,這位姐姐於他不過是路人。自己的王妃與一個連陌生人都比不上的姐姐掐架,他自然是幫著自己的王妃,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外面的人都說顯王妃乃是紅顏禍水,我以為你不會受美色所惑,如今看來,不過是我高看了你,你與那些男人其實沒什麼差別。”晏金綾被氣得狠了,說出口的話也越來越沒顧忌,而她敢說出這種話,也不過是仗著她與晏晉丘乃是同母姐弟而已,以往她做過那麼多的事情,晏晉丘能容忍她,現如今也同樣會如此。

    “為了這麼一個空有美色,善妒不賢的女人,你竟是半點情分也不留,待到母親祭日時,你有何臉面去看她?”晏金綾心中是有怨的,當年母親病重,王府裡側妃恃寵而驕,母親為了保住弟弟,去求太后把弟弟接進宮中撫養,可是她這個女兒卻被扔在了王府,日日看著那受寵的側妃囂張跋扈。

    後來母親病逝,弟弟成了王府世子,側室以及她生的兒子被父王冷落,可是她的好父王好弟弟卻不顧她的幸福,想把她嫁給一個世家公子,她反抗了,成功了,可是卻又有人說父王是被她氣死的。

    如今她的夫君被人刺殺,無人為她伸冤,反而誣陷她是殺夫兇手,甚至連弟媳都能欺到她的頭上,華氏不過是個世家女,竟然欺到她這個皇室宗女頭上,簡直是仗勢欺人!

    華夕菀被晏金綾罵成禍水,不怒反笑:“姐姐你為了一個男人,處處陷害自己的弟弟,甚至連父王病重,都要執意出嫁,難道就有臉面去見母親了麼?”

    “閉嘴,你這個賤人!”晏金綾指著華夕菀的鼻尖罵道,“他當年寵幸妾侍,冷落母親,這樣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值得我愧疚!”

    “這樣的男人自然不值得,可是難道你這個弟弟也不值得嗎?”華夕菀一把扣住晏金綾的手腕,“就算你有追求幸福的資格,也沒有義務為了一個弟弟犧牲自己什麼,但是你至少不應該為了自己的幸福來損害自家兄弟的利益,難道說讓你為你弟弟犧牲是不應該,弟弟為了你犧牲就是天經地義麼?”

    一把推開晏金綾的手,看著她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後,華夕菀冷聲道:“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事,你需要的時候,別人就應該犧牲,別人需要的時候,你又說憑什麼,你以為你是上天之女,天下間所有人都該讓著你?!”

    想和她掐架,當她在娛樂圈那麼多年是白混的嗎?

    “閉嘴,閉嘴!”晏金綾被華夕菀問得啞口無言,氣急之下,猛的撲上前,想打華夕菀的耳光。

    “啪!”

    滿室皆靜,角落裡的木通與白夏等幾個近身伺候的人,齊齊打了個寒噤。

    甩了甩自己有些痛的手,華夕菀面無表情的看著晏金綾:“別以為我不打女人。你今日出去後,宣揚我華夕菀仗勢欺人也好,落盡下石也好,甚至是跑到皇宮裡告狀鬧事也行,但是我要你記住一條,這裡是顯王府,不是可以任你玩鬧的臨平郡主府!”

    晏金綾被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待她反應過來想還手的時候,已經被白夏與紅纓攔了下來,陪她進府的兩個侍女想上去幫忙,結果被笑瞇瞇的木通攔住了。

    “二位姑娘,主子們的家事,咱們做下人的,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不然咱家可是很難做的。”

    兩個婢女面露焦急之色,看了看木通,又看了看被攔住的主子,只好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嘖,”木通看了眼兩個小丫頭,輕哼一聲。還算是有眼色的,至少比這位郡主有腦子。如今京中不少人都知道臨平郡主已經是顆棄子,而王爺今日才在朝堂之上當著百官的面為她求情,結果剛回府不久,臨平郡主就到王府來鬧,加上前些年臨平郡主做的那些事,任誰都只會說句王爺厚道,而臨平郡主咄咄逼人。

    王爺是個男人,自然不好跟臨平郡主鬧,不過幸而有彪悍的王妃在場,不然今日之事,定不會有如此解氣。木通看了眼氣勢凌人的王妃,心中暗嘆,不愧是外祖家武將出生的大家小姐,處處彪悍。

    “華夕菀,你今日給我如此之恥,端看來日,你又能比我好到哪裡去,”晏金綾被人攔著,沒法靠近華夕菀,氣得口出惡言,“任你容顏再美,總有衰老的一日,待到那時,你以為你身邊這個男人還會容忍你像今日這般囂張嗎?”

    晏晉丘面色一沉,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晏金綾:“我夫妻二人之事,還用不著你費心,夕菀之好,不僅僅是容貌而已,送客!”

    “不必你送,我自會走,”晏金綾冷笑著推開白夏與紅纓,嘲諷道,“華氏,你以為你身邊的男人真的是你看見的這個樣子嗎?”說完這句引人猜疑的話後,晏金綾轉身就走。

    晏晉丘看著華夕菀沒有說話。

    華夕菀揉著自己的手,坐回椅子上後道:“你跟她真是親姐弟?”

    對於華夕菀“傷口撒鹽”的行為,晏晉丘只能無奈的報以苦笑,“是啊,親姐弟。”

    “行了,你也別再多想,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華夕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去睡會兒,等下暖鍋準備好以後再叫我。”擺擺手,帶著自己四個美貌婢女出了正廳,往正院走去。

    正廳一下子安靜下來,晏晉丘看著從門外透進來的光輝,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王爺……”木通擔憂的看著上座之人,輕輕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晏晉丘嘴角微揚的看向木通,似乎心情頗好的模樣。

    木通把頭低了下去,然後道:“前幾天在府中吃食中做手腳的人已經在地牢中自殺了,她的同屋被王妃留在了正院伺候。”

    “既然是王妃留下的人,那麼就沒什麼問題,”晏晉丘站起身,走到門口把手背在身後,“她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敢這麼做,自然是肯定對方身世清白才會下決定。”

    “小的明白了,”木通頭埋得更低,幸好廚房的事情發現得早,沒有驚動王妃,不然這事不會如此輕鬆的揭過去。雖然王爺從未說過什麼,但是在他看來,王妃在王爺的心中,確實已經分量不低。

    “臨平郡主那裡日後不必再管,”晏晉丘垂下眼瞼,看著外面飄揚著的細雪,“本王待她的情誼,已經足夠了。”

    “是。”木通輕聲應下。

    正院中,華夕菀伸著手讓橙秋與紅纓伺候著寬衣,白夏與紫衫整理著床鋪,待一切都整理好後,白夏伺候著華夕菀躺下:“王妃,今日臨平郡主鬧事,您如此不給她臉面,待日後……”

    “我管她還有什麼日後,”華夕菀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打了個哈欠道:“像她這樣的就是欠打欠罵,她都叫我妖女了,難不成我還要賢良給她看。”更何況她雖然覺得晏晉丘全身上下都是缺點,但是自家的男人怎麼嫌棄是自己的事,但是還由不得她來處處辜負,真當全世界皆她媽?

    見華夕菀閉上了眼睛,白夏也不敢再問,與紫衫一起放下紗帳後,就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實際山她更擔心的是王爺見到王妃這番模樣,會對主子有嫌棄之意。

    天下男人都愛溫柔優雅的女人,王妃突然如此彪悍,她怕王爺受到驚嚇。

    白夏卻不知道,對於晏晉丘來說,這不是驚嚇,而是一份驚喜。他本不是貪花好色之人,見華夕菀為了他,連世家女子的形像都不顧惜,竟是覺得連華夕菀甩人巴掌的動作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韻味。

    這大概便是什麼鍋配什麼蓋,再冷清多謀的男人也懂愛,再懶的女人也會有人稀罕。

    也許,這樣的兩個人湊合在一起,也能算得上是天生一對了。

    晚上,雪漸漸下得大了起來,​​華夕菀與晏晉丘兩人圍著鍋涮美食,再喝點清淡的果酒,簡直不要太開心。

    見到兩人親密的模樣,白夏總算是放下了心,不管怎麼說,只要主子過得開心,她也就放心了。

    因為喝了點酒,華夕菀洗漱過後微醺著靠在床頭,對坐在桌前看出的晏晉丘勾了勾手指,笑得媚眼如絲:“小美人,過來給姐姐親一個。”

    小美人顯王殿下失笑著走過去,然後在真正的美人香腮邊,印了一個吻。

    只道是白雪寒冬夜,纏綿紅被時,最是羨煞旁人。

    第二天一早,華夕菀趴在床上,任由晏晉丘替自己按著腰,任他怎麼哄,就是不願意起床。

    “上面再輕輕按幾下,對,輕一點。”

    “左邊一點,左邊。”

    “起來吃飯。”

    “不想動,腰酸。”

    “我讓人把床上用的木桌抬過來。”

    “不想吃,腰酸。”

    “真的酸……”

    “酸……”

    木通聽到屋內再度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無聲無息的帶著其他下人退到了外面。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3:22 PM

第66章 生死

    “還在生氣”晏晉丘把冒著熱氣的湯放在華夕菀面前,溫柔的笑道:“你最喜歡的乳鴿湯,慢火燉了很久,嚐嚐,很鮮。”

    華夕菀瞥了他一眼,無聲的喝湯,喝完以後擦著嘴角挑眉道:“都說王爺是翩翩文人,我看王爺明明是身強力壯的大漢,”她揉了揉自己的腰,哼了一聲。

    “在其他人面前,我自然是翩翩君子,可是在夕菀面前,我這個君子也只能變成……”晏晉丘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色中餓鬼了。”

    “王爺你這麼不拘小節,京城中那些愛慕你的那些女子知道嗎?”華夕菀把自己的手帕扔在他的手上,站起身道,“為了王爺的風度著想,我還是離王爺你遠一點吧。”

    知道自己昨天夜裡加今天早上鬧得太過了,所以被自家美人王妃瞪了幾眼的晏晉丘也不惱,反而笑瞇瞇的湊上去任由華夕菀嘲諷幾句,待華夕菀終於消了一點氣後,他才湊上前道:“別惱,別惱,你前些日子不是說要看蜀州的變臉戲法嗎,前幾日我讓木通把京城裡最好的蜀州戲班請到了王府,等會我陪你看變臉去?”

    華夕菀看了眼窗外飄著的雪花,想了想道:“罷了,等雪停了再說,讓他們在府裡多練練,這寒風冷雪的,這在戲台子上表演得,還不得凍出個好歹來。”

    “夕菀如此心善,真是我的福氣。”

    華夕菀聞言,嘴角含笑道:“無關善不善,只是不喜歡讓無關的人因為無足輕重的小事白白遭罪而已。俗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讓他不是人。”

    “所言甚是,”晏晉丘臉上露出幾分真心的笑意,雙手環住她的要,輕笑道:“我與夕菀實乃是天生一對,無人能及。”

    華夕菀笑而不語,如果單論心性上來說,她與晏晉丘確實都不是什麼善良人士,只是她往往是敵不動,我不動。而晏晉丘更狠,屬於敵不動,他逼著對方動的類型。但如果說他們是天生一對,就有些好笑了,兩個更愛自己的人,又怎麼會毫無顧忌的愛別人?

    前生她在演藝圈裡沉浮,見多了分分合合,那些以真愛開頭的愛情,全都以勞燕分飛而結局。離婚、出軌、劈腿、潛規則、包養成了圈內很常見的事情。這些不過是有些名氣的藝人尚且如此,更別提眼下這種男人納妾是合法的時代。

    “我知道你必然不肯信我,”晏晉丘溫熱的氣息貼著華夕菀的脖頸,“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華夕菀眼眸低垂,嘴角勾了勾。

    臨平郡主與顯王府鬧翻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京城,那些被臨平郡主得罪過的人原本顧忌著顯王府的勢力不敢有什麼動作,聽聞這個消息後,就有一些女眷沉不住氣,在背後說起閒話來。

    “誰不知道這位郡主向來高高在上,瞧不起人,往日在背後處處說顯王妃的不是,人家顯王妃可曾說過她什麼。唉,也怪顯王妃倒霉,攤上這樣的小姑子。”

    “這算什麼,這位當年不是鬧著要嫁人麼,聽說嫁過去的那家人並不太上得檯面,羅家仗著她的勢,在江城幹了不少缺德事。還有那位遇刺的郡馬,兩年前在江城與一位花魁眉來眼去,還為那位花魁填詞作曲,若不是她鬧起來,指不定郡馬與花​​魁會出什麼事呢。”

    “其實想想她也可憐,原本以為是嫁給了一個好男人,誰知道羅家竟是那個樣子,羅仲諍也不是什麼專一的人,讓她幾年前在京城中的堅持成了一場笑話。”

    “誰說不是呢,這既是可憐又是可恨,可憐她一顆芳心錯付,可恨她為了一個男人,什麼都不管不顧。”

    京中女子圍在一塊,談起臨平郡主的事情,都是一臉的感慨,但是實際上,不過是生活太過平淡,而恰好又有臨平郡主這件事來作為她們的談資而已。

    有人覺得臨平郡主太可怕了,竟然連自己的枕邊人都敢動手,但是更多的人是在嘲笑她,因為明眼人都知道臨平郡主不可能去殺臨平郡馬,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皇上想保下太子,那麼殺羅仲諍的人,就只有臨平郡主了。

    但是不管這些人對臨平郡主觀感如何,皇室中不少人都覺得兔死狐悲,今日是臨平郡主為太子背了黑鍋,待到來日,又會是誰成為太子的擋箭牌呢?

    太子如此荒唐,可卻是一國儲君,他們大昭朝的未來岌岌可危啊。

    朝堂之上,大理寺少卿張厚再次被皇上罵得狗血淋頭,反正自從太子押進天牢後,大理寺的官員們幾乎每天都會被皇上提溜出來罵一頓,朝堂上諸位官員都快習慣了。

    “此事不必再議,臨平郡主僱凶殘殺郡馬,此舉實在惡毒,其心可誅!”啟隆帝大手一揮,關於羅仲諍的案子就成了定局。

    滿朝皆靜,膽小的官員全部把頭深深的埋了下去,而一些皇室中人,臉色卻有些難看。

    “皇上,此案疑點重重,尚不能如此草率……”

    “閉嘴!”啟隆帝打斷張厚的話,冷眼看著他道,“說臨平郡主可疑的是你,現在說疑點重重的也是你,朕把你調到大理寺是讓你查案子,不是讓你和稀泥的。如果說不是臨平郡主僱凶殺人,那你說可能是誰?”

    張厚張了張嘴,看著龍椅上氣勢逼人的皇上,無奈的閉上嘴,以頭觸地,不再多言。

    幾個皇室宗族的人都看向站在左邊第一排的顯王,似乎在看他是什麼態度。

    “皇上,”晏晉丘左腳前伸一步,作揖道:“微臣以為,家姐對郡馬十分愛重,又怎麼捨得傷害他?”

    “顯王此言差矣,世間有多少女子因愛生恨做出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出來,”靜平伯聞言反駁道,“世人皆知當年臨平郡主為了能嫁給羅郡馬做出的剛烈舉止,那麼當他發現羅郡馬待她不忠之時,起了殺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眾位大臣聞言頓時無語,如果這種神邏輯成立的話,京城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沒命了。不說別人,就說他靜平伯,早前的原配出自張氏一族支脈,是個溫婉大氣的女人,可是他偏偏對已經出嫁的陳氏粘粘糊糊,待張氏病逝之後,便迫不及待的讓陳氏與原來的男人和離,然後他自己轉頭就把陳氏娶進了家門。

    他們大昭朝雖然沒有前朝那般講究,但是如靜平伯這般行事,實在也太過放縱。

    “早前聽聞張氏對伯爺痴心一片,上孝敬老人,下愛護幼子,”晏晉丘微笑著道,“此事可屬實?”

    靜平伯被噎得臉色發紅,他自己也知道當年的事情做得不厚道,現在被晏晉丘這麼一說,哪裡還找得出反駁的話。

    “伯爺你好好的站在這,說明因愛生恨便要取人性命這種事情,並不常見。”晏晉丘朝龍座方向拱手道,“請皇上明察。”

    堂上有人輕笑出聲,不過不敢笑得太明顯,所以靜平伯也不知道究竟是誰笑的他,只好面紅耳赤的縮在角落裡,再不敢多開口。

    “朕知道賢侄是仁義敦厚的性子,只是此事非同兒戲,臨平郡主做出此等惡事,朕不得不罰。”啟隆帝也知道這事對不起顯王一家子,於是道, “不過鑑於羅仲諍對皇室不敬,行事可恨,所以朕便免了臨平郡主的死罪,革去她郡主的品級,降為縣主,杖十五,罰銀五千兩,停俸三年,日後不得擅離京城一步。”

    晏晉丘緩緩跪下謝恩道:“謝皇上恩典。”

    這個刑罰確實不重,但是在貴人遍地的京城,一個被皇帝下令杖責過的縣主,並且還頂著一個殺夫的罪狀,在別人眼裡,那是面子裡子什麼都不剩,這輩子到死都抹不開這個污點了。

    在場眾人都知道,若不是顯王站出來,只怕這位臨平郡主的下場更慘,沒準連個縣主的爵位都保不住,到時候她的一對兒女就可憐了。

    再想想這幾日有關臨平郡主大鬧顯王府的傳言,諸位大臣在心裡嘆氣,這顯王什麼都好,就是沒有攤到一門好親戚,就連自己的同胞親姐姐都要扯他後腿。

    下朝過後,有幾位皇室宗族的人圍在晏晉丘身邊,想勸他又不知道從何開口,因為大家心裡都清楚,羅仲諍遇刺一事,實際上與臨平縣主沒什麼關係,但是皇上要拿她替太子頂罪,他們這些看似尊貴實則沒有實權的宗族又有什麼辦法?

    顯王在這個關頭還願意臨平縣主出頭,已經是十分厚道了,臨平縣主當年若是不堅持嫁到江城羅家,又怎麼會有今天這一遭。

    皇命難違,天命難違。

    “子陵,如今朝堂之上……臨平縣主的事情,你已經仁至義盡,日後不要再提,免得惹怒陛下,連帶把自己也陷進去。”徐王撫著花白的鬍子,走到晏晉丘身邊,笑瞇瞇道,“今年冬天越來越冷,老朽年邁,也該上折子請病在家休養了。”

    說這句話時,徐王面色紅潤,雙眼有神,看不出半點有病的樣子。

    晏晉丘作揖道:“您言重了,您乃是朝中肱骨,若是病休,皇上豈不是少了一位得力的助手?”

    “人老了,就該要認老,”徐王哈哈一笑,回頭看了眼金色的金鑾殿,“年紀大了的人,踩不動渾水了。老朽的嫡長子痴長你幾歲,卻是個呆板的性子,日後讓他跟你多走動,學學你的翩翩風度,免得怎麼看都是根呆木頭。”

    “世子為人穩重,又怎會呆板,”晏晉丘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不過是讓我們兩人互相進步罷了。”

    “嗯,年輕人,是該多學學。”徐王點了點頭,摸著鬍子走開,那健步如飛的樣子,真是一點都不虛弱。

    羅仲諍的案子一完,啟隆帝便頂著宗族的壓力把太子從天牢裡放了出來,只是並沒有放回太子府,而是被軟禁在朱雀宮中,以示他這個皇帝並無徇私之意。

    不過此舉也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而已,天牢與朱雀宮的環境那是天差地別,太子在裡面除了無法自由活動以外,吃穿用度與往日無異,聽到自己終於有孩子以後,還高興的多吃了半碗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從天牢裡出來後多吃了半碗飯,當天晚上他便覺得腹痛難忍,半個時辰內出恭了好幾次,宮人忙匯報到皇后那裡,皇后又讓人去宣太醫。

    朱雀宮雖然不能讓太子出去,但是沒有說不能讓人進去,所以皇后很順利的見到了太子,看到胖了一圈的太子,皇后原本辛酸的眼淚也被噎了回去,結果她剛坐下,太子又捂著肚子去出恭。

    來來回回兩次後,太醫終於趕到,用銀針給太子扎了幾個大穴後,終於是把腹瀉止住了。

    “殿下,微臣雖是用針止住了下瀉,不過只是一時之效,藥卻是必須喝的,”太醫開好單子,便要起身去太子抓藥。

    “等一下,”皇后叫住太醫,神情變幻好幾後沉聲道,“仔細著拿藥,要太子盡快康復起來。”

    “是。”太醫心中有些疑惑,這麼一句話值得皇后如此為難麼?

    不過早就習慣了后宮這些人復雜的心思,太醫連想都不多想,轉身便退出了朱雀宮。

    “母后,你怎麼了?”太子懨懨的趴在床上,察覺皇后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忍不住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皇后替他拉了拉被子,“太子妃現如今有了身孕,你一個人在這裡本宮又不放心,所以準備讓陳良娣來朱雀宮伺候你,你意下如何?”

    “陳良娣木訥無趣,要她來幹嘛,”太子不喜陳良娣的木訥,皺眉道,“不如讓趙良娣來,好歹知情識趣。”

    “本宮叫她來是照顧你身體的,不是來陪你玩樂的,”皇后嘆氣道,“現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著你,你暫且忍忍,待此事過去後,再想這些事情吧,你若是不願意讓陳良娣來,就讓太監伺候吧。”

    天牢裡的艱難生活讓太子老實許多,所以皇后說這種話,他竟沒有吵鬧,而是捏著鼻子默認了,他雖然不喜歡陳良娣的沉悶,但是有一個總比沒有強。

    “太子妃那裡母后你多費心,若是個兒子就好了。”想到自己已經有後,太子心情甚好道,“父皇怎麼說?”

    “你父皇很高興,”皇后移開自己的視線,不去看太子,語氣平板道,“太子府裡有大內侍衛把手,身邊伺候的女官皆是宮裡的人,你不必擔心。”

    太子心頭一鬆:“看來父皇也很重視這個孩子,說明他並沒有厭棄我。”

    “你身子不適,早些休息吧,”皇后站起身,“本宮也該回去了。”

    太子覺得皇后有些奇怪,不過也沒多問,便翻身睡著了。在天牢裡待了些日子,還是宮中的天蠶絲被睡著最舒服。

    京城裡的鬧劇最後以臨平郡主變為臨平縣主收場,羅仲諍遇刺一案,就這麼放下了。趕到京城的羅家人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偃旗息鼓。他們在江城,也是依仗著臨平郡主的勢,才能橫行於江城。現在羅仲諍死了,臨平縣主成了殺人兇手,他們能說什麼,敢說什麼?

    說皇上罰得太輕,還是說羅仲諍死得冤枉?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們小小的羅家在京城裡,連立足之地都沒有,又有什麼膽量敢去得罪哪位京中貴人呢?

    最後,他們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壇骨灰,以及一堆不輕不重的賞賜,連皇上的面都沒見到,便被打發出了京城。至於羅仲諍的一對兒女,他們也是不敢要的,就算晏金綾已經不是郡主,可也是一個縣主,他們敢向他要回羅家的孩子嗎?

    羅仲諍死了,那麼孩子由娘教養,便是天經地義,他們羅家又有何置喙之地?

    “臨平縣主?”華夕菀詫異的看著晏晉丘,“陛下真的……把這事算到了她的頭上?”

    這做得也太明顯了些,只怕京中有一半人都不會相信這個結果,啟隆帝此舉不是讓大家心寒嗎?

    所謂兔死狐悲,啟隆帝連戲都不願意做全套,當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了。

    “能保住一個縣主的爵位,已經是我盡力求情了,”晏晉丘喝了一口熱茶,慢慢悠悠道,“日後她再來,府裡不用再接待,我們姐弟倆,除了她對我的怨恨外,已經不剩下什麼了。”

    華夕菀聞言把玩著手中的玉梳,沒有作聲。

    不多時,就聽木通來報,說是太子病重。

    “太子不是昨天才從天牢裡出來麼,怎麼才一晚上就病重了?”華夕菀奇怪的看著木通,難不成是住習慣了天牢,突然回到華麗舒適的宮裡,變得水土不服了?

    “昨天半夜太子突然腹瀉不止,太醫問脈用藥過後,已是大安了,誰知今天早上過後,太子便突然嘔出一口血,全身發起熱來。”木通語帶擔憂道,“陛下已經把自己常用的御醫派了過去,據說情勢十分凶險,皇后為了太子,已經跪到佛堂祈福了。”

    這症狀怎麼有些像中毒?

    不過像太子這樣平時不積福的人,祈福真的有用嗎?如果日後大昭朝真要這種人當皇帝,還不如被……

    覺得自己想得太過了,華夕菀乾咳一聲,扭頭看向晏晉丘:“晉丘,這事……”

    “太子乃是一國儲君,他病重我們又豈能安坐,去宮中探望一番吧。”晏晉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後道,“時辰還早,我們換過衣服再去也不遲。”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咱們慢慢走,去得太早不好?

    有話不好好說,真是皇家人以及世家之人的毛病,再這麼下去,她也要被傳染的。

    探病需要穿顏色素淨但卻不寡淡的衣服,畢竟人家還沒怎麼樣,你就穿得一身寡淡,這不是詛咒人家早死嗎?

    選了一件水色兔毛宮裙換上,略填了幾樣首飾後,華夕菀就與晏晉丘一起上了馬車。馬車裡放著炭盆,所以儘管外面的寒風刮得呼呼作響,她也不覺得冷。

    “總覺得這種寒風呼嘯的天氣,比較適合躺在被窩裡,”華夕菀掀起簾子看了一眼,被刮進來的刺骨寒風嚇得縮回了手,“團在被窩裡,品著香茗,看著小說話本,才是享受。”

    “前幾日讓人給你送來的小說話本,你看過了沒有?”晏晉丘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不喜歡的話,我讓你再幫你找找有意思的。”

    “有幾本尚能入眼,反正是用來打發時間的東西,我不講究,”華夕菀抽了一下手,沒有抽出來,乾脆就把自己整個人都靠到晏晉丘的身上,然後輕聲道,“有人對我說,太子妃的身孕十分可疑,你看……”

    晏晉丘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膀,語氣平淡道:“太子根本就無法生育,何來的子嗣?”

    聽到這話,華夕菀心裡閃過果然如此的念頭,她皺了皺眉:“那太子妃這是為了救出太子假孕?”

    “懷孕是真的懷孕,只不​​過孩子不是太子的,”晏晉丘笑了笑:“這事只怕連皇后都知情。”

    “皇后既然知道……”華夕菀面色突變,難不成這事真如她猜測的那樣,“難道,這個孩子是……”

    這事有些挑戰她的三觀,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說不出口。

    晏晉丘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悠閒的問:“是什麼?”

    華夕菀挑了挑眉:“王爺想到哪去了,我可什麼都沒說。”

    “我也什麼都沒問,”晏晉丘把額頭抵在她的額際,沉沉的笑出聲,“知我者,夕菀也。”

    “嘖。”華夕菀想對他說,別自作多情,可是卻沒有說出口。

    她就大度一點,讓這個男人自我滿足一下吧。

    此時皇宮裡的朱雀宮外跪了一地的太醫,幾位上了年紀的太醫因為膝下積雪化了,轉進了褲腿裡,冷得熬不住,暈了過去。

    可是暈便暈了,誰也不敢去扶他們,所以只要任由這幾個老太醫躺在雪地裡,至於他們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華夕菀與晏晉丘一起過來時,就看到三四個太醫倒在雪地裡,旁邊還跪了好幾個人,她腳下微頓,輕輕嘆息一聲。

    晏晉丘偏頭看了她一眼,牽住她的手道:“走吧。”

    在皇宮中,別人的生死,由不得他們夫妻二人做主。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3:26 PM

第67章 天生一對

    作為女眷,華夕菀進了朱雀宮後,沒有到窗前探望,遠遠看著太子的臉色蠟黃,生氣彷彿消失了一大半,床邊侍立著一個做婦人打扮的宮裝女子,雖然滿臉恭謹,但是卻稍顯木訥,做起事來一板一眼,沒什麼活力。

    太子妃坐在旁邊默默垂淚,不過臉色倒還好,身邊圍著三四個氣勢不俗的嬤嬤,戒備的守在太子妃身邊。

    見到幾位嬤嬤擺出這種架勢,幾位皇室女眷也沒誰不長眼的靠近太子妃,都挑了稍遠的位置坐下,也沒有誰敢輕易的開口說話。

    在座的諸位皇室女眷中,以華夕菀的地位最尊,她喝下一口茶,用繡帕擦了擦並沒有水漬的唇角,然後起身朝皇后行了個萬福禮:“皇后娘娘,不知太子身子如何了”

    皇后看著眼前這些女人虛偽的關心,恨不得大罵,別做出這幅假惺惺的模樣,她瞧著噁心。可是她沒有,因為她是皇后,不能也不會做出如此失態的事情:“累諸位專程走這一趟,御醫已經給太子催吐過,只要小心將養著,日後就沒什麼大礙了。 ”

    “那便是太好了。”華夕菀面露喜悅之色,“太子福澤深厚,必定能化險為夷,後福無窮。”

    “借顯王妃吉言了。”皇后勉強笑了笑,視線落到太子妃身上時,竟有幾分陰森之意。

    “娘娘,有兩位太醫暈倒了。”趙東戰戰兢兢的跪在皇后面前,頭也不敢抬道,“您看……”

    “既然治不好太子,留著他們又有何用,”皇后面無表情沉聲道,“暈去過就由著他們,若是太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不止他們,就連他們的家人也別想好好過日子。”

    皇后這話是威脅也是發洩,在場中不是沒有同情太醫的人,可是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出這個頭,他們都是凡人,所以同情心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才能擁有的東西。

    趙東雖然覺得此舉有些不妥,可是當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一個奴才多勸,無聲退了下去,看了眼跪在屋簷外的太醫們,嘆了口氣。突然,他發現宮門外陛下儀仗隊出現在轉角處,神情凜然想進殿給皇后稟告,卻見皇上面前的太監總管馬公公朝自己走過來,他只好停下腳步,端著一臉笑迎了上去。

    “喲,小東子,這是做什麼呢?”馬公公看了眼已經暈倒在雪地裡的老太醫,驚呼道:“哎唷,這幾位不是太醫院的聖手嗎,怎麼成這樣了?”

    趙東聞言心裡咯噔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聖駕已到眼前,忙退後幾步跪了下來。

    啟隆帝看了眼亂七八糟的院子,沉聲道:“讓這些太醫先起來,暈倒的老太醫全部送回家,其餘的全部到屋簷下站著,等候傳召。”

    趙東心中的不安更加明顯,他從皇上的話裡似乎聽出幾分不滿,可是想到現在太子生死未卜,皇上膝下只有太子一個兒子,想必就算有所不滿,也不會發作的。

    “皇上駕到!”

    屋內眾人聽到這聲傳報,紛紛起身往後退了一步,晏晉丘走到華夕菀身邊,把她攔在自己身後,與華夕菀一起朝明黃身影行禮。

    “都起吧。”

    華夕菀趁著起身的時候,朝晏晉丘挑了一下眉,皇帝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晏晉丘捏了一下她的指尖,以示她不用擔心。

    皇帝走到床邊看了眼臉色蠟黃的太子,嘆了口氣,回頭見太子妃眼眶微紅,便對皇后道:“外面暈倒的太醫朕讓人送回去了,如今太子妃還有身孕,你不為別的想,總該為未出生的孩子積福。”

    這話是對皇后說的,如果是私下里說這種話,也不顯得太過分,可是在場不少的皇族宗室,皇帝這種話說出來,就太不給皇后面子了。

    皇后的面色一變,似乎有什麼情緒即將要爆發出來,可是當她的視線落到床上的太子身上後,那點點情緒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垂首道:“是妾太過衝動了。”

    皇帝見她這樣,也沒繼續開口,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太子妃,溫聲道:“你懷有身孕,不必日日在太子跟前伺候,宮裡伺候的人都守著太子,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太子妃看了看皇后,對皇帝福了福身:“兒媳告退。”

    皇后含笑道:“你父皇說的對,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大意了。”

    “是。”太子妃又福了福身,才扶著宮侍的手往外走。

    華夕菀用眼角余光看著太子妃越走越遠,身邊還簇擁著一堆小心翼翼的宮侍,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

    皇后冷漠的看著太子妃背影,轉身走到床榻旁,替太子壓了壓被角,語氣柔和道:“皇上,太子若有什麼不測,本宮可該怎麼辦,還有太子妃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又該怎麼辦,難不成讓他一出世就沒有父親嗎?”

    皇后這話說得極其淒涼,可是華夕菀卻在這話裡聽出些不對勁,如果她之前的猜測屬實的話,對於皇后來說,太子就是最重要的,如果太子出了什麼事,那麼太子妃腹中的胎兒……

    “你別擔心,太子一定不會有事的,”啟隆帝走到床邊,看著床上的兒子良久後嘆息一聲,“別太擔心了,御醫不是說了,只要小心將養著,就不會有事麼,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體。”

    “話雖如此,可是想到我兒剛從天牢裡出來,就遭這麼大的罪,妾的心裡實在難受,”皇后擦著眼角的淚水,“皇上您一定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啟隆帝面色沉道:“你放心,朕的兒子豈能由他人白白暗算了。”

    不管他對太子有多失望,但是這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今日有人能在朱雀宮給太子下毒,那麼等到來日,豈不是有人敢向他下毒了?

    眼見皇上與皇后動怒,在場其他人連呼吸聲都變小了,太子中毒這種事,若不是太子太過昏聵,幾乎可以算得上動搖國本,好在太子本來就是荒唐人,他就算出了什麼事,也不會對大昭影響太過。

    他們隱約察覺到帝后二人說的這個話隱隱有種說給他們聽的意思,可是他們卻要面露懵懂之色,因為心中有鬼的人才會想得這麼多,所以他們必須要聽不懂。

    華夕菀突然覺得大昭朝最尊貴的這對夫妻沒什麼意思,貌合神離便罷了,偏偏還沒把一個兒子教好,這可是大昭朝未來的儲君,他們不好好教育太子,害得可就不只是幾個人,而是這個國家的百姓。

    至於他們背後有什麼齷蹉,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啟隆帝身為皇帝,越來越剛愎自用,這樣的啟隆帝已經算不上是個好皇帝了。

    收回自己視線,華夕菀看著腳下光可鑑人的地磚,不想再抬頭。

    “你們都退下吧,太子已無大礙,你們不必擔心。”

    皇帝發話,眾人魚貫而出,晏晉丘與華夕菀又去太后那裡坐了坐,才出宮坐上回府的馬車。

    “你怎麼了?”晏晉丘察覺到華夕菀情緒有些不對,伸手攬著她的腰道,“身子不舒服?”

    華夕菀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有些悶而已。”

    見她眉間帶了些倦色,晏晉丘乾脆把她攬進懷裡,讓她靠得舒適一些:“心裡悶?”

    華夕菀揪著他衣襟的手頓了一下,挑了挑眉道:“我全身上下都悶。”

    “那我給你揉揉心口,”晏晉丘笑著就要去揉華夕菀胸口,惹得華夕菀不斷的笑,最後只能笑得全身無力的趴在晏晉丘胸口:“不行,不行,喘不過氣來了。”

    見華夕菀笑得面頰粉紅的樣子,晏晉丘忍不住在她臉頰旁親吻了一下,柔聲道:“你放心,我定不會讓你陷入那樣的困窘之中的。”

    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華夕菀心頭微顫,抬頭看著晏晉丘,半晌後伏在他的肩頭道:“你可要說話算話。”

    晏晉丘緊緊的環著她,不知怎的,想起當初綠珠事件後,她憤怒的踢斷假山石的彪悍模樣,在那個瞬間,他竟覺得她漂亮得讓他移不開視線。

    他的母親是個溫婉的女人,他也見過很多溫婉的女人,偏偏在他眼裡,這樣的女人都像是一副上了年頭的古畫,或許有些韻味,但是一碰便會碎。

    乍然見到華夕菀時,他被她的容貌驚艷,被她的傾城笑容迷惑,但也僅僅是驚艷而已。真正讓他動心的,卻是那紅顏一怒時的生氣,那時候的她就像是黑白水墨中唯一的色彩,讓他恍然心動。

    越親近,便越覺得這樣的女人恰是適合與自己並肩的女子,她懶散卻不愚鈍,美貌卻又聰慧,有情又冷情。

    他並不需要一個端莊得猶如雕塑般的大家閨秀,也不需要一個規規矩矩的皇室女眷。她或許有些懶散,或許有自己的心思,或許有些表裡如一,可是他至始至終想要的,本就是一個鮮活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木偶。

    有時候一個人的路太難走,他需要找個合適的人陪他一起走下去。

    原本以為這輩子不可能找到符合他心意的女人,可是上天厚愛,他找到了對方,那麼他就會想盡辦法得到她的心。

    在這個世間,能找到適合自己的人實在太難,他又怎麼捨得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呢?

    他與她,實際上本就是一類人,老天讓他們走到一塊,那就是說明天意如此。

    天生一對,不該錯過。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3:34 PM

第68章 品行與容貌

    聽到車駕內傳來王爺與王妃的說笑聲,坐在趕車位的木通整了整衣袖,瞇眼看著前方緩緩行來的馬車,好像是郡主儀仗?

    不多時,前方的馬車停下,一位穿著體面的老嬤嬤上前行禮道:“老奴代郡主給王爺王妃見禮。”

    華夕菀與晏晉丘正說到興起之處,察覺到馬車前行慢了下來,正有些好奇,突然聽到外面傳來的老婦人聲音,微微皺眉,這哪家郡主的行事如此,就好像是故意撞上來似的。

    “王爺,王妃,前方是敏惠郡主的車駕。”木通在外面輕聲提醒。

    “敏惠郡主?”華夕菀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晏晉丘,不就是那位在新婚夜來“鬧洞房”的那位才德兼備的郡主麼?她伸出食指輕輕刮了一下晏晉丘的喉結,“王爺與敏惠郡主真有緣分。”

    晏晉丘笑著一把拽住她的手,低頭在她手背親了一下:“街邊賣茶葉蛋的老太太每天早晨都在轉角處擺攤,我的車駕天天都要從她身邊經過,我與她豈不是更有緣?”

    “油嘴滑舌,”華夕菀在他手腕上輕咬一口,然後掀起車簾一角輕聲道,“敏惠郡主不必如此客氣,都是自家兄妹,何需這些虛禮。”

    老嬤嬤不敢抬頭,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與郡主的儀仗隊退到旁邊,等顯王府的車駕行過後,才暗暗鬆了口氣。剛才顯王妃雖然滿臉帶笑,但她偏偏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威儀,大概這就是上位者的氣勢吧。

    等老嬤嬤回來後,敏惠郡主把她叫到馬車內,輕聲問道:“近來事務繁多,顯王的氣色可好?”

    老嬤嬤身子微僵,隨即跪在敏惠郡主面前道:“請郡主恕罪,老奴去見禮時,並未能見到顯王爺。”

    敏惠郡主眉頭微皺,嬤嬤是自己身邊的奶娘,以往給比顯王見禮,顯王向來十分客氣,這次怎麼會連面都沒露。

    察覺到敏惠郡主想得太遠,嬤嬤忙解釋道:“郡主,老奴只見到顯王妃,她還說自家姐妹,不必多禮。”

    “顯王妃?”敏惠郡主暗嘆一聲,“我知道了。”顯王妃如今已經能代替顯王發話,可見對方在顯王心中的地位,她還能有什麼非分之想呢?

    君已有妻,而她也注定要嫁給別人,再想也沒用,她現在這樣,不過是心裡那點斷不了的念想而已。

    “郡主,您不要再為這事費神了,”嬤嬤看著她長大,自己又沒孩子,總忍不住多為敏惠郡主想一些,“皇后娘娘的話,您可不能忘啊。 ”

    “嬤嬤,我知道,”敏惠郡主勉強笑了笑,想到顯王待顯王妃的深情,想到病重得母親,終於是下定了決心。

    “好冷,”華夕菀踏出馬車時,打了個寒噤,幸好晏晉丘眼疾手快的給她披了一件厚實的披風,才讓她覺得好過一點,“謝謝。”

    晏晉丘伸手撩開她臉頰旁的一縷碎發,笑著把人擁進懷中,大跨步走進王府大門。四周伺候的下人紛紛埋首,匆匆跟了上去。

    寒冬對於貴族世家來說,不過是風雪大了點,時令蔬菜少了點,出門的時間不夠多而已,可是對於寒門百姓來講,那就大大的不同。好在大昭朝的前兩代皇帝都不是昏庸的,當今雖然現在有些剛愎自用,但是初登基的十年還是很勤政英明的,所以大昭朝的百姓到了冬天,也不算是難熬,就算有些郡縣受了大雪災害,也能及時的救治,不至於一批批的百姓凍死。

    不過北邊的克斯人就不是那麼好過了,每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都會派使臣到大昭朝借糧食,然後以牛羊還債。可是大昭朝的人卻不是很待見克斯人,因為克斯人曾經與大昭朝打過好幾次打仗,幸而大昭主將英勇,能及時退敵,把克斯人打怕了,他們才會老老實實的來京城朝拜借糧,而不是明搶。

    可即使是這樣,邊疆也有一些克斯族流民為了糧食而去襲擊邊疆的城鎮,近些年啟隆帝為了邊疆的安穩,所以在北方建立了一個北安都護府,倒是很好的遏制克斯流民的搶劫行為。

    所以,當大家聽說克斯人又厚著臉皮來大昭打秋風後,京城茶館裡的說書先生就開始流行起講當年大昭朝大勝克斯族人的光榮事蹟來,說書人說得唾沫橫飛,茶客們聽得紛紛叫好,就連賞錢也比平時多了一半。可見京城人士有多愛國以及……八卦。

    八卦是所有人的權利,所以華夕菀即使在內院中,也常常找女說書人給她講講市井趣事,或者講一些民間比較離奇的傳聞,日子過得也算逍遙愜意。

    所以當聽到克斯人在京城茶館裡與幾名百姓起了爭執後,她皺眉道:“那幾個百姓後來怎麼樣了?”

    “被衛尉寺的人帶走了,據說每人挨了五個板子,不過每個人走出來的時候,氣色倒還好。”說書人見顯王妃面色緩和不少,頓時明白過來,只怕這位王妃是在心疼京城的那幾個百姓,忍不住感慨,都說顯王妃容貌傾城,要她說,這位不僅是容貌好,就連是心地也是不錯的,這世家貴婦,不把百姓放在眼裡的可不少。

    “還好還好,看來衛尉寺的人很有輕重,”華夕菀搖頭嘆息道,“這寒冬臘月的,傷口好得慢,若是傷得過重就不美了。”

    她沒有談論這件事的對錯,但是話裡話外卻是維護著大昭人,所以當說書人回去後不久,顯王妃心善的名聲便漸漸傳了出去。此後兩天,又有人在受傷的百姓門外見到送藥的進王府下人。頓時很快就有人說顯王本就是心善德高之輩,顯王妃又是如此,這兩人不管是從容貌還是品行上,都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當真是說他們乃神仙眷侶也不為過。

    聽到外面的傳聞後,白夏有些擔憂的匯報了華夕菀,她知道王妃是個懶散不愛管事的性子,不然的話又何必頂著這麼多年生病的名頭不出府。現在外面有不少人讚王妃心善,在這種危機關頭,豈不是給王妃招惹麻煩。

    誰知當她匯報過後,華夕菀竟然半點都不意外,她抱著手爐倚窗笑道:“我這點名聲算什麼,外面不是還有人說盛郡王妃賢良大度,盛郡王公正無私嗎?”她可以沒有盛郡王妃有賢名,但是萬萬不能只有容貌出眾的名聲,這對她可不是什麼好事。

    大昭朝並不是容不得女子有半點美名的地方,而是對有才德的女子十分推崇,誰家姑娘是個大才女,誰家姑娘聰慧賢德都是好名聲,到了出嫁年齡,家裡的門檻可能都會被媒人踩壞。

    在這點上,她還是有些慶幸的,幸好她到的是一個歷史上不曾存在的大昭朝,而不是歷史上的清朝,不然女人的日子更沒法過了。

    白夏聽到這話,微微一愣後,就反應過來王妃此舉為何了,之前臨平縣主到王府鬧事時,曾說過王妃是紅顏禍水的話,雖然王爺不在意,但眾口鑠金,若真由別人這麼傳下去,那還真不是什麼好事。

    現在王妃關心大昭百姓,又傳出心善的名聲,這紅顏禍水的話要說出口,必定要好好端詳端詳,不然那就是胡言亂語,給王妃潑污水。

    想到這,白夏心裡隱隱有種不滿,世人當真愚昧,當傳言王妃貌若無鹽時,這些人常開口嘲諷,當知道王妃實則容貌傾城後,這些人又說王妃是紅顏禍水。實際上一個人的容貌如何又有什麼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麼就成了原罪?

    就連皇帝看不住江山,也要怪女人,說得好像整個江山是女人掌管似的。想到這,向來沉穩的白夏忍不住道:“這些饒舌之輩真是可惡。”

    “天下可惡之人不少,背後說我的人也不少,如果要為這些生氣,我這輩子大概不用做別的,光生氣就夠用了,”華夕菀淺笑道,“我的好白夏,快來幫我看看這幾套宮裝那套適合去參加除夕宮宴?”

    “王妃說的是,”白夏知道王妃的性格,也不再多說,走到華夕菀身後,看仔細看過丫鬟們手裡捧著的各色宮裝:“素色不太適合這種場合,王妃您膚色白嫩,穿什麼樣的顏色宮裝都好看。”

    “王妃就算只穿一塊破布,也比別的人好看,”紅纓端著參茶走過來,“奴婢瞧那件緋色火狐頸毛圍邊宮裝就不錯,能把王妃您的膚色襯得更加漂亮。”

    華夕菀搖了搖頭:“王爺不是當今的皇子,太子中毒一案又未查清,這個顏色不太適合。”

    她看了看,指著一件淺紅鑲大紅花邊的宮裝道:“就這個樣式,讓下面的好好的改改,不能墮了王府的尊榮,但也不能太過奢華。”

    越是重要的場合,越要注意著裝,如果要講究什麼清新樸素,在自己家玩玩就行,到了重要場合敢這麼做,那不僅是丟自己的人,還讓人覺得膈應。這就像是別人都穿著晚禮服去參加酒會,就你一個人體桖加牛仔褲,那不叫個性,叫不尊重人。

    如果是以往,她定會選那件大紅的宮裝,可是這次太子中毒,宮裡的兩位心情都不好,已經有十幾個宮侍被杖斃,她可不想這個時候給自己拉仇恨。

    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她還是一枝不到十八歲的粉桃花,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玩進去了。

    至於太子中毒是怎麼一回事,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反正……這個太子位置也不是那麼穩當。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3:39 PM

第69章 病危

    啟隆二十八年的除夕宴注定因為太子中毒的事件而蒙上陰影,有資格參宴的王公貴冑大多有志一同的保持了低調,努力讓自己坐的車駕,穿的衣服不要違制。但又因為太子妃有孕,皇上很看中未出世的皇孫,大家也不能穿得太素,免得讓皇上覺得晦氣,他們這些皇室宗族也是很為難的。

    各府的車駕陸陸續續趕到皇宮,然後互相打量一番,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端著恭敬的臉朝宴席的大殿走去。

    朝陽殿的宮女太監各個都繃緊著弦,就怕開罪了某位貴人,加之最近宮裡不太安寧,所以一個個都縮著脖子扮鵪鶉,萬一莫名丟了小命就不划算了。

    華夕菀與晏晉丘並肩前行,道路上的積雪雖然有大力太監不停的清掃著,可是雪一直沒有停,走到青石板路上仍舊有些濕滑,晏晉丘也趁機牽著華夕菀的手一步步前行,全然忘了她還有侍女這件事。

    兩人身後不遠處,就是徐王世子與世子妃,徐王世子對身邊的世子妃道:“真是沒有想到子陵竟也有如此一面。”他與世子妃的感情在皇室中,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不過比起顯王與顯王妃蜜裡調油的相處模式,他們就差遠了。

    世子妃對華夕菀的印象頗好,聞言便道:“我若是男子,能娶到如此佳人,定也是十分愛護的。”

    徐王世子不置可否,顯王妃雖美貌,不過在他眼裡,還是身邊的這個女人最好,“佳人再美,不及一個知心人好。”

    世子妃臉頰微紅,垂頭道:“那對顯王來說,顯王妃就是他的知心人。”手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住,她臉頰更紅,但卻沒有掙開。

    寧王身為支持太子一脈領軍人物,因為太子最近半年越來越不靠譜的行事,急得是連嘴角都起了泡,他看了眼前方的徐王世子與顯王,又想到自家懦弱的長子,紈絝的世子,頓時覺得有些心塞,都是年輕人,這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還有太子一脈現在的行事越來越沒有章法,當今若是能多有個兒子,他一定迫不及待的從太子這條船上跳下來,哪至於像現在這樣,弄得尷尬不說,還有可能連現在的風光也保不住。

    現如今太子因為中毒身體虛弱,太子妃腹中的胎兒是男是女還不知道,盛郡王在京城中擁護者不少,徐王府看似冷眼旁觀,只忠於皇上,但也只是看似而已。顯王倒是不見有什麼越矩的行為,不過京城裡的女眷對他極為推崇,在讀書人中名聲也不錯,又有一個比其他幾位年輕世子王爺強一些的岳家。他若是沒有貳心還好,若是有貳心,也將是一個勁敵。

    好在當朝不像前朝有那麼多番外,諸王無詔不能進京,光有爵位沒有封地,這樣也就杜絕了這些皇子皇孫們在當地擁兵自重,但是這樣一來也就避免不了這些皇子皇孫們在京城結黨,所以這天下間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但凡太子爭氣一些,也不會把這麼好的局面弄得這麼被動。歷朝歷代,不是沒有皇帝膝下只有一子的情況,這些太子們有的爭氣,有的日日流連后宮,一年半載也不會上朝,但是這些太子能把龍椅坐穩,那是因為周圍沒有盯著龍椅的勁敵。

    可是當下情況不同,盛郡王是個有野心的,可是偏偏先帝怕當今登基後殘害兄弟,給盛王與顯王兩個比較中意的兒子賜了金書鐵卷,又當著不少官員的面讓當今起誓,會善待自己的兄弟以及兄弟的後代,所以現如今盛郡王與顯王是當今心頭的兩根刺,偏偏輕易還動不得。

    真不知道先帝爺當時是怎麼想得,難道就不擔心盛王與顯王造反麼?不過幸好盛王與顯王都去世得早,不然現如今的局勢如何,還難說呢。

    至於這兩位王爺為什麼都短命,也許只是巧合?

    “深宮內院,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寧王妃皺著眉道,“這顯王與徐王世子也太不注意了。”她雖是寧王的繼室,但是與寧王感情很好,兒子又是世子,所以一直以來,腰板挺得很直。自從知道外面的人經常拿盛郡王、顯王、徐王世子這些人與自家兒子比較後,她見到這些人就老大不高興。

    “年輕人感情好,親近些又有什麼關係。”寧王倒是有些惋惜,他的兒子如果能比得上這兩人其中一個,他也就不用整日費這麼多心思給兒子舖路了。反正不管他幼時多不受先帝寵愛,但是自從皇上登基後他卻因為不受寵,成了皇上最不猜忌的王爺,一直安穩的活到現在。只可惜他的兒子不爭氣,累得他只得幫襯著太子,以期太子登基後能看在他擁立之功上,多善待自己的後輩。

    寧王妃聞言,頓時笑著道:“王爺說得是。”她能擠掉原配的兒子,讓自己兒子坐上世子之位,憑藉的就是能把寧王哄高興,自然不會逆著他的心意說話。

    寧王很滿意她的識趣,臉上神情好看不少,把手背在身後繼續往前走。

    華夕菀走進內殿,就覺得里面暖和了不少,她取下身上的狐毛披風遞給身後的白夏,與晏晉丘攜手在兩人桌案前坐下。桌案上擺著茶點乾果之物,殿中心的舞壇裡幾個樂師正演奏著帶著歡樂意味的曲子,所以儘管人還沒來齊,但是整個大殿上都透著一股歡樂的味道。

    兩人的下首桌案坐著盛郡王夫婦,上首桌案是寧王夫婦,兩邊都不是什麼省油燈,所以華夕菀說話時也格外注意,擔心莫名其妙就掉進別人的語言陷阱中。

    所以說她當初不願意嫁進皇家,這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就連說話都是斟酌又斟酌,這多費神?華夕菀單手托腮,把玩著兩顆金桔,聽著晏晉丘與晏伯益兩人你來我往的說這話,一言不發。

    “本王跟郡王你不能比,在家裡作作畫,看看書倒行,讓我到六部領差事,那就太為難本王了,”晏晉丘端著酒杯,對著晏伯益抬了抬, “這還是免了吧。”

    華夕菀偏頭朝盛郡王的方向了看了看,她記得幾個月前晏晉丘還稱盛郡王為堂兄,現在已經變成乾巴巴的郡王了,看來這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漸漸的走向明面上了。

    當初啟隆帝提升晏晉丘的爵位,不就是想看到這一幕麼?晏晉丘這話聽起來客氣,但是卻隱隱有種自己是親王,對方只是郡王的意味,以晏晉丘平日的心計,怎麼可能說出這麼淺顯直白的話?

    與其說他在故意刁難晏伯益,不如說他在做讓啟隆帝滿意的舉動。

    “顯王客氣,你才華橫溢,又有什麼不能勝任的,不過是謙虛罷了,”盛郡王仍舊是那副端正的模樣,“我這點微末本事,不過是班門弄斧,怎比得上顯王您的能耐。”

    他說完這句話,突然就見晏晉丘的桌案上滾出一個金紅色的金桔,一路滾到他的腳邊才停下,兩人的談話頓時停了下來。

    “調皮,”晏晉丘對華夕菀笑了笑,然後親手替華夕菀剝了一隻橘子,然後接過木通遞過來的手帕擦著手道,“知道你不喜歡吃金桔,嘗嘗這個。”

    晏伯益看了眼腳邊的金桔,微微垂下眼眸道:“王爺待王妃真好。”

    “她是要陪伴本王一生的人,本王不對她好,對誰好?”晏晉丘把擦過的手帕遞給木通,木通躬身接過,又彎著腰趴在地上,撿起掉在晏伯益腳邊的金桔,無聲的退到一邊。

    華夕菀掰了一瓣橘子到嘴裡,晏晉丘這是在挑撥盛郡王與侯氏的感情?她偷眼看去,只看到侯氏端莊的微笑,猜不透她的想法。

    就在她準備收回視線時,盛郡王突然偏頭,兩人四目相對,華夕菀極其自然的對他客套一笑,然後繼續埋頭吃橘子。

    在進宮前,她與晏晉丘已經吃了一碗麵,反正這種宮宴熱鬧是熱鬧,但要吃好就很難,這麼冷的天,能吃到什麼熱菜熱飯?

    不過是一堆上層人物戴著面具熱鬧給那些不知情的人看而已。

    盛郡王沒有接下這句話,只是笑了笑,便端著酒杯慢慢飲著,不論誰來看,都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樣。可是在華夕菀眼裡,這個人表現得不管有多正人君子,也就不過那樣。

    身在皇室,確實不能太過講感情,但是晏伯益的行事,也太過冷酷了些。侯氏即便不能再有身孕,可是她為他付出了那麼多,不求他真的不再擁有別的女人,至少也該等她養好身子後再談這些事。

    帝王可以無情,但是卻不能沒有半點仁義,不然對天下百姓來說,就是一場災難。所以,在她看來,晏伯益並不是帝王的最好人選。這樣的人如果能登基,他能為了利益,隨時犧牲身邊的人。

    不到兩柱香時間,人幾乎已經來齊,就在大家等待帝后以及太后登場時,太監總管馬公公板著臉出現在大殿上,宣著啟隆帝的口諭。

    “皇上口諭,太子病危,國宴取消。”

    太子病危? !

    頓時滿殿嘩然,不是說已經漸漸好轉了麼?

    鬼使神差的,華夕菀的視線再度落到盛郡王身上,只看到盛郡王滿臉驚詫,可是手裡的酒杯卻穩穩噹噹,半點沒灑。

    她又回頭看晏晉丘,露出與他同樣的驚惶之色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3:44 PM

第70章 太子薨

    雖然國宴已經取消,但是沒有皇上的旨意,誰也不敢擅自離開朝陽殿,只好議論紛紛的坐在大殿裡,互相打著機鋒,開始狂比演技。在這個時候,華夕菀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因為她身邊的人,都露出一臉天要塌下來的惶恐感。

    “怎麼會這樣的,希望老天保佑,太子殿下轉危為安,大吉大利。”

    “上蒼保佑,太子福澤深厚,定不會有事的。”

    雖然這些人做戲多過傷悲,但是華夕菀能從在場眾人身上感受到一種沉重,不是他們心疼太子,而是擔心太子真的身亡,會引起朝廷動盪。她朝下首處看了一眼,那邊坐著一些附屬國的使臣,這些使臣們交頭接耳,顯然對這件事十分震驚。

    太子乃一國儲君,最為悲哀的是啟隆帝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果太子去世,那麼整個大昭便會面臨後繼無人的情況,到了那時,啟隆帝只能從一堆侄兒中挑選出一個來,這面臨的又將是混亂的黨派相爭。

    此時殿中已經有人開始在想,若是太子真的沒了,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又不是兒子或者無法平安長大,他們究竟支持誰比較好?

    義安候華和晟與盧氏聽著四周的談論,心裡隱隱有種不安,夫妻二人忍不住抬頭朝坐在對面上首的華夕菀看了一眼,只看到華夕菀面色驚惶,晏晉丘低首安穩她的樣子。

    若是太子沒了,顯王府定會被牽連進這場紛爭中,顯王有沒有這個野心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顯王身份注定了他躲不開這場紛爭。

    “哎呦,這可怎麼是好,太子可千萬不能有事啊,”靜平伯夫人面色驚惶,她這是真的害怕,不是裝出來的,畢竟靜平伯一脈已經漸漸沒落,這些年好不容易搭上太子的船,結果太子竟出了這檔子事,這也實在太背了。

    “皇上口諭,太子病危,諸位貴人們暫時不得離宮,為太子祈福。”

    當第二道口諭傳出來後,一些聰明人就察覺到此事有些不對勁,皇上此舉似乎是想把他們所有人都關在宮裡,難不成是太子突然出現病危狀況,是因為背後有人用了什麼手段?

    自從太子中毒後,朱雀宮裡就被禁衛軍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起來,太子吃的用的穿的全部經過太醫們層層篩選後才能被送到太子面前,吃喝之物更是有人試菜,在這種連蒼蠅都飛不進去的情況下,背後之人還能下毒手,這隻黑手的勢力未免太大,難怪皇上如此忌憚。

    太子如果暴斃,那麼益處最多的便是京城裡那幾位最受推崇的皇室子侄,也難怪皇上會做出如此舉動。

    這道口諭下來後,整個昭陽殿是人心惶惶,一些膽子比較小的女眷甚至嚇得變了臉色,連話都說不好。誰也不敢保證,皇上會不會因為痛失唯一的兒子而狂性大發,拿他們這些無辜的人士發洩。

    前朝有位皇帝在痛失愛子後,斬殺了十餘名宗室,至於宮侍太醫大臣之類,更是無數,而前朝也因為那次的事件走向下坡路,才有幾十年後大昭朝的取而代之。

    不是他們的膽子太小,而是有前朝的例子在,他們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殿中燃著的炭火已經熄滅,也沒有哪個宮侍來增添新的炭火,殿內便漸漸冷了起來,晏晉丘從白夏手裡拿過華夕菀的披風給她披上,然後在她耳邊輕聲道:“冷的話先靠著我,這個時候不會有誰敢來這裡。”

    華夕菀緊了緊狐毛披風的領子,無聲的朝晏晉丘靠了靠,她雖然對政治不是特別敏感,但是從現場眾人的臉色來看,知道這事不簡單,所以也就沒有隨意開口。

    原本議論紛紛的大殿隨著時光一點一滴的流失,漸漸變得安靜起來,當一群身著寒甲的禁衛軍把整個大殿都圍起來時,眾人不用做戲臉色都白得難看。

    突然殿外,一陣白光閃起,眾人驚駭的望向殿外,只聽一聲驚天的雷聲想起,雷聲就像是炸在眾人的心頭,不少人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寒冬驚雷,實非吉兆啊。”

    不知道誰突然說了這麼一聲,滿殿皆靜。

    寒冬臘月是很少打雷的,更何況現在天還下著雪,莫名其妙的響這一聲驚雷,實乃是天降災禍的預兆。

    晏晉丘握住華夕菀的手,附在她耳邊用幾不可聞的音量道:“別怕。”他偏頭看了眼殿外面無表情的禁衛軍們,眉梢微皺,發現華夕菀手心冰涼,乾脆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披在了華夕菀的身上。

    “你……”華夕菀看了眼晏晉丘身上不算厚實的衣服,要伸手去脫身上這件暗色披風,結果卻被晏晉丘攔住。

    “別動,你幼時受了寒,不可再受凍,”晏晉丘沉著臉道,“聽話。”

    華夕菀脫披風的手微頓,隨即道:“這個披風很大,我們一人蓋一半。”然後解開繫著披風的繩子,然後把這寬大的披風搭在兩人的背上。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有樣學樣,儘管有些夫妻平日里過於相近如賓,這個時候也不是那麼講究了。

    就在這時,又是一個閃電,隨即而來的就是一聲驚雷。

    “咚”一聲喪鐘響起,隨即又響了五聲。

    帝崩,喪鐘九聲;後殯,喪鐘七聲;儲君薨,喪鐘六聲。

    “太子薨。”

    大殿上的眾人愣愣的在喪鐘聲中跪下,似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前些日子還傳出好美色昏庸之名的太子,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薨了。

    喪鐘聲停下以後,大殿上開始響起哭聲,在場中雖然有不少人是太子長輩,可是太子是國之儲君,地位早已經超越了輩分,在場眾人不論是誰,都要哭出聲來。

    就算哭不出來,也要乾嚎著嗓子表示自己萬分難過的情緒。

    華夕菀用手帕揉著眼角,片刻過後,便紅著眼眶哭了出來。

    上輩子她在鏡頭里的哭技向來十分過硬,就算拍戲時周圍圍著一堆人都能說哭就哭,更別提現在一堆人在比哭功。

    不到半個時辰,她的手帕已經濕透了,她身邊的晏晉丘的眼眶與鼻樑也發著紅,雖然不像其他人乾嚎,但是任誰看見他的模樣,都會覺得他是真的在傷心難過,而不是在做戲。

    啟隆帝出現的時候,晏晉丘與華夕菀夫妻二人哭得正傷心,與周圍幾個乾嚎的皇室族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啟隆帝彷彿一夕之間老了好幾歲,他腳步有些踉蹌,視線一一掃過跪在他腳下的眾人,目光在晏晉丘與晏伯益兩人身上流連,見晏晉丘與華夕菀相互相依的模樣,最終把視線落在晏伯益的身上。

    “朕失獨子,眾卿……跪安吧。”啟隆帝神情變幻,眼中的殺意漸漸掩藏起來。

    這句話一出,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今晚總算能平安走出宮殿大門了。

    因為跪得太久,華夕菀起身的時候,才感覺自己膝蓋又冷又麻,幾乎已經失去知覺,如果不是晏晉丘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腰,她肯定會狼狽的坐在地上。

    扶住華夕菀後,晏晉丘也踉蹌了一步,看起來頗有種文弱公子的味道,好在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注意到這一幕的人不多。

    但是啟隆帝卻把夫妻二人的舉動看在眼裡,他微微垂下眼眸,視線再度轉移到晏伯益身上。

    此時的晏伯益正沉默的站著,雙手背在身後,眼眶微紅,但是卻不墮屬於他的英姿。

    啟隆帝沒有留下任何人,大家沉默的走出朝陽殿,看到朱紅的走廊上那些大紅的燈籠取下,換上素白的紙燈籠,眼神都有些茫然。

    太子薨了,日後京城又會變成何等模樣。

    青石板路上已經積了一層雪,因為沒有宮侍打掃,大家走得格外艱難。

    華夕菀從華和晟以及盧氏身邊經過時,只是十分隱晦的看了兩人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

    出了殿門後,晏晉丘就把兩人的披風都披在華夕菀身上,讓她走路的姿勢顯得格外的笨拙,繡花金絲珍珠宮緞鞋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晏晉丘見她走得艱難,也不管前後有其他人,伸手攬著她的腰,讓她走得省力一些。

    敏惠郡主扶著婢女的手,深一腳踩一腳的走著,僅僅走了一段路,便開始氣喘吁籲,她望著前面幾乎半個身子都被顯王攬進懷中的顯王妃,腳下的步伐停了下來。

    如今太子薨了,皇后定會傷心欲絕,日後哪會有精力管她的事情,以後的她究竟該何去何從?

    她茫然四顧,只看到冰冷的宮闈,還有那些一步步朝外走的宗室世家們。

    “郡主?”她身邊的婢女見她神情不對,擔憂的問,“您怎麼了?”

    “沒事,”敏惠郡主收回視線,“走吧。”

    從朝陽殿到宮門,華夕菀發現,幾乎所有代表喜慶的東西都收了起來,甚至連路上遇到的宮女太監們身上都看不到半點喜慶意味的東西。

    到了宮門口,眾人也顧不得寒暄,匆匆爬上自家馬車,匆匆離開。

    華夕菀踩著腳凳上馬車時,回頭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父母親,對他們微微點頭後,便躬身進了馬車。

    華和晟看著顯王府的馬車漸行漸遠,微微嘆息一聲,對身邊的盧氏道:“我們也走吧。”

    盧氏點了點頭,微​​涼的手搭上了華和晟的手掌。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5:19 PM

第71章 刺客?

    回到王府後,華夕菀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就團進了溫暖的被窩,王府的下人連夜把府中一些過於鮮豔的擺設物件收起來,全部都換上了顏色黯淡的製服。

    等第二天早上華夕菀從晏晉丘懷中醒來時,就看到整個王府變了樣子,就像是卸了妝的美人,美貌依舊,但是卻少了幾分平日的美艷。

    晏晉丘見她換上了雪色綴藍花宮裝,就連素日里喜愛的珊瑚紅寶石一類釵環首飾都換成了翡翠銀飾珍珠等物,便道:“這個月要委屈你了。 ”

    太子薨逝的時辰非常的不好,那是舊年與新年的交替之時,又無端在雪天裡起冬雷,這事傳到民間,不知道又會引起老百姓怎樣的恐慌。

    大概在老百姓心中,這個太子活著是個禍害,就連死也不會找個好日子,非要在這種喜慶的節日里找晦氣,這不是存心讓大家明年沒有好兆頭麼?

    顯王府裡這麼安寧,不代表其他府中也是這麼順心,比如說太子一系的寧王、靜平伯、敏惠郡主等人,從宮裡回到家後,幾乎一夜沒睡,第二天還要趕到宮中為太子哭靈,簡直是對身體與心理的雙重考驗。

    有言官上折子說太子乃是晚輩,他的叔伯們不應該給他哭靈,結果被憤怒的皇帝直接杖斃,並對著文武百官道:“太子雖為晚輩,但他是儲君,與普通皇子不同,天下人除太后以及他的生母外,皆因為他守孝。”

    也許是因為杖斃了一個言官,加之太子再不爭氣,皇上膝下也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他要讓守孝就守吧,反正被折福分的是太子,又不是他們。

    京城裡從二品以上的大臣誥命們紛紛進宮給太子守靈,全國各地的祭文也快馬加鞭的送往京城,就在大家以為皇上會停止折騰以後,啟隆帝又放出一個驚天打雷。

    皇帝要追封太子為平孝帝,頓時引起滿朝文武的嘩然。古往今來兒子追封老子為皇帝的他們見過,可是哪有老子在世,追封死去兒子為皇帝的道理?

    這關係到江山社稷祖宗體制,滿朝上下反對者眾,很多大臣在宮門長跪不起,只求皇帝能收回成命。而啟隆帝堅決不收回這個決定,一時間啟隆帝與這些朝臣便對上了。

    皇后的娘家方氏一族以及太子一脈的人為了支持皇上這個決定四處奔走,因為只要太子被追封為帝,那麼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只要是個男孩,那麼太子一系還不算後繼無人。

    啟隆帝的用意也在於此,不想等他駕崩後,帝位落到其他人手裡,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為太子妃腹中的孩子舖路。

    中立派以及支持派為太子守了六天靈,啟隆帝就與反對派進行了六天的拉鋸戰。華夕菀甚至聽說有為兩朝元老因為反對這件事,撞死在了正東門,獻血濺了遍地,場面十分血腥。

    回到王府後,她就有些猶豫的問:“這個老臣一頭撞死在宮門,就不怕皇上清算他的後人嗎?”

    “他膝下無子,近些年一直醉心於修書,”晏晉丘似笑非笑道,“聽說這位大人曾經在公眾場合下大贊過盛郡王品行。”

    華夕菀摸著下巴好奇的問:“你的意思是說,這事是盛郡王示意的?”

    晏晉丘俯身在抵著她的額頭道:“你說呢?”

    伸出食指把他的額頭推開,華夕菀揉著脖子,這幾天在朱雀宮守靈,她都沒好好休息過,“你不說就算了,我懶得想。”

    “這麼懶散,以後可怎麼辦。”晏晉丘無奈一笑,在她旁邊坐下,“這一百天裡不能請戲班子也不能請說書先生,我已經讓下人給你找了些有趣的書給你打發時間,你先委屈些時日。”

    “這是屬於不可抗的意外事件,又不是你的原因,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華夕菀喝了一口暖胃的茶,“現在外面鬧成這樣,弄得京城人心惶惶,低調些比較好。”

    自從太子犯事以後,向來抬著下巴看人的端和公主都收斂不少,更別提他們這種看似風光,實則被皇帝猜忌的皇室人家,只求娘家人不會牽扯進這些事情裡,她就滿足了。

    “別擔心,事情總會過去的,”晏晉丘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安慰道:“岳父是聰明人,定不會插手這件事。更何況華氏一族也是傳承百年的望族,別人輕易也不敢去冒犯,你放下心別擔憂太過。”

    華夕菀勉強一笑:“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畢竟那是養育我十幾年的家,我不求娘家有多顯赫,只求親人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就滿足了。”

    晏晉丘輕輕把她攬進懷中:“我知道了。”

    兩人的話也許都包涵有別的意思,好在兩人達成了共識,消除了最基本的疑慮。

    因為朝堂上的混亂,晏晉丘就算是個閒散王爺,也不得不忙起來,華夕菀乾脆關上王府大門,謝絕一切拜訪,聽到華家沒有參與這次的事情后,就鬆了一口氣。

    他們華家本就是普通的世家,善名有幾分,但是絕對沒有想過要追求什麼百年清名,至於以死諫言這種事情,華家人是萬萬不會去做的,他們會選擇更加穩妥的方式,得到最安穩最好的結果。

    下了好幾天血的天終於放了晴,華夕菀蜷在暖和的軟榻上,見外面陽光燦爛,終於決定出院子在王府裡走走。

    冬日里金燦燦的陽光灑在身上,雖然不是特別的溫暖,但總有幾分暖意,華夕菀在後院轉了一圈,正準備回屋,突然聽到書房的方向傳來喧嘩聲,她眉頭一皺:“書房那在吵什麼?”

    如果晏晉丘在府中,她不會管這件閒事,可是現在書房傳來喧嘩聲,作為王妃她就不得不去管這事。

    “王妃,”看守書房的侍衛長看到華夕菀帶著人過來,面上露出幾分為難之色,可是這麼大的響動,他便是想瞞也瞞不住。

    “裡面是怎麼回事?”華夕菀站在月亮門外,隱隱約約看到十多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圍著兩個人,她柳眉倒豎,淡淡道,“讓開。”

    侍衛長不敢再攔,無聲往後退了一步,華夕菀走進院子,看清裡面的景像後,眉頭皺得更緊了。被侍衛們圍在中間的是個相貌極不起眼的年輕男人,他身上還穿著王府裡的小廝制服,只可惜染著褐色的污漬,看起來十分的狼狽不堪。他手裡拿著一把刀,正架在被他拉在手上的人脖子上。

    被此人當做人質的人華夕菀認識,是晏晉丘身邊的一個太監,但因為有會來事的木通在,這個太監並不十分得晏晉丘的重用。

    “王妃,這個歹人乃是王府前幾日抓到的探子,誰知道今日竟讓他掏了出來。”侍衛長走到華夕菀身邊,拱手道,“您看這事……”

    華夕菀沒有問這人之前關在何處,而是用眼神仔細打量被侍衛們圍在中間的探子與人質,沉默不言。

    “王妃,小的乃是冤枉的,王爺他私設牢房,對小的多番拷打,書房下面還有人被關著,那裡就是活人的煉獄,求您大發慈悲,放我們這些無辜的人出來吧,”探子見自己已經跑不掉,見到備受王爺愛重的王妃出現,乾脆破罐子破摔,爭取讓這對夫妻之間出現裂痕,“您的枕邊人根本不是什麼謙謙君子,他就是一個嗜血的魔鬼,您不能被他騙了啊!”

    華夕菀側首對侍衛長道:“把院門關起來。”等院門關上後,她回頭看了眼身後跟著她一起趕到這邊的侍女們,微微垂下眼瞼,“除開我的貼身侍女外,其他全部先關押起來,等王爺回來後再作打算。”

    不管這個探子的話有幾分真假,他說的這些話都不能傳出去,不然整個顯王府都要完蛋,所以她必須做出這樣的選擇。

    侍衛長聞言在心里鬆了口氣,他最怕的就是這位王妃真的只顧探子的話,旁的事情就不管不顧,那顯王府才真的是麻煩了。

    “怎麼,你不信我的話,”探子臉上露出瘋狂之色,他看著四周眾人,“不如我給這位千嬌百媚的王妃說說,你枕邊那位風度翩翩的王爺都做了什麼事。 ”

    “本王妃為什麼要聽你的廢話,”華夕菀冷笑,“我更想知道的是,你跟這個被你挾持的太監是什麼關係,不然的話怎麼就那麼巧合讓你逃了出來,還被你當成了人質。”

    華夕菀雙眼凌厲的掃過兩股顫顫的太監,嗤笑一聲:“你雖然表現得很害怕,但是卻又處處配合著這個探子,被他挾持這麼久,脖子上竟然連半點紅印都沒有,難不成這世間的壞人與人質都是好朋友。”

    說完這席話,華夕菀轉身對侍衛長道:“事情你們看著辦,嘴都緊一點。”

    白夏與紅纓上前打開院門,跟在華夕菀身後走了出去,而那幾個小丫鬟,卻被關押在了裡面。

    走出幾步後,華夕菀聽到院子里傳來隱隱約約的慘叫聲,華夕菀加快腳步匆匆回到住院,揮手打碎珍寶架上的幾件東西,推翻桌子,打亂屋裡的擺設物件,狠了狠心,在手背上劃出一條不深不淺的傷口,一字一頓道,“白夏,有刺客。”

    剛才的喧鬧聲王府裡不少人都聽見了,京城中局勢如此緊張,顯王府也被不少人盯著,既然鬧了起來,乾脆就讓事情更亂。

    “來人啊,抓刺客,王妃受傷啦!”白夏心一狠,也在自己大腿上劃了一道,頓時血流如注,然後把血抹在自己與紅纓身上,“抓刺客!”

    紅纓把頭往桌角一撞,然後抓亂自己的頭髮與外衫,護著蹲坐在地上的華夕菀,聲音尖利而又恐懼:“有刺客!”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5:25 PM

第72章 驚惶

    因為啟隆帝近來心情十分不好,所以五日一次的大朝會也只是走走過場,然後為追封太子為皇帝的事情吵一架,到了散朝也沒有得出個結果。

    晏晉丘出宮後,就準備趕回王府,結果他與另外幾個皇室眾人被反對太子追封派圍住,耳中聽著各種規矩祖宗條例,面上帶著笑,雖然讓人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但是這幅傾聽的模樣,不會讓人對他產生反感。

    宗室們有些鬱悶,本來他們是閒散宗室,不愛管事的,現在被這些人拉著,走又走不掉,不走又怕開罪皇上,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在宮門口被堵了近半個時辰,就在大家終於要脫身時,一個身著玄色雲銀紋的佩刀侍衛臉帶驚惶之色跑來,眾人暗自皺眉,這是親王護衛隊才能穿的制服,這是哪家出了什麼事情?

    “稟王爺,王妃在王府遇刺,刺客已經伏誅。”

    晏晉丘臉上客套的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厲聲道:“王妃怎麼樣了?”

    “因為有兩個侍女拼死保護,加之護衛趕到得及時,王妃暫無生命危險,給刺客帶路的太監以及刺客全部伏誅。”

    “即刻回府。”晏晉丘顧不上跟身邊一干人客套,連一句告辭都來不及說,匆匆坐上馬車,讓車夫快馬趕回去。

    不過也沒有誰介意他的失禮,京城裡誰人不知顯王對顯王妃疼到了骨子裡,若顯王妃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顯王不定會心疼成什麼樣。

    不過這青天白日,竟然有歹人闖進王府行刺,還有太監領路,這也太猖狂了。若不是因為顯王在宮門拖延了半個時辰,那麼遇刺的可能就是顯王?

    看來這個刺客的主要目的是顯王不是顯王妃。可是,顯王向來是個文雅人,平日無事也不愛爭著出頭,究竟是誰如此心狠手辣要殺顯王?

    都是混官場的人,只是短短一小會的時間,眾人已經在腦子裡猜測出好幾個可疑的人,在這懷疑榜上,盛郡王是狀元,皇后娘家方氏一族是榜眼,當今……是探花。

    出了這種事,官員們也不纏著宗室們了,萬一這些宗室家裡也鬧出些事情,沒准他們都會被牽連進來。

    顯王妃遇刺一事不到半個時辰就傳遍了半個京城,啟隆帝聽聞後更是氣得砸了最喜愛的一套茶具,他現在非常懷疑向顯王府下手的人與毒害太子的人可能是同黨,只是苦於沒有證據,他即使有懷疑對象,也不能下手。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格外的怨恨先帝,猜忌他便罷了,竟然還給另外兩個兒子賜丹書鐵劵,這不是等於告訴天下人,他懷疑自己這個皇帝有可能會對兄弟下手嗎?

    馬公公看著滿地的瓷器碎片,動也未動,彷彿龍案旁根本就沒有人在發怒般。

    宮外,晏晉丘緊趕慢趕回了王府,一踏進王府大門,看也不看跪在門後的護衛隊,大跨步朝主院走去。走進主院,就見主院的下人雖然來來往往,但是忙而不亂,他掀起珠簾走進內室,就看到華夕菀躺在床上,大昭的外傷聖手正在替她把脈,屋裡的擺件有動過的痕跡,還有著淡淡的血腥味。

    揮手免了屋內下人的請安,他三步並坐兩步走到床邊,看著華夕菀毫無血色的臉:“太醫,王妃怎麼樣了?”

    “王爺請放心,王妃的傷口雖深,但幸運的是沒有傷到主經脈,只是現在天氣冷,癒合的速度會比較慢,”太醫收回把脈的手,然後開始開始開藥方,邊寫邊道:“此次雖然無礙,但也十分凶險,若是傷口再偏移半分,只怕微臣還沒趕到,王妃便要血盡而亡了。微臣開了三個藥方,一乃治傷,二乃補血,三乃外敷,望王爺多多囑咐貴府下人,定不能有萬分馬虎。”

    紫衫咬著下唇,輕聲問道:“奴婢逾越,請問太醫,王妃的手臂會留下疤痕嗎?”

    “想要半點痕跡也無是不可能了,”太醫知道對這些貴婦們來說,留下疤痕十分不美,可這傷口很深,又是冬日,“傷口癒合期間,少食辛辣之物,痊癒後,輔以牛乳清洗,珍珠面配養顏膏按摩,總是有些用處的。”

    “多謝太醫,”紫衫感激的福了福身,她想起已經被小丫頭們送到房間請大夫的紅纓與白夏,在心里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三人都沒什麼大問題就好。

    太醫走後,晏晉丘在床邊坐了小半個時辰,見華夕菀還沒醒來,便問道:“王妃怎麼還沒醒來?”

    “回王爺,王妃傷口太深,太醫給她用了麻沸散進行傷口縫合,太醫說了,王妃至少要兩個時辰才能醒來。”紫衫小心的回答。

    晏晉丘聞言便不再多問,他不敢去碰那隻纏著繃帶的手臂,只好小心翼翼的執起華夕菀另一隻完好的手,又靜靜坐了好一會兒後,才起身道:“好好伺候王妃。”

    “恭送王爺。”雖然王爺什麼都沒有說,但是紫衫卻覺得王爺全身上下都瀰漫著一股怒氣,這股無言的怒氣,讓她越發的小心翼翼。

    晏晉丘在書房坐下,然後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護衛長,面無表情道:“說吧,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護衛長一五一十的說著事情經過,事件的起因,王妃的出現,王妃的反應,以及最後的結果。

    “王妃說,只有這樣才能把事情完美的掩飾起來,還能……還能讓您降低皇上的猜忌。”護衛長沒有想到王妃以及她身邊的兩個婢女能做到這一步,當他帶護衛闖進內院,若不是知道王府根本沒有刺客,只看當時的畫面,他也會忍不住相信真的有刺客。

    不僅是王府的侍衛,還有主院裡的下人們也看到王妃渾身是血的坐在地上,兩個婢女也是傷痕累累,雖然處於極度恐懼狀態,但是仍不忘把王妃護在身後。原本精緻漂亮的主屋也被砸得一團糟,可見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

    然後他們很快就在主院旁邊的假山後面“抓到”做小廝打扮的刺客以及太監,讓整個王府上下對王妃遇刺之事深信不疑。

    原本那個探子逃出來的事情對他們十分不利,可是“王妃遇刺”後,他們就從被動的狀態走了出來,因為顯王府是跟太子一樣的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

    晏晉丘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沉聲道:“你下去吧,每人自己去領十棍子後把府裡的事情好好的處理乾淨,本王去守著王妃。”

    “是。”護衛長暗自鬆了口氣,幸好王妃堅決果敢,沒有鬧出對王府不利的事情,不然他就麻煩了。

    “頭兒,沒事了?”幾個跪在書房外的侍衛見王爺走了,頭兒也跟著走了出來,皆小心翼翼的問道,“王爺有沒有說什麼”

    “王爺現在擔心王妃的傷勢,只說罰我們每人十棍,還能說什麼,”護衛長皺眉,“別說廢話,去領罰吧。”

    護衛們都放下心來,只是領十棍子並不是什麼嚴苛的刑罰,這次讓探子逃出來,別說十棍,就是二十棍他們也不冤。

    “王妃還有她身邊兩個丫鬟,真是女中豪傑,是這個,”一名護衛翹起大拇指,“真不愧是武將世家的外孫女,這魄力真沒幾個人比得上。”

    護衛長冷眼瞥了他一眼,他忙閉上了嘴,這才想起,王妃再彪悍,那也是王妃,不是他一個小侍衛能提及的。

    不過……王妃長得可真是說不出的好看,難怪王爺待她那麼好。若是他能娶到這般絕色,別說不納妾,讓他少活十年也願意。

    晏晉丘翻了一頁書,就往床上看兩眼,然後繼續翻一頁書,如此反復。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看了什麼進去,當他在宮門後聽到華夕菀遇刺後,他很清楚,當時的恐慌不是做戲,而是他的真實情緒。

    他以為華夕菀是有些凌厲有些懶散也有些嬌俏的,但是沒有想到原來她還有這樣果敢的一面。他知道,她做這些是為了他,為了顯王府。

    這個女人或許不夠溫柔,不夠詩書滿腹,甚至有些懶散不愛管事,但是她卻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他還有什麼可不滿的?

    也許她的心裡沒有自己,但這並不代表能抹殺她為自己做的這些事。

    跟她在一起,甚至比嚴刑拷打那些探子更讓他覺得愉悅,他是看重自己感覺的人,所以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又有什麼錯?

    他知道京城裡有人說他好美色,也有人說他畏妻,可那又怎樣?真正強大的人根本不會在意別人做什麼,他需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床上的這個女人,是他的,從身到心,都只能是他的。

    他俯下身,在華夕菀唇角輕輕一吻,臉上的笑意無限溫柔。

    她的唇,比敵人的鮮血還要香醇。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5:31 PM

第73章 心態

    華夕菀遇刺的事情在京城裡很快掀起軒然大波,義安候府的人派了好幾波人來送東西,雖然華家人心裡清楚顯王府什麼都不缺,但這並不能抵擋華家人送東西的腳步。

    就連華三爺家有些勢力小氣的姚氏都派人送來了補品,照她的話來說就是,看華夕菀這個死丫頭再不順眼,那也沒想著她莫名其妙送了命,最多就盼著她到倒個黴或者沒自家女兒過得好而已,但是真要人沒了命,她也是不願意的。

    華家人送東西到王府,其他皇室人也跟著送,其他一些跟顯王府拉得上關係的,與華家關係近的世家,都跟著源源不斷的往顯王府送東西,不管這些人有沒有半分真心,但至少表示出他們對華夕菀遇刺一事深表遺憾的意思。

    這件事鬧出來以後,京城裡的氣氛就緊張了很多,不是這些人害怕自己也被刺殺,而是他們猜測到更為可怕的事實,那就是有人想要剷除顯王。

    眾所周知,因為顯王十分愛重顯王妃,平時沒事幾乎從不在王府外閒逛,有空餘時間就愛回府陪著顯王妃,顯王妃遇刺那天,他被宮門口的官員拖住了腳步,刺殺顯王的人顯然也沒預料到平時按時回府的人當天竟然沒有出現,最後乾脆想對顯王妃下手,好影響顯王的情緒,讓他在日後的奪位之爭中失去理智。

    萬幸顯王妃身邊有兩個忠心護主的丫鬟,顯王府的護衛隊也恰巧在附近巡邏,但如果這些條件缺少任何一樣,顯王妃就必死無疑。

    沒有人懷疑這事是顯王妃自導自演出來的,因為聽說當時王府很多人都聽到了主院方向傳來的喧嘩聲,還有尖叫聲,甚至包括京城裡某些人安插的眼線也聽到了。更別提替顯王妃手臂上還受了傷,聽說傷得很嚴重,這輩子都要留下疤痕來。

    顯王妃那麼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能自己把自己手臂劃一道醜陋的疤痕?再說了,顯王與顯王妃都是不太愛專營這類事情的人,自己演這麼一齣戲圖什麼?

    圖身上的血太多,劃出一道口子流著玩?

    更多人傾向於相信有人想趁著皇上情緒不好時,相對顯王出手,除掉他這個隱形的競爭對手。

    事情牽扯到奪位方面,那就沒有簡單的事。可是想到當下混亂的場面,他們就忍不住嘆口氣,京城裡未來一段時日,只怕會越來約不太平了。

    自從麻沸散的效果過去以後,華夕菀就體會到了疼痛的感覺,她甚至連手臂都不敢隨意的抬,吃食上也通通要忌口,這對於她裡說,才是最痛苦得一件事。

    佔了人生最重要的吃和睡,她是一樣都做不好,晚上睡覺不敢翻身,吃飯全要吃一些有利於癒合傷口的菜色,怎麼想怎麼難受。

    這兩天晏晉丘請了假,幾乎一直待在華夕菀身邊,給她講講一些有意思的故事,或者某個官員的搞笑事件,就為了轉移華夕菀的注意力,讓她降低對疼痛的關注敏感度。

    這也是太醫給他說的方法,這種觀點雖然有些虛無,但是見華夕菀興味盎然的聽著京城裡一些官員趣事,他這個不愛關心別人家亂七八糟事情的王爺,專程讓下面的人給他找了不少較為隱私又好笑的事情,爭取讓華夕菀一直保持興趣下去。

    “你說這個靜平伯究竟是什麼想的?”華夕菀嘆口氣,“原配生的兒子被他養得懦弱無能,繼室生的兒子被他養得囂張跋扈,聽說他還是太子黨,可真夠作死的。”

    “他只是下了一場豪賭,賭輸了而已,”晏晉丘嘆息道,“不然又怎麼做出原配剛死,就迫不及待的把改嫁的繼室迎進了大門。”

    “很多男人都貪鮮好色,靜平伯做出這種事,不是頭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人家漢景帝都能彪悍的把嫁過人生過孩子的王太后納進宮,並且最後還讓王太后為他生的兒子成了太子,最後這個兒子繼承皇位,成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漢武帝。

    靜平伯一個小小的末等伯爵,迎娶一個二嫁無子的女人算什麼。前提他是沒有背著原配與這位繼夫人苟且,也沒有急到原配剛死就把新人納進宮,不然他也不至於對這位靜平伯沒有半分好感。

    “我跟其他男人不同,”晏晉丘俯身靠近她的耳邊,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晏晉丘只要看上一個女人,那麼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相信男人的情話,就等於是把自己蠢化。不過她也不會蠢到當著男人的面,去拆穿他的情話,而是當作有意思的話慢慢聽著,至於信不信,也是她自己的事。

    不過晏晉丘似乎也只是說給她聽,至於她信不信,他也不太強行,反而擔憂的看了眼她的手臂,眉頭微皺:“今天早上宮裡的太后皇后都有賞賜下來,你在養傷,所以我就沒有叫你起來接旨。”

    實際上他們兩人心裡都清楚,華夕菀不是重傷得不能起床,而是因為覺得溫暖的被窩太過舒服,她不願意起來。

    最近兩天因為受了傷,晏晉丘把她養得更加懶散了,甚至連吃東西也只需要張嘴巴,等著別人把吃的放到她的嘴巴里,這個別人大多數時候都是晏晉丘。

    “皇后賞了東西下來?”華夕菀有些驚訝的挑眉,太子死了,皇后這麼快就緩過來了?

    “嗯,要看禮單嗎,我讓人給你拿進來?”晏晉丘剝好一隻完整的橘子,掰了一瓣遞到她面前。

    她微微埋頭把橘子咬進嘴裡,吃完後搖著頭道:“不用,我懶得看。”

    這宮裡賞下來的東西,上到珍珠玉器,下到小玩意兒,都取一些寓意吉祥的名字,什麼鳳凰齊飛雙花錦,什麼百子折疊裙,再不然就是福氣如雲碧玉釵,這些名字一溜煙看下來,簡直就是考驗人的眼力與記憶力。

    “不想看就不看,”晏晉丘把半只橘子餵完,就沒有再讓華夕菀吃下去。放下剩下的一半,他伸手摸了摸她披散在後背柔順的頭髮,“我今天有事要出門一趟,記得按時吃藥。”

    “好,”華夕菀心裡清楚,晏晉丘陪自己在王府呆了兩三天,在別人眼裡那叫癡情,可是待得太久,就不那麼合適了。

    “那你好好休息,別讓我擔心。”

    晏晉丘離開以後,華夕菀躺在床上沒有任何睡意,乾脆就讓橙秋把書該她拿來看看,就當是打發時間。

    晏晉丘騎著馬出了王府沒多久,就遇到同樣騎馬朝這邊走來的晏伯益。兩人騎在高頭駿馬上,相互在馬背上行了一個平輩禮。

    “不知弟妹傷勢如何?”晏伯益抽出掛在腰間的馬鞭,把玩著手柄道:“弟妹弱質芊芊,竟遭瞭如此大的罪,歹人實在可惡。”

    “可不就是如此,”晏晉丘笑得一派自然,“多謝堂兄關心,弟弟我定會好好管理王府,不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人面無表情,一個人微笑滿面,但是眼底卻沒有半點溫度。

    替兩人牽馬的馬夫幾乎齊齊抖了一下,把頭埋得更低。

    回到王府後,晏晉丘沒有馬上進主院,而是去了書房,穿過昏暗隱藏的過道,他的腳踩在終年都有積水的地面上,官靴踩在髒兮兮的地板上,沾上一層髒髒的污水。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5:35 PM

第74章 夫綱不振

    被關押在地牢裡的幾個人見到晏晉丘的出現,眼中都露出驚恐之色,彷彿進來的不是一個翩翩公子,而是來自地獄的索魂使者。

    一個在用刑的小廝見到晏晉丘出現,忙扔掉手裡滴血的鞭子,殷切的上前行禮。

    跟在晏晉丘身後的小廝很快搭好桌椅,奉上茶點,然後目不斜視的立在晏晉丘身後,彷彿根本沒有聞到地牢裡滿是血腥味以及霉味。

    “有人招了麼?”晏晉丘抬起茶杯,悠閒的吹著杯麵的水汽,輕啜一口後道,“上次你們竟然讓人逃了出去,甚至累得王妃受傷,本王現在非常的不高興。”

    看守地牢的小廝面色大變,也不顧地上有污水,徑直跪下,卻不敢抬頭說出一句求饒的話。

    頓時滿室皆靜,晏晉丘眼神平靜的掃過這幾個小廝,用茶蓋刮著水面,半晌後伸手指了指兩個跪在角落裡的小廝,“拖出去。”

    兩個小廝剛想開口求饒,就被人堵住嘴,拖了出去。

    “別在本王面前演戲,”晏晉丘放下茶杯,眼神頓時變得凌厲,“既然嫌活得不耐煩,本王不介意送他一程。”

    上次的事情若不是夕菀機靈,不知道會惹出多少麻煩。他不知道華夕菀了解了多少,但是這幾天她一直沒問,對他書房下面的秘密也不好奇,彷彿她真的是被刺客襲擊,而沒有聽到任何關於他的秘密。

    他想過華夕菀各種反應,比如憤怒,又或者好奇,再或者對他產生厭惡,可是他的猜測全部落空,這讓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愉悅。天下女人何其多,唯有她在自己眼裡如此的特別。

    “既然這些人不願意招供,那也用不著再說話,舌頭還留著做甚,”晏晉丘冷笑道,“這些人欺我顯王府勢弱,本王自然要好好招待招待。”

    不一會,牢中就傳來慘叫聲,他冷眼看著,待下人把割出來的舌頭端到他面前後,他淡淡掃視了一眼托盤中帶血的舌頭:“既然是他們這些人身上掉下來的東西,就還給他們自己保管,本王希望下次再來的時候,這些人已經用筆招供,不然手也不用留了。”

    被割去舌頭的幾個人疼得在地上打滾,聽到他這話後,漸漸的不敢鬧,而是瑟瑟發抖的縮在角落裡。待他們的舌頭被扔到他們面前時,他們眼中的驚懼幾乎達到了頂點,抱著頭嗚咽著不敢再看。

    走出地牢,晏晉丘沐浴過後才披散著頭髮往主院走,他走進華夕菀的房間時,醫女正在給華夕菀換傷藥,見他進來,屋子裡眾人紛紛見禮。

    “不必多禮。”晏晉丘帶著一身濕氣走到華夕菀身邊,小心的托起她的手臂,之前他見到華夕菀手臂時已經被太醫包紮好,現在才看到傷口究竟傷得有多深。

    雖然已經養了兩三天,但是傷口依舊有些紅腫,約莫四五寸長的傷口在白皙無暇的手臂上,顯得格外的醜陋。縫合傷口的藥線被染成血染成烏紅色,早已經看不出原色,只是這麼看著便覺得疼痛無比。

    托著手臂的手微微一顫,晏晉丘心裡沉悶得厲害:“還疼嗎?”

    難怪這兩日她夜裡總睡不安穩,傷口這麼痛,又怎麼能夠安眠?

    “還好,”華夕菀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摸了摸他的濕髮,“正月裡正冷,你怎麼披著濕髮就過來了,快用東西擦擦。”

    木通很有眼色的遞上一塊乾淨的棉巾,晏晉丘揮手不讓他伺候,自己伸手拿過棉巾慢慢擦起來:“剛才身上沾了些泥灰,我擔​​心沾到你的傷口上,就沐浴過後才過來,這傷口怎麼有些紅腫?”

    “請王爺不必擔心,王妃傷口頗深,剛開始的時候是有可能有些紅腫,但是只要靜心細養,下次換藥的時候,看起來就沒有這般駭人了。”醫女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請王爺您小心,微臣準備給王妃換藥了。”

    晏晉丘看了眼醫女手中的碗,裡面裝著暗綠色的藥漿,味道卻不是很難聞,他放下手裡的棉巾。雙手小心翼翼的托起華夕菀的左臂,叮囑道:“仔細些,別碰疼了王妃。”

    待藥敷好,繃帶纏好以後,醫女見顯王仍舊眉頭緊皺,以為他對太醫院行事不滿,便又解釋道:“傷口縫合雖瞧著嚇人,但卻有益王妃傷口癒合,待過幾日太醫會來為王妃拆下縫線,請王爺不必介懷。”

    “本王明白,太醫院諸位大人辛苦了,”晏晉丘雖憂心華夕菀的傷勢,但還不至於把心裡的煩悶發洩在一個沒有什麼地位的醫女身上,叫下人送了醫女出去後,他才嘆息一聲對華夕菀道,“你本不必如此的。”

    “既然決定要做,就要把事情做得漂亮一些,不然得不償失,”華夕菀想到忠心又機靈的白夏與紅纓,便道,“白夏與紅纓那裡讓人盡心照看著。他們雖因身份所限不能請太醫去給他們治傷,但是太醫院拿來的傷藥可以讓人給她們送過去,大夫也要找京城裡有本事的。”

    “你的兩個侍女我已經讓人妥善安置,木通還安排了幾個小丫鬟照顧他們,你不必憂心這些事情,”晏晉丘輕輕握住她的手,“此事讓你受委屈了。”

    “夫妻本是一體,你若是有什麼事,難道我便能獨善其身麼?”華夕菀伸手摸了摸他半乾的頭髮,“再把頭髮擦擦,若是病了就不好了。”

    晏晉丘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若是病了,就正好不用應付朝中那些事情。”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顯王府就傳出顯王病倒的消息。有人說顯王對顯王妃真是癡心一片,整日衣不解帶的照顧王妃,終於病倒了。也有人說顯王是因為家中遭遇此等惡事,又是憤怒又是傷心,才病倒的。

    但是不管外面如何猜測,去給顯王把脈的太醫可以確定的是顯王真的生病了,而不是為了迷惑外界而裝病。

    看著顯王妃拖著重傷得手臂坐在床沿邊唸叨,一邊唸叨還不忘用另外那隻沒受傷的手給顯王壓被子,太醫在心裡感慨一聲,隨即便低頭認真寫著藥方。

    “王妃,王爺是因為身體疲勞,以致邪風入體,最近兩日切忌不可吹風受寒,喝了藥發幾場汗,便不會有大礙。”

    “有勞,”華夕菀對太醫客氣頷首,讓木通把人親自送出府,轉頭瞪了眼老老實實躺在床上的晏晉丘:“早說叫你把頭髮擦乾,你偏不聽我的,這下生病知道難受了。”

    晏晉丘被自家王妃兇巴巴的瞪著,老老實實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自己的下巴,眨著眼表示自己無辜。

    “別裝可愛,臉紅得跟什麼似的,有什麼可愛的,”華夕菀沒好氣的伸手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叫來下人打來酒,用沒受傷的右手給他擦著全身,最後在擦他屁屁的時候,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發出一聲脆響。

    晏晉丘:“……”

    他覺得自己作為丈夫的自尊快沒有了。

    酒擦著全身味道有些難聞,他抽了抽鼻子,想開口結果卻看到華夕菀涼颼颼的雙眼。

    最後他仍舊只是沉默的拉被子,把自己蓋好,爭取一點冷空氣都透不進被子裡。

    叫下人把離晏晉丘較遠的兩扇窗戶打開,這人都生病了,還把門窗捂得嚴嚴實實,這是要把病毒養在屋子裡嗎?

    靜靜的看著華夕菀利落的吩咐下人,眼見自己屋子裡的窗戶被開了兩扇,原本離自己最近的炭盆也被挪開,晏晉丘覺得自己心情卻莫名好起來,大概這是他此生最新奇的生病經歷。

    幼時生病,身邊的人莫不是哄著捧著,後來他繼承了王府,成為郡王后很少生病,生病了身邊伺候的人也是顫顫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一次……除去被拍了拍屁股,其他的體驗都挺不錯。

    “炭盆不可放得離人太近,對嗓子不好,”華夕菀回頭見他鼻尖已經開始出汗,便道,“先捂一捂,出了汗就會輕鬆許多。”

    晏晉丘雖覺得身上黏膩得難受,但是見華夕菀關心的神情,便也乖乖躺著不動,漸漸的生出一股睏意。

    “你先睡一會兒,等藥熬好了我再叫醒你。”

    強撐著睏意,晏晉丘道:“你也回房間休息,別讓我過了病氣給你。”

    “病人就別操心這種事情,快睡,”華夕菀用手絹擦了擦晏晉丘額間鼻頭的汗,見他終於忍不住睏意睡過去,又坐了一會兒才站起身走到外間,在紫衫的勸說下喝了半碗薑湯,然後道:“叫人把軟榻給我搬到里間去,動作輕一些。”

    人生病的時候,最是需要有人陪,她嫁進顯王府,不管晏晉丘對她究竟有多少真情,但是至少對她沒有半分慢待。所以看在他是病號的份上,她覺得自己還是勉強可以多陪陪他的。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05:39 PM

第75章 風波再起

    晏晉丘昏昏沉沉的醒來,不知道是睡得太久,還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他覺得眼前有些模糊,聽到旁邊有聲響才回過神來。

    “有沒有好一點?”

    額頭上多了只溫熱的手,他眨了眨眼睛,就看到華夕菀俯下身用唇角在他額頭上碰了碰。

    “體溫降下來了,”華夕菀坐直身子,“你睡了好幾個時辰,起來吃點東西。”

    後面站著的丫鬟很有眼色的遞上白底青花碗,華夕菀用受傷的左手托著碗,右手拿起勺子嚐了一口,有些燙,便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晏晉丘面前:“來,嚐嚐,這是特意讓廚房給你熬的青菜粥。等你痊癒後,再讓他們做好吃的給你,現在只能先委屈一下你的肚子了。”

    木通扶著晏晉丘靠著床頭坐著,見王妃用哄小孩子的語氣來對待王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王爺,見他臉上不見半分惱意,便躬身退到一邊。

    晏晉丘看了眼勺子裡的粥,說是青菜粥,還真的是簡單的青菜粥,切得細碎的青菜裹在晶瑩的米粒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他只覺得胃口大開,張嘴就把這勺粥咽了下去。

    見晏晉丘吃了,華夕菀從旁邊盤子裡用筷子挑了一塊切得很細的酸蘿蔔,笑瞇瞇的遞到晏晉丘嘴邊:“來,嚐嚐這個。”

    “這是什麼?”晏晉丘疑惑的看了眼筷子上的東西。

    “這是醃蘿蔔,做工不太複雜,在每年菜最多的時候,老百姓們就會把它們放進自製的鹽水中泡好,等到了菜少的季節,就用這個東西配飯,”華夕菀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道,“當油膩之物吃多了的時候,這個東西開胃口很合適。”

    聽到很多老百姓都吃這個,晏晉丘雖然懷疑這個東西的味道,但仍舊把東西放進了嘴裡。味道有些酸,還有些鹹,說不上好吃與不好吃,不過因為帶著鹹味,確實適合配飯。

    華夕菀沒有告訴晏晉丘,他吃的這個泡菜是經過多道工序,並且在泡菜的鹽水中,加了很多種佐料,普通老百姓自家弄的那種,可沒有這麼多講究。

    “這種東西偶爾嚐嚐還行,如果常吃對身體沒有影響嗎?”晏晉丘就著泡菜吃完了粥,漱口後擦著嘴角問道,“醫書上有云,此等醃泡之物多食易傷身。”

    “如果總是吃這個當然不好,”華夕菀單手用熱毛巾給他擦手,“大多老百姓們都會想盡各種辦法讓自己生活得更好,不然民間又怎麼會有那麼多新奇的吃食出現?”

    “真正的大智能者,往往都在民間,”晏晉丘嘆口氣,“不過即便如此,但他們有更多新鮮的果蔬食用,就更好了。”世家貴族們永遠不會缺少各項吃食,但是普通老百姓卻要靠天吃飯,風調雨順還好,若是遇到災害年,日子就十分艱難了。

    “再休息一會兒,”華夕菀按著他的肩,讓他躺回被子裡,“今天不能再沐浴,等你痊癒後才可以,知道嗎?”

    晏晉丘在被窩裡只露出一顆腦袋,乖乖的點頭。

    對他的配合非常滿意,華夕菀點了點頭,“睡吧,我在旁邊陪著你。”

    晏晉丘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竟然真的閉上眼睛慢慢睡了過去,或許是因為有人願意真心陪著他,也或許是因為他生病體弱,這一覺他睡得很好,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從床上坐起身,見旁邊軟榻上鋪著厚厚的墊子,華夕菀正躺在上面,一頭青絲傾瀉而下,髮梢已經垂落在地,滿室靜好。

    披上外套,他走到窗戶旁,推開窗戶,發現外面還下著霧,朦朦朧朧的恍若仙境。

    “你醒了?”華夕菀揉著眼睛醒來,看到窗外的景緻,“好大的霧。”

    外外間候著的丫鬟們聽到屋內傳來動靜,請安後便端著洗漱用的東西魚貫而入,兩人洗漱後換好乾淨的衣服,華夕菀見晏晉丘恢復了平時精神飽滿的樣子,打著哈欠道:“明明是你在生病,怎麼瞧著倒像是我生病似的。”

    昨天下午宮裡那三位都讓人送了補藥到王府,那架勢差點讓她以為晏晉丘不是小小的風寒,而是一場大病似的。

    晏晉丘見華夕菀眉宇間還帶著倦色,知道她為了照顧自己沒有休息好,便道:“等下吃完早膳,再休息一會吧。”

    “嗯,”華夕菀點頭,覺得這個主意很好。

    因為晏晉丘已經痊癒,他的早膳終於變成了瘦肉粥,還配了幾道小菜,剛吃完飯,就聽到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華夕菀想要補眠的打算也破滅了。

    “王爺,王妃,端和公主府今日一早哭聲震天,駙馬爺沒了。”木通見華夕菀臉色有些驚訝,便道,“聽說是昨夜二更過後沒的。”

    相比於端和公主在京城裡的張揚,這位端和駙馬低調許多,平時京城裡不管有什麼大小事,這位駙馬爺都不愛湊熱鬧。因為端和公主在公主府裡養著好些清俊的小廝,甚至有人在背後嘲笑這位駙馬戴綠帽子,不過也沒見這位駙馬爺有什麼反應,仍舊悠閒的過日子。這麼一個心寬的人,突然就沒了,說出去誰信?

    “最近這日子可真不太平。”華夕菀皺了皺眉,她與晏晉丘成婚後,京城裡出了不少的事,好像從張家公子命案發生後,京城裡就屢屢出現不太平的事情,就連太子都在這場繼位鬥爭中把命給玩沒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陷進這場奪位戰中。

    晏晉丘伸手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別怕。”

    華夕菀對他笑了笑,然後道:“以後你出門,記得多帶些侍衛,反正你現在是親王,多帶些侍衛在身邊,也壞不了規矩。”

    “好。”晏晉丘笑著應下,“現在情況不明,我去公主府走一趟,你手臂傷重,暫時不用出現。”

    做戲要做全套,更何況華夕菀手臂上的傷確實不輕,他也捨不得她去公主府走這一趟。

    華夕菀也明白晏晉丘的想法,就答應了下來。半個時辰後,等她剛躺回床上,就聽下人來報,說是大理寺少卿張厚以及刑部胡侍郎求見。

    她只好從床上爬起來穿衣上妝,趁紫衫給她綰髮時,她有些疑惑的道:“這位張少卿不是因為引得皇上大怒麼,怎麼還在大理寺任少卿一職?”

    “奴婢也不清楚,”紫衫皺了皺眉,“奴婢聽木公公說過,好像是因為外面很多人稱讚張少卿大公無私,不畏強權,皇上看中他的品性,所以就繼續留用。”

    啟隆帝是不想留下一個昏庸名聲而已,面上雖然稱讚張厚,不知道心底把此人恨成了什麼模樣。世家中不少人知道皇帝這個心思,這種手段也只能偏偏那些不懂政治的書生罷了。

    張厚坐在王府前殿側廳,接過下人呈上的茶,藉著喝茶的動作觀察了一下側廳裡的擺設,只覺得一股文雅之氣撲面而來,讓他一眼便覺得,這個府中的主人好雅物。

    “張少卿請稍待,王妃隨後就到。”一個身著藍色袍子的太監語氣十分客氣,“讓您久等了。”

    “哪裡,是在下打擾了,”張厚對這個太監禮貌一笑,他雖然不認識這個太監,但是從對方身上的布料可以看出,這個太監在王府中至少是個管事的地位。

    隨他一道來的大理寺主簿小心翼翼的坐著,時不時小心的朝門口望一眼,心裡卻暗暗叫苦,最近一段時日京城也不知撞了什麼邪氣,三天兩頭都要鬧出事,弄得他們大理寺還有刑部的人整日沒安寧日子過。

    刑部的胡侍郎也是負責顯王妃遇刺一案的,他自己心裡很清楚,這個案子最後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找個替死鬼。實際上這個刺殺事件出來,大家心裡都清楚與爭奪儲位有關,可是誰也不能這麼說,也不敢隨意亂查,那麼就只能推一個顯王府以及其他相關人都滿意的替死鬼出來。

    但是不管結果怎麼樣,該要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這顯王妃傷了也快有四五日了,應該能見外客了吧。

    “諸位大人,王妃到了。”之前那個藍袍太監不久後又走了回來,匯報過這句話後,就老老實實的俯首站在旁邊。

    在座諸人都齊齊起身,不多時就見身著素色青竹曳地裙的顯王妃出現,他們忙拱手道:“下官見過王妃。”

    “讓諸位大人久等了,快快免禮,”華夕菀扶著紫衫的手在上首坐下,見這幾個人還站著,便道,“請坐。”

    大理寺主簿只聽​​說過顯王妃美貌傾城,但不曾見過,今日一見真容,竟是什麼形容詞也想不出來,只覺得顯王能娶到如此絕色,當真是艷福不淺。

    “不知諸位大人今日所來,是為了何事?”華夕菀讓下人給這幾人換了新茶,面上帶笑道,“能幫忙的,我們顯王府一定盡量配合諸位。”

    張厚見顯王妃面色蒼白,左手的手臂也不自然的彎曲著,知道她重傷未癒,便起身拱手道:“今日打擾王妃休養,實在是萬分無奈。但是為了盡量找出刺客的幕後指使,還請王妃能仔細講訴一下事情的經過。”

    “原來如此,”華夕菀露出恍然的神色,勉強笑道,“諸位大人為了這事奔波,我這個當事人講講事情經過也是應該的。”

    在座諸人見顯王妃雖然面上帶笑,但可能是想起了當日之事,眼中仍舊帶著些掩飾不住的驚懼。

    胡侍郎嘆息一聲,可憐顯王妃如此弱女子,竟受如此驚嚇,都過了好幾日,想起當日還會如此,可見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1:08 PM

第76章 真假心思

    寬闊的側殿放著上好的銀絲炭暖爐,只有熱氣沒有嗆人的煙塵,侍立的丫鬟嬤嬤們皆閉氣凝神,埋首不語,處處透著王府的威嚴。

    顯王妃語速有些慢,可是在座諸人誰也不敢催促,胡侍郎小心翼翼的從袖子裡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際的汗,心下想,這側殿裡的暖爐是不是擺得多了一點,他抬頭見顯王妃面色蒼白,憶起氣血不足的人十分畏寒,心中對顯王妃受傷事實幾乎是百分之百相信了。

    “前些日子因為臨平郡主……臨平縣主來鄙府做客,我與她有些觀點不合,所以有了些口角,之後幾日便一直愧疚不安。當日我因心中煩悶,便不免發作了兩句,讓伺候的人都退下了。”華夕菀捧著茶盞的力道重了幾分,“後來兩個自小便在我跟前伺候的丫鬟大著膽子進來勸慰我,結果她們兩人剛進門不到片刻,就有太監來匯報,說是王爺有東西要交給我,我信以為真,便讓他進了門。誰……誰知道進來的不僅僅是這個太監,還有一個跟在他身後的小廝,我身邊的丫鬟察覺不對勁,便起了警惕之意,甚是還眼疾手快的用手邊的一隻花瓶朝那個太監砸去。小廝這個時候突然暴起,舉起刀就要傷人性命……”

    華夕菀端著的茶杯顫抖著,她抬頭朝座下幾人苦笑:“後面的情景實在太亂,我現在也說不清細節,只記得我兩個侍女大聲叫著有刺客,若不是兩個侍女忠心護我,我今日怕是不能坐在此處了。”

    “讓王妃受驚了,此事下官等人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胡侍郎也算是辦案多年的人,所以顯王妃此番舉動在他看來再正常不過,前段時間臨平縣主與顯王妃有口角之爭他也有所耳聞,聽說臨平縣主甚至指著顯王妃的鼻子罵禍水,讓顯王夫婦十分沒臉,幸而顯王大度,還在朝堂之上為臨平縣主求情。遇到臨平縣主這樣的姑子,也難怪顯王妃心中不快了。

    “勞煩諸位大人了,近來京城裡事務繁多,因我之事還累得諸位大人奔波,實在讓我心裡十分過不去,”華夕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做出一副儘管處於驚嚇但仍舊維持著王妃風度的貴婦,“所以在這裡先跟諸位大人道謝了。”

    “不敢不敢,這都是下官等本職所在,”誰都喜歡客氣溫和的人,胡侍郎也不例外,他原本擔心以顯王妃的美貌與地位,一定會是個高高在上十分難以相處的女人,誰知道這麼簡短幾句談話,他才發現自己之前的猜測錯得離譜,有此等容貌有溫和的女人,得到顯王獨愛,實在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下官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王妃准許。”

    “胡大人請說。”

    “不知下官等人是否能與王妃您的兩位侍女問些簡短的問題。”這是他們辦案的規矩,雖然很多時候在貴族中形同虛設,但他還是要按例多問幾句。

    “諸位大人辦案職責所在,我倒是沒有反對的意思,只是我的兩位侍女都是不怎麼見外客的姑娘,若是幾位大人不介意有其他嬤嬤在場的話,我就讓嬤嬤給你們帶路。”

    “應該的,應該的,”胡侍郎聞言後,對華夕菀的印象更好,能細心顧及兩個侍女名聲的王妃,難怪能得到侍女們這般忠心。這兩個侍女都是未嫁之女,平日若是在外面見面倒是尚可,這貿貿然去人家休息的房間,沒有其他人在場,確實很不妥當。

    見到兩個受傷的侍女,胡侍郎就見這兩個侍女身邊有幾個小丫鬟伺候,屋子裡的擺設也十分講究,可見這兩個侍女在王府下人中的地位不低。

    簡短問了幾個問題,回答得內容與顯王妃所說差不多,只是因為角度不同,看問題的關注點也有些不同,倒顯得他們說的話很真實。

    事情辦完後,幾人被王府的下人客氣的送到門外,胡侍郎對張厚道:“張少卿,不知此案你有何心得?”最近連連出事,他們刑部與大理寺幾乎日日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所以相比之下,顯王府沒有出現人命事件,他領到這件案子,已經能算得上是鬆口氣了,總比今天早上去查端和駙馬暴斃的同僚好。

    在皇家,所謂暴斃就是別人死就死了,你別多事亂問的意思,所以領到這個差事的人,那都是要昧著良心順著皇家意思來的,這還要期盼駙馬家的人膽子夠小,不敢有不滿,如果遇到暴脾氣,遷怒到定案之人頭上,那可就真是倒霉了。

    張厚把視線從顯王府門口的石獅子上面收回來,想了想便道:“此案難度甚大,加之行刺之人已經伏誅,要查出背後指使者很難。”他沒有提那個小廝打扮的刺客身上帶著傷痕,十根手指上有七個指甲本硬生生的拔出,腳趾更是被碾碎五個,說明此人曾經受過刑罰。

    “可不是如此,”胡侍郎嘆息一聲,“只可惜顯王妃如此女子,竟是因為歹人受如此嚴重的傷,實在是可惡。”

    “嗯。”張厚想起曾經顯王妃坐在馬車裡的樣子,眉梢微動,“幸而……”

    “諸位大人,這是打哪來?”略有些尖細但不會讓人覺得難聽的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張厚回頭見是顯王身邊的近侍木通,便見禮道,“剛剛叨擾了貴府。”

    木通側身微微避開這個禮,隨即還了一個大禮,繼而歎息一聲道:“諸位大人可要細細查案,定不能放過那背後的歹人,這幾日王妃精神頭一直不好,太醫只說受驚過度,開了寧神的藥方子也不管用,可是愁煞王爺了。”

    “一定,一定,請木總管放心,”胡侍郎笑著應下,見木通在這種寒冷天氣下還跑得滿頭是汗,便語帶關切道,“木總管為何如此步履匆忙?”

    “替王爺跑些腿罷了,”木通對胡侍郎客套一笑,只是眼中卻沒有笑意。

    胡侍郎意識到自己這話問得不妥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打探王爺行蹤呢。所以當即便閉上嘴,不再多話,朝木通拱了拱手,便找個理由離開了。

    胡侍郎帶著刑部的人走了,木通笑瞇瞇看著他的背影一會兒後,轉頭看向張厚:“張大人可還有什麼要事?”

    “聽聞靈芝、柏子仁、酸棗皆是安神好物,木總管不如試試,”張厚客氣道,“在下告辭。”

    木通淡笑著作揖:“張大人慢走。”

    目送著張厚離開,木​​通眉頭微皺,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小太監:“這外面的官員,不管官大官小,都要客氣著,別讓外人給王爺加一個縱容奴才的名聲。”

    “是。”小太監恭恭敬敬的稱是。

    “這若是遇到不長眼睛的,有的是方法收拾,當場發作是最末的手段,我們只是伺候主子的閹人,可比不得這些穿著官袍的大人們。”

    小太監頭埋得更低:“多謝師傅指導,徒弟知曉了。”

    “嗯。”木通滿意的點了點頭。

    端和公主府裡,晏晉丘與其他幾位來弔唁的皇室坐在一間屋子裡,屋子裡的氣氛十分凝重,儘管大多人心中並不那麼難過,但是氣氛卻凝造得十足。

    晏伯益雖然在官員中非常受歡迎,但是近支皇室對他的態度卻是一般,這些近支宗室們反而更喜歡風度翩翩,貴氣逼人的晏晉丘,在他們心中,晏晉丘更符合皇室子弟的形象,晏伯益這樣的,在他們眼裡有些假正經的味道。

    “顯王,不知顯王妃的傷勢如何了?”一位王室郡王道,“慕後主使者可查出來了?”

    “傷勢好了些,只是這次傷了元氣,怕是要養些時日才能恢復過來,”晏晉丘嘆口氣,“背後主使十分小心,要查出來只怕難上加難。”

    “這種人實在太可恨了。”這個郡王低聲罵了一句,略勸了晏晉丘兩句,便不再多話,畢竟端和駙馬剛去,即便他們都知道端和公主對這位駙馬不見得有多真心,但是他們臉上卻不能真的表露出來。

    晏伯益聽出這話有針對自己之意,面色半點不變,端著茶杯緩緩喝了一口,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晏晉丘,隨即垂下眼眸看杯中略有些苦澀的茶水。

    因為不是駙馬出殯的日子,作為同輩,大家也沒有一直守著,上了香後,就陸陸續續離開了公主府。晏伯益剛回到王府,就見近侍清河神情有些複雜的上前道:“郡王爺,剛才西苑的下人來報,徐側妃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晏伯益頓時皺起眉頭,這個孩子來的時機可真不巧,雖然懷上的時間是在太子薨逝之前,但是現在駙馬與太子都沒了,他府中就馬上傳出侍妾有身孕的事情,這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半晌後,他嘆息一聲道:“太醫診斷錯誤了,徐側妃只是月事不穩而已。”

    清河低下頭道:“小的知道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1:16 PM

第77章 承諾

    因為京城中近來頻頻出事,所以盛郡王府裡面一位不起眼的側妃被送到別院養病,在其他人眼裡就太不值得一提了。

    皇帝安插在盛郡王府的探子也沒查出什麼來,只知道當天有大夫來給這位側妃把脈,當天晚上徐側妃就被送到了別莊,理由是盛郡王妃身子弱,重病的徐側妃不適合再住在王府,以免過了病氣給盛郡王妃。

    很多人把這事當成了盛郡王妃對付小妾的手段,但是華夕菀聽說後,卻覺得有些可疑。侯氏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向來賢名在外,她如果有心要對付一個妾侍,怎麼會用如此低劣的手段?以侯氏的性子,這種情況下她只會讓大夫小心照顧徐​​側妃,而不是把徐側妃直接攆到別莊。

    不是侯氏的主意,那麼下這個決定的人就只能是盛郡王,侯氏不過是給他背了黑鍋而已。可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會讓晏伯益連夜把身邊的女人送到別莊?

    華夕菀想了想,就把心底的懷疑告訴給了晏晉丘:“侯氏絕對不是如此行事的人。”

    “你覺得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麼?”晏晉丘遞給她一塊用銀簽戳著的水果,盤著腿坐在華夕菀身邊,悠閒的翻了一頁書。沒錯,他們兩人正窩在軟榻上,腿上蓋著暖融融的毯子,面前還擺著放著果盤的床上小木桌,日子過得簡直不要太愜意。

    華夕菀懶得伸手去接,乾脆把腦袋湊過去,就著晏晉丘的手咬了一口,然後皺著眉道:“難道是這個徐側妃做了什麼犯忌諱的事情?”

    “如果她膽子真有這麼大,那麼晏伯益就不是送她去別院,而是直接讓她沒命。”晏晉丘見華夕菀不願意伸手接,只好舉著讓她吃完,然後給自己戳了一塊哢擦著開吃。

    站在角落裡的木通一次次的在心中嘆息,王爺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曾經的王爺,就算是私下里,也是個十分講究的男人,可現在……

    世人皆說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誠不欺我啊。

    木通抹了一把臉,讓自己再往角落裡退了退,總覺得這種情況下,誰站在旁邊都顯得很多餘。

    “那是什麼原因?”華夕菀懷疑盛郡王府裡是有晏晉丘安排的探子,不過她無心去管這種閒事,有些事情她知道個結果就好。

    “你有沒有想過是因為這位側妃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那是好事……”華夕菀瞬間反應過來,如果是平時,對於一個側妃來說有身孕肯定是好事,可現在這個關頭,懷上孩子就不是那麼妙了。

    想到這裡,她心里頓時一陣噁心,連手裡的書也看不下去了,皺眉道:“虎毒不食子,如果他不想讓這個孩子影響他,大可以把人隨便送往哪兒,總不能就讓這個孩子胎死腹中。”

    “以他的野心,是不會容許半點意外的,只有這個身孕完完全全不存在才符合他的選擇,”晏伯益把晏晉丘當成對手,晏晉丘對他當然不會是一無所知,所以晏伯益是什麼樣的性格,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等他登上大位,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兒女又怎麼會缺。”

    華夕菀眉梢微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至於晏伯益這個人,在她心裡更是討厭到極點,她打了個哈欠:“明日便是端和駙馬出殯下葬的日子,祭台所需之物已經全部打點好,只是我讓下人準備了兩類,一類隆重些,一類是以駙馬品級照著規矩來,明天擺哪一種合適?”

    “端和駙馬莫名暴斃,是為不吉,年關剛過不久,上元未至,不宜太過隆重,按規矩擺就行,”晏晉丘話說得很委婉,不過華夕菀心裡很清楚,這事與皇帝一家子脫不了關係,所以他們不能跟皇帝對著幹,按規矩辦事,既不顯得涼薄,也不會招惹皇帝不快。

    到了第二天端和駙馬下葬之日,葬禮果然是按著駙馬品級來,雖不寒酸,但也沒有加恩,路上各府擺的祭台也大多很低調,甚至還有些人擺得十分寒酸,一看就知道只是敷衍了事。

    端和公主年幼的兒子捧著靈位,眼眶發紅的走在前方,視線掃過一個個敷衍了事的祭台,眼眶更紅,卻咬緊了牙關不讓眼淚掉下來。

    “顯王府祭奠亡靈!”

    年幼的孩子聽到這句話,停下腳步,視線落到顯王府比起別家明顯配得上駙馬身份的祭台,以及祭台後穿著麻衣抹淚跪送靈柩哭靈人,鞠躬表示感謝後,才繼續往前走。

    身後是哭靈人哀泣的哭聲,他茫然的看著前方,疼愛的父親去了,偌大的公主府竟讓他覺得寒冷,日後還有誰抱著他讀書習字,還有誰給他講做人的道理?

    冥紙滿天飛舞,小小的孩子終於在哭靈人的哭聲中,抱著靈牌落下淚。

    端和駙馬的葬禮舉行得很匆忙,只在家裡停靈三天就下了葬,京城裡都是見高踩低的人,所以祭台方面難免應付,只可惜他們卻忘了這位駙馬還有個兒子,他們所作所為,這個孩子只怕會深深的記著。

    端和駙馬死亡原因仵作查出來了,對外宣稱是氣血上湧,突發急症,實乃意外,所以大傢伙也不用再多想,再多話就要得罪皇帝了。

    此事就這麼揭過了,端和公主沒了駙馬,又死了弟弟,所以近來也不怎麼出府,偶爾出府也只是進宮陪伴皇后,別的地方是一概不去的。

    但是接連死了好幾個人,啟隆二十九年春的上元節也格外的冷清,往年十分熱鬧的花燈會也比往年顯得蕭條,少了好些王孫公子的身影,但這並不影響普通老百姓過日子,沿街叫賣花燈各種小吃食的,熱鬧得不行,時不時還有小孩子提著各種動物花燈跑來跑去,增添了不少歡樂的氣氛。

    各世家貴族家裡雖然在這日掛上了一些漂亮的花燈,但卻顯得低調不少,不想去招惹死了兒子的皇帝與皇后。

    好在皇帝與皇后雖然心裡十分憋悶,但還記得給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世家貴族賞賜花燈下來,表面上還是做到了君臣同樂。

    顯王府也得到了兩盞賞下來的宮燈,燈罩用上好的綢緞製成,上面畫著吉祥的富貴花開圖,雖然無一不精緻,但缺了幾分趣味。華夕菀看了一眼,就讓人收起來了,上面賞下來的東西雖然不能隨意損壞,但是讓人小心收撿起來總是沒錯的。

    不僅帝后賞了東西下來,太后老人家也湊了個熱鬧,讓人送了一盞童子抱魚荷花燈下來,這盞燈做得很精緻,寓意也好,只是裡面的含義華夕菀卻不想多想。

    她還要等幾個月才滿十七歲,不想這麼早就跟自己身體過不去。優生優育,是對自己也是對孩子負責。

    幸好晏晉丘也不那麼急著要孩子,不然她想要達到目的,還要費不少心思。

    “怎麼看著花燈發呆?”晏晉丘進屋,見華夕菀視線一直落在桌上的童子抱魚蓮花燈上,以為她想要孩子了,便道,“想要孩子了?”

    華夕菀抬頭看他,這個誤會是不是有些大?

    “先別想這麼多,”因為真心想與華夕菀過一輩子,所以晏晉丘捨不得她小小年紀就遭罪,“你現在還小,我們可以等你年滿十八歲以後,再考慮這個事。你放心,顯王府只會有我們的孩子,再無別人。”

    晏晉丘這是向她承諾不會讓別的女人給他生孩子?

    以為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晏晉丘做到她旁邊,把她抱進自己懷裡,解釋道:“我不是不喜歡孩子,只是擔心你太早有孕會損傷身體元氣,你年幼時又受過寒,這兩年先多養養身體,到時候我才放心,你懂嗎?”

    華夕菀點了點頭:“我明白。”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晏晉丘願意為她做到這個地步,確實是非常難得了,要知道以晏晉丘的野心,膝下多一個兒子,對他爭奪那個位置更為有利,可是他偏偏願意放棄這個籌碼,讓她養兩年身體後,再備孕生孩子。

    其實在當今,一個男人能做到這一步,其實已經很不錯了。即便是她上輩子生活的那個年代,也有不少男人為了讓自己老婆生個兒子各種折騰,更別提當今十分看重子嗣傳承,晏晉丘還願意做出這個選擇。

    “晉丘,謝謝你,”華夕菀釋然一笑,伸手攬住晏晉丘的脖子,語帶笑意道,“我贊同你的想法,不過我的身體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差。”當年她為了救華楚雨掉進水池後,身體就不太好,她那對父母為了讓她養好身體,每年開春都要送她到將軍府去學些強身健體的功夫,所以這些年她不僅身體沒毛病,相反還非常不錯。

    晏晉丘想起被華夕菀踹斷的假山石,乾咳一聲道:“我知道,不過女人生孩子,那就是一腳踩在生門,一腳踩在鬼門關,我……不放心。”

    華夕菀心頭微顫,把頭倚在晏晉丘的胸口,沉默不言。

    兩人靜靜相擁,滿室靜謐,無限美好。

    木通退出房間,轉身掩好門,心中卻震驚萬分,王爺竟要為王妃做到如此地步,這讓見慣王爺狠辣一面的他簡直不敢置信。

    私下里王爺與王妃面前的王爺,就像是兩個人,前者心狠手辣,後者溫柔似水,但偏偏這兩種表現,又讓他有種詭異的和諧之感。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1:25 PM

第78章 太后心思

    上元節過後,京城裡的眾人漸漸從端和駙馬和太子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誰生誰死對他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寧的日子不要被打破。

    而皇帝想要追封太子的旨意最終也沒能下達,因為太子生前私德太過敗壞,無才無德,實在不能破格被啟隆帝這個父親追封,除非還未出生的皇太孫日後能力辯群臣,這位荒唐的太子大概還有可能被追封為皇帝。

    太子在朱雀殿整整停靈三十日,不斷有各大道觀的道士來給太子做法,最後太子以封號誠下葬,雖然眾人誠這個字給太子有些浪費,但人都已經死了,皇帝又已經讓步,他們也就不想為了一個封號與皇帝天天爭吵。

    太子下葬後不久,皇帝便開始對后宮感興趣起來,甚至還有廣納選女入宮的念頭,不過只是略提了幾句後,第二天便歇了這個心思,讓朝中一些家中有女兒的大臣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雖然有人好奇皇帝怎麼一夜之間換了主意,但都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人,皇帝既然不提,他們也都全部裝作沒有聽見。

    太子妃靜靜靠窗坐著,她看了眼身後幾個神情肅穆的嬤嬤,神情間帶著些厭煩:“你們都退下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請太子妃恕罪,奴婢等受命貼身保護您,請您諒解,”領頭的嬤嬤態度小心,語氣恭敬,但卻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皇上讓你們保護本宮,沒有說讓你們監視本宮,”太子妃只覺得自己心頭無名火起,揮袖便把面前的養身湯推到地上,見到細瓷白盅被砸壞,她心裡升起一種快意,“你們給我滾!”

    幾個嬤嬤見她心神不穩,擔心她動怒傷了腹中胎兒,只好七手八腳撿起地上的碎瓷片,然後匆匆的退出門。

    等滿屋子的人終於全部退了出去,太子妃捂著臉無聲哭了起來。她想起當年與太子剛成親的時光,想起太子沉迷女色的樣子,想起前些日子太子從天牢中出來後,得知她有身孕時狂喜的模樣。

    太子是知道他的身體因為好女色有些虛弱,讓女子受孕有些艱難,所以在得知她有孕後,才會那麼的高興。

    可是只有她心裡清楚,她腹中的這個孩子,跟太子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手輕輕撫著已經隆起的小腹,她怎麼也無法忘記,送太子下葬時,皇后看她的眼神。

    她明白,皇后一定是知道她腹中胎兒不是太子的了,可是她現在早已經身不由己,太子也好,皇后也好,她能做的就只有默默承受,等待孩子出生的那一刻。

    可是她的命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當初沒有嫁到皇室,她又何必遇到如此難堪的事情,又何必年紀輕輕成為一名年輕的寡婦?

    也許她特別希望腹中的孩子是個女孩,只有這樣,才能保證這個孩子能安穩的長大。因為,有太多雙眼看著她腹中的這個胎兒,多得讓她有些害怕。

    太子妃越想越覺得害怕,連自己的掌心被無意識的掐出血來都沒有察覺。

    “太子妃。”門外響起太子妃近身侍女的聲音,她坐起身,擦去臉上眼淚,“進來。”

    近身侍女走進來後,察覺到太子妃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但是她沒有多問,反而裝作什麼都沒察覺到般:“奴婢聽說了一個消息。”

    “什麼?”儘管太子妃不喜歡算計,但是她如今站在這個位置上,只有選擇先下手為強。

    “前幾日太后與幾位命婦閒聊,話裡談及顯王妃,似乎對她成婚一年還沒有半點消息有些不滿,”貼身婢女壓低聲音道,“甚至在昨日賜下一些養身的補藥給顯王妃,這是在暗示她早些生孩子。”

    雖然立場不同,但是太子妃對華夕菀頗為欣賞,加上她的娘家與華家定了親,她並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可是現在太后急著讓華夕菀生孩子,只怕是想增加顯王奪位的籌碼,偏偏華夕菀的肚子不爭氣,太后一急便出了一個不算高明的方法。

    且不說華夕菀現在年歲還小,便說華夕菀現在已經雙九年華,太后也不該做得如此明顯,這讓別人怎麼看皇家?人家小兩口感情甚篤,這太后作為祖母,反而只急著讓人生孩子,便是真的心機,姿態也略難看了些。

    “太后此舉,豈不是讓顯王妃受了委屈?”太子妃略略挑眉,顯王有多喜歡顯王妃,她是親眼瞧見過的,太后此舉定會引得顯王妃不快,這顯王夾在太后與顯王妃中間,多多少少會與太后起隔閡,這對她來說,倒不是什麼壞事。

    “太后她老人家關心晚輩是應該的,我們不需置喙。”太子妃淡淡道,“盛郡王妃那裡我們的人要盯緊些。”她最大的敵人不是顯王,而是那位看似端正無私的盛郡王。

    顯王府的下人從昨天開始,就變得格外的小心翼翼,因為他們聽說太后對他們家王妃似乎有不滿,王妃平日受盡王爺寵愛,若是因為此事心情不好,遭罪的不還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

    一些有姿色的丫鬟在心裡暗暗高興,太后老人家對王妃不滿,也就代表著王爺有可能礙於太后的情面而決定納妾,她們豈不是有機會了?

    華夕菀翻看著太后賞下來的禮單,皆是什麼人參當歸阿膠等滋陰補血的大補之藥,她喝了一口人參養身茶,對身邊的橙秋道:“太后老人家對我真好,這些都是藥中精品,有錢也難得。”

    橙秋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答話,她雖為王妃近身侍女,但她畢竟不是王妃從侯府帶來的,在王妃面前也不如其他三位姐姐得用,所以伺候的時候就越發小心謹慎,唯恐惹得王妃不滿。

    太后娘娘突然的這種舉動,對王妃來說不是什麼好事,萬一像盛郡王那樣納側妃進來,那這王府不知要發生多少糟心的事情。

    華夕菀見橙秋小心翼翼的模樣,擺了擺手道:“把東西都收起來。”橙秋雖然踏實穩重,但她還是比較喜歡用白夏等三人,大概是這三個人更能察言觀色。

    太后的寢宮中,晏晉丘跪在太后面前道:“祖母,請您收回懿旨,華氏至今無子,並不是她的問題,而是孫兒現在不想要孩子。”

    “你對顯王妃便如此情根深種?”太后沒有想到自己養大的孩子竟然真的成了一個癡情種子,她對華夕並沒有什麼不滿,可是卻不容許晏晉丘真的成為一顆癡情種子,“再說,你現在已經有二十歲了,膝下一男半女都沒有,像什麼話?”

    “現在時局不穩,孫兒不敢拿孩子冒險,”晏晉丘語帶悲戚,“孫兒也很想要孩子,可是現在並不是要孩子最好的時機。”

    太后頓時恍然,現在朝中黨派鬥爭激烈,便是太子妃腹中的那個,有皇帝護著,都無法保證能平安出生,更別提一個王府中的胎兒。

    “祖母,您還記得孫兒六歲那年嗎?”晏晉丘抬頭看著太后,眼中帶著些孺慕與懷念。

    太后一怔,開始回想當年。

    “當年不知有誰在背後嚼舌根,說孫兒並不是您的親孫子,您撫養孫兒只不過為了膈應皇后娘娘,孫兒大怒發作了那幾個下人。因為孫兒知道,即便孫兒不是您的親孫子,但是您待孫兒的心意已經勝似親孫。”晏晉丘眼眶微紅,“那天夜裡孫兒就在想,父王是您的親生兒子便好了,那樣也就不會有人在背後說那些不著邊際的閒話。”

    “華氏與孫兒乃是結髮夫妻,我想讓她兒孫滿堂,想她有自己的兒子孫子,也不用像我母親那樣,因為那些妾侍而抑鬱而終。”晏晉丘跪行幾步,把頭輕輕靠在太后膝蓋前,“皇祖父與父王讓自己女人遭了這番罪,孫兒不想再讓自己的女人也嘗試一場。孫兒無能,只能以華氏來彌補心中的遺憾。”說到此處,晏晉丘已經哽咽不成語。

    太后怔忪良久,伸手觸著晏晉丘的發頂,語氣微顫道:“哀家竟不知你竟有如此赤子之心。哀家不得先帝愛重,膝下無緣一子,能撫育你成長,也算是圓了哀家心中的遺憾,你能明白哀家與你母親當年的苦處,倒也不枉當年你母親用盡手段護住你。”太后回憶起當年,開始說起以往的小事,心中感慨這些年沒有白養晏晉丘這個孩子。

    晏晉丘雙肩微微顫抖,極力讓自己語氣聽起來正常一些:“是孫兒無能,不能讓你們隨心所欲的過日子。”

    “總有機會的。”太后極其溫柔的拍拍晏晉丘的頭頂,有些疲倦的揉著額際道,“你家那個實則也是個不錯的,既然你不願意納妾,哀家也不逼你。孩子暫時不要便不要吧,只要你心裡有數就行。”

    見太后面色疲倦,晏晉丘識趣的行禮告退,等出了宮坐上回王府的馬車後,他臉上的孺慕之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年太后為了保證他這個孫子對她足夠孝順,用了不少的手段,就連他的母親早逝,背後也有太后的手腳。以為沒了母親,父親又寵愛妾侍,他就會對她這個祖母格外孺慕親近?

    太后想藉著他以及顯王府的勢力挾制皇帝,以保證她太后的尊貴而已。現如今,太后想要的,是受帝王真心尊重的太皇太后。

    帝位他想要,可是他並沒有打算委屈身邊唯一的女人,來走一條不知道結果的捷徑。

    有些東西,不是犧牲一個女人就能得到的。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1:30 PM

第79章 喜愛的心

    待晏晉丘離開以後,太后身邊的嬤嬤才捧著養身茶出來道:“顯王殿下如此純善,怎能替娘娘您達成目標?”

    “純善才好,如果他像晏伯益那種冷情冷性的人,哀家還真不敢捧著他,”太后接過茶輕啜一口,眼中帶著滿意,“有弱點的人,才更好掌握。”

    “還是太后娘娘您棋高一著,早早就探聽到顯王妃姿色不俗,想盡辦法促成顯王與顯王妃這對神仙眷侶,如今二人果真情深似海,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嬤嬤語帶敬仰與讚嘆,“您真是神機妙算。”

    “義安候府雖然治家森嚴,但也算不上水潑不進,”太后被嬤嬤捧著,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好好一個閨女,不是養在將軍府就是養在侯府,做出一副不能見人的樣子,偏偏還任由別人討論,這義安候府就算是厚道人家,也不該是如此大度。所以這其中必定有因,果不出哀家所料,這位義安候府嫡女不僅不是無鹽女,反而是容貌傾城。哀家前些年就暗中打探過了,華氏不愛庶務,為人十分懶散,偏偏有副勾人的嗓子與容貌,這樣的女人嫁到哪家,都會是煉鋼的繞指柔。顯王有這樣的一位王妃,日後就算登基,也會失卻鬥志。有這樣一個皇帝,對哀家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對於太后來說,不管是太子還是盛郡王其中哪一個登基,對她都不是什麼好事。太子昏庸,又有生母,如果登基成功,后宮哪還有她這個太皇太后的立足之地。盛郡王手段太過狠辣,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這樣一個皇帝,她也不能指望他能孝敬自己。

    唯有顯王在她膝下長大,對她有孺慕之情,又偏好詩文書畫,雖懂些算計,但卻不是狠辣之輩,反而十分重情誼,這樣一個孫子登基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選擇。

    嬤嬤見太后陷入沉思,默默的退到一旁,謹慎的態度全然看不出剛才對顯王好奇的態度。

    華夕菀睡了一覺起來,發現身邊有道黑影,看清是晏晉丘後,她從床上坐起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晏晉丘放下手中的書,從架子上取下一件外衫披在她身上,“這兩日讓你受委屈了,日後太后不會再用這種事情來為難你了。”

    華夕菀拽著衣襟的手微頓,看著晏晉丘平靜的臉頰:“你跟太后說了什麼?”

    “沒什麼,這些糟心事你不用管,”伸手在她柔順的髮間揉了揉,晏晉丘面上露出幾絲笑意:“晚膳我已經叫廚房的人備好了,你先起床陪我在院子裡走一走,才好開了胃口吃飯。”

    “好。”華夕菀不知道晏晉丘用了什麼手段讓太后收手,但她也不想太費神去想這些事情,換好簡單的裙衫,略洗漱完隨意綰一個髮髻後,她便與晏晉丘並肩出了房門。

    院子裡的一些樹木植物已經結了小小的花骨朵,看起來比冬季多了不少生機,華夕菀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抬頭看了眼湛藍的天空,轉頭對晏晉丘道:“是不是站得越高,看得景色就越美?”

    “如果只有一個人賞景,再美的景色最後也只是寂寞,但若有一知心人陪伴,便是景色沒有那麼怡人,也是人生的享受,”晏晉丘牽住華夕菀的手,語氣溫和道,“景色美不美,不過是看賞景人的心情而已。”

    華夕菀聞言一笑,“可惜有時候不是知心人與美景兼得,人生總有地方不會那麼完美。”

    “沒有試過又怎麼知道不可能?”晏晉丘笑著道,“有些事只有試過,才不會有遺憾。”

    華夕菀默默無言,這傢伙是在給自己灌心靈雞湯吧?而且這碗雞湯以前好像被他灌過,他就這麼擔心自己不跟他踏實過日子?

    “你說得對。”華夕菀覺得自己這麼耐心的哄一個男人,也挺不容易的。

    果然,聽到華夕菀這句話後,晏晉丘臉上的笑意變得柔和了好幾分,牽著華夕菀的手也多了一分力道。

    兩人在院子裡慢慢走著,氣氛正好之時,角落裡突然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華夕菀回首看去,只見青石小路盡頭,跪著一個綠衣丫鬟,她面前還有摔碎的茶盞,升騰的熱氣形成裊裊白煙,讓這個跪在地上的丫鬟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

    華夕菀見狀,嘴角露出幾分笑意,慵懶道:“你是在哪伺候的,怎麼如此不小心?”既然對方想做小白蓮,善良的她當然要做一位跋扈王妃才能不浪費對方的一番心思。

    “王妃恕罪,奴婢是茶水房的下人,不小心摔跤驚了王妃,求您恕罪。”還不等華夕菀說什麼,這個綠衣丫鬟便以首觸地,恭恭敬敬的行出跪拜大禮,烏黑的髮辮垂在脖間旁,只讓人覺得青絲雪膚,說不出地好看。

    瞥了眼身邊面無表情的晏晉丘,華夕菀微微抬起下巴:“抬起頭來。”

    柳眉鳳眼臉蛋精緻,再加上那一身如雪的肌膚,確實是難得的絕色。前提是,她的面前站著的是別人,而不是華夕菀。

    有時候美是比較出來的,這個婢女再漂亮,膚色再白,在華夕菀面前,也被對比得黯淡無光。就像孔雀再漂亮,在鳳凰面前,也只是不起眼的小鳥。

    “好漂亮的姑娘,”華夕菀輕笑一聲,轉頭對身後的紅纓道,“我瞧著她可把你比下了。”

    紅纓與白夏因為上次刺殺事件中忠心護主,被太后在口諭中誇獎過,所以傷癒後兩人就成了王府下人中的一等人物,其他管事在她們面前都是客客氣氣,不敢多得罪。

    華夕菀這句玩笑話足見她對紅纓的看重,所以紅纓笑著應和道:“能伺候王妃便是奴婢此生最大的榮幸,有了王妃您這麼好的主子,容貌還有什麼重要的。”說完,她上前幾步,用食指抬起綠衣婢女的下巴,仔細端詳後道,“奴婢倒覺得這容貌僅僅一般,只膚色能入眼而已。”

    “你整日伺候王妃,看慣了王妃容貌,自然是瞧誰都不過如此,”旁邊的紫衫捂著嘴角笑道,“只怕整日照鏡子,連自己的臉都要嫌棄的。”

    幾個貼身伺候華夕菀的婢女都輕笑出聲,彷彿都在取笑紅纓一般,唯有跪在地上的綠衣婢女面色慘白,只覺得自己面子裡子都沒了,就像是剝光了衣服,被任人取笑。可是在她踏出那一步時,就預想到有這個可能,王妃越跋扈,才能越襯托出她的可憐,這點侮辱她還受得。

    都是女人,紅纓與紫衫怎麼會沒看出這個綠衫婢女有別的心思,她們兩人交換一個眼神,紅纓彎下腰把綠衫婢女扶起來,然後道:“我們說笑著玩,你別當真,茶盞碎了便碎了,下次小心些便是。”

    紫衫招了招手,兩個三等丫頭上前機靈的揀去碎瓷片,還有人拿抹布來擦去低山細小的碎片,眨眼間地上的東西便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綠衫婢女心中暗恨,王妃身邊的丫鬟好深的手段,明明已經嘲笑了她,卻還做出一副大度爽朗的模樣,這不是做給王爺看的麼?

    “看到本王與王妃在遊園,也不知迴避,實在太不知規矩,茶水房的管事怎麼教的下人,”晏晉丘年幼時生活在皇宮,看慣了妃嬪的手段,少年時在王府又看多了那些侍妾邀寵的模樣,所以綠衫婢女的心思他一眼即明,有些膩味道,“茶水房管事杖責十五,卸去管事職務,由副管事頂替。至於你…… ”

    綠衫婢女心中一寒,她只想到怎麼惹怒王妃,怎麼讓王爺注意到自己,卻沒有想到王爺對自己不滿會有何下場。

    不是說太后對王妃不滿麼,不是說王爺會因為太后而對王妃有所疏淡,甚至要納妾嗎?為什麼王爺還如此的護著王妃,甚至連王妃都沒有開口,他便替王妃開口了?

    “王爺……”綠衫婢女求情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兩個婆子堵住了嘴,她想掰開婆子的手,卻發現這些婆子力大如牛,她根本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好好的興致便被這種不知規矩的人給敗壞了,”晏晉丘心中暗恨,他好不容易把自家王妃哄開心了,誰知道竟然會被個糟心丫鬟打斷,這簡直就是給他添堵,他心情能好才怪了,“既然不能做好奉茶這種事,就杖責二十,禁食兩日,去洗衣房當差。”

    綠衫婢女搖頭猛的搖頭,甚至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王妃,希望她能替自己求情。可是她只看到王妃淺淡的笑容,直到她被婆子們拖走,也沒見王妃說一個字。

    “王府如果還有這種人,直接杖責二十攆出去,本王瞧著心煩,”晏晉丘對旁邊的木通道,“這種小事不用王妃來處置,你自己好好去辦。”

    “是。”木通俯首,態度十分恭敬。

    等一切塵埃落定後,華夕菀才慢慢開口道:“茶水房的那個管事是個得用的,想來這次是有所疏漏才讓下人鑽了空子,直接撤了他的職務這個懲罰有些重,不如讓他做個副管事。”她扶了扶鬢邊的青鸞含珠垂流蘇,淺笑道,“洗衣房恰好缺個副管事,就讓他去填這個空缺吧。”

    自己的東西,怎麼能讓別人窺視呢?既然敢伸手,那就要做好被砍手的準備。

    晏晉丘聞言便笑道:“你說得是,就這樣吧。”他家王妃果然還是在乎他的,他心中頓時無限暢快。

    木通默默的把頭埋得更低,王妃這招可真夠狠的。那個管事因為這個婢女丟了管事職務,現在被調去洗衣房做副管事,這個被貶到洗衣房的婢女還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可見王妃平日雖然溫和親切,但是卻開罪不得的,這個綠衫婢女就是教訓。

    要他說,這些動了心思的丫鬟也真是作死,也不想想王妃是什麼人物,她們又是什麼東西,論相貌,論性情,論身份,她們哪一樣比得上。更別說自家主子就喜歡王妃這樣的女人,其他人能比得上麼?

    反正在王爺眼裡,王妃踢斷假山,那叫英姿颯爽;王妃愛睡懶覺,那叫閒適;王妃愛聽京城的小道消息,那叫打發時間;王妃愛吃美食,那叫享受生活。如果別人的女人做這些,那就是粗魯、懶散、多管閒事、好吃懶做。

    王妃就算有無數缺點,但是能讓王爺處處喜愛,時時護著,事事依著,那就是本事。

    反正就連王爺都跟著王妃改了很多生活習慣,其他人還是別起不該起的心思了。到時候只怕先動怒的不是王妃,而是王爺。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3 11:34 PM

第80章 親疏遠近

    因為綠意婢女這一齣好戲,整個王府安分了不少,加上後來太后又上下不少珍稀物件,並在口諭中稱讚王妃賢德淑慧,恍然前段時間暗示王妃早些生孩子的那些事情不是她做的一般。

    太后此舉,無疑是向華夕菀示好,並且透露出一個意思,那就是她老人家並沒有逼著顯王納妾的意思,顯王妃很好,她很滿意,其他人不要亂猜測。

    誰也鬧不懂太后這一反一複的究竟圖什麼,有人突然想起顯王一天前去過太后寢宮,而且在裡面待了不少的時間,頓時恍然大悟,這事恐怕不是太后想明白了,而是顯王去求了太后。

    顯王此舉,頓時引起京中閨閣後院女子的讚譽,連帶著原本只覺得他有幾分相貌的女眷也覺得他不錯起來。世間大多正常的女都會格外欣賞這類疼愛自己妻女的男人,所以不知不覺間,晏晉丘在眾多女子間又得了一個好男人的稱號。

    見多了犧牲自己妻子的喜怒一貫愚孝的男人,顯王這樣的男人就讓人覺得難得,又女眷稱讚晏晉丘,自然也有女眷羨慕華夕菀,也有一些男性同胞覺得自己近來日子似乎過得不那麼暢快,原因就是他們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參照物。

    華三爺府上,華楚雨與林家公子的婚期訂在了秋末,雖然還有半年時間,府中也給她備下了不少嫁妝,但是姚氏還是整日吩咐下人張羅著各種新奇玩意兒,那架勢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華楚雨當成陪嫁。

    華三爺一家在京城裡雖然算不上什麼特別耀眼的大人物,可是他們後面有侯府撐腰,上面還有一個受盡顯王寵愛的顯王妃,所以儘管華三爺沒有多少實權,但是派出去的採買在各鋪子裡都很有臉面。

    這日府中的採買看重了一匣子珍珠,連定金都交了,結果後來被端和公主府的採買強行買走,華三爺府的採買沒有法子,只好空著手回去跟姚氏交差。

    姚氏聽完前因後果,恨恨的罵道:“一個死了丈夫死了兄弟的寡婦也如此猖狂,看她能得意多久。”

    “母親,”華楚雨忙止住姚氏的話頭,勸慰道,“不過是些珍珠而已,又不是難得的東西,有沒有也沒什麼的。”

    “傻姑娘,我這是想給你做一件珍珠衫做嫁妝,誰知道端和公主竟如此不要臉,明晃晃的跟我們府搶東西呢,”姚氏雖然不甘心,但她自己也明白,端和公主性格素來強硬,她看上的東西,一般人也只能拱手相讓。這些日子他們家採買能如此順利,更多的也是藉著侯府與顯王府的勢,如若不然,他們家就算也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這麼多的好東西。

    想到華夕菀,姚氏有些不自然的問:“你跟王府那位現在有來往嗎?前幾日外面傳太后對她不滿意,可是真的?”

    “顯王待妹妹一片真心,只要顯王沒有其他心思,三妹也就無礙。”華楚雨想起昨日聽到的傳聞,說是顯王府一個婢女有心勾引顯王,結果被顯王發配到洗衣房,連帶著管事也吃了掛落,便道,“你不用擔心三妹,她如今在王府過得很好。”

    “誰關心她了,”姚氏不自在的咳了一聲,“人家是侯府嫡小姐,又是王妃,哪用得著我們這些寒門小戶操心啊?”

    華楚雨笑了笑,了解她嘴硬心軟的性格,便轉移話題道:“聽說二伯府上鬧了些小矛盾,上次在祖母屋裡,我瞧著大姐神情憔悴,就想著要不要接她到我們府上小住幾日……”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姚氏打斷了。姚氏沉著臉道,“你一個備嫁女,接她到府裡來住,多不吉利。”姚氏頓了頓,擔心自己這話說得太不講情面,嘆息道,“不是我不講情面,只是大姑娘的性子實在不招我喜歡,這些天性格更是變得怪異深沉,我怕她哪天發瘋傷著你。你哥哥的性子隨大房裡的世子,平日里用不著我操心,唯有你這個孩子,看似聰明機靈,偏偏卻還重感情,叫我怎麼不擔心?”

    華楚雨沉默,她原本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有想到母親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實際上她們三姐妹中,她與華夕菀的感情更為親密,從小她便覺得大姐性格有些內向敏感,偏偏還比較要強。與大姐在一起,不如與三妹在一起來得有趣輕鬆,她也不是重感情,只是見大姐如此憔悴,擔心她出什麼問題而已。

    “母親,你這話……”華楚雨猶豫了一下,“大姐性格雖然敏感了些,但還不至於如此……偏激。”

    “你才多大?”姚氏輕笑一聲,“像大姑娘那樣的人,我曾經也是見過的。不僅是我,就連大房那頭母老虎也不見得多喜歡她。你沒見這些近來三姑娘回娘家探望他們時,那頭母老虎已經不愛叫二姑娘過去陪三姑娘說話了麼?每次請你到侯府時,她說的是什麼理由?”

    華楚雨這才想起,這些日子三妹回侯府,她去陪三妹談話的這幾次,從未見到過大姐出現。她此刻才恍然大悟,打來大伯母已經如此不喜大姐了嗎,可是去年冬三妹回侯府時,還是好好的啊。

    見她臉色疑惑,姚氏只好把話說得明白一些:“那頭母老虎雖然沒啥優點,但是也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只要不動她的孩子,其他小事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但若是敢惦記她的三個兒女,她就敢跟人拼命。”

    華楚雨聽到這,心中默默想,母親平日喜歡在嘴上佔大伯母便宜,不會就是吃準了大伯母這個性格吧?

    “去年冬三姑娘回府的時候,你可曾注意大姑娘看三姑爺顯王的眼神?”姚氏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那死丫頭心思不正著呢。”

    華楚雨背後一涼,額頭冒出細汗,難道大姐竟然對顯王起了那種心思?可顯王是三妹的夫君,她怎麼能起這種不能有的心思?

    “若只是這樣便罷了,年底三姑娘回府時,你瞧大姑娘穿的那模樣,嘖嘖嘖,真是我見猶憐,你說說,弄出這副容貌勾引誰呢?”姚氏不屑的嗤笑一聲,“張氏那個女人,說什麼書香門第,可瞧瞧她是個什麼東西,教出來的女兒又像個什麼東西。竟然連自己的妹夫都惦記,我都替她臊得慌。”

    姚氏雖然自認不是什麼賢良淑德之輩,但是也瞧不上張氏那副自作清高,實則噁心人的做法,至少她做不出賣女求榮的事,她的女兒更做不出惦記妹夫的事。

    “就她那副樣子,也好意思去勾引顯王,也不去照照鏡子,瞧瞧她自個兒哪處比得上三姑娘。”

    姚氏這話雖然說得糙了些,但也十分的有道理,華楚雨也不是黑白不分的人,聽完這些話,便下定主意日後離華依柳遠些,不為別的,只為了華依柳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且不說三妹與顯王夫妻情深,只說三妹幫過大姐脫離苦海,大姐便不該也不能有這樣的心思。她瞧不上這樣的人,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便是如此了。

    顯王府中,華夕菀把私庫裡的一些顏色鮮亮喜慶的寶石翡翠之類找了出來,讓白夏紅纓分類整理好,然後從裡面挑選了一部分出來。

    “這些東西讓嬤嬤送到三叔府上去,二姐秋末就要出嫁,這些東西給她做嫁妝正合適,再遲些就趕不及了。”當初華依柳出嫁的時候,她是添過妝的,所以現在華楚雨出嫁,明面上她也只能按華依柳的例來給。但她與華楚雨更為親近,私底下多送些東西那是人之常情。

    人與人之間,本就有親疏遠近之分,合不合眼緣,她待華依柳是堂姐妹情分,待華楚雨那是好姐妹的情分。

    “王妃您放心,東西已經分好了,等會我便與兩位嬤嬤一道給二姑娘送去,”白夏笑著把一匣子紅寶石放進要送出去那一堆中,然後把禮單遞到華夕菀面前,“你瞧瞧還有什麼疏漏的?”

    華夕菀仔細看過一遍後,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木通不是讓人送來了一匣子珍珠嗎,我瞧著成色很好,也給二姐送去。放得久了,顏色便不好看了,二姐皮膚細膩,佩戴珍珠最是好看。”

    紅纓又去私庫裡取了滿滿一匣子珍珠放好,華夕菀才總算滿意。

    晏晉丘走進屋裡,見桌上擺滿了各種寶石珍珠瑪瑙之物,當下便笑道:“這是在做什麼,準備做新首飾了?”前幾日還在說首飾太多,瞧著晃眼睛,怎麼今天有興致弄這些玩意兒了?

    華夕菀拉著他在身邊坐下,給他說明原因後,指著禮單道:“若是二伯母知道,會不會鬧起來?”

    “你當初替她女兒脫離苦海,她可曾對你說個謝字?”綜合各種原因,晏晉丘對張氏沒有丁點好感,所以華夕菀對張氏有所疏遠,他是喜聞樂見。原本他還擔心因為岳父與華二爺是親兄弟的關係,華夕菀會對華二奶奶也就是張氏會比較親近,現在看來,這就是白擔心了。

    “她愛鬧不鬧,東西是你的,給誰不給誰,那也是你的自由,”晏晉丘倒是半點顧慮也沒有,“這事你不用擔心,東西整理好後,我讓木通明天送過去,看誰敢多嘴。”

    華夕菀:……

    再足智多謀的男人,在後宅一事上,多半也是粗暴簡單的。

    不過,她就喜歡這點。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12:01 PM

第81章 真假

    木通第二天一早便把東西送到了華三爺府上,還獲得了一通感謝的話以及一雙華二姑娘親手給王妃做的繡鞋。繡鞋的鞋面用的是上好的錦緞,上面繡著漂亮的花紋,饒是木通見過不少貴人,也不得不稱讚一聲這雙鞋子做得很漂亮,可見做鞋的人十分的用心。

    回到王府以後,木通把到華三爺府上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了,並且奉上了華楚雨給華夕菀做的繡鞋。

    “好漂亮的鞋子,”華夕菀打開匣子,笑著道,“都這個時候了,二姐竟還惦記著給我做一雙漂亮的鞋子。”

    晏晉丘聞言便笑道:“聽你這話,只怕這不是二堂姐給你做的第一雙鞋?”

    “二姐的繡活很好,而我自小便對刺繡之類不感興趣,所以以前每到閒暇時,二姐便會給我做衣服鞋子什麼的,如今她快要出嫁,竟還惦記著我。 ”華夕菀捧著繡鞋,想起當年她把華楚雨從池子裡救出來後,華楚雨待自己就跟親妹妹無異,這些年過去,華楚雨竟仍舊如此。

    晏晉丘點了點頭,他不好對華家女眷多加評價,但是誰對華夕菀真心還是假意,他還是記在了心頭:“她待你如此,也不枉你對她的掛念之心。”

    華夕菀失笑,晏晉丘這話有些偏頗,有處處站在她這邊說話之意,可她明白,對於晏晉丘來說,她是他的王妃,其他人好與不好,他自然會以他的角度來評判。

    這大概是人的天性,她倒不會矯情的覺得晏晉丘對自己娘家人不夠好之類,她無奈一笑:“姐妹之情本就是要用真心維護,誰願意一腔真心換一片假意,我跟二姐多年的姐妹情誼,自然對彼此忍不住要好上幾分。”

    “聽說二堂姐是與合文候家世子訂的婚?”晏晉丘似突然想起這件事般,隨口道,“合文候世子在京城裡,也算是個表裡如一的君子,嫁給他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華夕菀十分懷疑的看向晏晉丘,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合文候林家是太子妃娘家,華楚雨嫁到林家,晏晉丘就不擔心?

    她的眼神太直白,晏晉丘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林家世代為人正直,心系百姓,十分受百姓敬重。林證德更是年輕有為,心思純正,也不是貪花好色之人,這樣的人倒也配得起你家二姐了。”

    為人正直,信息百姓。

    年輕有為,心思純正。

    華夕菀又想起往日皇后對太子妃的不待見,隱隱猜到一種可能,那就是林家人內心有些不滿太子的作為,所以太子妃嫁到皇家後,林家仍舊與太子一系十分疏遠,所以皇后待太子妃才會有那樣的態度。

    她原本擔心林家會對華楚雨不好,但是現在仔細想想,林家世代侯爵,嫡出世子與華楚雨訂婚,已經算得上是低娶。林家求娶華楚雨,除了看重華楚雨這個人以外,也許還有別的一些因素。

    比如,他們覺得晏晉丘不是有野心的人,所以即使與華家有姻親關係也沒什麼。再比如他們單純是覺得華家人不錯,華楚雨更加不錯,所以想求娶回去。還有一種比較可能就是……林家有心想與晏晉丘捆綁在一起。

    越想越複雜,華夕菀懶得再想下去,於是揉了揉額頭:“既然你說這個人不錯,那我就暫時相信他不錯了,以後他如果敢對二姐不好,我就仗著你的勢,帶人打上門去。”

    “好。”晏晉丘笑著應下,然後讓下人傳飯,兩人洗手準備用午膳。

    不過菜剛剛上桌,兩人還沒用到兩筷子,便聽到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那就是皇后的娘家方氏一族被禁衛軍圍住了。

    自從太子死了以後,方家人低調了許多,現在突然被禁衛軍圍了起來,不知道犯了什麼大罪?禁衛軍相當於皇上的親兵,一般大臣犯了事,基本都是衛尉寺來抓人,大理石或者吏部審案,現在禁衛軍突然替代了衛尉寺的工作,怎能讓人不多想。

    華夕菀的並沒有疑惑多久,半刻鐘以後,宮裡的消息便無聲無息的傳了出來。

    “皇后毒殺太子妃未遂?”華夕菀震驚的看著傳話的木通,有些不敢置信,皇后是個十分善於隱忍謀劃的女人,怎麼突然做出這麼衝動的事情?

    晏晉丘也有些意外,他微微一怔,隨即問道:“消息準確嗎?”

    木通回道:“據宮裡我們的人說,皇上對此事十分震怒,意欲廢后,帝后在屋內大吵了一架,之後皇上便下令讓禁衛軍把方家圍了起來,理由是懷疑方家與皇后合謀毒害太子妃以及太子腹中孩子。”

    “皇上這是拿方家威脅皇后?”華夕菀想起太子妃腹中的孩子,還有以及逝去的太子。沒有了兒子,皇后就沒了盼望,往日的理智沉著可能也只剩下三分,更多的是瘋狂。皇帝讓禁衛軍圍住方家,不過是讓皇后閉上嘴,別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而已。

    想到這,華夕菀突然覺得自己心裡犯噁心,原本她覺得太子不是東西,可是現在看來,皇帝才是最渣的人,太子不過是繼承了他的風格,並且還渣得不夠到位,所以就把自己給作死了。

    華夕菀能想到的,晏晉丘同樣也很快想明原委,不過他比華夕菀想得更多:“我們的人不要有動作,看看再說。”誰知道這事是真的,還是帝后共演一齣戲勾引魚兒上鉤呢?

    像皇后這樣的女人,寧可去母留子,撫養太子妃腹中的孩子長大,然後成為尊崇的太皇太后,也不會做出如此衝動的事情。更何況這個消息不過是宮里人探聽到的,宮外很多人還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更不會猜到皇后會想殺太子妃腹中的孩子。

    在天下人眼裡,皇后應該是比皇上更期盼這個胎兒出生的,所以別人只會以為是方家犯了什麼事,而不會想到皇后做了什麼,反正在京中眾人眼裡,方家就是風揚跋扈的外戚,惹出讓皇上不高興的事情來也很正常。

    那麼能猜到皇后想要毒害太子妃的人,只會是三種人,一種是懷有野心窺視后宮;第二種是知道太子極難有後代的人,第二種人又分為兩類,一類是對后宮太過了解,另一類可能就是曾經暗算太子,讓他不能有子嗣的人;第三種就是知道太子妃腹中胎兒不是太子子嗣,而是皇帝子嗣的人。

    不管上鉤的是這三種人的哪一種,皇帝都不會容忍他活下去,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華夕菀見晏晉丘神情有些不對,猜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到的更加複雜,頓時便覺得一陣睏意襲來,所以勉強喝完一碗湯,在屋裡走了幾圈後,就扔下滿臉深沉的晏晉丘,自己回房睡覺去了。

    太複雜的人生不適合她,她不想用腦過度老得快,還是去睡午間美容覺吧。

    “王爺,您的意思是懷疑此事有詐?”木通有些驚訝,他竟沒有想到這一層。

    “不管此事有沒有詐,實際上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晏晉丘似笑非笑道,“我不過是個悠閒度日的閒散王爺而已。”

    木通頓時恍然,作揖道:“王爺英明。”

    皇后漠然的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一杯茶喝去三成後才淡淡開口道:“皇上就那麼篤定會有人跳出來?”

    “有野心的人,又怎麼捨得錯過這場好戲?”啟隆帝與皇后近來是愈發沒什麼話可說了,可是見皇后神情憔悴,短短幾個月彷彿老了好幾歲的樣子,他心裡也起了幾分愧疚之意,“待孩子出生以後,就養在你面下,太子妃就去京郊道姑觀裡給太子祈福,日後無事便不用回宮了。”

    “皇上竟是捨得?”皇后抬眼看著皇帝,眼中不見半點情緒。

    “有什麼捨不捨得的,那是你的孫子,放在你面前養著,朕也放心。”啟隆帝語氣平靜道,“皇位就算不能傳給兒子,還是可以傳給孫子的。”

    皇后神情微動,捧著茶杯沉默半晌:“妾明白了,只是女人生孩子的時候,那等於是在闖一道生死門,生死難定呢。”

    聽到這話,皇帝神情複雜的看著皇后,停頓片刻後道:“此事就由天注定。”

    “只要皇上日後別心疼便是了。”皇后放下杯子,神情懨懨道,“請皇上放心,妾定會好好照顧太子妃直至……皇太孫降生的。”

    啟隆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起身道:“既然如此,朕便放心了。”

    見他要走,皇后起身行了一個萬福禮:“皇上慢走。”

    皇帝剛想準備張開的嘴再度閉上,他看著皇后低垂的頭顱,轉身走出了大門。

    皇后抬頭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沒有半點情緒,彷彿走出去的男人只是一個陌生人,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12:09 PM

第82章 禮物

    “郡王爺……”侯氏站在垂花門內,看著晏伯益正對著一位妾室微笑,壓下心頭的酸澀,勉強讓自己露出一個笑意。

    晏伯益身邊的妾室見狀朝她屈膝行禮,低著頭退到一邊,顯得格外的乖巧懂事,可是再乖巧懂事的妾室,在侯氏看來,也只是披著乖巧外皮跟她搶男人的女人而已。不過侯氏擅長忍耐,心中有再多的不甘,臉上也不會顯露半分,她不疾不徐的走到晏伯益面前,語氣溫和道,“打擾您的雅興了。”

    見到侯氏,晏伯益收回臉上的笑意,讓妾室退下後道:“我見你這些日子臉色不太好,太醫開的藥怎麼用了也沒什麼效果。”

    “病去如抽絲,哪有那麼快便康復了,”侯氏笑了笑,提起自己的病,全然不在意,“過些時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千秋,今年該送什麼壽禮進宮,妾實在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郡王您有什麼想法?”

    提到皇后,晏伯益的臉色算不上好看,想起自己的打算,便道:“比往年厚兩分,只是避過與石榴葡萄有關的東西,以免皇后觸景生情。”

    石榴葡萄的寓意與子孫有關,現在皇后兒子沒了,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又不是太子的,送這些東西豈不是給皇后心裡添堵?他能猜到太子妃的肚子可能是皇帝的,皇后定然也能猜到,若是能聯合到皇后,對他來說也是件好事。如果不能,至少也能讓皇后有幾分好感。

    “妾明白了。”侯氏應了下來,兩人說完這些事,竟有些相顧無言。

    在氣氛漸漸冷下來的時候,晏伯益突然開口道:“聽聞顯王妃不愛庶務,想必也不知該送什麼千秋禮給皇后合適,若是你有閒暇,不如與她閒聊幾句,想必對她也有幫助。”

    “您的意思是……”侯氏臉色微變,沉思良久後道,“顯王妃雖然不喜庶務,但並不是蠢笨之人,我怕她不會相信我說的話。”

    “她不願相信,你就想辦法讓她相信,”晏伯益語氣裡不自覺帶著些輕蔑,“她一個女人,又被晏晉丘護著寵著,能成什麼事兒。”

    侯氏聽出晏晉丘話中的嘲諷之意,眼神有些複雜,輕聲應了下來。

    兩天后,侯氏正在抄《道德經》,見自己的貼身丫鬟走近,擱下手裡的毛筆,語氣平淡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主子您放心,今日顯王府的採買把那尊仙女奉石榴的玉雕購進了府中,聽說顯王妃對玉雕十分滿意,已經把它加進禮單中了。”

    侯氏點了點頭,嘆息一聲,華氏雖然靈慧,可終歸是被顯王寵壞了。

    顯王府中,華夕菀把玩著侯氏口中的仙女奉石榴玉雕,讚歎道:“好漂亮的雕工,連仙女身上衣服的紋飾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送到皇后宮中後,會不會被她砸壞,真是有些可惜了。”

    “你若是喜歡就留下來,我們重新再去找一樣跟這個寓意差不多的代替,”晏晉丘笑著道,“我的私庫裡還有一尊仙女散花玉雕,等下讓人給你送來把玩。”

    “我對這些東西最多也就看個鮮,把玩什麼的就算了,”華夕菀放下玉雕,用手托著腮看著晏晉丘道,“既然要讓對方相信我們上了鉤,我們就要做得敬業一點。”

    晏伯益這一招不可謂不陰損,可是他沒有想到一點,就是按照常理來想,一個女人如果沒有了兒子,孫兒即將出生,那麼想給自己兒子留一條血脈的女人,定是日日求神拜佛希望這個孫兒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他們顯王府送去的禮物中,有這一個玉雕在裡面,也許是會讓皇后心裡添堵,但也足以讓帝后相信,他們不知道太子妃腹中的胎兒並非太子的,更不會知道皇后不待見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卻偏偏要忍著。

    若皇后明知道太子妃腹中胎兒不是太子的,她為什麼還要忍?除非這個胎兒的父親她得罪不起。

    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乃是萬民之母,有什麼人給自己兒子戴了綠帽子她卻不敢吭聲?

    這些不能細想的問題,顯王這個只看詩詞字畫的王爺怎麼會知道,她這個不喜庶務的顯王妃就更不可能知道,那麼禮物中有祝福太子妃腹中胎兒之意的玉雕,那便是再正常不過。

    招人厭總比招人恨來得好。

    近一年皇族連辦幾場喪事,雖然沒有長輩為晚輩守孝這一種說法,但是今年皇后的千秋仍舊比往年低調不少,而被禁衛軍看管了好些日子的方府眾人也總算得以出府進宮給皇后賀壽,但是守在他們府邸外的禁衛軍卻沒有散開,依舊站在方府大門口。

    各處的禮單源源不斷的送進了皇后的寢宮,這些禮單大多比往年要薄上一兩成,皇后心中冷笑,把這些比往年薄幾分的禮單放到了一旁,然後拿起另外幾份禮單細細看了起來。

    當看到顯王府禮單中有一尊叫九天玄女奉喜福石榴的玉雕時,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深吸好幾口氣候,才把顯王府的禮單重重拍在桌上,冷笑道: “好一個顯王府,是在嘲笑本宮現在沒有兒子麼?”

    伺候她多年的嬤嬤看了眼四周被嚇得跪下的宮女太監,猶豫著開口道:“娘娘,奴婢以為顯王府定不會如此膽大包天,這尊玉雕寓意吉祥,也許……也許是在祝福皇孫。”

    “皇孫……”皇后微愣,眼底隱隱帶著憤恨,半晌後嘆息一聲:“罷了,本宮的事情,顯王妃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知道什麼呢。”

    嬤嬤附和道:“這顯王妃被顯王寵得不知東南西北了,連娘娘喜歡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實在是膽大包天。”

    “罷了,罷了,她才多大的年齡,本宮像她這麼大的時候,也曾天真過的。”她曾經確實也曾單純過,可是環境讓她明白,善良天真是宮中最容不下的東西。能夠幸福的善良一輩子,那是女人的福氣,若是不能,就要讓自己變得百毒不侵,不然最後傷得遍體鱗傷的只有自己。

    嬤嬤聞言,見皇后伸手去拿盛郡王府的禮單,便識趣的不再開口。

    盛郡王妃與顯王府一樣,今年的禮比往年還要厚上幾分,準備的禮品也都十分盡心,還特意繞開了皇后娘娘避諱的東西。難怪盛郡王妃素有賢德之名,做事確實比顯王妃想得周到。要她說,顯王妃除了出身與相貌勝過盛郡王妃以外,別的地方是萬萬不及盛郡王妃的。

    只可惜天底下的男人都好美色,即便一個傾城美人十分愚蠢,但在男人眼裡,那也是無上的寶貝。而像盛郡王妃這樣賢良淑德管家有方的女人,盛郡王不仍舊納了好幾個小妾進府嗎?

    “盛郡王府的人確實好心思,”皇后捏著禮單的手用力得泛白,眼中帶著森寒的殺意,“本宮當真是小看了他們。”

    禮單被輕輕的放到桌面之上,皇后再無心看這些禮單,揉著額角道:“扶本宮回內室休息,本宮累了。”

    嬤嬤不太明白皇后娘娘的情緒為什麼不對勁,但是見她臉色泛白的樣子,也不敢多問,只是小心翼翼的扶著皇后走進內室。

    待皇后睡下後,嬤嬤輕手輕腳的退出室內,有些恨一些世家漠視皇后,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送的千秋禮沒有往年用心不說,竟是連數量都比不上以往了。

    娘娘即便沒有了太子,她仍舊還是正宮皇后,這些人怎麼敢這樣做? !

    皇后千秋當天,禮部以及殿中省比照往年規格減輕三成在朝陽殿設宴,大到桌椅怎麼擺設,小到晚宴時該用什麼樣的燈盞,都是有嚴格規矩的,越了規格或者降了規格,都是大罪。

    離千秋宴席還有大半個時辰開始時,能夠參加宴席的王公貴族便三三兩兩出現了,最先到的是一些空有身份但並沒有多少地位的皇族或者落沒大世家,越是位高權重者越是在後面出現。

    華夕菀與晏晉丘到的時間算不上早,但也不算太晚,幾乎與寧王一家前後腳趕到。自從太子死後,寧王便稱病不再上朝,更不接見外客,顯得十分低調,對外稱是因為太子的逝去而悲痛過度,傷了身體根本。但是在華夕菀看來,這個狡猾的老頭只不過是希望日後登基的新帝不會記恨他而已,至於因為太子的逝去而難過……

    也許他是該難過,捧了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二十餘年,結果這不爭氣玩意兒還拖后腿乾脆兩腿一蹬玩完了,這簡直就像是下一個重要的副本,雖然拖著個豬隊友,但好歹也把大怪磨得要死了,結果在最關鍵的時候,豬隊友下線了,你被副本踢了出來……

    光這麼想想,她都替寧王感到心塞,真不知當年寧王是有多想不開,才做了這個坑爹的太子黨,結果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近來天氣多變,請叔父多加保重身體。”晏晉丘風度翩翩的給寧王行禮,言行舉止無一不是晚輩對長輩的尊重。

    “賢侄多禮了,”寧王伸手虛扶一把,然後手握成拳掩著嘴角咳了起身:“近來身子確實不太好,讓賢侄擔心了。”

    “只要叔父身體康健,對於侄兒來說,便是莫大的喜事。”

    華夕菀聽著這叔侄兩人風度翩翩的互相肉麻,默默的移開自己視線。

    這兩位都是影帝級別的人物。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12:14 PM

第83章 手段

    寧王與晏晉丘互相客氣幾句後,就前後腳進了朝陽殿,心眼比較多的人,見此情景,忍不住在心底犯嘀咕,這寧王該不是想推顯王上位吧?不過瞧顯王那個樣子,似乎不太想承寧王的情?

    有好事者特意去看盛郡王的表情,見這位與往常一樣,仍舊端著一張正經臉,頓時有些膩味。特別經常被家中長輩拿來與晏伯益比較的年輕一輩,只要看到晏伯益那張正經臉,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有幾個年輕人喜歡長輩口中“別人家的孩子”,要他們開說,這晏伯益就是偽君子,假正經。說什麼尊敬嫡妻,郡王府裡的妾侍也不見少,也不知怎麼好意思接受別人這種誇獎的。

    眾人落座,很快有太監過來擊掌開道,眾人再度起身,迎接帝后的到來。

    皇后身著百鳥朝鳳裙走在皇帝身邊,從群臣身邊逶迤而過,華夕菀見她一步步的走得極穩,發間的鳳凰金步搖有規律的小幅度晃動,但是幾乎每一次晃動的弧度都基本相同。

    “起。”

    待帝后落座以後,眾人才跟著起身,華夕菀聽著禮部官員出來念了一篇皇帝專門為皇后寫的千秋賀詞,大意就是皇后好啊,皇后妙,皇后賢惠得呱呱叫。

    賀詞念完,帝后三杯酒祭天地後,對飲一杯后,眾人舉杯向皇后敬酒,照著規矩折騰一番後,大家才能略自在的坐在位置上品酒看歌舞,還要不時注意自己的儀態。

    華夕菀用手帕掩著嘴角,在晏晉丘耳邊小聲道:“太后今日怎麼沒有到場?”

    晏晉丘面色平靜的給她夾了一塊糟鴨舌:“太后身子不適,所以在宮中休息。”

    華夕菀聞言沉默下來,往年皇后千秋,太后即使身子不適,也是要露個臉再回去的,沒有想到這次竟然連面都不露,之前也沒聽說太后身子不適的消息,這… …

    太后此舉等於是故意給皇后沒臉,而皇帝前些日子讓禁衛軍圍了方家,現在轉眼又給皇后寫賀詞,還當著這麼多人念出來,這恩愛秀得也真夠不含蓄的。

    不過帝后二人當真有這麼恩愛還是故意做出這麼一幕給別人看的?

    一場千秋宴席吃得沒滋沒味,華夕菀懶得看帝后二人演戲,靠著晏晉丘掩護,也省了不少嘴上功夫,待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卻出了點亂子。

    本來一場宴席雖然帶著點假熱鬧的意味,但至少表面上還是好看的,但如果個在宴席上有個太監突然暈過去死了,那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雖然這個太監的屍體很快被人抬了出去,但是在眾人眼裡,皇后千秋宴席上出現這種事,不是什麼吉兆,而且哪有人沒病沒災突然就死了,這是否為上天的警示?

    華夕菀上輩子也聽說過這種情況,醫生說這事心腦血管的問題,但是現在的人不知道,所以更容易把事情歸咎於神鬼之道。

    最覺得此事晦氣的大概是皇后了,雖然在皇后的面上華夕菀看不出什麼情緒,但是作為女人,她可以肯定,皇后現在一定心塞得厲害。

    端和公主陰沉著臉走出朝陽殿,因為剛才死去的太監正是在她身邊伺候時,突然倒地死亡,任誰攤上這種事都很難心平氣和。跟在她身後的幾個下人神情躲閃的縮著腦袋,害怕公主拿她們發脾氣。

    “你說這事蹊蹺不蹊蹺,為什麼就是伺候端和公主的太監暴斃了?”

    “該不會是報應吧,你們聽說過那個傳言沒有?”

    “哪個?”

    “就是端和駙馬死的不明不白,有可能是被端和公主……”

    宴會結束的第二天,外面就有流言傳出,大意就是端和駙馬死得不明不白,現在找端和公主回來報仇了。

    華夕菀聽到這些傳言後,心裡有些無語,先不說端和駙馬究竟是不是被公主害死的,就算真的是被公主害死的,他回來報仇的對像也應該是端和公主,害死一個小太監有什麼用?

    沒過兩天,傳言又變了,大意就是這事乃是上天預警,老天對皇后不滿意,所以才在她的千秋宴上,出現這種晦氣的事情。

    接著就有官員上奏,說皇后的娘家為非作歹,又有上天示警,皇后並無國母之德,不堪為后。

    短短幾日內,本來很簡單的一件小事,結果卻與廢后一事牽扯上關係,華夕菀覺得這事如果沒有幕後黑手,怎麼可能發展到這一步?

    不止是她,就連晏晉丘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與自己的門人商議過後,雖然還沒有得出一個結果,但卻選擇了按兵不動。

    對他來說,一個無子的皇后比一個未來不知道會不會有孩子並且得寵的皇后要來得好。方后如果被廢,皇上定會另立新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晚上他與華夕菀一起用完膳,兩人坐在舒適的被窩裡聊天時,華夕菀道:“聽說朝上有不少官員上奏請求廢后,是真的嗎?”

    晏晉丘點了點頭。

    “該不會是皇上想廢后吧?”華夕菀皺了皺眉,“如果皇上沒有這個意思,在第一個官員開口的時候,就把事情壓下去了,怎麼會任由事態發展?”

    晏晉丘輕笑一聲:“誰知道,也許吧。”

    朱雀宮中,太子妃與皇后面對面坐著,因為懷的時間越來越長,太子妃隆起的腹部也越來越明顯。只是以往在皇后面前小心翼翼的太子妃,已經變得隨意起來。

    “不知母后找兒臣有何事?”太子妃手裡捏著一件小衣服,微笑著問皇后,“您看這件衣服怎麼樣”

    皇后冷笑一聲道:“你究竟用了什麼手段?”

    “母后您在說什麼,什麼手段?”太子妃嫣然一笑,食指輕輕的撫著衣服上的面料,“您說的話,兒臣不太明白。”

    “明不明白你自己心裡清楚,”皇后冷笑道,“你想跟我鬥,還嫩了點!”

    “呵呵,”太子妃掩著嘴角不停的笑,直笑得皇后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才停了下來,“這可真是稀奇,你想去母留子,難道我便不能反抗嗎? ”

    在別人眼裡,帝后乃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可是在她的眼裡,這兩人卻是最噁心的男女。一個趁她酒醉佔了她清白,一個把她當成泥人揉搓,她就算真的是泥人,也是有三分性子的。

    她還沒有活夠,她不想死。

    “好,很好,”皇后聞言,沉聲道,“我就要看看,你有什麼手段!”說完這些話後,皇后轉身便走。

    太子妃捂著自己的肚子,突然痛呼出聲,“來人,來人!”

    要對付皇后,她根本不需要什麼高明的手段。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12:25 PM

第84章 渾水摸魚

    皇后去過朱雀宮後,太子妃落紅,但是幸好太醫救治及時,胎兒得以保住,但是太子妃卻要臥床修養一段時日,以免再次出現落紅的現象。

    京城裡有關皇后的傳言本就已經沸沸揚揚,現在又出現太子妃落紅一事,大家頓時討論得更加熱烈了。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巧合之事,皇后剛去了太子妃那裡,太子妃便落紅了?

    誰知道是不是皇后做了什麼事,才引起太子妃落紅?

    有人就說了,太子妃腹中的胎兒乃是太子唯一的血脈,皇后應該小心對待才是,又怎麼可能去為難太子妃?

    此言一出,不少女人出來現身說法,這世間婆媳關係本就是最大的難題,有些婆媳親如母女,有些婆媳表面和睦,但是有些婆媳便是勢同水火,即便是多看幾眼,都有可能起矛盾。

    而且以往皇后對太子妃不滿,也不是多秘密的事情,不少命婦都曾親眼看到過皇后給太子妃難堪,這說明皇后這個婆婆本就十分苛待太子妃,這下子她的兒子沒了,難保不會心裡不平衡,拿太子妃撒氣。

    外面的人傳得有板有眼,皇后簡直就成了惡婆婆的代表人物,而太子妃就是那可憐無辜被萬般虐待的小白蓮。

    華夕菀聽說這些個版本的傳言後,簡直是目瞪口呆,她總算是體會到什麼叫人言可畏了。她雖然不是很待見皇后,但是皇后絕對不可能是這麼沒腦子的人,就算她真的對太子妃腹中的胎兒萬般不順眼,要弄死這個胎兒也不會急迫到她剛走就下手,皇后的腦子還沒有這麼蠢。

    但是人往往都是擅長以最大惡意揣測別人的生物,只有在講別人壞話的時候,他們才會抱以極大的熱情,別人的好話誰有心思扎堆一起討論?

    八卦之所以受歡迎,就是因為他滿足了人類的好奇心,醜聞也往往比正面的消息受大眾歡迎。所以不管事實的真相如何,皇后幾十年的賢惠名聲,終於是被銷毀在了眾口鑠金中。

    “既然事情這麼熱鬧,不如我們也添加點柴火?”晏晉丘慢條斯理的喝口茶,對華夕菀道,“這個太子妃也是個人物。”宮內外盯著太子妃腹中胎兒的人不知幾凡,可是至今她仍能把胎兒護得穩穩噹噹,憑這個她也不可能真像傳聞中所說的那麼天真善良無辜。

    “你想做什麼?”華夕菀用懷疑的視線盯著晏晉丘,總覺得事情若是讓晏晉丘插手,打擊範圍一定會呈幾何倍數增長。

    兩天后,大家八卦的內容重點已經轉移了,那就是皇后就算再惡婆婆,再想磋磨這個兒媳,但也不至於連孫子也要害死的地步,那麼皇后為什麼對太子妃仍舊如此不客氣?

    難道,太子妃腹中的胎兒根本不是太子妃的,所以皇后才會如此行事?

    隨即就有人說,在太子妃未出嫁以前,曾經心系盛郡王,甚至還為盛郡王到道觀中祈福,只可惜天意弄人,這對相愛的男女一個娶了侯氏女,一個嫁給了當今太子,可謂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啊。

    什麼,盛郡王與太子妃曾經有私情,還差點成一對?

    開始大家以為這只是謠言,可是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好像當年盛郡王的母親與合文候夫人十分要好,兩人乃是從小的手帕交。老王妃去世後,合文候夫人還傷心得病了一場。

    當年兩家私底下給孩子訂了親也是有可能,誰能料到盛王夫婦會去得那麼早,而陛下又那麼喜歡給侄兒做媒呢?

    大家很快在腦子裡腦補出一系列恩怨情仇,悲歡離後,到最後還不忘得出一個揭結論,太子妃腹中的胎兒有可能是盛郡王的,不然皇后不會這麼對待她。

    至於為什麼沒有人猜測有可能是晏晉丘的,理由很明顯,那就是天下人都知道顯王與顯王妃琴瑟和鳴,顯王又怎麼可能與太子妃勾搭在一起。但是盛郡王就不同了,與侯氏感情不咸不淡,對府裡的小妾也沒見特別的偏愛,他為什麼這麼冷淡,難道是因為不好色?

    男人有不好色的,不過是心裡有了別人罷了,這個別人就是太子妃囉。

    由此可以證明,第一印像多麼的重要,盛郡王與太子妃就這樣戴上了一個痴男怨女的帽子。

    被外面的傳言潑了好大一盆狗血的華夕菀被勾起了好奇心,最後拽著晏晉丘的袖子問:“太子妃與盛郡王……真有私情?”

    “你猜?”晏晉丘勾唇一笑,伸手攬住她的腰,在她唇角偷了一個香吻。

    “不如讓你猜猜你最近一個月睡書房還是睡在主院?”華夕菀挑眉看著晏晉丘,“王爺這麼聰明,一定能猜准的,對吧?”

    晏晉丘:“……”

    “他們兩人的母親當年提起過此事,不過因為老王妃過世,這事便擱下了,”晏晉丘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睡主院,“至於他們兩人有沒有私情我不肯定,但是我懷疑太子難以有子嗣之事,有太子妃的手段。”

    “我以為……”華夕菀用眼神去看晏晉丘,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下手的人不止是我一個,前朝后宮,想太子不能生育的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太子行事又張狂無忌,誰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倒霉的,”晏晉丘挑眉,他不過是順手幫幕後之人搭把手而已。

    說完這話,夫妻二人相視而笑,純良無比。

    “你的意思是說,太子妃有可能真的與盛郡王不清不楚?”華夕菀仔細回想,實在沒想到這兩人哪裡有過交集,不過太子妃對侯氏的態度向來不太親近,她倒是有所察覺,但是她那時候只以為是兩者立場的問題,而沒有想到兒女私情方面。

    “那也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有沒有私情與我何干,”晏晉丘不甚在意道,“我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信不信。”

    華夕菀深以為然,啟隆帝大概才是最關心此事的人,其實就算這個孩子是他的,他心裡到了最後只怕也會有個疙瘩。

    晏晉丘這一招,用的可真夠狠的,這控制輿論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如果是她上輩子,像晏晉丘這樣的,一定能在宣傳部大放異彩。

    想到太子妃送給侯氏的那個夜明珠物件,還有最開始侯氏看太子妃時那冷淡的目光,再想想太子難以有子嗣的身體。華夕菀原本想不通的地方,現在似乎能慢慢的串聯到一塊了。

    她原本就覺得太子妃送侯氏那個擺件的行為有些怪異,因為依照太子妃平時的性格來看,她是一個很盼望有孩子的女人,並且性格也十分溫柔。加上皇后與太子對待她的態度,她怎麼會毫不猶豫的就對侯氏下了手?

    這就像一個平時溫柔的人,突然就對一個關係不近不遠的人下了殺手,看似是為了利益,實際仔細想想,明明就是漏洞百出。

    可如果太子妃喜歡晏伯益呢?她為了晏伯益,給太子下了難以生育的藥物,她以後可能很難有孩子了,可侯氏這個時候卻有了她所愛之人的孩子,處在情感崩潰邊緣的太子妃便順著皇后的意思,算計了侯氏的孩子。

    不知道晏伯益在這事發生後是什麼想法,矛盾,難過還是憤怒?

    看來后宮裡每個人都是資深演員,太后如此,皇后如此,就連太子妃也不例外。

    啟隆帝臉色陰沉的看著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年輕女人,直到她哭得幾乎喘不過氣,神情才稍微溫和一些道:“你跟盛郡王當真沒有私情?”

    “皇上,當年盛王妃去世時,我不過十二三歲,哪裡懂得什麼兒女私情,後來不久您便給我賜婚,從那以後我一直待在府中備嫁,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如何能見到盛郡王這樣的外男?”

    啟隆帝看著太子妃,視線在她隆起的腹部看了好幾眼,最終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道:“朕知外面的傳言是別人胡亂詆毀,你在宮裡好好養胎,不必憂慮過多。”

    等啟隆帝離開後,太子妃陰沉著臉色道:“皇后!”除了皇后以外,誰會傳出這樣的謠言,因為只有這樣,那些說皇后不賢的人才會把注意力轉到她與盛郡王身上,從而把皇后從謠言中摘出來。

    “去查查這個謠言是誰傳出來的,”啟隆帝回到寢宮後,臉上一直不見到,吩咐完這些以後,猶豫了片刻:“還有,去查一查太子妃與盛郡王當年是否有私情。”

    他想相信太子妃,可是有些事情,只有證實過,他才能放心。還有此事,是否與皇后有關?

    不過不管這個謠言是真是假,晏伯益這個野心勃勃的侄兒,卻是不能久留了,不然必成後患。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12:32 PM

第85章 因愛生恨

    作為太子遺孀,腹中孕有太子唯一的孩子,太子妃原本應該是被宮中眾人捧著奉承著的貴人,可是由於那些謠言越傳越盛,就連朱雀宮的下人們也忍不住在背後八卦幾句,然後偷偷的用懷疑的目光去看太子妃腹中的孩子。

    太子妃又怎會不知背後那些人說的那些話,但是她更加清楚的是,這事她定不能有所反應,因為只要她有所反應,在皇上的眼裡,那就是心虛。

    兩天后,啟隆帝總算來朱雀宮看望太子妃,見她正滿臉柔和的倚窗做嬰兒穿的小衣服,眼中的溫柔是什麼都無法比擬的。啟隆帝心中的懷疑無聲無息的降低一半,“怎麼能讓你親自做這些,別傷了眼睛。”

    “皇上,”太子妃見到他,想起身行禮,被啟隆帝輕輕按住她的肩膀,溫言道:“我們之間無需那些虛禮。”

    林氏面色微變,隨即苦笑道:“沒有想到皇上您還願意過來。”

    “有你還有朕的孩子在這,朕怎麼會不來?”啟隆帝笑著在林氏身邊坐下,拿起林氏做了一半的小衣服看了看,“外面那些流言不必理會,你只需要安心養身體就行。”

    林氏眼眶微紅道:“不知何人跟妾身過不去,竟傳出那等惡毒的話,這是要逼死妾身才甘心嗎?”

    “有朕在,你怕什麼,”啟隆帝輕輕的攬住她的肩,溫言安慰道,“放心朕是不會任由流言傳下去的。”

    “皇上,您待妾身真好。”林氏破涕為笑,順勢投入啟隆帝的懷中,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

    一日後,后宮中有十餘個宮侍因為饒舌被杖斃,消息傳到宮外後,便讓不少人閉上了嘴,就算心底十分懷疑,但是也沒有誰不長眼的說出來。

    侯氏聽到皇帝為了林氏杖斃了十餘個宮侍,冷笑著對晏伯益道:“這才叫深情一片呢。”

    晏伯益沉著臉沒有說話,這些日子因為外面的流言,讓他在朝中受了很大影響,只怕老皇帝心裡已經對他十分不滿意了。

    侯氏見他這幅模樣,掩藏在心中良久的疑惑忍不住就問出來了:“你告訴我,太子妃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你別胡思亂想,”晏伯益有些不悅的站起身,冷冷道,“好好休息,別成日想些沒用的東西。”

    侯氏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心裡的疑惑不減反增,她想起太子妃對她的冷淡,還有府裡那些眉宇間隱隱約約肖似太子妃的小妾,心頭就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難怪他用盡方法讓太子無法生育,又想盡辦法要弄死太子,原來是為了那個女人。原本她以為他只是天性冷淡,原來人家只是對林氏熱情,而她不過是佔據正妻之位的可憐蟲罷了。

    他那麼想要皇位,是不是為了日後無所顧忌的擁有林氏?

    緊緊攥緊手中的絹帕,侯氏沉思良久之後,慢條斯理的擦了擦眼角,面色平靜到極點:“來人,去給顯王府送拜帖。”

    華夕菀收到侯氏的拜帖,有些意外:“這種時候,侯氏竟然有心情出門,不得不說她是一個擅長隱忍的女人。”

    “盛郡王妃也挺不容易的,”白夏替華夕菀綰好頭髮,替她整理好髮釵,“主子您要見嗎?”

    “若是不見,就顯得太過無情了些,”華夕菀放下拜帖,笑瞇瞇道,“我也想看看,他們夫婦究竟想要做什麼。”

    晏晉丘聽說華夕菀要接待侯氏後,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讓木通吩咐下去,讓下人小心伺候。

    他相信夕菀的手段,就像夕菀相信他,從來不會問無謂的問題一般。

    第二天,侯氏到了顯王府後,華夕菀邀請她到湖心亭中品茶,侯氏沒有拒絕。

    湖心亭侯氏來過一次,那一次侯氏暗示願意助顯王登基,結果被華夕菀裝傻蒙混了過去,如今再到此地,侯氏才覺得自己為那個男人算計無數,甚至連自己身子都不顧有多麼的可笑。

    就算她為晏伯益拼盡一切,也許在他心中,自己也不如林氏半根手指頭。

    華夕菀覺得現在的侯氏比以往更加陰鬱,更加深沉,她不知道侯氏找她是為了什麼,所以只是扯著一些無聊的話題,但是她沒有想到,侯氏竟然直接開口說明了來意。

    “妹妹,幫我。”

    華夕菀端茶的手微頓,隨即笑道:“堂嫂這話是什麼意思?”

    “妹妹如此聰慧,又豈會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侯氏雙目灼灼的看著華夕菀,“我不甘心。”

    華夕菀臉上的笑意微淺,面露難色:“堂嫂你也是無比聰慧的女子,又怎麼不知道,很多事情我做不得主呢?”

    侯氏怔怔的出神:“是啊,天下的男人都一樣,都一樣。”她本以為顯王對華夕菀是不同的,可他們既然都是皇家人,都怎麼逃脫得了皇家人的冷酷無情?

    但是除了顯王,她已經找不到可以對付晏伯益的人,她要看到他此生無法實現心中所想,無法再擁有林氏!

    既然她滿腔芳心錯付,那麼也不會任由著晏伯益幸福下去。

    “只要你們願意幫我,我可以告訴你們晏伯益私底下的勢力。”侯氏語氣冷淡道,“他與哪些人是真心交好,私下有哪些產業,安排了哪些探子,甚至是有什麼計劃,我都可以告訴你們。”

    華夕菀細細的打量侯氏,除非對方是世間最好的演員,不然沒法用這樣的表情還有這樣的語氣說出這席話,可是她仍舊不會全然的相信對方:“嫂子說笑了,堂兄安排的事情與我可沒什麼關係,我知道了能有什麼用?”

    “呵,”侯氏冷笑道,“若不是因為顯王是他唯一的威脅,你以為我真願意做出此舉?”

    華夕菀聞言笑道:“既然如此,姐姐何必強求自己?”

    “可是有些事情,必須強求自己,”侯氏瞪大眼睛,“我要看著他希望破滅的樣子!”

    有時候愛與恨似乎僅僅是一念之間,華夕菀看到這樣的侯氏,忍不住想,也許當初晏晉丘讓人傳出這件事的時候,就是為了讓侯氏對晏伯益死心或者心生恨意,而皇帝那裡根本不是主要目的。

    “嫂嫂,外面的流言如何能信,你何必為了不相干的話讓自己如此,”華夕菀嘆了口氣,“你現在情緒很激動,等冷靜下來後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我以前就是為了一個男人太衝動過才做出那些事,反而是現在無比的冷靜,”侯氏面色平靜的喝了一口茶,“我願意幫你們,並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等到顯王登基時,能保我侯家滿門平平安安。我的娘家我清楚,他們都是膽小怕事的人,也不願意摻合進皇位爭奪中,若不是因為我,他們根本連這些事的邊都不用沾染上,仔細說來,其實是我連累了他們。”

    華夕菀沉默不言,心裡卻對侯氏有了新的認識。

    “身為女人,難道連自己枕邊人怎麼想都不清楚嗎?”侯氏嗤笑一聲,“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也不在王府其他女人身上,以前我想要得到他的真心,現在我不需要了。”

    華夕菀親手給侯氏添好茶水,她的看法與侯氏不同,晏伯益或許心裡確實沒有侯氏,但是要說他對太子妃林氏有多真愛,恐怕也沒什麼可能,女人在晏伯益眼中,大概跟工具差不多,他追求皇位的原因是野心,而不是因為對一個女人的感情。

    “這全是我的心裡話,三日後我會讓你們看到我的誠意。”侯氏離開前,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顯王府。

    華夕菀坐在湖心亭中,想起侯氏說起自己娘家時的神情,輕輕嘆息一聲,喝了口溫熱的茶水。

    “在想什麼?”晏晉丘拿過她手裡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後在她身邊坐下,“侯氏說了什麼讓你為難的話?”

    華夕菀把侯氏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道:“你相信她嗎?”

    晏晉丘挑了挑眉,姿態悠閒道:“等她把誠意拿出來後,我就知道該不該相信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這些小事別太放在心上了,侯氏的話是真是假並沒有那麼重要。”

    華夕菀嫌棄的拍開他的手,搶回自己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要喝茶自己倒去,別每次都搶我的杯子。”

    亭中的下人:每天都看到王爺王妃用盡手段秀恩愛,人生真是艱難啊。

    三天后,晏晉丘收到了一本賬冊,裡面寫明了晏伯益開銷明細賬,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拿來收買人心了。

    “看來這個侯氏真的與晏伯益離心了,”木通見晏晉丘心情好,便小心翼翼開口道,“王爺,我們要不要再添一把火?”

    “過猶不及,”晏晉丘把賬冊扔到一邊,“先等等再說。”

    “那……”

    “王妃那裡午膳快好了。”晏晉丘擺了擺手,“用過飯再說。”

    木通:總覺得王爺跟王妃在一起後,變化就越來越大了,這一定是他的錯覺……

    盛郡王府中,晏伯益臉色不太好看道:“這幾天你已經去過顯王府,我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與顯王妃感情這麼好了。”

    “您前些日子不是讓妾跟顯王妃走近些嗎?”侯氏滿臉不解道,“顯王妃是個懶散人,平時不愛見外客,難得這幾日她願意見我,我如果不去,豈不是浪費了這麼好的機會?”

    晏伯益聞言皺了皺眉,不過沒再開口。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12:38 PM

第86章 警示

    朝堂之上,一個官員正慷慨激昂的彈劾大理寺卿,細數他數十條罪狀,並羅列出一堆的證據,大有不告倒此人不回頭的架勢。

    眾位官員的表情有些微妙,誰都知道大理寺卿與盛郡王關係很好,並且對盛郡王十分的推崇,現在這人彈劾大理寺卿,無疑是在跟盛郡王作對。

    一個小小的御史敢這麼做,究竟是誰給他的膽量?或者說……他背後的主使者是誰?

    而皇帝果然也沒有放過這次機會,當即便摘了大理寺卿的烏紗帽,並且當堂羈押進大牢,稍後再繼續發落。

    幾乎所有人都了解到了一個信號,那就是皇上要對盛郡王下手了!朝中之人分為幾派,一派是堅定的保皇黨,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一派是保皇室黨,他們覺得皇上膝下無子,應該從皇室侄兒中挑選一個過繼封為儲君,這一派人大多都很支持盛郡王;還有一派是中立黨,他們往往選擇認為對的或者對自己有利的,而不拘泥於哪一派。

    在中立派看來,皇帝的決策不一定就是對的,而盛郡王也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他們完全不用急著站位,免得得罪了下一位真正的帝王。他們寧可不要從龍之功,也不要成為下一任帝王的眼中釘。

    啟隆帝的態度太過堅決,讓盛郡王一黨的人想要求情都沒法開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禁衛軍把大理寺卿拖走。

    “朕看張厚此人就很不錯,大理寺卿一職,就由他來暫代吧。”皇帝為了以示自己的公正,特意選了曾經讓他不滿的大理寺少卿張厚賴擔任大理寺卿一職。

    眾位官員有些意外,這個張厚不是之前因為查太子一案,引得皇上大怒的大理寺少卿?怎麼皇上如此大方的把他給提拔上來了,他們還以為皇上會因太子之死而遷怒於此人呢。

    啟隆帝當然不是多大度的人,他提拔張厚不過是做給別人看而已。他要天下人知道,連張厚這樣的人他都能重用,所以現在被他罷免的人不是他出於私情,而是因為此人真的犯了滔天大罪。

    說來,也不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塊遮羞布而已。

    晏晉丘低著頭事不關己的站著,這樣子放在其他人眼裡,就覺得顯王不愧是顯王,真是雲淡風輕。要知道,如果盛郡王失勢,那麼顯王繼位的可能就更大了。

    可惜這位偏偏是個不喜權勢的,實在是浪費了那滿腔的才華。

    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彈劾大理寺卿的御史是皇上安排的,就連晏伯益也同樣這麼認為。散朝以後,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個御史,轉身就準備離開。

    “盛郡王,”寧王笑瞇瞇的走到他的面前,語帶感慨道,“現在的人可真是膽大包天,你說呢?”

    “寧王近來不是身體不適,既然如此不如少管閒事,在家多休息,”盛郡王冷冷拱手,“先行一步,告辭。”

    “嘖,”寧王摸著下巴,看著晏伯益疾步走遠,偏頭看了眼不遠處不緊不慢走著的晏晉丘,眨了眨眼,也許是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隨後的幾個月裡,朝中多有動盪,換下了好幾個位高權重的官員,而這些人大多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與盛郡王來往密切,或者對盛郡王極為推崇的人。

    普通老百姓只以為皇帝因為死了兒子在發瘋,卻不知道這是在進行朝政之爭。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很多以前與晏伯益關係親近的官員近來是如履薄冰,甚至是斷了與盛郡王府的往來,以示自己的立場。

    “究竟是誰洩了密?!”晏伯益沉著臉看向屋子裡的幾個謀士,這幾個人都是他的心腹,可是此刻他卻有些懷疑其中有人出賣了他。

    那些被清算的官員,有些與他面上根本沒有任何往來,可是即便這樣,皇帝也發落了他們,這說明皇帝已經知道他們私底下有聯繫了。

    可是皇帝是如何知道的?

    “郡王爺,”幾個謀士面面相覷,他們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突然發展成這個樣子,甚至也懷疑起彼此來。

    見他們這個樣子,晏伯益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疲憊的揉著額角道;“你們說這事該怎麼辦?”

    “皇上已經下定了主意要與郡王爺您過不去,我們不如……”其中一個謀士的話沒有說話,就被晏伯益瞪了一眼,再也不敢說下去了。

    “都退下。”晏伯益既然已經懷疑這些謀士,自然不會真的跟他們商議重要的事情,所以把人都趕出書房後,才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原本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誰知道事態竟然急轉直下,把他逼上了絕路。

    如今發展到這一步,只能要麼狠,要麼死。

    他緊了緊拳頭,起身朝正院走去。

    顯王府中,華夕菀用手絹擦著臉,搖著扇子道:“這才五月,天氣怎麼熱得這麼厲害了?”

    “奴婢也覺得今年格外的熱,”白夏給華夕菀打著扇子,輕笑出聲道,“你別惱,我給您扇一扇就沒那麼熱了。”

    “有些悶熱,可能是要下雨了,”華夕菀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再給我做一碗冰片銀耳來,熱得心裡發慌。”

    “王妃,您不能吃多了寒性的食物,今日一早你已經用過一碗了,”白夏替她搖著扇子,“要不奴婢給您泡一杯涼茶吧。”

    華夕菀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聞言也只好嘆息道:“行,你們也下去喝一碗。”拉了拉身上薄紗衣,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見晏晉丘進來也沒有動一下。

    “這是怎麼了?”晏晉丘穿著整齊的衣袍,見華夕菀熱得滿臉通紅,當下便道,“怎麼屋裡沒有用冰?”

    “這才五月就開始用冰,等到六七月怎麼辦?”華夕菀有氣無力的瞥了他一眼,見他還穿著在外面的衣袍,便道,“你怎麼還穿這麼厚?”

    晏晉丘脫下外面的袍子,當下便覺得自己輕鬆了不少:回頭見華夕菀還趴著,便上前道:“我們去湖心亭坐坐,那里通風,肯定涼快不少。”

    華夕菀接過白夏呈上來的茶喝了一口,茶水進入喉嚨,確實有種說不出的涼爽,也讓她總算有了點精神:“走吧。”

    湖中的荷花已經打起了花苞,華夕菀趴在亭中的石桌上,懶懶的道:“我看你今天的臉色挺好,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自從娶了你,我天天都在發生好事,”晏晉丘給她倒了一杯水,“難道我以前心情不好?”

    “別說甜言蜜語,”華夕菀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道:“你有幾個時候開心過?”

    晏晉丘聞言心頭微動,隨後便朗聲笑道:“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華夕菀懶得搭理他莫名其妙的感情發作症,接過他遞來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吹著清幽的涼風,感覺自己連心裡的煩躁之意都消失了不少。

    夫妻二人剛涼爽了沒半刻鐘,宮裡又來消息了,說是太子妃快生了。

    “快生了?”華夕菀愣了愣,這似乎還沒有足月?

    木通道:“宮裡已經傳出消息,說太子妃進了產室,不過已經快一兩個時辰了,小皇孫一直沒有動靜。”

    華夕菀與晏晉丘兩人互相望了一眼,晏晉丘道:“既然如此,就先等等看,我們現在匆匆進宮也不合適。”

    太子妃產子順利還好,萬一不順利,他們現在進宮那不就成了皇帝的撒氣筒?

    又過了一個時辰,宮里傳出的消息仍舊是小皇孫還沒有出來。

    然後夫妻二人用了一頓午膳,睡了一會覺起來,宮裡再次傳出消息,小皇孫還沒有出生。

    這時正是雷陣雨即將來臨的時候,只見天上烏雲滾滾,狂風大作,眼看著就要下一場暴雨。

    當第一聲驚雷響起的時候,瓢潑般的大雨終於傾瀉而下,華夕菀看著院子裡被打得東倒西歪的小花朵,心中莫名有種直覺,太子妃這個孩子或許能生下來,只是生下來以後,面臨的也許不是祝福,而是別的。

    在夜晚降臨的時候,突然一陣驚雷響起,京郊的皇陵旁的一顆松柏突然被雷劈斷,連帶著燒了旁邊一座用來守陵的房子,雖然雨勢很大,可是整座房子仍舊被燒得一乾二淨。

    “生了!”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太子妃誕下一位皇孫。”

    “報,皇上,皇陵柏樹被雷劈斷,守陵人住的房子也被天火燒得一乾二淨。”

    “報,皇上,京郊出現天火,燃燒民居十餘所!”

    孩子的哭聲與雷聲不斷的響起,可是現場的氣氛冷凝住了。

    在皇孫出生的當頭,突然發生了這麼多奇怪的事情,連皇陵的樹都被雷劈了,這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這個小皇孫的出生,帶來的是凶兆啊。

    啟隆帝看著襁褓中的孩子,良久後才強忍下心頭的怒氣:“準備祭壇,朕給先祖上香。”

    世間就是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即使他不介意這個孩子,可是在其他人眼裡,這個孩子代表的只有不詳。

    啟隆帝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被人逼迫的味道,可是在今天,不管他信不信所謂的天命,也不得不告罪先祖,不然便是不孝。

    又或者,這不是人為,真的是先祖對自己所作的齷齪之事表示不滿?

    越想越覺得可怕,他回頭看了一眼產室方向,原本已經準備好的聖旨最終沒有頒發出來。

    他不想死後落下一個昏君的名聲,再等等吧,日後再想辦法。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12:43 PM

第87章 毒殺

    京城近來最大的奇聞是什麼?

    那就是太子妃產子的時候,皇陵旁邊的常青樹被雷劈,還有京城附近也遭火災。這種神蹟一般人出生的時候可沒這待遇,可是有這樣的神蹟還不如沒有。

    有人出來說,這個皇孫是妖星降世,會給整個國家帶來災難。也有人說,這是上天以及晏家祖宗的警示,因為這個皇孫根本就不是太子的孩子,而是太子妃與盛郡王通姦所生。

    負面的八卦永遠比誇獎別人的話受歡迎,流傳的速度也最快,很快關於太子妃與別人通姦產下妖星的消息,就傳遍全國各地,甚至在偏遠一些地方,傳言已經變成太子妃與野男人苟合,產下一個似人非人會帶來災難的怪物。

    人類對神怪之說雖然不是全然的相信,但絕對是抱著敬畏之心的,更何況關於皇孫的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讓那些原本不那麼相信的人都開始半信半疑起來。

    “所以,外面的傳言就是你這位皇孫長了三隻眼睛,六隻手臂,皮膚烏黑,獠牙森森?”華夕菀喝著茶,搖著扇子掩嘴笑道,“這都什麼跟什麼亂七八糟的。”

    紅纓笑瞇瞇道:“外面的人誰也沒有見過皇孫,這謠言越傳越離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華夕菀笑了笑,轉頭卻想,這事也太巧合了,眼看著要雷雨要來,太子妃就要產子了,這雷哪都不劈,就劈皇陵的常青樹,還有遭火災的房屋,雖然燒毀了一些財產,但是人卻沒有傷到,就好像有人知道會鬧火宅,把人提前救出來似的。

    “白夏,發生火災的時候,那些房屋裡的人,是誰救下的?”她輕輕捂著小腹,今天來了月事,不僅不能吃冰碗,屋子裡連冰都不能放,這又熱又難受得,真是全身都不舒服。

    “聽說衛尉寺巡邏隊剛好經過,便把人救了出來,只可惜火勢太大,人雖然救了出來,但是房屋卻燒毀了一些,”白夏知道華夕菀苦夏,便打來了熱水給她擦手擦臉降溫,她擰好帕子遞到華夕菀的手裡,繼續道,“說來也巧,這支衛尉寺的巡邏隊以前是張厚張大人管理,後來張大人去了大理寺,便提了他的副手出來頂替空缺。”

    “張厚?”提到此人,華夕菀首先想到的就是一張老實臉以及挺拔的身軀,“聽說他在大理寺受了不少委屈,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前段日子有人彈劾大理寺卿,大理寺卿被革職後,就有張大人填補了空缺,現在他已經是大理寺卿了,”白夏接過華夕菀用過的手帕,“外面的人都說張大人是傻人有傻福,渾然忘了不久前他們還嘲笑過張大人為人倔強,不是抬舉呢。”

    “世人大多如此,”擦了下脖子與手臂,華夕菀覺得自己身上總算沒有那麼黏膩了,便心情甚好道,“我看這個張厚的運氣也挺好的。”

    她抬頭看了眼門外,外面忽然狂風大作,似乎又要開始下大雨了。

    “王爺回府了沒有?”她突然想起晏晉丘近來似乎特別的忙,雖然每天仍舊盡量擠出時間來陪她,但是從他晚上入睡速度來看,最近他耗費的精力絕對是平時的好幾倍。

    “奴婢不清楚,不然奴婢去問問吧。”白夏看了眼外面被大風刮得東倒西歪的枇杷樹,把臉盆遞給旁邊的紅纓,就要準備出去。

    “就快要下雨了,你別出去了,”華夕菀走到門口,享受著大自然狂風的力量,然後指了指不遠處衣袍翻飛的晏晉丘,“那不是回來了嗎?”

    白夏轉頭看了一眼,見王爺正帶著幾個近侍走了過來,便笑著退到旁邊站定。

    “風這麼大,站在門口做什麼?”晏晉丘進門摸了摸華夕菀的指尖,發現她手上薄薄一層冷汗,有些擔憂的問,“怎麼這麼熱的天氣還出冷汗,身體不舒服?”

    “熱才站在門口吹風,”華夕菀湊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見他面色變得不怎麼自在後,才撫著小腹道,“這下你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晏晉丘乾咳了一聲,看了眼四周的下人,揚手讓他們退下後,把華夕菀一把抱起放在床上,然後伸手輕輕揉著她的小腹,“既然你不舒服,就先睡一會兒,到了用晚膳的時候,我再叫你。”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做這種事,晏晉丘的動作十分的生疏與僵硬,並且不敢用太大的力氣,揉了小半天,也只是在原地蠕動,惹得華夕菀不滿的抱怨道:“你這是揉肚子還是給我撓癢癢呢?”

    晏晉丘力道加重了一些,揉了一會兒後,見床上的人呼吸變得均勻,沉沉睡了過去後,才輕輕的收回手,替她蓋好蠶絲涼被。

    外面突然傳來劈裡啪啦的響聲,就像是從天上突然潑了不少的雨水下來一般,他走到窗戶邊,看著被風雨打得東倒西歪的芭蕉樹,心情極好的瞇了瞇眼睛。

    突然一聲驚雷響起,他猛的回頭去看床上的華夕菀,見她並沒有被雷聲驚醒,快步走到床沿邊坐下,伸手輕輕拍著隆起的被子,聽著窗外的雨聲,眼底的溫柔幾乎可以讓人化成一汪清水。

    刷刷的雨聲,給人帶來的不是吵鬧,更像是另一種寧靜與安詳。

    華夕菀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旁邊坐著一個人,扭了扭頭,見晏晉丘靠在床頭捧著書看,她掩著嘴打了個哈欠:“屋子裡這麼暗,怎麼在這看書?”

    “沒事,這里安靜,”晏晉丘把書扔到一邊,起身走到窗邊把窗戶關好後,才再度坐到華夕菀旁邊,“晚膳等一會兒就好,你先起來洗個臉。”說完拍了拍手,候在外面的下人魚貫而入。

    “你怎麼把窗戶關了,好熱。”華夕菀從床上下來,伸手讓丫鬟們伺候著穿衣。

    “你剛從被窩裡起來,一冷一熱容易生病,先把衣服穿好了再說,”晏晉丘無奈的嘆息一聲,“晚上我吩咐過膳房,讓他們做的全是口味清淡的菜。”

    “哦,”知道對方是對自己好,華夕菀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所以只能乖乖的穿好衣服,梳好妝以後,才讓人把窗戶打開。

    她趴在窗戶上愜意的吹著風,還不忘把晏晉丘也拉過來跟自己一起趴著:“外面的雨下了多久了?”

    “你睡著不久後就開始下了,”晏晉丘伸手把垂落在她臉頰旁的髮絲繞到耳後,然後道,“這些日子你一直待在府裡,會不會覺得無聊?”最近因為時局緊張,各府都減少了娛樂活動,他擔心夕菀天天待在屋子裡,會悶出病來。

    搖了搖頭,華夕菀笑瞇瞇道:“我此生的目的就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不出門就誰也別叫我出門。出門多累,說話處處小心便罷了,遇到地位高的還要行禮奉承,你說煩不煩?”

    “這麼憊懶的性子,真不知是怎麼養出來的,”晏晉丘輕笑出聲,“不愛出門就不出門,以後總有一天,你再也不會向任何人行禮。”

    華夕菀:呵呵,就算有一天他當了皇帝,就他不讓她行禮,頭上還有個太后在呢,她能不行禮?

    “報!太后病危!”

    華夕菀發誓,她絕對沒有詛咒太后的意思!

    “怎麼回事?”晏晉丘的反應出乎華夕菀意料的平靜,她沉默不言的看著進門來稟報的木通,然後恍然驚覺,似乎每次發生大事,上報給晏晉丘的人幾乎都是木通。

    她的眼神在木通與晏晉丘兩人身上溜了一圈,看來木通十分受晏晉丘的信任?

    “聽說下午的時候,皇后娘娘給太后送去一盤糕點,太后用後不久,便覺得身體不適,結果太醫還沒來,就吐出一口血來,太醫來了過後就發現,太后中了毒,所中的毒與皇后送來的糕點一模一樣。”

    皇后自己端著糕點去給太后下毒?皇后她又不是腦殘,她會做這麼蠢的事情?

    看來是皇后被人算計了。

    “皇后呢?”華夕菀開口道,“皇后被關押起來了嗎?”

    “大理寺的人已經把皇后押進天牢由重兵看守了,”木通愣了一下,“只是現在案子還未定,太后也尚在昏迷中。”

    “備馬車,我與王妃要進宮去探望皇祖母。”晏晉丘拉著華夕菀的手道,“走吧。”

    木通剛想提醒王爺他身上的袍子有些皺了,要不要換一件,可是轉念又一想,也許不換更好。

    天牢裡,皇后披散著頭髮坐在床上,她雖然是毒殺太后的嫌犯,但畢竟是一國之母,所以也有誰敢怠慢,牢獄中什麼東西都不缺,唯一不能做的就是無法出去而已。

    太子妃站在牢門外看著皇后,冷笑道:“母后,您還好嗎,兒媳來看看你。”

    皇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你以為在穩婆身上下功夫,就能去母留子?”太子妃嗤笑道,“沒那麼容易。”

    “生下了一個妖星,又有什麼好得意的,”皇后譏諷道,“你以為從出生開始就背負著這樣一個名聲的皇孫,能繼承皇位?”

    太子妃沉默片刻,突然道:“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讓這個孩子去爭奪皇位。當年我本本分分的嫁給太子,也從未想過要走到這一步,當年你苛責我,太子冷落我,甚至當著我的面,與其他妾侍打情罵俏,我可有半句怨言?”

    “可是即便如此,你仍舊覺得我處處不好,”太子妃說到這,又突然笑開,“你落得今天這個地步,那是老天有眼。這些年,為了不讓其他妃嬪有孩子出生,你做的惡事還少嗎?”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12:49 PM

第88章 鳳逝

    “你的手上難道就沒有沾染過殺戮?”皇后漫不經心的一笑,“如今你羽翼漸豐,買通我身邊的人給太后下毒,害得我惹上牢獄之災,我技不如人便認了。但你也用不著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五十步笑百步,你比我乾淨不到哪裡去。”

    林氏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隨即道:“你現在也只能一逞口舌之快,我就讓你看著整個方家怎麼倒下!”

    皇后漫不經心的臉色終於大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意思,”林氏聽著外面的驚雷聲,咯咯笑道,“外面的雷聲真悅耳,皇后娘娘,你好好在牢獄裡享受擁有皇后之位的最後幾天吧,也許再過不久,你就是罪妃,而不是皇后了。”

    皇后把手穿過監牢的圍欄,一把抓住林氏的衣角:“你想對方家做什麼?!”

    林氏一拉自己的裙角,把皇后的手狠狠的踩在腳底:“你當初磋磨我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報應的那一天!”

    “啊!”鑽骨的疼痛讓皇后忍不住慘叫出聲,“林氏,你不得好死!”

    “已經活在地獄裡的人,又何懼死亡,”林氏哈哈大笑,幾乎笑出了眼淚,“只可憐我那無辜的孩兒,自出身起便白白被人毀了名聲,成了別人眼裡禍亂天下的妖星。稚子何辜,你讓人在外散播害我兒的謠言時,又何曾想過為我母子留一絲餘地。”

    皇后一怔,她愕然的看著林氏:“你以為那些事是我幹的?”

    “你不用演得那麼逼真,”林氏冷笑,“你毀我兒一生,我就要你方家滿門來換!”

    林氏挪開自己的腳,扶了扶鬢邊的銀釵。雖然她臉上半點脂粉也無,可是水嫩的肌膚足以彌補無數的不足。

    她走出大牢,看著外面的大雨,毫不猶豫的邁開步子走進了雨幕中。

    “主子,您如今產子不足一月,出門已經大大不好了,怎還能淋雨,日後可是要落下病根的。”她身後的丫鬟忙撐起傘替她遮住滿天大雨,可是雨勢太大,儘管撐著傘,仍舊有不少雨水飄到林氏的臉上。

    林氏滿不在乎的笑了笑,大踏步的繼續往前走。

    她現在站在這權力動蕩的中心,哪還有什麼以後。

    太后宮中,擠了一堆的御醫太醫在側殿,外站著不少晏氏一族的人,隨著太后昏迷的時間越久,外殿的皇室眾人臉色就更加難看。

    他們晏氏皇族什麼時候出過一個毒殺太后的皇后,如今這檔子醜聞便是想遮也遮不住,注定是要名留青史了。

    想到這,晏氏皇族眾人的臉色就更加難看,只怕千年以後,只要有人提到晏氏皇朝,就不會忘記這檔子醜聞。

    兒媳毒殺婆婆,此乃不孝,皇后毒殺太后,此乃不忠。不忠不孝枉為人,可是偏偏這個皇后是皇上當年堅持要冊封的。

    在場中啟隆帝的臉色是最難看的一看,他演了這麼多年的孝子,如今他的皇后毒殺太后,不僅讓他以前的努力前功盡棄,還讓他此生沾上了難以抹去的污點。

    世人皆知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他就算用盡各種理由,只怕這些人也不會相信他的話。也不知日後那些書生會如何評價此事,又會如何評價他?

    沒有幾個帝王不在乎史書上對自己的記載,啟隆帝同樣如此。想到後世之人有可能因此事對自己產生誤解,啟隆帝便覺得心裡燃燒著一把無法撲滅的火。

    “皇上,顯王與顯王妃到了。”

    啟隆帝看向門口,晏晉丘與華氏正匆匆而來,晏晉丘袍子下擺被雨水淋得濕透,衣服上還帶著褶皺。而華氏身上穿著常服,髮髻也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垂髻,漂亮的繡鞋因為沾滿污水,而變得灰撲撲的。

    若是平時兩人以這幅樣子面聖,定會讓人覺得是御前失儀。可如今太后情況危急,而顯王又是太后撫養過的,所以夫妻二人顧不得換衣服便趕來皇宮,便是再嚴苛的人,也只會認為兩人是一片赤子之心,讓人動容。

    京城中誰人不知顯王的風度翩翩與顯王妃的美艷動人,誰人見過兩人如此狼狽的時候,可見一路上兩人有多焦急。

    晏晉丘與華夕菀雙雙在啟隆帝面前跪下,晏晉丘也不辯解,直接告罪道:“臣與內子御前失儀,求皇上責罰。”

    “賢侄與賢侄媳快快請起,你二人的心意朕明白,想必太后也會因為你們的孝心而感動的,”啟隆帝眼眶微紅,親手扶起晏晉丘,聲音哽咽道,“朕如今……朕有愧啊。”說完,便用袖子掩著臉毫無形象的哭起來。

    華夕菀默默的垂首,這啟隆帝為了洗白自己,也是蠻拼的。當著這麼多人嚎啕大哭這種招數都用了,就是不知道在別人眼裡是真心難過還是故意演戲了。

    “請皇上不必如此,皇祖母平日常對臣說起您對她老人家的孝順與體貼,發生今日之事,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晏晉丘眼眶一紅,當下便哭得泣不成聲, “臣……臣惟願皇祖母身體安康,平平安安,便再無所求了。”

    見晏晉丘也哭出了奧斯卡影帝的水平,華夕菀嘆息一聲,沒有想到重活一世,她還要重操舊活,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王爺,您別這樣,”華夕菀捏著手帕一角毫無形象的擦著眼睛,很快便哭得喘不過氣,把一個又驚又怕又擔心丈夫的女人演繹的淋漓盡致,“若是皇祖母知道你如此不顧惜身體,待皇祖母痊癒後,豈不又要為你的身體心疼,你……你別難過了。”嘴裡勸著晏晉丘不要難過,她卻哭得悲戚萬分。

    晏晉丘一把摟住華夕菀,也不顧有其他皇室人在場,慟哭道:“今日我願長跪在此為皇祖母欺負,惟願皇祖母轉危為安,身體康泰。”

    “王爺,妾陪你。”

    “你身子弱,不可……”

    “夫妻本是一體,你心里為皇祖母擔憂難過,妾難道就忍心看著你如此麼?”

    不少女眷被這個場景感動了,忍不住也紅了眼眶。

    顯王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顯王妃也是個賢惠孝順的好媳婦,她們當初怎麼會覺得顯王妃空有美貌,不值得顯王寵愛呢。這實在是太偏頗了,顯王妃是個多好的女人啊。

    而寧王敬佩的看著皇帝還有顯王夫婦哭得一個比一個傷心,默默的抹了一把臉,回頭看了眼外面劈得整天動地的驚雷,心裡隱隱為三人的演技感到折服。

    不對,應該是兩人,這三人裡面,只怕唯有顯王妃是真心實意的哭了一場。女人總是比較隨男人的,這顯王傷心,她自然也就跟著難過了。只可惜她大概不知道,身邊的男人不是真的在難過,而是在做戲。

    “皇上,太后娘娘醒了!”

    眾人一臉震驚的看向顯王夫婦,難道真是這兩人孝感動天,讓昏迷了好幾個時辰的太后醒了過來?

    就連寧王都有些驚訝了,原來世間竟然還有如此巧合之事?

    太后醒過來,不代表太后就沒事了,眾人進了內殿,見太后靠坐在床頭,雙眼精神奕奕,心裡咯噔一下,這是……迴光返照?

    可是誰也不敢說這種話,只是老老實實的跪著,等著太后發話。

    “你們都來了?”太后視線從眾人身上掃過,最後留在晏晉丘身上,她笑著朝晏晉丘招了招手,“子陵,來皇祖母這裡。”

    “皇祖母,”晏晉丘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自然,“您感覺身體好些了嗎?”

    “好不了啦,”太后看著殿門口,長嘆一聲,“哀家在這座宮殿裡住了二十多年,也該歇歇了。”

    晏晉丘握住她溫熱的手不說話。

    “你是個好孩子,哀家所有的皇孫中,唯有你最孝順,如今臨走前能看一眼,哀家也能放心了,”太后突然看向皇帝,“當年你母親出身卑賤,先帝讓你養在我的膝下,哀家自認並未虧待過你,可是哀家沒有料到,竟會喪在你的皇后手中。”

    啟隆帝跪在地上的身軀微微一晃,他沒有料到太后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他生母出身卑賤。抬頭看了眼角落裡正奮筆疾書的史官,他臉色沉了沉,忍了下來。

    “罷了,罷了,哀家老了,早管不了你們了。”太后突然看向皇帝身後,“先帝來了?”

    啟隆帝背後一涼,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身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太后突然厲聲道:“皇上!”

    她的一生獻給了晏氏皇族,臨到死前,才恍然發現,她對先帝是充滿了恨的。

    她的視線最後一次掃過晏晉丘,她害死了這個孩子的母親,離間了他與他父親的感情,臨死前就幫他一把吧。

    “皇上,好好待哀家的子陵,他是個孝順的孩子。”

    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了這句話,就算日後皇帝有了猜忌之心,也沒法要了這孩子的性命。

    惟願……

    她腦子裡閃過當年登上鳳座時的風光,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晏晉丘感覺到掌心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然後再也沒有了動靜。

    他愣了愣,食指顫抖的伸到太后的鼻息間,視線漸漸的變為悲傷:“皇祖母!”

    華夕菀怔怔的抬頭看向鳳床上的女人,這個晏氏皇朝最風光的女人,就這麼沒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12:54 PM

第89章 葬禮

    “咚。”

    “咚。”

    皇宮中敲響了喪鐘,足足響了七聲才停下。

    天牢中的皇后頹然的坐到地上,半晌才又哭又笑道:“完了,都完了。”

    她及笄後嫁給皇帝,後來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又成功為皇上誕下子嗣,原本她注定可以榮華一世的命運,為什麼會轉眼卻成了階下囚?

    若是太后現在還好好活著,他們方家尚還有一線生機,如今太后沒了,全天下的人都認為是她害的太后,他們方家滿門……

    太后臨死前,還不忘誇獎顯王孝順,於是史官的筆下,又多了一條關於晏晉丘的記錄。

    太后臨前有言:子陵,孝子也,哀家去之無懼,唯憂此子,盼帝對其善也。

    整個京城都掛著縞素,啟隆帝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孝順,更是不顧自己的身份,為太后披麻戴孝,還日日茹素,每每提起太后往日待他的好,都會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起來。

    啟隆帝的這番行為,總算挽回了自己一些仁孝之名,雖然仍舊有很多人認為他是在做戲,但是面上總算是過得去了。

    外面關於皇后毒殺太后的各種謠言早已經傳得面目全非,或許人們天性裡都會對死者抱著一份尊重,所以這些謠言裡,大多是皇后行為有多惡毒,太后一個孤單的老太太在后宮裡日子有多難過。

    還有人傳出皇后曾經故意給太后吃壞了的人參阿膠之物,對太后十分的怠慢。

    皇后的名聲一落千丈,簡直與禍國的毒婦無異,甚至有不少說書先生把皇后描述成一個只知陰謀詭計,全無半點善心的妖物,不然太子怎麼會那麼壞,一定是皇后沒有把太子教好。

    “世人總是習慣把孩子的不好歸咎於母親沒有教育好,孩子若是出息了便是虎父無犬子,”華夕菀把玩著手裡的素銀釵,緩緩的插入自己的髮間,擦淨臉上所有的脂粉,“皇后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傳言中那麼壞,她只是……”

    華夕菀突然止了話頭,看著身邊穿著麻布素外袍的晏晉丘,“外面那些傳言……”

    “與我無關,”晏晉丘從盒子裡挑了一支素銀手鐲戴到她的手上,然後看了眼她髮間僅僅用來固定髮髻的三支素銀釵,“皇后已經落到如此地步,我犯不著再費力氣去針對她。”

    華夕菀聞言笑了笑,“我問的不是這個傳言,而是關於皇孫的那些傳言。”

    “這是上天的警示,”晏晉丘理了理外袍,麻布外袍十分的粗糙,但是裡面穿著貼身舒適的蠶絲裡衣,倒也不算難受,“世人只喜歡相信自己想到的東西,與我可沒多大的關係。”

    “呵呵,”華夕菀笑著取下晏晉丘給自己戴上的素銀手鐲,“熱孝期,戴這個做什麼。”

    看著素面朝天的華夕菀,晏晉丘嘆息一聲:“我總是不忍心讓你受半點委屈。”

    華夕菀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油嘴滑舌。”

    反手握住華夕菀的手,晏晉丘在她腮邊偷了一個香吻:“這可是我的真心話。”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麼?”

    華夕菀吃吃笑道:“信男人一張嘴,不如相信白日能見鬼。”

    “胡言亂語,”晏晉丘無奈一笑,他沒有想到華夕菀竟然敢說如此驚世駭俗的話,伸手把她攬進懷裡,“這話可不能讓別人聽見了。”

    “你又不是別人,”華夕菀拋給對方一個媚眼,眼見晏晉丘眼神越來越炙熱後,反手推開他,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王爺還是準備一下進宮吧,這可是在熱孝呢。”

    無奈的苦笑,晏晉丘道:“我明白了。”

    兩人日日到宮里為太后哭靈,因為天氣太過悶熱,所以欽天監看過日子後,決定讓太后停靈十四天下葬,這已經是時間最短的吉時了。

    太后的金棺周圍放著無數的冰盆,等冰化了一半,就要換上新的冰,以免太后的屍首腐壞,但是即便這樣,華夕菀進靈堂時,還是覺得檀香混著各種香燭味,讓她十分的難受。

    她跪在蒲團上,聽著哭靈人悲切的哭聲,把紙錢一張張扔進盆裡,透過火光她看了一眼太后的靈柩,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太后在這后宮裡,也算是笑到最後的人物,誰能想到她會死於這種手段。

    她根本就不相信此事乃是皇后所為,也許皇帝心裡也是不相信的,可是這件事實在太過證據確鑿,皇帝如果願意站出來為皇后說話,如果沒有成功的翻案,那麼在世人眼裡,皇帝就是有心想包庇皇后,故意拖延時間。

    皇后陪伴皇帝多年,可是如今被人暗算,只怕她的男人不會冒著自己名聲被毀的危險,出來為她叫屈。

    一道白影在她身邊跪下,她扭頭看了此人一眼,微微垂首:“太子妃。”

    “顯王妃好,”太子妃把幾張紙錢扔進盆中,用手絹擦了擦自己微紅但卻沒有淚水的眼角,“王妃看起來清減了些,還請多多顧惜身子。”

    “不過是最近幾日沒有睡好罷了,”華夕菀低眉順眼道,“太子妃剛產下皇孫不久,怎麼能來此處?”如果她沒算錯日子的話,太子妃還沒出月子吧?

    “我只是想在太后下葬前,看看她老人家,”林氏說完這話,又扔了一疊紙錢進去,看見盆中的火越來越大,她面無表情道,“加之聽聞王妃在此處,我就更想來看看了。”

    華夕菀不知道她這話中的含義,所以沒有說話。

    “聽聞王妃的堂姐與我的兄長定了婚?”林氏也不在意華夕菀沒有開口,徑直道,“我的兄長是個可靠的男人,你們華家的姑娘嫁給他,不用擔心會受委屈。”

    華夕菀接著燒紙,不讓盆裡的火熄滅:“靈堂之上,我想並不適合談論這些問題。”

    “你說的對,”林氏對著太后的靈柩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把手中的紙錢全部扔進火焰中,“這種喜慶的事,放在這裡太不合時宜了。”

    華夕菀察覺到林氏有些不對勁,皺了皺眉,猶豫了片刻開口道:“還請太子妃多多保重身體,皇孫殿下還需要您呢。”

    林氏笑了笑,這個笑出現在靈堂上實在是大孽不道,可是華夕菀偏偏從這個笑容裡看出了無限的酸楚。

    “我曾經想,若我沒有嫁入皇家,像你這樣的女子我定是十分樂意親近的,”林氏輕輕握了一下華夕菀的手,“可惜世間沒有那麼多若是或者如果,顯王妃,願你跟我們不一樣吧。”

    她說完這席話,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朝太后的靈柩深深鞠躬,轉身大步離開了靈堂。

    “太子妃,”華夕菀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忙回頭看去,卻只看到林氏決絕而又挺直的背脊。

    她愣了一會神,回頭見盆中的火即將熄滅,忙扔了幾張紙錢回去,眉頭卻不自覺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人在她身邊跪下,是徐王世子妃,她們兩人互相頷首,然後相互沉默的坐起單調又枯燥的事情來。

    半個時辰後,寧王世子妃與盛郡王妃替換了她們兩人的位置,她們才揉著跪得已經麻木的腿慢慢走出靈堂,靈堂外殿還守著不少皇室族人,他們各個一臉悲愴,彷彿太后在他們心中擁有無上的尊崇地位般。

    晏晉丘見到華夕菀出來,走路的姿勢還有些不對勁,知道她是跪得久了膝蓋難受,忍不住上前扶住她在旁邊的木椅上坐下,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好做別的事,只好輕輕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徐王世子妃在另一邊坐下,她與華夕菀對視一眼,再次互相頷首。

    徐王世子妃心想,若不是這裡是太后的靈堂,大概顯王定會忍不住替顯王妃揉膝蓋吧。她原本以為顯王待顯王妃乃是虛情假意,可是現在又覺得,如果這都不是真正的感情,那麼顯王便太可怕了,因為一個人會把戲演到如此地步,不知對自己又有多狠?

    每天皇室晚輩輪換著跪完靈後,就乘坐掛著白燈籠的馬車回到自己的府邸,然後第二天接著如此。

    太后下葬的那日,天氣格外的晴朗,天空掛著的晨間太陽也足以把人烤化。

    華夕菀與晏晉丘坐在馬車裡前行,每當隊伍停下,他們就要下馬車行行跪禮,直到禮官說起後,才能起身上馬車繼續前行。

    如此折騰半路後,華夕菀覺得自己快要烤成人乾了,偷偷在馬車裡灌了好幾口涼茶後,才覺得好受了一點。

    把靈柩送進皇陵,太后以慈和太后的名號與先帝合葬,帝陵大門關上時,所有的送靈者齊齊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禮,皇帝又親自念了一篇自己寫的禱文後,才下令眾人起身。

    上馬車前,華夕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帝陵,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蕭瑟感。

    “小心腳下,”晏晉丘輕輕的托住她的手,柔聲道,“外面熱,快進去吧。”

    回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華夕菀笑了笑,踩著腳凳進了馬車。

    晏晉丘跟著進了馬車,進去後見華夕菀滿頭大汗的樣子,掏出藏在袖子裡的錦緞手帕,替她細心的擦去臉上的汗水,“回去好好睡一覺。”

    華夕菀反手握了握他的手背,笑著道:“好。”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12:59 PM

第90章 華家女

    太后下葬後的二十一天,啟隆帝才勉強從悲痛中走出,他當著群臣的面再度追封慈和太后為慈和仁太后,談起太后往日待他的好,便忍不住潸然淚下。

    “朕母早逝,幸而得以母后撫育,母后一生勤儉慈愛,不喜奢華,教養皇子皇孫盡心費力,如今本該頤養天年,卻……”說到這,啟隆帝哽咽難言,揮了揮手,讓身後的太監替他頒旨。

    “朕與方氏結髮近三十載,方氏待朕事必躬親,朕以為方氏賢德,以后位待之。未料其內裡藏奸,為人歹毒,毒殺太后,朕甚哀甚痛……”

    一道聖旨洋洋灑灑寫了不少字,眾人總算聽明白了這道聖旨的意思,那就是朕是無辜的,朕也被皇后騙了,現在朕心裡很後悔,但畢竟與方氏有多年的夫妻情分,所以朕決定把皇后貶為庶人,並且發配到浣衣局當差。而朕願意為方氏分擔罪孽,日後每日為太后抄念經書,希望太后來世福壽兩全。還有幫著皇后幹壞事的方家,該斬首的斬首,該發配的發配,該充軍的充軍,該被賣為官妓的當官妓,你們都不要求情啦。

    皇帝這道聖旨一出,不僅洗白了他,還豎立了一個講舊情但卻不優柔寡斷的帝王形象。不管這招對於皇室眾人有多少用,至少一些百姓還是被哄騙了,外面批判的焦點全部集中在了方氏身上。

    皇后毒殺太后本就是驚天大案,所以啟隆帝的聖旨一出,便昭告天下,讓天下人都看到了他的決心與為難。

    方家落馬,太子沒了,皇后被貶為庶人到浣衣局做了低等宮婦,往日在京城裡無人敢對其鋒芒的端和公主頓時變得低調無比,公主府的那些美貌小廝也遣散了,對外稱病不再見客。

    可是儘管她現在學著低調,對於那些被她欺壓過的人來說,端和公主也是他們心頭的一根刺,如今沒有人動她,只是不想得一個落井下石的名聲而已。待事情熱度消失以後,這些世家貴族們會不會還是這麼有涵養,那就是誰也不知道的一件事了。

    端和公主有皇女身份,暫時還沒有人動她,可是敏惠郡主現在卻是處於尷尬的地位,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依仗是皇后與端和公主,先皇后倒台了,端和公主也躲在公主府裡不出來,她就成了一些世家千金嘲笑的對象。

    一個失勢的郡主,沒有後台支撐的郡主,不過是面上風光而已。她有時候出現在各種詩會宴席上,那些曾經受過端和公主刁難的女眷們便表面客氣,實則內里處處刁難,而她只能忍著。而且由於一些女眷的身份,她若是想拒絕出席,就會給別人一個發作的藉口。

    尷尬的身份讓她近來越來越小心,也暗暗慶幸近來因為要為太后守孝,不可以大肆擺宴,她才不用常常在各種場合出現。

    百日熱孝過後,京城裡束手束腳的世家貴族們終於開始低調的熱鬧,雖然不能鬧得太過,但是詩會茶會之類的文雅活動,或者婚喪嫁娶之類的活動,也都能繼續了。

    往日被人稱讚有才華的敏惠郡主不再出風頭,作出的詩詞也是平平,盡量不去奪人風頭,但是儘管如此,也會有人與她過不去。

    結束一場尷尬的詩會,敏惠郡主坐上馬車回府,半道上她的車駕突然停下,然後就聽到趕車的下人說是前方有親王車駕經過,她的車馬需要避讓開。

    她掀起車簾一腳,就看到一輛以杏黃為頂,上面繡著四爪金龍暗紋的六馬車駕經過,當她看清馬車上掛著顯字玉牌時,神情有些怔忪。

    原來是顯王府的馬車。

    就在這個瞬間,對面的馬車突然被人掀開了窗簾,露出一張脂粉未施卻能引得無數男人失神的臉,她捏著簾子的手微微一緊,華夕菀?

    華夕菀也沒有料到這種情況下也能與袁舒怡對上,她禮貌的頷首,朝對方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

    “看什麼?”晏晉丘靠近她,朝外面看了一眼,見對面是某位女眷的馬車,頓時歇了觀望的心思,收回視線道,“方才我在侯府的院子裡,不小心遇到華侍郎家的姑娘。”

    華夕菀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晏晉丘說的就是自己大堂姐華依柳。察覺到他神情有些不對勁,她皺了皺眉,“她怎麼了?”她與這個大堂姐脾性不合,所以關係要疏遠一些,近來又因為不怎麼與她來往,所以還真不知道大堂姐做了什麼讓晏晉丘不高興的事。

    “若是華侍郎捨不得女兒,就好好教養著,”晏晉丘礙於華夕菀的情面,不好把話說得太過,“畢竟是和離過的女子,待在自己府裡靜靜心也好。”

    今日他本是陪伴華夕菀回娘家探望,為了讓夕菀單獨與家人多聊聊,他特意提出要逛院子賞菊,誰知道竟會巧遇華家大姑娘,對方還說了些不明不白的話。

    想到自家王妃為了這個女人專程去周家扮黑臉,結果轉頭這個女人便惦記了自家王妃的男人,晏晉丘便有些犯噁心。他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什麼樣的事情沒有聽過,華依柳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有些明白。

    他為華夕菀感到不值,可是卻又不想把這種事告訴她,免得髒了她的耳朵。

    儘管晏晉丘說得委婉,但是以華夕菀的通透,她只需要略想想,就能明白過來他的暗示。

    放下簾子,華夕菀好像的眉頭染上點點無奈,她沒有想到華依柳竟然起了這樣的心思。偏頭看了眼身邊的男人,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風度翩翩,確實是個極易招惹女人的禍水。

    想到這,她嘆息一聲,原本二堂姐華楚雨的婚事定好了時間,但因為皇家出的這些事,連累華楚雨與林證德的婚事一拖再拖,最後日子訂在了一個月後。

    只盼這一個月裡皇家別再死有身份的人了,不然這個婚事還得往後拖延。

    看來她們華家姑娘的婚事都是一波三折,只求二姐的婚事乃是好事多磨,最終能得一心人,白首不離。

    目送著顯王府馬車漸行漸遠,敏惠郡主失落的放下簾子,半晌才道:“走吧。”

    華楚雨出嫁當天,碧空萬里無雲,華夕菀親手替她插上龍鳳呈祥如意釵,然後接過喜嬤嬤遞來的蓋頭,慢慢的替她蓋上:“今日二姐雖嫁至林家,但你永遠都是華家的女兒,永遠是我的姐姐。不要怕,我們都站在你身後。”

    蓋頭微微晃動,華楚雨緊緊抓住華夕菀的手,半晌才道:“妹妹,你放心。”

    華夕菀心頭一動,反握住了華楚雨的手,這時大門響起了鞭炮聲,她回頭看了眼正抹淚的姚氏,拍了拍華楚雨的手背:“好好的照顧自己。”

    “好。”華楚雨聲音有些哽咽,外面的人聲越來越近,她緩緩的鬆開攥著華夕菀的手,直到鞭炮聲在房門外響起後,她擺出了一個端莊的坐姿。

    身為華家女,即便是出嫁,也該是帶著華家的風姿與氣度,她不僅僅是她,還代表著整個華家。而華家又是她身後的家,所有她又有何懼?

    房門打開那一刻,華夕菀看清了林證德的容貌,長身玉立,一身新郎紅袍襯得他唇紅齒白,但是五官卻很硬朗,給人一種端正可靠之感。

    華楚雨的弟弟華叢蒲彎腰背起華楚雨,在陣陣鞭炮響聲中,把她送進了花轎中。

    林證德朝華家眾位長輩行過禮後,才翻身上馬,喜笑顏開的帶著花轎離開。

    看著花轎越行越遠,強忍眼淚的姚氏終於忍不住掩面而泣,華夕菀勸慰了幾句,轉頭見華依柳面無表情的看著華楚雨花轎離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似乎察覺到華夕菀再看她,華依柳猛的回頭,神情古怪的看了華夕菀一眼,轉身進了大門。

    站在華夕菀身後的白夏與紅纓注意到華楚雨這個眼神,齊齊皺了個眉,大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小姐……”華楚雨身後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她陰沉的臉色,“王妃剛才……”

    華楚雨腳步一頓,扭頭瞪向丫鬟,眼裡是陰沉的怒意:“閉嘴,王妃又怎麼樣,難道要我像婢女般伺候她嗎?”

    小丫鬟愕然,小姐這是怎麼了,王妃剛才明明沒有別的意思,小姐這話說得實在太過了。

    “我當然不比華楚雨能嫁給侯府世子做未來的侯夫人,”華依柳冷笑一聲,“人家王妃與侯夫人才是一條道上的,我這個已經嫁過人卻又和離的女人,算得什麼?”

    “我的好小姐,這可是三爺的府上,”丫鬟聽到這些渾話,嚇得變了臉色,忙扭頭看了眼四周,“您可別再說了。”

    華依柳扯著嘴角笑了笑,看著院子裡掛滿鮮豔的紅色,緩緩的垂下眼瞼,恢復了平日里寡淡的模樣。

    “王爺?”木通躬著背,小心翼翼道,“王妃還在前面等您呢。”

    “知道了,”晏晉丘漫不經心的瞟了眼華依柳的背影,對木通輕飄飄的開口,“回去後把此事告訴王妃,不必再瞞著。”

    要處理華依柳對於他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但是他卻不想與華夕菀起不必要的誤會,這種事還是說清楚讓夕菀自己來處理比較好。

    若為了這麼個不重要的人,引起他們夫妻不和,那就太不划算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01:05 PM

第91章 自縊

    華夕菀聽到晏晉丘所說之事後,竟然不覺得意外,她甚至有種終於等到這一天的感覺。打小她與華依柳愛好個性都不一樣,若不是因為二叔乃是自己父親的同胞兄弟,她是不愛跟華依柳這種性子的人來往過多的。

    如今華依柳存了這種怨恨之心,她沒有失望或者憤怒,歸根究底,或許還是因為自己對華依柳根本就沒有用上真心。

    華依柳內心對她與二姐懷著嫉妒之心,而她也沒有用真心對待過華依柳,所以她們三個堂姐妹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怨不了誰。

    這種事根本談不上誰對誰錯,華依柳也好,她和華楚雨也好,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是因為選擇的路不同,走的方向不同,最後擁有不同的餘生而已。

    “送她去道觀住兩年靜心吧,”華夕菀知道,晏晉丘把這事交給自己處理,等於是留了華依柳一條命,若是讓他親自出手處理,華依柳焉有命在?

    “王妃,”白夏擔憂的道,“大姑娘抱著這樣的心思,萬一……”

    “有什麼可萬一的?”華夕菀挑眉道,“難道我真要做出為了搶男人弄死自家姐妹的事嗎?”

    白夏一怔,有些迷惘。

    “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根本不需要你百般算計,”華夕菀看著鏡中的自己,“算計來的感情,不過是鏡花水月,哄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真正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不該任由自己的女人與其他女人爭鬥,而是該自己守好自個兒。”

    “是奴婢想得不周到,王妃您別放在心上,”白夏跟在華夕菀身邊多年,知道她的性子,知道她既然這樣說了,這事就不會更改,她轉而道, “奴婢知道您的意思,王爺也定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男人。奴婢擔心的是大姑娘去了道觀後,萬一做出不利於您的事情又該怎麼辦?”

    “她不會有機會的,”從首飾盒中挑出一支銀釵插入髮間,華夕菀幽幽道,“只要進了那個道觀,在她沒有想通透前,不能再見任何外客。 ”

    她不要華依柳的命,不代表著她真的聖母得任由華依柳為所欲為,一座不待外客由王府之人把守的道觀再適合華依柳不過。

    三日後,華侍郎家中嫡女到城郊一家女道觀修身養性,跟她進道觀的除了近身的兩個婢女以外,再也沒有別人。

    華青茂騎在馬上,看著道觀的門在自己面前關上,心情又低落又復雜,回頭看了眼身後印著義安候府族徽的馬車,抿著唇角策馬到了馬車前:“大哥,姐姐已經進觀了。”

    他不太清楚自己姐姐究竟做了什麼,竟然會惹得父親與母親齊齊不滿,就連向來不插手他們家家事的大伯與三叔也贊同此事。他雖年少,但並不是無知之人,能讓整個華氏家族做出這個決定,只能證明姐姐一定做了什麼犯忌諱甚至是影響整個華家的事。

    “今年春闈因為宮中事多延期一年,你如今年幼,就多留在家中溫書,盼得明年之時,我們華家多出一個進士出來,”華長葆掀開簾子,他是侯府世子,又是華氏嫡脈的長子,所以對華青茂日後的前程還是頗為上心,“大姑娘在道觀中不會受委屈,你且放心吧。”

    任何世家大族都不是靠一個人或者一個女人撐起來的,所以華家多出一個能耐的後輩,那麼對於華家來說,都是一件好事。華青茂有讀書之才,若是因為其母張氏與華依柳的緣故而影響明年的科舉,那便是得不償失了。

    “多謝大哥提醒,弟弟記下了。”華青茂聽到這話,心頭一鬆,既然大堂哥說出這話,那麼他姐姐在道觀中必然不會受委屈了。

    “嗯,”華長葆見他是個明白人,於是又多說了一句,“我們此舉也是為了她好,得罪某些貴人,便是送命也是有可能的,能在道觀裡過些清淨日子也是條不錯的路。”

    華青茂悚然一驚,再看華長葆時,對方已經不欲再開口,他心思一轉,就知道這事不能再問下去,默默記下後,便下定決心把此事埋在心底,以免給華家帶來災難。

    見他這般,華長葆心中更加滿意,難怪妹妹曾經來信讓他多加培養這個堂弟,如今看來,還是妹妹所言有理。

    想到華夕菀,華長葆在心底一嘆,即便顯王待妹妹再好,他心裡還是不太踏實,如今皇室內部暗潮洶湧,妹妹處在那種地位上,想不牽扯進去,簡直是癡人說夢。

    “王爺,華家以及把華家大姑娘送到京郊的靜水觀靜修,我們的人還動嗎?”木通遞上下面人寫的報告,小心的看了眼在書案前看書的晏晉丘,“王妃似乎與這位大姑娘感情並不親密。”

    “華家的人很聰明,我們的人不必再動手,”晏晉丘抬頭輕飄飄的看了木通一眼,“有些事在主子沒有開口前,做下人的就不要有太多想法。”

    “小的越矩,求王爺恕罪,”木通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噗通一聲跪在晏晉丘面前。近來因為實施的各項計劃太過順利,讓他有些忘乎所以,如今被王爺提醒,才恍然驚覺,自己方才的話已經越了他自己的身份:“小的日後定會謹言慎行,不再犯今日之錯。”

    “起來吧,”晏晉丘語氣平淡道,“王妃很是看重你的辦事能力,本王便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日後再犯這種錯誤,我身邊也再留不得你。”

    “小的記下了。”木通出了書房,才察覺自己後背已經冒出一層細汗,想到王爺方才的話,他不自覺朝主院的方向望瞭望,幸而自己平日給王妃辦事時也盡心,得了王妃青眼,不然今日這事只怕沒那麼容易就揭過。

    “三清爺爺保佑,”木通忍不住朝天拜了拜,然後不輕不重的拍了自己臉頰一巴掌,算是給自己長了記性。

    午睡時,華夕菀朦朦朧朧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半夢半醒間,她看到一隻青色的鳳凰突然從梧桐樹上掉了下去,而這顆梧桐樹的主幹高得讓她根本看不清地面,她茫然四顧,突然狂風大起,然後她就被這股風拍到了樹枝上。

    伸出手的瞬間,她駭然的發現,自己的手變成了一對金燦燦的鳥翅膀,她無語的看著看著霧濛濛的四周,她這是變成鳥人了?

    “王妃,快醒醒。”

    “王妃,太子妃在朱雀宮自縊而亡了!”

    華夕菀瞬間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床邊的白夏與紅纓,腦子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麼?”

    “方才木總管來說,太子妃自縊而亡了。”

    自縊而亡?

    華夕菀怔怔的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要起來,叫人伺候我更衣。”

    換上一件素色水紋宮裝,華夕菀坐在鏡前有些失神,林氏自縊是真的自縊還是人為的假象?

    她突然想起在太后靈堂前的那日,林氏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那時候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那些話裡,隱隱帶著些遺言的味道。

    難道林氏真的是自殺?她等到今日,是為了等到林證德把二姐娶回去?

    “那小皇孫呢?”華夕菀想起林氏膝下不到半歲的孩子,都說為母則強,林氏竟然會選擇自縊這條路,定有別的原因。

    正想得出神,突然聽到紅纓說她的頭髮綰好了,華夕菀抬頭看了眼鏡中素釵青絲的自己,起身道:“王爺在府中沒有?”

    “王爺今日並未出府,”白夏小聲道,“木總管來的時候說了,王妃若是要找王爺,隨時都可以去。”

    華夕菀並不常去王府的書房,這一次書房的院門,她就注意到這裡的小廝粗僕看似普通人,實則十分的警覺,因為在她踏進大門的一刻,這些人就齊齊向她行禮,沒有絲毫的懈怠。

    就是因為太過整齊,才會讓華夕菀驚訝,世間人的反應有快有慢,而且這些人做著不同的事,除非在她還沒進院子時這些人就知道她要進來,不然做不到這麼完美無瑕。

    一路往前,她走到書房門口時,看了眼站在門邊替她打簾子的木通,微微頷首後便走了進去。

    “你來了?”見她進來,晏晉丘便笑著起身,拉著她與自己一道坐下,注意到她身上過於素雅的打扮,他便把笑意收斂幾分:“你這是為太子妃心疼?”

    華夕菀垂下眼瞼,掩飾了自己眼底的惋惜:“我只是有些為她感到可惜,她比我也大不了幾歲……”

    “你跟她不一樣,別胡亂比,”晏晉丘捏了捏她的耳垂,免得她與早逝的晦氣人比較,“林氏自縊,也是無奈之舉,她若是不死,只怕連她的孩子也保不住。”

    “太后的死與她有關?”華夕菀很快就想通其中的關節,“外面關於皇孫的謠言傳得轟轟烈烈,甚至還有人把她與晏伯益牽扯在一起,如果她活著,不僅要擔心毒殺太后之事被發現以至於連累林家,而且連皇孫日後也只能過著抬不起頭的日子。所以她以死以證自己的清白,就算不能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至少能留下一個剛烈的美名?”

    晏晉丘抱了抱她:“既然你明白,就不要因為此事太過影響心情,聽說女人如果經常不開心,會不漂亮。”

    華夕菀斜眼看著他:“原來你看中的是我這張臉?”

    晏晉丘:……

    為什麼話題會變成這樣的?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01:10 PM

第92章 守靈

    雖然太子死的時候名聲不那麼好聽,但是由於太子妃為皇室產下一子,所以儘管她這個太子妃的尊位名存實亡,但是她自縊帶來的影響對於京城來說卻是巨大的。

    近一兩年皇室就像被詛咒了一般,接二連三的死人,有人在背後說是因為太子死的時辰不好,是四克之時,所以他死之後,皇室會連著死好幾個人。

    晏晉丘換了一身素色棉袍,與華夕菀坐在一起等皇室的旨意。太子妃雖然與他們只是平輩,他們不用著孝服,但好歹也是太子妃,該注意的細節就不能有半點紕漏。

    按理說,太子妃薨逝,他們這些皇室中人應該立刻去奔喪的。可是現下情況卻有所不同,太子妃死的方式不太好看,又因為前些日子那些詆毀太子妃的流言。謹慎的皇室中人誰也不想去觸霉頭,所以乾脆都等著皇上旨意。

    反正死的是皇帝的兒媳婦,他們真悲傷也罷,假著急也好,都用不著在這個時候搶什麼第一個。

    太子妃自縊的消息並沒有傳到民間,不然皇室的臉就丟光了。所以一個時辰後,民間傳出太子妃病故的消息,也沒有誰意外。

    朱雀宮中,皇帝看著素白的靈堂,沉立良久後突然踉蹌一步,嘴角竟是溢出一絲血來。

    “皇上!”馬公公面色大變,即刻上前小心的扶住啟隆帝。

    “閉嘴!”皇帝不著痕跡的擦去嘴角的血跡,然後把沾血的手帕揣進袖子中道:“傳朕旨意,令京中三品以上的命婦為太子妃守靈。”

    馬公公鬆開扶著啟隆帝的手,後退一步躬身道:“京城裡的王妃、郡王妃等是否也……”

    “太子妃乃是未來皇后,位尊無比。如今太子妃芳齡香消,她們也理應來守靈。”

    馬公公頭埋得更低:“奴婢這就去傳旨。”

    皇帝擺了擺手,轉身慢慢走出朱雀宮,越走臉上的表情越平靜,直到他來到承章宮前,他抬頭看著宮門前的龍柱,威風凜凜的龍身,金光燦燦的龍甲,銳利無比的龍爪,半晌低頭嘲諷一笑,掩飾了眼底的落寞。

    當年他用盡手段奪得帝位,排除異己,風光無限。到如今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也不知是不是當年他用盡殺害兄弟的報應。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心頭猛地一個激靈,轉身對身後的宮女道:“皇孫呢,讓小馬子把他抱到廣陽殿來。”

    宮女微微一愣,戰戰兢兢道:“皇上,馬公公已經帶人出宮宣旨了。”

    聽到這話,皇帝才想起方才他讓小馬子出宮了。

    “那就派人把皇孫抱過來,小心些,別磕著碰著了。”他緩緩的吸了一口氣,不管怎樣,至少他膝下還有這個孩子。

    “什麼,父皇竟然讓親王妃去守靈?”端和公主冷笑道,“不過是一個喪夫的太子妃,哪來這麼大的臉?”

    話音剛落,她就聽到外面下人進來說,承章宮總管馬公公來宣旨了。

    端和公主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冷遇讓她學會了審時度勢,所以幾個呼吸之間,她臉上的怨恨與不滿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邁步走出了內室。

    宮中下旨讓三品以上命婦守靈很正常,可是讓公主親王妃之類也去守靈,就頗有些不合適了。不提太子早已經薨逝,就算太子還活著,太子妃現在死了也資格讓皇室所有女眷去守靈,又不是太后或者皇后。

    更何況太子妃死之前的那些流言傳得不明不白的,太子又聲名狼藉,這樣一個太子妃有何等尊貴值得讓王妃公主等去守靈,她受得起嗎?

    聖旨下來以後,有些上年紀的皇室氣得差點沒喘過氣來,甚至有些老太妃因“病重”無法起身,讓家中小輩到宮中為太子妃祈福守靈。

    啟隆帝此舉引得皇室中人私下不滿,但是顧念皇帝近一年實在太過倒霉,死了兒子死養母,死了養母死兒媳,連帶自家老婆也不省心,大家咬了咬牙,也就把這個口氣忍了下來,反正活人也不必太跟一個死人計較。

    顯王府自然也接到了這道旨意,等馬公公走後,華夕菀見晏晉丘的臉色不太對勁,知道他是對這道旨意有些不滿,便道:“我與太子妃雖無多少往來,可是林家與華家乃是姻親關係,我與她也算得上交淺言深,為她多上幾柱香也是應該的。”

    “我心中明白,”晏晉丘微笑著扶了扶她鬢邊的銀釵,囑咐白夏等照顧好華夕菀,然後與華夕菀一道坐上馬車進宮。

    夫妻二人先在太子妃靈前上香後,再到承章宮去拜見皇帝,不過廣陽殿當值太監說皇上身體不適不見他們後,他們也不堅持,在宮門外行過禮後就離開了。

    “剛才來的人是誰?”靠坐在有些昏暗的屋內,啟隆帝聽到外面有些動靜,面無表情的問道。

    “回皇上,方才是顯王夫婦來給您請安。”馬公公知道皇上心情不好,連帶著說話的音量也降低了不少,“他們聽聞您身體不適,在宮門外行過禮便離開了。 ”

    “朕記得顯王妃長得甚是絕艷,他們夫妻二人感情如何?”啟隆帝瞇眼看著牆上掛著的弓,弓由一隻玄色祥雲紋飾的弓箭套裝著,因為屋子裡太過陰暗,那祥雲紋不太能瞧清。

    馬公公沒有料到皇上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後才謹慎開口:“外面都傳顯王妃秀外慧中,顯王十分喜愛,府中連妾室也沒有,想必是夫妻情深。”

    “夫妻情深……”啟隆帝語氣有些懨懨,說到這四個字還帶出一絲嘲諷的味道,把馬公公驚得後背冒汗。

    皇上怎麼突然問起顯王與顯王妃了?

    “朕往日也有所耳聞,原以為只是外面謠傳,如今仔細想想,這些謠言或許也有幾分真實,”啟隆帝微微垂下眼瞼,“你說,他與晏伯益誰更合適做太子?”

    這可真是晴天霹靂了,馬公公嚇得當即便跪了下來,瑟瑟發抖道:“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見他如此膽小模樣,啟隆帝面上卻露出了幾分滿意之色,抬手讓他起來後道:“出去吧,朱雀宮那邊有你看著,朕才放心。”

    馬公公垂下眼瞼,無聲退了下去。

    靈堂上的氣氛很凝重,女眷們上香過後,便在側殿坐著歇息。因為太子妃死得突然,眾位女眷心中即便有萬千疑問,在這種場合下也沒有誰敢冒然開口。

    如今太子妃沒了,而她的兒子在出生之那刻便天火降臨,雷劈皇陵,這可是大凶大克之命。加之外面有關他並非太子親子的傳言,這樣的身份不太適合繼承大統。

    皇孫不能繼承皇位,而皇上膝下又沒有子嗣,那麼未來的帝王人選只能在宗室裡出。從血脈上論,盛郡王、顯王是最為尊貴與合適的,只是前些日子謠傳盛郡王與太子妃有染,盛郡王也因為政事不妥,被免了朝中的職位。

    兩者一比較……

    眾人看了眼比鄰而坐的華夕菀與侯氏,兩人舉止自然,似乎沒有半點隔閡,倒真的是沉得住氣。

    侯氏又怎會不知周圍其他女人怎麼想,她低頭冷笑一聲,側頭看了眼神情悲痛的華夕菀,“顯王妃似乎清減了些。”

    “約莫是近兩日天熱,胃口不開的原因,”華夕菀面帶憂色,“昨日我噩夢連連,不曾想竟是太子妃病逝了。”說到這,她眼眶一紅,“說來我們華家與林家還是姻親呢。”

    周圍眾人聽到這話,才恍然想起顯王妃的堂姐前些日子嫁進了太子妃的家,這麼算下來,還當真是姻親關係。

    不過盛郡王妃如此主動的親近顯王妃,還當真是有些讓人意外,難道就連盛郡王妃也認為顯王繼承大統的可能更大嗎?

    於是眾人又去看坐在角落裡的義安侯夫人,可惜這位義安侯夫人老神在在,即便有人跟她打探,她也是半點口風也不漏,讓人找不出半點不妥之處。

    盧氏雖然不耐煩應付這些心思各異的命婦們,可是心裡也明白,自從女兒嫁給顯王,就逃不開權利爭奪更迭,他們華家人不屑於出賣女兒獲得榮華富貴,自然也捨不得拖女兒後腿。

    若是可以選擇,她是寧可女兒嫁給普通世家,即便顯王日後能做皇帝,她也不覺得嫁到皇室是什麼好選擇。

    想到這,盧氏擔憂的朝華夕菀方向看了一眼,恰好華夕菀也正朝這邊看,母女二人不著痕跡相互對視一眼後,又平靜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為人母者,捨不得女兒受苦。為人子女者,又怎麼捨得父母兄弟因為自己陷入泥潭。

    不過是因為捨不得彼此罷了。

    馬公公來到側殿時,該來的命婦女眷都在,他快速的在眾人中掃視一遍,隨機走到華夕菀面前躬身行禮:“拜見顯王妃,奴婢奉陛下之命,來打理太子妃靈堂上的一些雜事。”

    太子妃喪葬禮儀雖然由禮部負責,但是皇帝若是為了以示對某人的看重,派人來幫忙,也算是一種體面。

    馬公公是承章宮的總管,也就是整個朝廷地位最高的太監,皇帝派他來打理下手,可真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在別人眼裡,皇帝此舉或許是仁厚,因為太子妃死得可算是不明不白,身上的污名還沒洗清呢。可是對於知情的華夕菀與侯氏來說,啟隆帝此舉就顯得有些像笑話了。

    真不知道啟隆帝以何等的心情派馬公公來的?

    以公公的身份還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01:17 PM

第93章 層層陰謀

    華夕菀雖然皇帝與太子妃之間的齷蹉心知肚明,面上卻露出幾分哀思之色,用手絹擦著微紅的眼角,悵然道:“那便有勞馬公公了,太子妃如今一去,真是讓人心裡難受。”

    “請王妃節哀,若是太子妃在天之靈知道您如此悲傷,想必也是無法安心的,”馬公公也是一臉遺憾,但是在悲傷至極的華夕菀面前,仍舊努力的做出安慰之態。

    “你說得對,”華夕菀勉強笑笑,“那這些時日就要你多多受累了。”

    “奴婢不敢,”馬公公面上仍是恭敬至今,內裡卻是暗暗心驚,他原本以為顯王妃從小受父兄寵愛,出嫁後又十分得顯王體貼,定是個心思簡單之人,誰知言行手腕卻不見半點不妥。

    果然,能穩坐顯王妃,讓整個王府無一個妾室的女人,又怎麼會真的沒有半點心機呢,不過是因為外人在見到她容貌後,下意識的以貌取人罷了。

    旁邊角落裡一直悶不吭聲的端和公主冷眼瞧著馬公公與華夕菀交談的態度,眉梢微皺。側殿上女眷眾多,親王妃也不止華夕菀一人,為什麼馬公公偏偏就到她面前去拜見了呢?

    越往下想,端和公主臉色就越加不好看,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在另一邊角落坐著的敏惠郡主,撫了一下鬢邊的素白鬢花,心裡閃過數種算計。

    如今皇后被廢,太后亡故,整個后宮竟沒有一個做主之人,其他妃嬪空有位份,可是膝下無子無女,也挺不起腰桿賴協理六宮。所以太子妃一死,宮中一些不長腦子的宮侍便起了各種心思,鬧得后宮流言不斷,十分不堪,甚至有人敢謠傳太子妃與皇上扒灰,惹得皇帝大怒,杖斃了不少人。

    這邊太子妃還沒下葬,那邊就謠言滿天飛,甚至連民間都鬧得沸沸揚揚,有大膽者竟是虛構出另外一個皇帝與太子妃的傳記,轟轟烈烈的編出一出《常思歌》,惹得不少人撫掌稱好。

    衛尉寺的人想查封,卻又不好下手,這些低俗小說自來便有之,更何況這篇傳記寫得纏綿悱惻,還有愛國忠君的情節,他們拿什麼理由去禁止傳記的傳播,​​說這本書影射皇室?或者說影響不好?

    這不是不打自招,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有些謠言傳著傳著便無人當真了,可若是去禁止,只會讓這個流言在私下里越傳越廣,甚至會讓原本不信任的人對流言的內容深信不疑。

    可憐啟隆帝一生好名,到了晚年竟然還落下如此名聲。啟隆帝也知道自己無法光明正大的禁止民間的流言,最後乾脆聽之任之,轉頭卻迎娶向來有書香世家的張家旁支嫡女為后。

    很快民間有傳言,皇帝私服到張家,乍然見到張家女,恍然以為神仙妃子,驚為天人,當即便向其父母求取張家女為后。

    至於皇帝去張家怎麼會見到旁支的姑娘,普通姑娘又怎麼可能在重重侍衛下見到天顏,民間的老百姓是不會關心的,反正不少人信誓旦旦的表示,這位張家女長得那是傾國傾城,就連顯王妃也是比不上的。

    無辜被百姓拿來當參照物的華夕菀聽到外界那些傳聞,心下有些無語,這張家女漂亮不漂亮,怎麼也能扯到她頭上去?

    如今太子妃頭七剛過,她本以為能鬆口氣了,結果老皇帝他要娶后了,娶的還是二伯母家娘家旁支人,這可真有些意思。

    這位兩月後就要入宮為后的張家女閨名清顏,華夕菀不曾見過,不過未出嫁前,曾聽二伯母誇過此女好相貌,別的便不太清楚了。

    以啟隆帝現在的年齡,應該也不是那種見到美人便走不動道的,可是現在民間偏偏四處傳言皇帝對張清顏一見鍾情,二見傾心,難道是啟隆帝想洗清之前扒灰的污名?

    還有什麼比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對某個傾城美人一見鍾情更讓人好奇呢?

    所以不管皇帝是不是真的動心,他為了自己的名聲,只能必須動心。

    如果皇帝真的與太子妃扒灰,他又怎麼會如此容易便對其他人動心呢,所以扒灰這事一定是謠言,是有心人在詆毀皇上與故去的太子妃。

    連死人都不放過,這是何等的缺德啊,這種人應該受到唾棄。

    百姓都是從眾的,或者說是喜歡八卦的,真相對他們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八卦得有趣,那就夠了。

    “晏伯益能把皇帝逼到這個地步,也算是有本事,”晏晉丘似笑非笑的看完手下人從民間收集來的各種傳說,把資料扔到一邊,突然沉下臉道:“不過這個張清顏是什麼東西,她拿什麼來跟我的王妃比?”

    木通默默的把頭垂得更低。

    “唰!”

    一疊資料扔在了他的腳邊,他把腰再度往下埋了埋。

    “把晏伯益盯緊一點,他若是動手,我們就助他一臂之力。”晏晉丘深吸一口氣,從桌案前站起身,“去王妃那裡。”

    華夕菀不知道自家男人因為外面的傳言小心眼了,因為她覺得這種連她自家都不會放在心上的小事,晏晉丘更加不會放在心上。所以直到兩人用完午飯,單獨待在一起,晏晉丘話裡對張家女處處不滿後,才察覺到不對勁。

    難道是因為當初二伯母娘家弟弟得罪過晏晉丘,所以他對張家人一直看不順眼,連帶著旁支的張清顏也入不了他的眼?

    “你怎麼知道這個張家姑娘不怎麼樣,難不成你見過她?”華夕菀懶洋洋的靠在他肩頭,用眼角頗為懷疑的看他一眼,“不然你對她怎麼如此了解? ”他們華家跟張家是姻親關係都還不知道他們旁支姑娘如何呢。

    “你想到哪去了?”晏晉丘無奈一笑,“只是這個張家旁支十分的不識時務,不過是進宮當個擺設皇后,竟然也好意思拿你做筏子,真當我顯王府不知道他們家那點心思?”

    張家雖然有幾百年的清名,可是到如今也只有主家勉強還有幾分先祖的風骨,這些旁支行為做事卻不太能入人眼,若不是因為皇帝年紀大了,娶的又是一個繼后,這皇后之位哪裡輪得到他們家的人?

    更何況張家人背後與皇帝……

    因為真正的世家主脈誰不清楚皇帝哪點伎倆,誰會捨得把自家清清白白的閨女送到宮裡去做一個不能隨意說話做事的泥菩薩。

    “什麼心思?”華夕菀疑惑的問。

    晏晉丘冷笑一聲,拍了拍她的手背,嘆口氣道:“你家二伯母的娘家旁支不是個省心的,你以為那些拿你來做對比的傳言是哪來的?”

    華夕菀頓時恍然:“他們家拿我來造勢?”

    晏晉丘嘆了口氣,算是默認了,半晌後才道:“原來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擔心你多想,現在到了這個地步,我不說也不行了。”

    華夕菀見他神情嚴肅,便坐直身子,準備認真聽晏晉丘說張家背後的秘密。

    “張家人面上雖是無數讀書人崇拜的世家,但你實際想想,張家人真的有世人謠傳的那般清貴嗎?”

    華夕菀想到自家那個二伯母,還有張家人歷朝歷代以來做的偉大事蹟,恍然發現,近幾十年來張家的盛名之後,竟有皇室在為張家“炒作”的嫌疑。

    “與其說現在的張家乃是頗有盛名的書香世家,不如說張家是皇室養的忠犬,他們面上與世無爭,實際上卻是皇帝私下的眼線,不僅拉攏了天下讀書人,還幫著皇帝掌握了不少世家的機密,”晏晉丘冷笑,“若是百年前的張家,確實值得人敬仰,可是現在……”

    “不對,若真是這樣,皇帝當年又怎麼會以為我當真貌若無鹽,”華夕菀搖頭道,“我那二伯母可是知道我長什麼樣的。”

    “你以為只要是張家人都能替皇帝做事?”晏晉丘嘆息道,“你那個二伯母對你並不太友好,巴不得外面傳你不好的話,又怎麼會回娘家特意為你辯解,只怕當年那些傳言,還有她的一份功勞在內。”他怎麼好對華夕菀說,以華家二伯母的心思手段,張家怎麼放心讓她去做這些需要腦子的事情?

    張氏再不討喜,現在也是華家的女人,他還是給岳父岳母家,留幾分面子吧。

    華夕菀頓時無言以對,難道她還應該感謝二伯母的無私奉獻麼?

    “不對幸好她對你有了嫉妒之心,不然我又怎麼能娶到你,”晏晉丘笑道,“看來連老天都在幫我,天意告訴我們,我們是天生一對。”

    與其說是天意,不如說是陰差陽錯,如果當年二伯母不起嫉妒之心,三伯母不是對侯府不滿,而大堂姐沒有因為嫉恨而暗示敏惠郡主,讓敏惠郡主以為她醜若無鹽,那麼她與晏晉丘就不會有這麼一場婚姻。

    又或者她的父母兄弟不是這般維護她,為了她費勁心力,那麼她與晏晉丘也走不到這一步。

    難不成還真有所謂天注定的姻緣?

    她可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遇到穿越天意這種東西,真是有種打臉的感覺。

    “難怪二伯母的弟弟死了後,皇帝還專程給張家老爺子封了一個爵位,還從旁支過繼一個孩子,當時我還以為是張家公子之死與太子有幾分關係,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層原因在,”華夕菀感慨,“我就說那位沒有那麼厚道才對。”

    聽華夕菀提到張家公子,晏晉丘眼瞼微動,隨即便笑著道:“管他張家有什麼打算,他們當年與上面搭上線,就要承擔必要的風險,張家公子英年早逝,也只能怪他們張家人心不足。”

    華夕菀撓了撓下巴,在心底嘆息,難怪皇室人死得早,用腦過度容易早衰啊!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01:24 PM

第94章 攤開說話

    張清顏雖只是繼后,又非嫡脈,但總歸是張家血脈。以張家人在讀書人中的名聲,張清顏還未入宮,便已經有讀書人為她寫詩作文,大肆讚揚她與啟隆帝的這場婚姻。

    可惜再華麗的辭藻,再美妙的誇讚,也掩飾不了啟隆帝已經垂垂老矣的事實。一個十六七歲的如花女子,嫁給一個比她父親還要老邁的男人,除了那尊貴的鳳位,還能得到什麼。

    但是張清顏並不在乎,對於她來說,皇帝長什麼樣,有多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快就要成為名留史冊的皇后,這是天下多少女人做夢也得不到的好機會?

    她聽著那些讚美她的詩詞,聽著那些對她的恭維,就連她自己都以為,她便是天下最出眾的女子,什麼才德兼備的敏惠郡主,什麼大氣端莊的盛郡王妃,什麼冠絕天下的顯王妃,與她相比,又算什麼?

    她是皇后,是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這些曾經被人恭維稱讚高高在上的貴婦,通通都要跪在她的跟前,這是何等的爽快。

    “姑娘,張老太太來了,夫人邀您到前廳見見老太太。”一個丫鬟從花廳進來,見張清顏正在看書,便小聲道,“夫人說,老太太見過的貴人多,讓她多指點指點,對你日後在宮裡的日子,也有益處。”

    張清顏聞言皺眉,想起主家張老太太端莊得幾乎高傲的面孔,便道:“當初我去主家給她請安,這位何時不是高高在上的模樣,現如今見我們家得勢,便想著攀扯一二,真是可笑。”

    丫鬟聽這話說得實在太過不像,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只當沒聽見,可是小姐是未來的皇后,她是連半點不敬的舉止都不敢露出的。

    前廳內,張老太太面色平靜的放下手中的茶盞,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角:“看來你們家姑娘沒時間見我這個老婆子。罷了,時辰不早,我也該回了。”

    “老太太!”張母面色漲紅,可是她個性木訥,不擅長說話,見主家老太太被自家女兒氣走,忙起身去扶張老太太。

    張老太太經歷過喪子之痛,如今心性已十分平和,她看了眼驚慌失措的張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嘆息一聲便出了門。

    外面都以為張家自此以後便飛黃騰達,可她卻覺得張家如今陷入了一個不能爬出的泥潭。皇帝年事已高,膝下無子,皇孫年幼且出生便帶不祥,張清顏一個不知世事的姑娘進了皇宮那吃人的地方,能有多大的本事生下皇子?

    宮中那些心神深沉的妃嬪們做不到的事,張清顏又有什麼潑天的本事做到?

    更何況如今朝中風起雲湧,張清顏這樣的性子,能保住性命便是積幾輩子德,還想生孩子?

    張老太太嘴角露出一絲諷笑,想到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兒子,又想了想那齷蹉的皇室,眼底竟藏著一絲恨意。

    扶著丫鬟的手正準備上馬車時,她突然見巷外有親王妃儀仗經過,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轉頭問身邊的丫鬟:“那邊可是顯王妃經過了?”

    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兩眼:“好像是顯王妃娘娘的車駕經過。”

    張老太太點了點頭,進了馬車以後才無奈的嘆息一聲,她兒子早亡,大女兒也不是個省心的,為人擅妒不說,還目光短淺,若不是因著女婿與義安侯乃是同胞兄弟,只怕早已經得罪義安侯一家人了。

    還有她那個被送到道觀的外孫女,也不知她招惹了什麼是非,竟逼得向來待後輩子嗣寬厚的華家做出此舉,想來也不是小事。

    唯一讓她欣慰的也只有外孫尚知道上進,又與年輕一輩關係緊密,聽說連顯王妃對他也頗為親近,前幾日還讓人送了往年科舉士子們的答卷給外孫,此舉便可以看出,華家對他外孫是看重的。

    世家子弟誰也擺脫不了家族的支持,若是連整個家族都不待見,除非整個朝廷改天換地,不然此生便沒了出頭之日。

    現如今眼瞧著聖上越發不行了,盛郡王雖然看似風頭正盛,但實則與頗得名人士子喜愛的顯王相比,內裡卻是差了一籌。

    若是顯王……

    張老太太不敢再想下去,開始靠著車壁閉目養神起來。

    只求張清顏一家子那點些末手段顯王並不知情,不然以華氏在顯王心頭的地位,待聖上百年之後,恐怕連張氏一族也是要受到牽連的。

    這廂華夕菀可不知道張家老太太正在心中揣度自己,她今天出門不是為了別人,就是為了去見華依柳。

    前些日子華依柳鬧著要見她,她沒有理會,誰知這兩日她竟開始發起瘋來,不僅砸東西還傷了觀中的道姑,還把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鬟折騰得夠嗆,她只好出面走這一趟。

    在她記憶裡,華依柳雖然性子沉悶,但卻不是暴虐的人,現在鬧成這樣,就算是看在二叔的面上,她也不得不走這一趟。

    “王妃,到了。”

    華夕菀扶著紅纓的手走下馬車,向來接待她的道觀真人互相行了一個道教禮,才笑著道:“家姐近來身子不爽利來觀中休養,叨擾諸位道長了。”

    “無量壽福,三清慈悲,又何談麻煩,”女道引著華夕菀進了道觀,一路往西,眾人來到一個幽靜怡人的小院後,女道停下腳步道,“功德主,前面便是華居士居住的院子,請。”

    “多謝道長,”華夕菀帶著一眾丫鬟太監走近院子裡,還沒走進正屋,便聽到屋子里傳來摔摔打打的聲音,眉梢微微一皺。

    紅纓見狀,便上前幾步揚聲道:“奴婢紅纓,拜見堂小姐。”

    正屋內突然寂靜下來,片刻後,正門才緩緩打開,開門的是一個有些瑟縮的小丫鬟,身上穿著半舊不新的褂子,當她看清來人是華夕菀後,便像個斑鳩似的縮在了門角。

    紅纓見到小丫鬟這個模樣,眉梢微皺,抬頭朝門內看去,就看到坐在黃花梨木桌邊的華依柳。華依柳身上穿著一件柳色儒裙,梳作百合髻的發間插著嵌紅寶石金步搖,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招搖之感。

    “你終於是來了,”華依柳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慢慢的放下茶杯,掏出繡帕輕輕的擦拭著嘴角,“我這個姐姐要見你一面,可真夠不容易。”

    紅纓眉頭皺得更緊,堂小姐這姿態語氣,似乎有幾分王妃的味道,她想做什麼?

    華夕菀的目光緩緩掃過華依柳戴著嵌玉金手鐲的手腕,淺笑道:“如今天熱,戴金手鐲終究不太舒爽,妹妹那裡有兩對琉璃鐲,姐姐若是不嫌棄的話,就拿去把玩一番。”她豈會看不出華依柳對她的態度不對勁,她可不是以德報怨的人,既然別人不給她面子,她也犯不著把臉送給別人打。

    “妹妹如今是王妃,什麼稀罕物件沒有,姐姐我福薄,可配不上這些好東西!”華依柳突然冷笑著把桌上的茶杯狠狠掃在地上,頓時上好的瓷器碎得四分五裂,原本躲在門角的小丫鬟更是嚇得全身一抖,似乎對華依柳此舉極為恐懼。

    見華依柳如此喜怒不定的模樣,華夕菀也不動怒,反而在臨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慢慢搖著手裡的扇子,似笑非笑的看向華依柳:“姐姐叫我來,不知所為何事?”

    “放我出去!”華依柳雙目灼灼的看著她,“我知道你一定能放我出去!”

    華夕菀搖著扇子的手微微一頓,抬首看著屋子里雅致的擺設,嘆口氣道:“姐姐的這個條件,恕妹妹無法答應。”

    “憑什麼?!”

    “憑什麼你們能做我的主?”

    “就算你是王妃又如何,難道只有你才是華家的女兒嗎?!”

    華依柳目眥盡裂的瞪向華夕菀,若不是有兩個大力嬤嬤攔著他,只怕她已經撲到了華夕菀的跟前。

    華夕菀見華依柳眼帶憤恨的瘋狂樣子,心頭升起一種無可言說的複雜之意:“我原本以為姐姐離開了那家人,就能重新過上平靜的生活,沒有想到竟會走到這一步。”

    原本還在發狂的華依柳聽到這話,全身猶如雷擊般的愣住,半晌才掩面哭道:“你拿什麼來以為,你如今貴為親王妃,成了京城里人人羨慕的女人,何曾想到我的艱難?”

    向來有些口快的紅纓忍不住道:“堂小姐,您的婚事乃是二夫人做的主,便是不幸與我們王妃又有何干,當初您陷入泥潭,王妃一個出嫁女堵在你夫家門口為你撐腰,我們王妃何曾又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反而是您,當年故意誤導敏惠郡主,引得皇室以為王妃當真是無顏女,若不是你……”

    “若不是你,我也走不到今日這一步,”華夕菀不欲讓紅纓說得太多,她看著滿身皆是怨氣的華依柳,頓時有些意興闌珊,“我自問並未對不起姐姐的地方,姐姐既然對我滿腔怨氣,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從小到大你處處都比我好,父親又是侯爺,府中父兄皆疼愛你,護著你,整日里不過是賞賞花,嚐嚐美食,學些武藝之道便懶散度日。可我呢,整日學女子之道,掌家之事,即便這樣,我還處處不如你,你不就是有張比我好看的臉嗎?”華依柳冷笑,“若是你容顏不在,顯王難道還會傾心於你”

    華夕菀聽完這席話後,笑瞇瞇的道:“那又如何呢,難道為了測試男人的心思,我還要劃花自己的臉不成?”

    華依柳最恨的就是華夕菀這幅漫不經心的模樣,彷彿只要她張張嘴,想要的東西就自會有人送到她的跟前。可都是華家的女兒,憑什麼有人命好,有人處處不幸?

    連華依柳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嫉妒華夕菀,也許是向來冷淡的祖母對三妹格外溫和時,也許是外面傳聞三妹貌若無鹽但她卻能嫁給顯王時,又或者自己親事不幸,而她卻成了眾人矚目的顯王妃時,又或者自己喜歡的人乃是……

    她曾經也是希望過華夕菀能過好日子的,可是當華夕菀越過越好,而她卻只能形如枯槁的過日子時,她心裡卻漸漸的有了恨。

    無法恨父母,那麼風光無限的華夕菀,變成了她情緒的發洩口。

    “姐姐對我如此疾言厲色,所依仗的不過是我對娘家人的包容而已,”華夕菀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起來,“我們堂姐妹十幾年,你自然知道我不會因為一個男人要你的命。可是你偏偏沒有想過,你惦記的男人會不會多看你一眼,他會不會要你的命。”

    華夕菀膩了華依柳這檔子事,乾脆把話說開:“華家送你來道觀,不過是保住你一條命,如果你當真想要離開,我也不攔你。華家能保住你一時,難道還能保住你一輩子?”

    華依柳頓時怔住,她想說那般風光霽月的顯王不可能是冷血無情的人,可是張開嗓子卻說不出來。

    半晌才捂著嘴,無力的靠坐在椅子上。

    見她這個模樣,華夕菀站起身,語氣平淡道:“姐姐若是心靜下來,就好好想想日後的路,道觀乃是天尊的清淨之地,你若是再如此鬧下去,驚擾到神靈靜修,那就不太好了。”

    說完這席話,她便往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被華依柳叫住,她回頭看去,華依柳端坐在椅子上,神情中帶著詭異。

    “妹妹方才說的話都是真的?”

    華夕菀嘆口氣:“我又何需在這種事情上騙你?”

    “我明白了。”華依柳低下頭掩飾住自己的情緒,片刻後抬頭對華夕菀笑道:“妹妹慢走,姐姐就不送你了。”

    華夕菀點了點頭,一腳踏出門檻。

    “路上小心。”

    華夕菀回頭,看到華依柳的臉藏在光線的陰影處,嘴角卻緊緊的抿著。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01:32 PM

第95章 海底針

    命運與時光是最無情的尷尬刀,當年他們三姐妹未嫁時,即便有小女兒間的嫉妒心,但也不會鬧到如斯地步。她與華依柳兩人,本該是相互幫襯的姐妹,結果卻變成心中有膈應的尷尬人。

    華夕菀瞇眼靠著車壁養神,突然馬車停下,她皺了皺眉,這裡乃是城郊,王府的護衛為何無故停下馬車?

    護送華夕菀出門的侍衛長看著官道中間躺著的年老夫婦,面上露出警惕之色,揮手讓手下護衛住馬車後,觀察了一眼四周的環境,官道兩旁草木茂盛,若是有人掩藏在內,極難被發現。

    “你去看看。”讓一位平日辦事穩妥的侍衛上前,侍衛長的手已經放到了刀柄上。

    躺在地上的那對“老夫婦”見王府的人不中計,突然暴起朝他們走來的侍衛刺去,誰知這個侍衛早有準備,一枚袖箭飛出,把其中一人當場擊殺。

    “列陣!”侍衛長聽到四周草木叢中簌簌作響,心中大感不妙,待盾兵上前,果見十幾支箭羽朝這邊飛來,他回頭看了眼紋絲不動的馬車,轉身跳到馬車的車轅上,死死的守住了車門,不讓任何歹人靠近馬車門。

    “頭領,這顯王府的親衛太過勇猛,我們的攻勢對他們不起作用!”

    “用火攻,我就不信這麼大的陣仗,顯王妃一介女流會不驚慌失措,只要她亂了陣腳,這顯王府的侍衛再厲害也沒用。”

    親王妃乘坐的馬車乃是精鐵為璧,精鋼為頂,普通的箭矢根本沒法穿透馬車,但若是用火攻,就能把馬車裡的人逼出來,到時候再下手也不遲。

    正當王府的侍衛以為歹人久攻不下會撤退時,誰知草叢中竟再次飛出幾人,用命博一把,也要向馬車上潑東西,有侍衛被潑了滿身,一聞才察覺到不對勁,這竟是油? !

    “大家小心,這些人想縱火!”

    隨華夕菀出來的白夏與紅纓面色微變,彎腰抽出藏在腿間的匕首,神情十分凝重。這時白夏注意到一名王府侍衛且戰且退,離馬車門越來越近,眉梢微皺,當下毫不猶豫的一腳踢開這位侍衛,侍衛猝不及防的摔倒,竟掉出兩個火折子。

    站在車轅上的侍衛長臉色微變,還沒來得及動作,這個侍衛就被白夏一刀割了喉,利落的動作讓侍衛長半句話也說不出。

    “小心一點,若不是心腹之人,不能讓他們靠近王妃。”白夏瞥了侍衛長一眼,掏出手絹擦去匕首上的血,又退回了原位。

    我乖乖的親娘,王妃身邊養著的都是什麼樣的丫鬟,這手段這心性,也太辣了些。侍衛長面上雖是不動聲色,心裡確實咂摸起來。

    忽然他聽到身後馬車門拉開的聲音,忙回頭看去,只見一隻穿著珍珠繡花鞋的腳伸了出來,他愣了片刻,忙道:“王妃,請你……”

    “刺客想利用火攻把我逼出來,我又豈能不順他們的意,”華夕菀抓緊手裡的吹毛可斷的寶劍,利落的跳下馬車,然後道:“身上有油的侍衛速速脫下外袍,遇火不可硬拼,躲開為妙。”

    在場的侍衛頓時紅了臉,他們都是些粗人,當著嬌滴滴的王妃與婢女脫外袍,那也太不好意思了。

    “情況緊急,大敵當前,諸位不必在意俗禮,”華夕菀拔出劍,把劍鞘扔到一邊,冷笑,京城關於她的流言不少,真真假假難以分辨,可惜這些人唯一不知道便是她這些年在外祖家習得盧家祖傳的劍法,雖不至於天下無敵,但是大敵當前用來禦敵還是夠用的。

    “王妃。”白夏與紅纓退到華夕菀身邊,白夏冷著臉道,“這些人明顯是有預謀的,我懷疑堂小姐與此事有關。”

    華夕菀嘆息一聲,看了眼四周的護衛,這是今天早上她特意帶到身邊的護衛,他們每個人都是精挑細選,就是為了預防出現這種事。

    如今京城裡各勢力為了爭奪皇位,已經暗潮洶湧,她又怎麼可能全無準備的出門,別說去見早與她有嫌隙的華依柳,便是回娘家她都會帶足護衛。

    現在這些藏在暗處的人終於忍不住出手,她想起離開道觀時,華依柳說的那句“路上小心”,還有那看不清表情的臉,嘆了口氣。

    誰也沒有想到傳聞中傾國傾城嬌滴滴的顯王妃竟然用劍,當第一個刺客倒在顯王妃劍下時,不僅是刺客意外,就連王府侍衛也是極為驚異的。

    從刺客驚異的表情上來看,這些人是不知道華夕菀會用劍的,若華依柳真的恨極了她,為何又沒有把華夕菀會武一事告訴幕後之人?

    華夕菀似是想到了什麼,嘆口氣,回頭看了眼道觀的方向,然後握緊了手裡的劍:“既然他們敢來,自然就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道觀中,華依柳坐在陰影處,看著窗外的陽光,扶了扶鬢邊的細碎頭髮,然後對身後的丫鬟道:“幾時了?”

    丫鬟擔憂的看著她,小聲道:“已經快午時了。”

    “想必她已經回到王府了吧,”華依柳起身走到銅鏡前坐定,仔仔細細的為自己描好妝,在自己額心描了一朵艷麗的桃花,仔細端詳後扭頭問丫鬟,“好看麼?”

    丫鬟怔怔的點頭。

    華依柳苦笑,把一支金蝶步搖插在發間,看著鏡中的自己道:“我這輩子從沒有讓自己做主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做一件事,結果所有人都認為我是錯的,到最後連我自己也覺得心虛了。昔日我自認為比三妹賢淑溫婉,她自小被大伯一家嬌縱著長大,除了一張臉便處處不如我。到了現如今我才知道,她比我強過太多,女人不是繡活好,溫婉可人便是贏家,她比我強的是心性。”

    當初被送到道觀,她真是恨不得華夕菀立刻就去死,可是真當有人找上她,需要與她聯手算計華夕菀時,她卻發現自己其實不想華夕菀真正喪命的。

    她能做到自己想要卻無法做的事,她能得到自己想也不敢想的東西,她能過上自己此生連夢也不敢夢的幸福日子,她嫉妒華夕菀,嫉妒得發瘋,可是卻怎麼也忘不了當日她聽到華夕菀為了她堵在夫家大門外時的感動。

    她縱然百般怨恨,可是卻也忘不了當初華夕菀為她伸出援手時的溫暖,所以在最後關鍵時刻,她對那些人撒了謊,只說華夕菀在府中被家人嬌慣得十分驕縱,並沒有多少特別。

    不能壞得徹底,卻又心性狹窄,她這一生,從出生開始,或許就是一場笑話。

    “吱呀。”

    房間門突然被人推開,刺目的陽光擠進屋內,華依柳忍不住瞇了瞇眼睛,才看清站在門外的人是誰。

    來人白面玉冠,一身紫色錦袍,身後站著幾個威武的護衛,不怒而威,不是晏晉丘又是誰?

    華依柳愣住,片刻後才突然笑道:“沒有想到,我竟然還能看到你。”

    晏晉丘看到華依柳竟是模仿著夕菀的妝容,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沒有進去,朝身後的護衛抬了抬手。

    兩名護衛無聲無息的走到屋內,兩人手裡還各端著一個托盤,只是托盤裡的東西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華依柳看著端到自己的面前的兩個托盤,一個托盤裡放著毒酒與匕首,另一個里面放著三尺白綾與毒丸,她面無懼色的抬頭看向晏晉丘: “奴家一介不起眼的婦人,竟勞得堂堂王爺親自走這一趟,這真是奴家天大的顏面。”

    “你是夕菀的族姐,本王願意給你這分體面,”晏晉丘面無表情的把手背在身後,扭頭不願多看華依柳一眼,“我原本看在夕菀的顏面上,願意留你性命,可是你起了不該起的心思,我便留你不得。”

    “不該起的心思?!”華依柳苦笑,“你這番行為,是為了做給我那個好妹妹看,還是出於真心?”

    晏晉丘淡淡道:“我心思如何,無需告訴你。”

    “今日你要我死,我認了,”華依柳拿起托盤中裝毒酒的酒瓶,突然杏眼大睜,死死的瞪著晏晉丘:“若是你日後做出對不起我妹妹的事情,你便要世代為畜,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她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更不相信皇室的男人會有一顆真心,若有一日晏晉丘真的得登大寶,難道他還能做到一心一意?

    “放肆!”木通沒有想到華依柳竟然詛咒王爺,頓時怒斥道,“你這等女人有何資格說這種話。”

    他真不明白女人這種生物,明明這個華依柳對王妃十分嫉恨,可是到了死前言辭中卻又多是對王妃的維護,這等心思實在是讓人猜不透。

    俗言道,女人心海底針,看來還是有些道理的。

    華依柳嗤笑一聲,看來她所謂的戀慕晏晉丘,也不過是被他一張皮囊矇騙而已,她連對此人最基本的了解都無,又何談愛慕?

    不過是被他的盛名引動了那腔少女心而已,現在她看清世事,才恍然驚覺,她是淺薄庸俗的,也難怪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嗤笑一聲,打開酒瓶的蓋子,仰頭便要喝下去,在酒瓶還沒觸到嘴唇時,突然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等等!”

    任誰也沒想到華夕菀會出現在這,晏晉丘面上露出一絲懊惱,然後伸手扶住微微喘著氣的華夕菀:“你怎麼回來了?”他見華夕菀釵環微亂,顯然是匆匆趕來。

    “我今日遇襲,殺到半路王府的護衛隊趕來把所有刺客擊斃,可憐我驚慌失措的回到王府,王爺你竟然不在府上,我只好來找你了,”華夕菀彷若沒有看見屋內的動靜,一雙美目奴瞪晏晉丘,“我來親自接你,你可隨我回去?”

    晏晉丘扶額無奈一笑:“是我的不是,這便隨你回去。”

    在場眾位下人面面相覷,眼見兩位主人轉身便走,他們看了看屋內的華依柳,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木總管,您看這酒還要這位小姐服下嗎?”一個太監小心翼翼的問,這王妃來這一遭,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可他總覺得若真讓屋裡的女人喝下藥酒,他們只怕會攤上大事。

    “還服什麼酒,”木通挑了挑眉,“讓人好好照顧著這位堂小姐靜修,總歸也是咱們家王妃的堂小姐。”說完這席話,他也不看其他人的臉色,拂袖便走。

    王妃親自走這一遭,雖然明面上沒有開口替這個華依柳求情,但實際該說的都說了,既然王爺沒有再次開口要這個女人的命,也就代表著她的命能留下來了。

    可見世間萬物都是相生相剋的,王爺縱是千般算計與冷血,可是偏偏有王妃這個剋星在。

    其他下人聞言,頓時飛快的收走方才拿走的東西,快速的消失在道觀中,彷彿他們根本不曾來過似的。

    華依柳站在死寂的屋子中,苦笑一聲,怔怔的坐到了椅子上。

    “小姐!”嚇得面無人色的丫鬟衝進屋裡,見華依柳沒事後才鬆了一口,頓時全身癱軟的跪下,“幸好三小姐來了,幸好……”

    她突然一頓,三小姐來了,豈不是三小姐已經知道小姐做下的那些事了?想到這,她忙看向華依柳,卻只看到華依柳怔忪的臉頰。

    三小姐……竟是不追究了麼?

    木通等人走出道觀,見王爺與王妃已經上了馬車,他走到今日護送華夕菀的侍衛長身邊,小聲問道:“聽今日來救援的衛兵頭領說,他們趕到的時候,刺客已經全部被擊斃,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侍衛長聽到這話,一張粗獷的臉頓時變得五顏六色,十分的好看。

    木通疑惑的皺眉,什麼事能讓這位跟隨王爺好些年的侍衛長露出這種詭異的表情,總不會是見鬼了吧?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01:36 PM

第96章 懼內?

    可憐趙新鴻身為衛隊的隊長之一,也算是見過血的大老爺們,可是想起方才王妃與她跟前那幾個嬌滴滴美貌可人的丫鬟,總算是明白不可得罪女人這句至理名言從何而來。

    “王妃與她的那些個丫鬟,當真是這個,”趙新鴻朝木通伸了一個大拇指,隨即又搖頭晃腦道,“人不可貌相,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爺這般斯文人,在王妃這般厲害人面前,只怕也要讓幾分,這長得漂亮武藝又高強的女人,一般男人可消受不起。

    “咱們的王爺也是這個!”趙新鴻比起兩個大拇指,滿臉的崇拜。

    木通:“……”

    武夫就是武夫,簡直就是腦子有毛病!

    晏晉丘陪同華夕菀回到王府後,轉身便滿臉怒火的衝進皇宮。

    自從太子妃自縊後,啟隆帝變得越來越暴躁易怒,宮里人輕易不敢到他面前去。但是即便這樣,短短幾月裡,啟隆帝就蒼老了不少。

    當他聽聞顯王妃在城郊遇刺後,又驚又怒,半天才喘著氣道:“宣顯王進來。”

    “皇上,”晏晉丘一進內殿,還未開口便紅了眼,他跪在殿中央語帶哽咽道,“皇上,臣侄與王妃夫妻結髮,感情深厚,曾經因一時不查讓刺客進府傷了她,臣侄已經是懊悔不已,誰知今日刺客竟在青天白日下行凶。幸而侍衛拼死相護,如若不然……”

    晏晉丘幾乎說不下去,向來斯文俊逸的臉上出現一絲驚懼:“若是王妃沒了,臣侄只恨不得隨她去了好。”

    “胡說八道,你堂堂男兒怎可做如此之態,”啟隆帝欲斥責晏晉丘,可是見他這般失魂落魄,也不便再說他什麼,只好勸慰道:“朕已經聽聞了此事,你的王妃可還好?”

    “幸而拙荊幼時跟隨她的外祖家學了些防身之術,刺客襲來時,勉強能抵禦幾招,方才沒有性命之憂,只是受驚嚇過度,還未回到府裡,便已經昏睡過去。”晏晉丘雙目灼灼的看向啟隆帝,“求皇上替臣侄做主。”

    啟隆帝心裡也非常不滿,這份不滿當然不是針對晏晉丘,而是針對別人。這事發生以後,他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晏伯益。

    因為近來京中關於他有意傳位於晏晉丘的傳言越傳越烈,野心勃勃的晏伯益怎麼能坐得住?京中誰人不知顯王對顯王妃十分愛重,若是顯王妃沒了,顯王自然會亂了陣腳,屆時做出什麼荒唐事也未可知。

    “朕知道了,”啟隆帝頷首道,“你回去好好陪著你家王妃,朕立刻讓人徹查此事。”

    這種事情,要查出幕後之人並不容易,大多時候找到的也不過是替罪羔羊。晏晉丘與啟隆帝心知肚明,但是兩人都沒有挑明。

    晏晉丘只是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委屈,而皇帝也不過是藉著此事砍掉晏伯益幾個幫手而已,待晏伯益的助力全部砍掉後,就是他收網的時候。

    等晏晉丘離開後,啟隆帝才砸了御案上的茶杯,然後沉著臉傳喚御林軍統領,這事牽扯到皇室的人,他何不趁此機會把事情往大里鬧。

    便是他的皇位不能傳給自己親生的血脈,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晏伯益。

    盛郡王府中,侯氏站在迴廊上,看著幾個藍衣人匆匆走向晏伯益書房的方向,面上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直到這幾個人再也看不見才轉身往回走。

    陰沉著臉聽完手下的報告,晏伯益咬牙道:“你們派去這麼多人,竟然連一個女人也拿不下?!”

    為首的藍衣人面帶難堪道:“屬下等也未料到顯王府的防備心如此強,連王妃身邊的婢女也是習武高手。”

    “哼,”晏伯益冷笑,“你怎麼不說連顯王妃也是武林高手?”

    藍衣人詭異的沉默片刻:“顯王妃確實武藝不俗。”

    晏伯益一口氣被憋得不上不下:“本王怎麼不知道華氏一個女人竟然會武?!”

    藍衣人們齊齊沉默,他們也沒有料到義安候如此奇葩,兩個兒子文武雙全的翩翩公子,連女兒都去學了武藝之道,這簡直把女兒當成了漢子使,有這麼教養女兒的麼?

    見幾個藍衣人臉上神情十分詭異,晏伯益也知道再深究下去沒有意義,便道:“把後續的事情抹乾淨,別讓皇帝與晏晉丘抓到把柄,不然沒理也能鬧出幾件事情來。”

    “屬下領命,”為首的藍衣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足勇氣道,“王爺,顯王府的那位王妃,身手十分不錯,屬下懷疑關於外界顯王不納寵妾是因為愛重王妃的傳言有誤。”

    “你的意思是說……顯王懼內?”晏伯益向來沒有多餘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種一份複雜的神情,似乎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那位好堂弟會是懼內的人,“你這話有何憑據?”

    藍衣人糾結道:“屬下的人說,只要是男人看到顯王妃殺氣騰騰的樣子,氣勢都會矮上幾分。”

    晏伯益:“……”

    他無力的擺了擺手,“你們下去吧。”

    這個世界太複雜,他需要多動動腦子。

    被人在背後議論華夕菀此時正十分悠閒的吃著冰鎮西瓜,看著坊間最流行的小說話本,聽著琴姬彈琴,十分的愜意,把帶著滿身暑氣回來的晏晉丘刺激得搶走了她手裡的半碗冰鎮西瓜片。

    “你要吃叫下人再弄一碗不行麼?”華夕菀看著他滿頭大汗,忙把西瓜奪回來,“身上這麼熱吃冰鎮西瓜,脾胃受得了麼?”說完對白夏招了招手,“去把我方才讓你涼著的茶端來。”

    白夏含笑把涼茶端到華夕菀手裡,華夕菀把茶碗塞到晏晉丘手裡:“喝這個,歇一會兒再吃西瓜。”

    晏晉丘聽話的喝了好幾口,才開口道:“剛才我已經派人去侯府報信,讓他們不要擔心你。”

    華夕菀挑眉:“我正準備讓人去侯府走一趟,沒有想到你竟然搶了先,看樣子再過幾年,我娘家人只認女婿,不識女兒了。”說完後,她自己先笑了,“幸好你想得周到,不然我娘家人就要多擔心一會兒了。”

    “你的娘家便是我的娘家……”晏晉丘愣了一下,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勁,立馬又改口道,“你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讓他們放心不是我應該做的麼? ”

    華夕菀捂著嘴笑了好半晌,等晏晉丘身上的暑氣退得差不多後,就讓他換了一件寬鬆的袍子,然後兩人挑了一間涼爽的屋子靠坐著看閒書。

    “今日姐姐之事,多謝你了。”

    晏晉丘回頭看華夕菀,見她神情如常,只是耳尖有些微紅,便道:“我原本只是替你感到不值,才想了結她的性命,可是你看重這份姐妹之情,我又怎麼捨得讓你難過。”

    華夕菀翻書頁的手停下,隨即嘆口氣,“希望此事過後,大姐能夠好好的過好以後的日子。”

    她並不是以德報怨之人,只是想到往常那些情分,以及華家年輕一輩日後的來往交流,再給華依柳最後一次機會而已。

    現在保下華依柳,二叔與堂弟華青茂定然會領她這份情,日後華青茂也會更加盡心的擁護大哥。

    世家之所以能成為世家,就是因為他們懂得萬事留一線的道理。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01:45 PM

第97章 我們要個孩子吧

    華家人聽說華夕菀遇刺一事後,盧氏嚇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等顯王府的人來說王妃無事,盧氏才漸漸緩過一口氣來。

    打聽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盧氏當即便摔壞一件瓷器,轉身帶了幾個大力的丫鬟婆子,匆匆趕向華侍郎府。

    “那丫頭真是好命,都這樣還能全頭全尾的回去。”張氏聽下人匯報完顯王妃遇襲經過,頗有些遺憾的抱怨一聲,隨即發現幾個近侍的臉色不太對勁,她才忽的驚醒過來,她雖然對華夕菀多有不滿,但是當真下人的面說出這等話,還是不太妥當,若是傳到老爺耳中,那就不妙了。

    “我家閨女命好,這是某些人羨慕也羨慕不來的,”張氏的房門猛的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把張氏驚了一大跳,抬頭才看清來人是大嫂,想起方才自己說的那些話,頓時有些心虛,可是見盧氏這麼踹她房門,她面上又過不去,只好色厲內荏道:“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盧氏冷哼一聲,也不顧及親戚關係,帶著下人便把張氏的屋子砸了一通,管它金的銀的還是瓷的,通通打砸一番再說。

    張氏氣得夠嗆,恨不得上前跟盧氏廝打,可是見盧氏如此氣勢洶洶又有些害怕,她早聽說過盧氏一族出來的男男女女都十分的彪悍,但是這些年盧氏雖然不好欺負,但也未露出這般粗魯凶悍一面,現在這番動作,是當真把張氏嚇住了。

    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盧氏也不管四周有偷偷摸摸朝這邊偷看的下人,徑直道:“張氏,你且記得,我們​​大房不欠你什麼。若是日後你家閨女或者你再敢算計我女兒,我且拼著自己這條命不要,也不會饒過你們。”

    周圍偷聽的下人聽到侯夫人這話,頓時腦子轉了好幾個圈,聽這意思,顯王妃的遇刺似乎與太太還有大小姐有關?

    “大嫂這話是什麼意思,三丫頭遇刺我這個做嬸嬸的也很擔心,怎麼到了你嘴裡就變味兒了呢,飯可以隨便吃,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張氏心裡暗暗一驚,面上卻不露分毫,“我們二房雖未襲爵,但是也不容你們這般欺負。”

    盧氏嗤笑一聲,冷冷的看向張氏:“你以為你們母女私下做的那些手段我不知道,我不說不代表我拿你們沒辦法。”

    聽到盧氏這話,張氏的臉白了白,她心裡有鬼,又害怕張氏手裡真的有證據,只好勉強道:“大嫂,這話可怎麼說的……”

    “這是警告,沒有下一次,”盧氏踢開腳邊的碎瓷片,面帶譏諷之意,“你好自為之。”

    張氏踉蹌了一步,卻不敢多說什麼,只能乾巴巴的看著盧氏從自己的房裡走出去。

    剛走出門,盧氏就見到華治明從院門口走了進來,盧氏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看著華治明。

    華治明看了眼盧氏身後亂糟糟的屋子,規規矩矩的向盧氏行了一個禮:“大嫂好。”

    “二叔客氣了,”盧氏對華治明也是淡淡的,雖然這是自家相公的同胞弟弟,但是在她看來,張氏與華依柳能私下做出這麼多事,不可能與華治明沒有半點關係。

    難道華依柳當初嫁給那麼一個丈夫,不是華治明默認?張氏以往那些過分的行為,華治明就沒有想過勸阻一二?

    誰動了她的子女,誰就是她的仇敵,她才不管這個人是誰,與她什麼關係,就算此人乃是她相公的弟弟,此刻在她心裡,也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

    華治明見盧氏臉色難看,又見張氏眼神躲閃,聯想到華夕菀遇刺一事,頓時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盧氏搶先說了。

    “齊家才能齊國,二叔你以為呢?”盧氏朝華治明微微頷首,也不管華治明是何反應,帶著人便離開了華侍郎府。

    華和晟聽聞盧氏帶人去砸了二弟妹府上的時候,嘆息一聲,只是讓下人不要在外面瘋傳,別的卻沒有多說。他與盧氏夫妻多年,知道盧氏的底線在哪裡,而身為父親的他,同樣也心疼女兒,作為男人雖然無法出面,但是此刻卻是隱隱有種出口氣之感。

    “胡鬧,讓外人知道成什麼樣子,”華和晟不輕不重的當著下人面說了一句,轉頭就讓管家把府裡補血的壓驚的寧神的好藥一股腦兒整理出來,讓人送到顯王府裡去。

    顯王府現在是各種補藥幾乎溢滿了庫房,木通為了應付各府派來的大管家,那是熱得滿頭是汗,就連底下那些有臉面的管事,也是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長出兩雙手來。

    也不怪京城裡的世家們如此熱情,現在誰都知道奪位熱點是顯王與盛郡王,雖然顯王似乎對皇位並不是特別熱衷的樣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顯王內心是什麼想的呢,更何況瞧皇上的意思,似乎也不太待見盛郡王。所以不管顯王日後能不能登基,他們也不能得罪,反正就是一份厚點的禮,值當什麼呢?

    不說別人,就連端和公主府也派了管事來,說話比往日客氣了不少,備下的禮十分的豐厚,若是不知情者,還真以為顯王妃與端和公主有多深的交情似的。

    華夕菀看完木通呈上來的禮單,用手帕掩著嘴角打了個哈欠:“單子理得很清楚,木總管辛苦了。”

    “這是屬下份內之事,不辛苦,”木通忙謙卑的回答,“這些不過是看似名貴的東西罷了,到底不如侯府送來的貼心。”

    聽木通提到娘家,華夕菀就想起今日一早大哥帶著人送來的各種補藥,頓時無奈的扶額笑道:“此次讓他們受了這麼大場驚嚇,本是我的不是,他們還送這麼多東西來,更是讓我有些無顏見人了。”

    “做父母的,總想對子女好些再好些,他們送來東西,你接了他們才能安心,若是推辭不受,那才是傷人的心,”晏晉丘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搖著一把折扇,看起來風度翩翩,若是再外面,不知又要勾走多少無知少女的魂兒。

    見他進來,華夕菀放下單子,斜眼笑著道:“就你會說。”想到娘家人的好,她無奈笑道,“不管父母如何,讓他們擔心我,那就是我的不是。”

    “那是我的不好,”晏晉丘走到她身邊坐下,輕輕握住她的手,“若是我能好好護著你,你又怎麼會遇到這些事情。”

    “那我若是哪天不小心摔一跤,難不成也要怪你,怪你沒有讓人把路修好?”華夕菀嘆口氣,“發生這種意外,是誰也不想的。”

    晏晉丘笑了笑,掩飾住眼底的情緒,輕輕撫著她的手心道:“聽說岳母大人今日去華侍郎府中鬧了一場,張氏心中有鬼,並不敢張揚,所以此事外面的人都還不知曉。”

    “這是我母親的性子,”華夕菀心中升起一股感動,“從小她就極護著我們兄妹,若是有人敢動我們,她定是不會輕饒的。”

    “母親曾經說過,孩子是女人的最弱的軟肋,同樣也是女人最強大的武器,動了一個女人的孩子,等於是她的命,”她輕笑一聲,眼底有無限暖意。

    晏晉丘想起自己的母親,病得那般嚴重,也要努力的幫他想好退路。王府的那位側妃那般咄咄逼人,也不能越過她去。

    他的父親死後,他並沒有讓兩人合葬。生前母親已經活得夠辛苦,何必還讓那個男人在死後打擾她的清淨?

    至於那個側妃,連進晏氏一族陵墓的資格都沒有,至於她說父親承諾過讓她死後在側墓安葬,誰能證明呢?

    他說沒有,那自然就是沒有的。

    “岳母說得對,”晏晉丘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母親的確是世間最厲害的人。”

    木通幾人見二人溫情脈脈,放好茶果點心後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出了正院,木通見自己的一個心腹神情匆忙的走過來,心知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便小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木總管,盛郡王府發生大事了!”

    “什麼事?”

    “盛郡王妃衣衫襤褸的從郡王府逃出,並不斷的叫救命,現在人已經進了宮,在淑妃的宮裡避難。”

    淑妃是現在后宮中執掌鳳印的妃嬪,膝下雖為子,但由於是世家出身,父兄又是朝中有些威望的人,雖然在后宮不是一呼百應,但也算是暫掌鳳印的最佳人選。

    木通皺眉,這盛郡王府玩的是哪一出?

    “你現在外面等等,我把此事匯報給王爺,若是王爺召見,你便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華夕菀與晏晉丘正是柔情蜜意之時,聽到盛郡王府鬧出大事出來,頓時都有了八卦的精神,就把傳話的人召了進來。

    侯氏從郡王府逃出來叫救命。

    這場景怎麼這麼像無情丈夫打殺結髮妻的經典場面?

    華夕菀眉梢忍不住跳了跳,若是真的,這盛郡王也真夠渣的;若是侯氏演戲,那侯氏這手段也確實夠狠。

    “世間男女莫過於如此,初時海誓山盟,生死不離;到了最後,便覺得對方處處是錯,恨不得彼此老死不相往來才好。”華夕菀嘆息一聲,“若是都付出感情還好,總有人付出一腔真心,到最後落得反目成仇,真不知回想起來是何等滋味。”

    “他們鬧成這樣,至少還有一事可以慶幸,那就是侯氏沒有孩子,”華夕菀頓覺這些事沒什麼滋味,起身道,“若是有個孩子,或許她就踏不出今日這一步。 ”

    ……

    “我們要個孩子吧。”

    晏晉丘如是說。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01:53 PM

第98章 立場

    淑妃宮中氣氛有些凝重,在座的除了侯氏與淑妃以外,還有德妃、容妃還有皇室的幾位親王妃在場。

    郡王虐待郡王妃,這種事鬧出來是皇室的醜聞。啟隆帝對盛郡王雖是處處不滿,但是對於侯氏此舉仍是非常不滿,在他看來,侯氏能嫁進皇家,那是侯氏滿門的榮幸,現在竟然敢鬧出這種事,實在是太不把皇室放在眼裡。

    還有晏伯益也忒沒用,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讓她把事情鬧得全城皆知,即便他心裡萬般不滿,也只能讓人好好照顧侯氏,還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不然皇室就更沒臉了。

    皇室不滿,世家心裡也不那麼舒服,侯氏雖然不是最有名的望族,但也是大世家,教養得好好的女兒嫁到皇室,結果孩子沒保住不說,還傳出丈夫與其他女人不清不白的流言,現在更是被丈夫磋磨成這般狼狽模樣,這也太不把世家放在眼裡了。

    世家雖然心裡犯嘀咕,但是面上卻不動聲色,而是在等皇室的反應,至於虐待髮妻的盛郡王,在世家與百姓心中的名聲,卻是一落千丈。

    看著侯氏泣不成聲的樣子,淑妃心中十分為難,她也是世家女出身,內心深處自然是偏向侯氏的,可是她也清楚皇上對此事不滿,所以這事怎麼一個處置法,她一時半會還真不好決斷。

    俗話話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可是面對侯氏枯瘦如柴、全身狼狽的模樣,淑妃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可她也不敢讓這兩人和離,當初二人乃是皇上賜婚,她若是說兩人不合適,豈不是說皇上沒眼光?

    都說婚事乃是成就兩家之好,如侯氏與晏伯益這般,當真是作孽。侯氏剛嫁進來的時候,是何等水潤的一個佳人。如今不過幾年光景,竟生生把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折騰成個死氣沉沉的枯木,不知其中又受了何等磨難。

    在座諸人都是女人,雖然有人在看熱鬧看笑話,但更多的卻是惋惜,大家都是女人,又怎麼不知女人的苦?

    眼見侯氏形容枯槁,連哭都哭不出的模樣,淑妃嘆息道:“你且放寬心,皇家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侯氏進宮時,衣衫襤褸,鬢髮散亂,現在雖然經過一番梳洗,但是那華麗的裙衫套在身上,竟有種空蕩蕩的感覺,無端讓人覺得心疼。

    侯氏散亂無神的目光呆滯了片刻,才起身向淑妃行禮:“多謝淑妃娘娘。”

    “快坐下,不必如此多禮。”淑妃忍不住再次在心底嘆口氣,往日多伶俐的一個人,現如今竟呆愣到可憐的地步。

    德妃與容妃兩人互相交換一個視線,然後互相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們跟淑妃一樣,在這宮裡是空有名分沒有寵愛的妃嬪,因膝下無子,注定要老死在后宮之中,所以並不想招惹太多是非。

    現在盛郡王支持者眾多,若他真成為日後的皇帝,她們若是在這事上得罪他,又該怎麼度過餘生?

    宮中的幾位主位妃嬪不敢輕易開口,寧王妃與徐王妃自然也不會貿然發表意見,所以在座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把目光落到了淑妃身上。

    淑妃在心裡暗暗叫苦,面上卻不露分毫,她神情溫和的看著侯氏:“你暫且在我宮裡住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如把皇室中郡王妃以上品級的宗婦都邀進宮,一起商議如何解決?”

    “多謝娘娘,”侯氏起身走到殿中央跪下,“只是妾身今生再無所求,只求餘生安寧,與盛郡王再無相見之日。”

    淑妃眉梢微皺,隨即又恢復溫和之色:“你這話……”

    “妾身只求與盛郡王能夠和離,妾願到道觀為皇上與晏氏一族祈福,不再出觀。”侯氏朝著淑妃重重一磕,似乎下定了極大的決心,“妾身心已死,求娘娘成全。”

    “非是本宮不願成全,只是……”淑妃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忙改口道,“此事非同小可,本宮需要稟告陛下。”

    “謝娘娘。”侯氏又是重重一磕,看得淑妃都替她感到疼,可是侯氏那副面無表情的表情,彷彿額頭紅腫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別人一般。

    正在此時,太監來報,顯王妃求見。

    淑妃讓人把侯氏扶起到旁邊的椅子上坐好,然後宣見顯王妃。

    華夕菀一進淑妃的宮裡,就察覺到裡面的氣氛不太尋常,她目不斜視的進了正殿,規規矩矩的給在場眾人見過禮後,便在臨近侯氏的椅子上坐下。

    “姐姐可還好?”華夕菀輕輕拍著侯氏的手背,輕輕撫了撫上面青烏的傷痕,嘆了口氣。

    “還好,”侯氏抬頭看了眼華夕菀,還有極快的收回自己的視線,彷彿生無可戀一般,“累妹妹專程為我走這一趟。”

    其他人詫異的盯著兩人,聽這語氣,好像兩人的交情還不錯?

    按理說以盛郡王與顯王現如今的立場,顯王妃與盛郡王妃也不該有多好的交情才對。

    “聽聞姐姐受此難,我又怎麼坐得住,”華夕菀看到侯氏的食指在桌沿無意識的劃了一個圈,語氣染上幾分氣憤與凝重,“姐姐有何打算?”

    顯王妃,您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圍觀的眾人覺得這場面有些詭異,作為領頭人的淑妃只好再次開口:“顯王妃與盛郡王妃的感情倒是不錯。”

    “妾身失禮了,”華夕菀起身朝淑妃屈膝一禮,隨即道,“聽聞道姐姐遭如此多的難,妾身心頭憤怒難平,請娘娘見諒。”

    淑妃聞言心中頓時明白過來,看來顯王妃是站在侯氏這一邊的,不知這是顯王的意思還是顯王妃自己的意思?

    華夕菀可不管淑妃怎麼打算,她現在站出來幫侯氏說話,也算是幫侯氏留一條後路,因為盛郡王註定登不上那九五至尊之位,如果侯氏現在就與盛郡王和離,日後也能掰扯得明白,不必受盛郡王的牽連。

    想到晏晉丘因為侯氏與晏伯益之間的糾葛有了要孩子的想法,她便覺得有些頭疼。太年輕生孩子,對母親與胎兒都不太好,她該怎麼科學有效的跟對象論證這個嚴肅的問題呢?

    “你們感情深厚,互相關心乃是應該的,本宮能夠理解,”淑妃看向侯氏,話裡的意思卻變了不少,“你方才的決定是真心的嗎?”

    侯氏點頭:“妾意已決。”

    淑妃嘆口氣道:“本宮明白了,等會本宮便去求見陛下,只是成與不成本宮卻不敢保證,唯有盡力而為了。”

    最後關頭,她還是選擇了顯王這一脈。盛郡王這種連自己髮妻都能下狠手的男人,若是他登基,她們這些先帝的老人還有什麼尊貴可言,還不如早些投誠顯王,至少能保後半生安穩度過。

    德妃與容妃見狀,也開口勸慰了侯氏幾句,順便表示她們也願意為侯氏向皇上求情。

    “多謝幾位娘娘了,”華夕菀一語雙關的起身朝三位妃嬪行禮,目送著淑妃宮裡的宮侍把侯氏扶到後殿休息才起身道,“時辰不早,妾身不便再打擾,妾身告退。”

    淑妃聞言挽留了一番,見華夕菀堅持要走,便派了身邊最有臉面的嬤嬤送她出寢宮,以示自己對她的看重。

    “顯王妃慢走。”嬤嬤把華夕菀送到宮門口,見顯王竟然站在馬車邊,心裡暗暗稱奇,沒有想到顯王如此看重顯王妃,竟然在宮門口等她一道回府。

    目送著二人一道上了馬車,嬤嬤才回到淑妃宮裡,把剛才所見一五一十的匯報後,道:“娘娘,奴婢料想,若是日後……與顯王妃交好,對我們來說十分有好處。”

    “本宮怎麼會不明白,”淑妃喝了一口茶,再過幾日新后入宮,看似風光體面。實際上陛下年事已高,很多事只怕心有餘而力不足,張氏入宮不過是之前那些流言的擋箭牌而已。

    至於太子妃與陛下之間是否真有齷蹉之事……

    淑妃冷笑,這世間最繁華的是皇家,最骯髒的也不過是皇家。她進宮十幾年,什麼人沒見過,什麼事沒經歷過。張氏一族現在如此張揚,甚至敢拿顯王妃做踏腳石,抬高她的美名,到了日後自然有她的苦頭吃。

    “叫人好好伺候這侯氏,”淑妃放下茶杯“今天的這件事,裡面只怕大有文章。”

    馬車中,晏晉丘與華夕菀並肩而坐,晏晉丘小心的看了眼華夕菀臉上的表情,然後道,“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你怎麼想?”

    華夕菀眉梢一挑,慢條斯理道:“我當然是躺著慢慢想。”

    晏晉丘沉默片刻:“我……只是有些不踏實而已。”

    車子因為前進微微搖晃著,華夕菀掀起簾子一角,看著車外恭敬避開馬車的販夫走卒,放下簾子道:“我以為現在的你應該會踏實不少。”

    晏晉丘疑惑的看著她。

    華夕菀偏頭對著晏晉丘微笑:“我知道你的野心,你了解我的性子,世間難道還有比我們彼此更合適的?”

    晏晉丘愣神半晌,隨即笑道:“你說得對,是我想得太多了。”

    華夕菀搖搖頭:“想太多耗神,對身子不好。”

    晏晉丘扶額:“是我的不是。”

    華夕菀勾唇一笑,見晏晉丘這般模樣,再次掀起窗簾,看到街角一堆老夫妻正相互攙扶著緩慢行走,唇角的笑容忍不住越來越明顯,“放心吧,我們的孩子會有的。”

    被父母期待著出生的孩子,才能擁有世間最完美的愛。
作者: sheauyah    時間: 2016-10-14 02:04 PM

第99章 誰在算計?

    晏伯益焦頭爛額的看著手下傳上來的情報,現在他在民間的聲望極差,還得罪了一些世家,更別提侯氏以及與侯氏交好的氏族。

    他原本只是懷疑侯氏傳遞消息到府外,所以讓人暫時把她軟禁起來,但是他沒有想到侯氏竟然釜底抽薪,把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憑侯氏一個人在王府的勢力,她根本沒法做到這一步,那麼究竟是誰在暗中接應她?

    是皇帝老兒的人還是……晏伯益想到晏晉丘,眉梢忍不住一皺,他自小便瞧不上晏晉丘那種表面斯文,內心陰險的人,可是現如今也不得不佩服這一位,能把戲做到這一步。

    侯氏!

    他沉著臉合上手中的資料,強壓著心頭的怒氣道:“派人送厚禮到侯家府上,我親自到宮裡去接郡王妃回府。”

    下人見郡王爺臉色難看,也不敢多言,忙架好車護送郡王爺入宮。

    身為成年皇室,晏伯益不好直接去淑妃的宮裡,所以只好去面見皇帝,但是格外不巧的是他進殿後,殿中除了皇帝外,還有徐王、寧王以及晏晉丘在。

    幾個皇室王爺見到晏伯益進來,面上雖有些許不贊同之色,但是礙於情面,在晏伯益落座前,都沒有開口。

    “既然今天你們都在場,朕也好問問你究竟是什麼想法,”啟隆滿臉不悅的看著晏伯益,“你是對侯氏不滿,還是對朕不滿?”

    這個婚是他賜的,盛郡王如此對待侯氏,不就是對他的挑釁麼?

    “陛下,臣侄並無此意,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晏伯益剛坐下的屁股只好再次挪起來,他走到殿中跪下,語氣懇切道:“請給臣侄一次機會,臣侄一定會好好待她。”晏伯益沒打算解釋太多,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根本沒有人關心事情的真相。對於老百姓來說,他們最愛聽的故事就是無情郎拋棄結髮妻的故事,而皇室中人也只會考慮此事帶來的影響,至於究竟誰對誰錯,根本就沒有那麼重要。

    晏晉丘挑了挑眉,看著殿中央正氣稟然的晏伯益,眉梢微動,這種一臉正義嚴謹的人,鬧出虐待髮妻的事情才更有意思。

    “你現如今跟朕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啟隆帝面無表情的站在殿上,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昨日盛郡王妃進宮後,就跟淑妃哀求,希望與你和離。說這話的時候,宮裡不少妃嬪都聽見了,你讓朕怎麼替你轉圜?”

    晏伯益面色微變,侯氏竟然說出了這種話,可是昨天發生的事情,為何沒有人傳到他耳中?想到這,他心情大變,這是有人刻意把消息攔了下來。

    他下意識的抬頭,扭頭看向安靜坐在角落裡的晏晉丘,卻只看到對方平靜淡漠的樣子。

    “朕在說你的事情,你看子陵作甚?”啟隆帝冷著臉道,“事情鬧成這樣,全京城的百姓都等著看結果,你難道要讓朕強行把盛郡王妃給你押回去?”

    晏伯益知道自己這次遭了算計,算計他的還是身邊的女人,可是這個時候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他壓下心頭的怒意,屈膝在啟隆帝面前跪下:“求陛下幫幫臣侄。”

    啟隆帝看著乖乖跪在自己面前的晏伯益,眼底露出一絲滿意的神情,沉吟半晌後道:“此事朕不好插手,你去勸勸侯氏,此事結果如何,全憑她的心意。”說到這,他臉色突然一變,“但是不管事情最後如何,你都不能因此遷怒侯氏一族。”

    這個婚是他賜下的,他可不想到了最後那些世家連他都怨上了。

    晏伯益的食指重重掐了一下掌心後才慢慢開口道:“臣侄記下了。”

    坐在旁邊有些微胖的寧王突然不陰不陽的開口道:“早知今日,賢侄又何必當初,這事鬧出去,咱們皇室的臉面都丟了。”

    晏伯益沉默不言。

    徐王看了眼落井下石的寧王,又看了眼默不作聲的顯王,思索片刻道:“陛下,這畢竟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情,我們也不好插手,還是先行告退。”

    寧王瞪了徐王一樣,這個老王八蛋,這種時候還不忘給他挖坑跳,忒缺德!

    晏晉丘這時才不緊不慢的開口道:“陛下,臣侄以為,您賜婚的原意是好的,只是親事這種事,誰也說不准結果,也許是兩人緣分不夠才會造成今日之結果。”

    “你說得對,你與你家王妃不是好好的麼,”啟隆帝彷彿給自己找到一個藉口,隨即便揮了揮手,“你們都退下吧,此事朕不打​​算再插手。你們年輕人的親事,自己去決定。”

    一行人退出正殿,晏晉丘笑瞇瞇的看著面色如墨的晏伯益:“堂兄,不如弟弟陪你去淑妃娘娘宮裡走一趟?”

    晏伯益單獨一人去淑妃宮中不合適,但是他們兩人一起去,反倒比一個人去妥當。

    “不敢勞煩堂弟,多謝了,”晏伯益淡漠的看了晏晉丘一眼,“有些事還是不由外人來插手比較好。”

    晏晉丘聞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寧王與徐王二人一道往宮外走,寧王瞥了眼徐王:“真想不到,你與顯王的關係倒是頗親近。”

    徐王面色如常:“關心後輩乃是我們長輩之風,徐王您有何疑慮?”

    “呵,”寧王意味不明的冷哼一聲,等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後道,“那你怎麼不多關心關心盛郡王。”

    徐王停下腳步斜眼看著寧王:“做長輩的,有些偏心不是很正常的事?”

    寧王:“……”

    呵呵。

    晏伯益最終還是以拜見長輩的名義去了淑妃宮裡一趟,只可惜侯氏根本不願意見他,只說傷透了心,不願意再與他相見。

    “郡王爺,主子說,請你多加珍重,她不願再回郡王府那個傷心地,”侯氏身邊的貼身丫鬟戰戰兢兢的看了面無表情的晏伯益一眼,繼續道,“請郡王爺成全。 ”

    “成全?”晏伯益往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如霜,“希望她日後沒有後悔的一天。”

    小丫鬟低著頭不敢說話。

    晏伯益轉身便出了門,毫無留戀之態。剛走出淑妃宮殿大門,他便遠遠瞧見一個盛裝女子帶著一群丫鬟太監朝這邊走來。

    他微微瞇眼,這是華氏?往旁邊退了半步,他把頭微微扭到一邊,以示避嫌。

    華夕菀也看到了晏伯益,對方一身玄色錦袍,看起來器宇軒昂,從表面來看,任誰也猜不到他是個野心家。

    晏伯益朝她作揖,她回了一個萬福禮,兩人雖然看似擦肩而過,實際上卻隔著至少三步的距離。

    走出五六步遠的時候,晏伯益突然想起一位門客的話。

    如果不是義安候府嫡小姐的相貌太過醜陋,郡王爺您若是求娶了她,對你來說,是個極好的選擇。

    那時候他怎麼回答的?

    好像是說他還用不著委屈自己一輩子來換取一個不知道究竟怎麼樣的岳家。

    腳步一停,晏伯益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路的盡頭,那個宮裝女人步步生蓮,眾星拱月般的踏上了淑妃宮門前的台階。

    突然對方回了頭,似乎沒有料到他也回了頭,愣了一下後,便回了一個淺淡禮貌的笑意,隨後便快步進了淑妃宮殿大門。

    華,榮也。

    晏伯益眼神微黯,慢慢走過長長的宮道。

    侯氏鐵了心要算計晏伯益,並且佔了輿論的最高點,晏伯益只好默默吃了這個暗虧,同意了侯氏和離。

    為了挽回一些顏面,他大方的送返侯氏所有嫁妝,並且還額外贈送了一些東西。可惜這些行為,在別人眼裡,都不過是掩飾。

    華夕菀搖了搖頭,如果是她前世生活的那個年代,只怕侯氏的算計還沒那麼容易成功。因為那時候有一種叫能把白說成黑,把黑說成白的水軍,像晏伯益與侯氏這樣的,大概能大戰三百回合,也不一定能分出勝負。

    兩日後,啟隆帝親自下旨,恩准侯氏與晏伯益和離,侯氏到京郊的道觀靜修祈福。

    這事看似已經落下帷幕,但是私下仍有不少百姓覺得,一定是盛郡王與太子妃往日不清不楚的來往被侯氏知道,所以盛郡王才要軟禁侯氏,而侯氏僥倖逃離後,才寧可進道觀也要與盛郡王和離。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被皇上親自撫養的皇孫,真的是皇上的孫子嗎?

    百姓的腦洞很大,但不是所有百姓的嘴都很嚴。所有,再低調的流言,也有屬於流言的力度。

    也不知道皇帝知道這些流言後,心裡怎麼想?

    “王妃,前兩日我們在淑妃娘娘宮外遇見盛郡王,他會不會猜到您是支持郡王妃……侯氏和離的?”紅纓聽到外面的流言,想起前兩日的事情,忍不住有些擔心,萬一自家主子被盛郡王記恨了怎麼辦?

    “如今我們與盛郡王府已經是撕破臉,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已經不重要,”華夕菀搖了搖頭,“就像我們都知道上次的刺殺事件與盛郡王有關,但是卻沒有證據。所以盛郡王就算懷疑此事不對勁,也只能吃下這個暗虧。”

    紅纓恍然:“您的意思是,這事……”

    華夕菀看了紅纓一眼,紅纓立刻閉上嘴,隨即笑著道:“可見是天道好輪迴。”

    她就說這事怎麼越想越有些不對勁,原來背後還真有一些蹊蹺,只是不知王爺此舉是為了替王妃出氣,還是為了打壓盛郡王?

    也許兩者都有?

    紅纓笑瞇瞇的看著臉色紅潤的華夕菀,不管怎麼樣,那些算計自家主子的人,得到報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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