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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月下蝶影 -【妃嬪這職業】《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1:21 AM     標題: 月下蝶影 -【妃嬪這職業】《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4-2-8 07:50 PM 編輯

【書名】:妃嬪這職業

【作者】:月下蝶影

【內容簡介】:

  身為一位合格的妃嬪是需要職業道德的。

  其實嬪妃是份好職業,皇帝陪吃陪喝陪睡還倒給錢,何樂不為?

  突然想寫篇穿越宮廷文,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鬥就鬥,如果有童鞋愛看女主情不自禁愛上皇上王爺之類的情節,就別對這文抱希望了,主角就是個缺心缺眼的貨。

  PS架空背景,請大家考據得不要太過嚴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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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1:43 AM

第一章 突成莊婉儀

  曾經有人說,如果有人因為祖宗十八代缺德事做多了穿越成為後宮嬪妃,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不是主動去調教皇帝的心,就是被動的被皇帝與後宮搞死。

  莊絡胭嘲笑說這話的人腦子有毛病,不過很快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不能發生的事情,只有想不到的原因。

  三月桃花豔,只這後宮之中,往往人比花嬌。

  皇后宮外,或美或嬌或媚的妃嬪帶著侍女逶迤而過,視線掃過跪在宮門外的女人時,皆帶著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主子……」斜雨把眼神從跪著的女人身上移開,有些害怕的壓低聲音,仔細觀察自家主子的表情。

  莊婕妤淡淡瞥了連衣一眼,「畏畏縮縮,成什麼樣子。」見斜雨站直了身體,才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我這個妹妹心高氣傲,今兒落了面子,總該學點東西才成。」

  斜雨瞧見莊婕妤眼中的笑意,後背滲出幾絲寒意,無論怎麼說,莊婉儀也是主子的妹妹,即便不是一母同胞,但總歸都是莊氏一族,如今主子竟連這點情分也不念。

  前兒莊婉儀也曾得寵過幾日,只是得意忘形,失了寵又在鳳駕前失了儀態,便落得如此下場,聽聞昨兒才病倒過去,今日又被罰跪在皇后宮外,此次後莊婉儀在宮裡只怕是廢了。

  膝蓋處傳來的疼痛,讓莊絡胭醒悟自己不是在做一個與自己無關的後宮夢,而是莫名成為失寵的妃嬪。

  先不說失寵與否,單說她只一個小小的五品婉儀,在這女子比花多的後宮之中,隨便一個位分高於她的,便能碾死她。一想到後宮中,既無身份又無聖寵女人有什麼下場,莊絡胭便嘆了口氣。

  小心用寬大的宮袖揉了揉膝蓋,莊絡胭抬頭看著宮門上掛著的牌匾,景央宮,也是後宮女人都想住進去的地方。

  腦子裡堆積著一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莊絡胭覺得腦門有些發疼,低頭掩去不自覺皺起的眉。揀來一輩子,總不能窩窩囊囊一直被人欺負著過日子。

  不過,她祖宗十八輩兒究竟做什麼事情了,讓她莫名其妙就成了後宮中刷皇帝BOSS的一員,而且顯然是攻擊與防禦都不足的成員。

  「我當跪著的是哪位娘娘,原來是莊婉儀,瞧這小臉白得,瞅得我都心疼了。」

  莊絡胭抬頭,眼角掃到一抹天藍的裙角,正是說話的人,這女人的聲音帶著刻意的高昂,顯然與身體的主人關係不好,而且對她現在的下場十分的高興,不過也可以判定這位不是聰明的主兒。但凡有些腦子的妃嬪也不會在皇后宮的大門外,明目張膽的的做出這等張狂的模樣來。

  「奴婢給馬婕妤請安,」跪在莊絡胭身邊的一個宮女忙把頭叩了下去,似是害怕慢了半分便引得馬婕妤不滿,另一個倒是不卑不亢,規規矩矩行禮後,又直直的跪著。

  「見過馬婕妤,」莊絡胭很快想起,大女人能屈能伸,她覺得,選擇埋頭比選擇掉頭來得聰明。

  記憶中,這位馬婕妤進宮已經有幾年了,剛進宮也受過聖寵。前些日子在她這個身體原主處吃了不少排頭,而身體原主卻失去了聖心,難怪她這般幸災樂禍。

  若說馬婕妤這番行為太過沒腦子,那麼這身體原主曾經做的那些事情就叫沒腦子,得了半分聖寵便做出十分猖狂來,難怪落得如此下場,倒也不算冤。

  前世看過不少宮鬥劇,這些後宮的女人,大多集才貌心計於一身,誰也不能小覷,這位莊婉儀不過是由原本的貴姬晉封為婉儀,便忘了自己是誰。她一病撒手而去,倒是讓自己接了這個爛攤子。

  上輩子她的工作便需要唱作俱佳,這輩子還要做這坑爹的活兒,可是到了這個地方,不去調教皇帝,就是被皇帝調教,這兩條路哪個更苦逼一點?

  膝蓋處的麻痛感讓她覺得,作為姐們活要精彩的活,死要轟轟烈烈的死,就算刷皇帝不成功,也比被後宮坑死得好。

  從經濟上來說,嫖了皇帝不用給嫖資不說,對方還反安排她的吃穿住行,玩賞遊樂。她不用在開車時擔心油價上漲,也不用在上班時擔心遇到噁心的顧客,甚至不用起早貪黑的上班,做著不計流量的工作拿著定量的工資。

  要不,她還是考慮著怎麼調教皇帝?!就算成功率不高,至少在這種坑爹的地方有個遠大的目標。人不怕境遇差,就怕沒目標不是?

  馬婕妤見自己挑釁了半天,莊絡胭也沒有半分反應,心裡原本的快意也化作了不滿,「莊婉儀,怎麼我這個婕妤不配得與你說話?!」

  「馬婕妤恕罪,並不是妹妹膽敢如此,只皇后娘娘命我在此處跪著,我不敢半分懈怠,還請婕妤恕罪。」莊婉儀頭埋得更低,不去看著馬婕妤的臉色,就這點炮灰,比起她以前遇到的那些媒體記者殺傷力小上太多了。

  想當初,她們公司奶製品出了問題,面對媒體拷問,她也能處理得漂漂亮亮,那些記者才是真正的牙尖嘴利。

  不過,她穿越的原因……難不成就是公司產品質量有問題,自己作為公關部經理,在媒體前現了身,直面了客戶們的怨氣,所以自己死前樣子悽慘,還穿越到這麼坑爹的地方?所以她苦逼穿越的原因與祖宗八輩沒關係,都是自己造的孽?

  事實告訴地球人,生產偽劣產品的廠商都會得到報應的!!

  不過……她是不是有點小冤枉?她只是個無辜公關經理而已。不過,她一個公關經理都這麼慘,她家老闆下輩子要變成什麼才能以平怨氣?!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果然是有道理的麼?

  「你……」馬婕妤見莊婉儀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面色瞬間沉了下來。

  「很好,本宮原想著你是個不知足的人,不過見你今日還算知道規矩,便免了跪罰吧,」不知皇后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後,滿身的貴氣。

  「嬪妾言行無狀,幸得皇后教導,方才知不足之處,皇后娘娘仁慈,只罰嬪妾跪刑,嬪妾實在無顏。」莊絡胭言畢,又行了一個大禮,才慢慢起身,待站直了,才覺得膝蓋處酥麻難耐,幾乎快失去知覺,面上卻不能顯露半點痛苦之色。不過,這文縐縐的話說著,還真是有些拗口。

  只是人想要好好活著,就要學會適應環境,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是教科書上騙小孩子用的。

  皇后見莊婉儀這般識趣,面上神色好看了一些,不過是個失去聖寵的婉儀,加上莊氏在朝上有些地位,她犯不著太抹莊家的面子,又落下大度的姿態,何樂不為。

  如莊婉儀這般沒甚大腦的女人,皇上至多不過嘗個新鮮,很快便會忘在腦後,她也不需要趕盡殺絕,宮裡多一個少一個這樣的女人,也沒什麼不同。

  想到這,皇后冷冷看了馬婕妤一眼,眼見馬婕妤哆嗦了一下,才由身邊伺候的宮女扶著自己回了宮。

  直至看不到皇后身影,馬婕妤才敢伸手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轉眼看向一邊的莊婉儀,發現對方臉上不喜不怒,不見半分狼狽,不甘的輕哼一聲,帶著自己的宮女太監搖搖而去。

  「主子,」莊絡胭身邊的宮女見馬婕妤走開,忙伸手扶住她,眼中擔憂之色不似作偽。

  莊絡胭看了她一眼,如果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這個宮女叫云夕,是身體原主從府中帶來的,莊府為莊絡胭進宮做了很多準備工作,恐怕唯一沒料到的就是莊絡胭的心機並不適合進宮,以至於落得現今下場。

  「回去吧,」見皇后今日這個態度,暫時應該不會太為難自己,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整計劃一番。

  看過太多歷史上後宮悲劇,莊絡胭心中很明白,女人於帝王來說,不過是工具,喜愛時金屋藏之,厭棄時,棄如弊帚。可是在這後宮之中,如果沒有半分聖寵,連宮女太監尚且不如,又何談悠哉日子可過?

  現如今多活一世,何不活得自在些,若在歷史上留下個寵妃奸妃的名頭,也不枉走這一遭。

  要說她現在有什麼事情最後悔,就是不應該擔心工作不好找,不忍心辭了古羊奶製品公司的職位。現在落得要與一干女人宮鬥的下場,這都是報應啊報應。

  因莊氏在朝堂中的地位,尙舍間給莊絡胭安排居住的桃玉閣位置還算不錯,位置很好不說,外面還有一片桃林,如今正值三月初,桃花即將盛開,待花開之時,不知又會是何番景緻。

  莊絡胭一回到桃玉閣,便到軟椅上躺坐下,慵懶的靠著椅背,由著云夕替自己按揉膝蓋,云夕的手藝很好,莊絡胭緩緩的閉上眼睛。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莊絡胭慢慢睜開眼,視線在屋內掃了一眼,「云夕,綠漪去哪了?」

  云夕小心打量了一下自家主子無喜無怒的神色,心頭微微一顫,「奴婢不知。」

  「罷了,如今我不過是個失寵的婉儀,待她回來,你便打發她去尚衣局做浣衣婢,桃玉閣太小,容不下她。」說完便不再開口。

  云夕猶豫道:「主子,如今這個時候,若是攆了綠漪,其他宮的主子小主……」

  莊絡胭嗤笑一聲,「左右也差不了現在去,我身邊斷斷容不下這般奴才。」

  眉梢被驚得一跳,云夕埋下頭,再不敢多言,心裡卻有著微微顫慄之感,在後宮沉浮後,主子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有時候,只有殺戮果決 ,才能在這後宮裡好好活著。太過善良的人,在這後宮裡,即使活著,也不過是生不如死。而做了多年公關工作的人,當然明白怎樣做對自己最有利,也早不是天真善良的懵懂小姑娘。

  到了午膳時分,膳食過了正午才被尚食局的人送來,菜色不怎麼好,摸著也不太熱乎了。莊絡胭面無表情的看著桌上的膳食,伺候的人瞧不出是怒是悲。

  待所有的菜擺好,統共也不過四樣菜、一盅湯、一疊點心。湯已經涼了,點心瞧著也不像是剛出爐的。淨手後吃了一塊青筍絲,雖說不太鮮,味道還算尚可。前生工作太忙時,快餐方便麵吃得不少,這種東西她倒能接受。

  見主子並沒有尚食局送來的東西動怒,屋內的宮女太監鬆了一口氣。

  莊絡胭用完飯後,綠漪總算回了桃玉閣,莊絡胭端著茶盅,也不瞧她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樣,直至半柱香後,才嘆息一聲,「我素來就不是喜歡為難人的主兒,今日你綠漪雖說擅離職守,但是念在我們主僕一場,你便去尚衣局吧,至於去做什麼,由云夕去跟尚宮局的人說,左右不會缺了你的差事。」

  「主子!」綠漪沒有想到莊婉儀在這個關頭還敢做出這等舉動來,只當她氣得狠了,便磕起頭來,一個勁兒的告饒,「求主子開恩,求主子開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福寶,堵上她的嘴,我今兒身子乏了,不愛聽這些個。」莊絡胭站起身,決定享受宮妃們每日可以午睡的待遇。

  從能睡飽覺這個福利來看,做宮妃倒比她前生做公關部經理來得好。

  這算是穿越杯具身份的一點福利補償麼?

  在前生那個把女人當男人使,把男人當畜生使的社會,睡午覺那就是一個傳說,有人伺候吃飯睡覺更是白日做夢。

  所以,莊絡胭很知足,因為她相信,她的老闆下輩子一定會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畢竟那才是最大的罪魁禍首,有比較才有效果,有效果才能心理平衡。更何況她的父母已經過世,即便她離開了,也不會有人傷心欲絕,這已經算是命運的補償,所以她認命。

  當然,偶爾遇到皇帝來一發,緩解一下某種需要,連帶著提高身份,就更好了。

  春天如此美妙,不睡午覺不好不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2:17 AM

第二章 皇帝口味有問題!

  「你是說現在比較受寵的是淑貴妃,柔妃還有嫣貴嬪?」莊絡胭吃飽睡好,把自己跟前伺候的幾個奴才摸清後,終於覺得自己應該奮發向上起來。

  「回主子,是的這樣的。其次便是寧妃、徐昭容、葉淑儀三人,三位娘娘在皇上那也是極有臉面的,還有賢妃與媛妃,皇上還是太子時,便在身邊伺候了,也是與其他嬪妃不同的。近來皇上也寵愛過莊婕妤……還有白容華與金良儀。」云夕見莊婉儀聽到莊婕妤時,半點情緒也無,心知主子確實比往日沉得住氣,也放下心來,他們桃玉閣日後總算還有些盼頭。

  其實論姿色,自家主子在後宮之中,也算是極出挑的,膚白柔嫩,青絲如墨眉如黛,若不是這般,以主子之前的性子,又怎能引得皇上垂憐,只可惜往日的性子浪費了這等容貌。

  淑貴妃與嫣貴嬪美豔且都擅舞,柔妃擅曲,寧妃擅畫,徐昭容擅詩詞,葉淑儀氣質不凡,就連白容華與金良儀也是溫柔似水的可人兒,可見這後宮之中的妃嬪何等能耐。任一人放在前生之地,也是眾男士追求的對象,只可惜生錯了地方。

  就連最近受過兩次聖寵的莊婕妤,她這身體的異母親姐姐,也是個體態標誌的美人兒,也難怪身體原主被寵幸幾次後便被帝王忘在腦後。

  對於擁有美人無數的帝王來說,光有美貌是不能鞏固聖寵的,因為後宮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美貌。

  至於最受寵的淑貴妃與嫣貴嬪都擅舞……莊絡胭有些邪惡的想,擅舞之人大多身嬌腰軟,帝王某方面大概很是滿足。因為不管外在條件再多,對於男人來說,某個方面約莫才是最重要的。

  莊絡胭如今不過個五品婉儀,所以分到身邊伺候的只有三名宮女,三名太監,加之又剔除幾個不夠忠心的,現在身邊的只剩下宮女云夕、聽竹,太監福寶,幸而桃玉閣並沒有什麼要事準備,現下這般也算清淨。

  「現如今我身邊只你三人,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日後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我得青雲,必不讓爾等陷淤泥。」莊絡胭當然不相信這個世間有永遠不變的心,但是只要現今一刻這些人的心是忠誠的便夠了,而她也不會吝惜這些好話。

  「奴才誓死追隨主子。」三人在莊絡胭面前跪下,心裡也盼著桃玉閣有攀上青雲一日。做主子的得寵了,做奴才的在後宮裡才能直起腰桿來,做奴才的不就是盼著這些麼?

  人想要好好活著,就要學會適應環境,所以無論是跪給別人,還是別人跪自己,莊絡胭也能淡定承受,好女人能屈能伸,今天給別人跪,等著明天別人給自己跪。

  有了美貌並不代表可以得到恩寵,可是若沒有美貌,要得到恩寵便難上加難。在這後宮之中,美貌不是唯一條件,但卻是必備條件。

  男人都是好色的,無關他是帝王還是凡夫俗子,也無關他是明君又或者昏君。

  莊絡胭很慶幸自己這個身體有個很好的皮囊,前生她自認為還是有幾分姿色的,但與這具身體比起來,就差得太遠了。

  可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除了有漂亮的容貌外,還要有柔滑嬌嫩的肌膚,讓男人動心的儀態,但又不可顯得過分做作,過之是矯情,欠之便不夠大氣,身體的原主除了容貌外,還欠缺一些東西,所以她很快失寵了。

  後宮永遠不缺得寵的女人,也不會缺失寵的女人,所以半月過後,原本愛取笑莊婉儀的嬪妃們也漸漸失去了興致,甚至習慣了她不出現在熱鬧的場合,漸漸的,莊婉儀這個稱號也慢慢消失在妃嬪口中。

  「主子,外面桃花正豔,可要出去瞧瞧?」雖已經是春天,但是今年的三月仍舊春寒料峭,聽竹拿來九成新的披風替莊絡胭披上。

  莊絡胭偏頭看向窗外,攏了攏披風,把手遞給聽竹,「也好,左右這些時日在屋子裡待著也無趣。」

  桃玉閣正門左邊便是一片桃林,因莊婉儀失寵,倒甚少有妃嬪到這邊來,莊絡胭行至一片粉色中,想要張嘴附庸風雅的吟上兩句詩詞,方才懊悔自己沒有好好品讀《唐詩宋詞三百首》,想來想去也就一句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只是她看桃花興致正好,吟這麼句嘆息悵惘的詩句,實在不合適,最後只能搖頭作罷,順手折了枝桃花別在鬢間,前生不敢做這種矯情的事情,今天總算是圓了她少女時代的一點公主夢。

  「主子,這桃花您佩著,竟把花顯得更嬌嫩了,」聽竹見莊絡胭興致好,便上前湊趣說話。

  「快別這般寬慰我了,這桃花嬌豔又豈是我這等俗女子可比的,不過沾了桃花的光,陡添幾分嬌色罷了,」她看著滿園嬌豔的桃花,忽然想起一位師姐說過的話,做女人別做桃花,雖然美豔一時,但待枯萎時,不會惹人半分垂憐。

  這位師姐是個文藝青年,按莊絡胭的想法來說,女人只要不把一生的希望繫在一個男人的情愛上,像什麼花都成,左右不過一個自在。

  「若說這桃花最大的好處,便是酷暑結成果子時,香甜可口實在美味,」說到這,莊絡胭帶了些期望的意味看著這些桃樹,不沾化學藥品的水果,都是珍惜品種。

  「主子若是喜歡,等桃熟了,我們便多採摘些來,做成桃乾可好?」聽竹小心扶著莊絡胭,省得狼狽摔倒。

  「這便不必了,我喜歡吃桃也不過是喜歡它的那份鮮嫩,若是做成了乾,還有什麼滋味,」莊絡胭搖了搖頭,提起裙襬伸手撩開一支桃花。

  她今日穿著雪色撒桃花裙,雖說與當下景緻十分相配,不過行動卻有些不便,時有桃花落到她頸項,癢著有些難受。

  古代女子宮裝於現代人眼中,皆是精品,唯一不足的便是,行動不便了吧,但是女人往往是會為了美麗戰勝一切苦難,莊絡胭正在努力向這個目標發展。

  主僕二人好不容易找到桃林中的石桌,還未來得及坐下,只見一陣風吹來,桃花雨紛揚而下,若是有人瞧著可能會讚一句花美人更美,莊絡胭此刻摀住眼睛差點沒有揉紅眼睛,電視劇裡那些女主角在花瓣雨中嫣然一笑是何等美輪美奐,怎麼到了她這裡,就是塵土掉進眼睛裡的狼狽。

  「聽竹,扶我回去,」揉了幾下,眼睛是越揉越難受,她最後決定回去用半乾的絹子擦一擦。

  伸出的手老半天沒有被扶住,她不禁皺了皺眉頭,「聽竹?」見聽竹沒有應聲,她睜開沒有落塵的眼睛,只一眼便跪了下去。

  「嬪妾叩見皇上,」什麼在某種場合下驚豔登場,什麼靠一首詩贏得皇帝青睞,這下子全泡湯了。現在一幅臉皺成褶子模樣,能美到哪裡去,能儀態萬千到哪裡去?

  「起身,」成宣帝年不至三十,外在內在都比較符合言情小說男主的要求,唯一缺的大概就是言情男主能夠為女主角又死又活的痴情。

  「你是……」大約是皇帝身邊的解語花太多,又或者莊絡胭換了內芯兒讓這位帝王一時間沒認出來,不管什麼樣的原因,莊絡胭心裡明白了一件事情,這位曾經得寵幾次的莊婉儀,早已經被成宣帝忘在了腦門子後。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位成宣帝還有個符合言情男主的名字,封瑾。

  如此硬件軟件齊備,也難怪引得後宮一干女子爭奇鬥豔。且不說帝王的地位在當下這個時代的尊崇,只說這些自小養在深閨中的女子見到這般才貌的男子,又豈能不動心。

  爭風吃醋也好,爭權鬥利也罷,笑到最後的卻沒有幾個,而帝王卻可以風光一生,擁有無數女人的一生。所以,這樣的男人就算貌比潘安,才高八斗,也不值得動心。

  「回皇上,嬪妾是桃玉閣婉儀莊氏,」莊絡胭想露出一個笑來,只是眼裡實在難受,反倒流出眼淚,顯得更加狼狽不堪。

  成宣帝這才想起眼前的女子是誰,原來是莊婕妤的妹妹,原本瞧著也算是個尤物,只可惜寵幸兩次後便覺得乏味可陳,便不再臨幸,今日瞧著,似乎也沒有那般索然無味。

  「扶著你家主子回去,好好伺候著,」成宣帝伸手拭去洛胭臉頰的淚印,語氣平和,並不見厭惡之意。

  洛胭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她也不想自己雄心壯志還未開始遠航,便被拍死在沙灘之上。

  不過這個皇帝的大腦真的沒有問題麼,好歹是一個多月前才臨幸過的人,怎麼忘得這般快?

  當天中午,正值莊絡胭吃得半冷的膳食時,乾正宮的賞賜卻下來了。

  賞賜的物品並不多,只是兩支琉璃桃花釵與兩匹點桃花樣的宮綢。

  把玩著一支琉璃釵,做工非常的精細,在當下也算是極為精貴的東西,只是見慣水晶玻璃的莊絡胭倒也沒有什麼興奮的心思,只是有些疑惑,難道自己上午那番狼狽的模樣還讓皇帝另眼相待?

  看來這皇帝的口味有些問題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2:45 AM

第三章 品嚐皇帝

  後宮裡幾乎沒有誰相信莊婉儀能爬起來,雖說她有幾分美貌,但是那樣的草包性子,能得多久寵愛?哪知竟傳出皇上賞賜她的消息,讓一干女人心情有些複雜。

  「皇上竟把那對琉璃釵賜給了莊婉儀,」皇后捻著手中的佛珠,神色淡淡道,「看來這莊婉儀還有些手段,本宮倒是小瞧了她去。罷了,和玉,去把本宮上月得的緞子送去桃玉閣。」

  「是,」和玉小心退了出去,直至轉身也沒有見皇后的臉色有半分變化。

  桃玉閣裡此時比往日熱鬧不少,尚宮局的人把往日該添置的東西都一股兒送來了,全然記不得前幾日做的那等子事,莊絡胭也當做不記得,只讓這些人放下東西,也沒擺出猖狂的模樣,但就是因為這番態度,讓這些太監們更加的不安。

  若是被發作一頓,這事兒便揭過去了,可是如今這位再度得了聖上青眼的莊婉儀竟然一點反應也無,可見其心計不同於往日,可是宮裡越是這樣的主兒,越不能得罪,因為有時候看起來越溫柔的女人就越心狠手辣。

  「主子,皇后娘娘身邊的和玉來了,說是皇后娘娘聽聞你身子大安,便賞了好幾匹宮緞下來,」云夕至莊絡胭身邊,「還有淑貴妃、寧妃、徐昭容、嫣貴嬪都都送了東西來。」

  「都收下吧,怎麼謝你們心頭也該有數。」莊絡胭倒不認為這些女人是來拉攏自己,更多的恐怕是一種示威,在提醒她不過是得了皇上賞賜,在她們眼中自己也不過是個隨意打發的小婉儀,任誰給自己的東西,也能用上賞賜二字。

  「是,」云夕退下,向候在一邊的福寶打了一個眼色,兩人便把這些東西直接入庫登記,倒也沒有不知趣的把東西呈到莊絡胭跟前。

  乾正宮,封瑾午膳後看了些摺子,內侍太監端來後宮諸嬪妃的牙牌,牙牌有銀有銅有木,足見身份有別,竟是連牌子的材質也是不同的。

  本無心翻牌,封瑾一個去字未出口,突然想起晌午下朝後桃林之遇,莊婉儀那狼狽的一面,竟讓他覺出幾分自然與嬌憨來,這一眼倒讓他覺得比美人傾城一笑來得舒心。

  挑起盤中木製牙牌看了一眼,緩緩扣下,「今晚桃玉閣掌燈。」

  「是,」內侍太監看了眼牌子,只見這木製牙牌上刻寫著「桃玉閣莊氏婉儀絡胭」,暗自想道,只怕桃玉閣又要風光幾日了。

  莊絡胭接到內侍監的太監掌燈的傳旨,實屬有些意外,不過倒也不排斥與皇帝來一發。眼見伺候自己的宮女太監皆面露欣喜,手忙腳亂的要準備這樣那樣,她嘆息一聲,可見失寵對於宮妃來說,有多可怕。

  沐浴更衣焚香,在聽竹與云夕開始上妝時,莊絡胭終於開口了,「你們放著由我自己來。」

  任哪個男人正在激動之時,突然嘗到胭脂味兒不會敗些興致。更何況這些製作工序複雜的鉛粉雖說會把肌膚映襯得更加白皙,但是頂著這種化妝品過一夜實在是女人容貌的大敵,這個身體肌膚非常好,只淺撲一層素粉便好。

  柳葉眉在燭火下,會陡添兩份婉約,更易引起男性的憐惜之意,再在額際描上一朵粉色桃花,也算是應了上午的景兒,想必能讓這個皇帝暗爽一下。

  所謂人是木樁,三分美髮三分衣裳四分容妝,這要穿的衣服太豔則魅,太漏則俗,至少不能讓皇帝一眼看著就覺得你迫不及待想爬上床,所以月色的束腰廣袖襦裙在夜色中,便顯得有幾分出塵味道。

  以帝王的心態來看,沒準越是這樣的感覺,他越有一種征服的慾望,但凡心懷霸業的男人多少有些這種毛病。

  揮退聽竹與云夕往自己頭上堆髮飾還有往身上配飾品的舉動,莊絡胭撫著這一頭柔順的青絲,讓聽竹挽作飛仙髻,配上成宣帝賜的琉璃釵,竟說不出的合適。

  聽竹與云夕瞧著主子這一番改變,震驚於她無一不是的算計,又喜其有這等手段,望著已經開始暗下的天際,兩人七上八下的等著黑夜來臨。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御駕行過,帶起多少女人的希望,又有多少女人在這一夜又一夜中紅顏未老恩先斷?

  可是即使這般,又有幾個女人真的不在意宮中的繁華,每一個都希望自己是笑到最後的那樣,卻不知自己命運正如水中浮萍,扎不到根。

  成宣帝是明君,所以莊婉儀這般姿色的女子雖說讓他驚豔半刻,但還不足以讓他放下政事提前到桃玉閣,所以當他處理完政事起身前往桃玉閣時,戌時已經過了。

  太監抬著御攆走在青石路上,幾乎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當他聞到清淡的桃花香時,便知離桃玉閣已經極近了。掀開面前的簾子,只瞧著不大的桃玉閣門前的燈籠高掛著。夜色中,身著月色束腰襦裙的女子提著六角琉璃宮燈安靜站在門前,髮間的琉璃釵在燭光下映襯出瑩瑩光彩。讓人一眼望去,竟憂心夜風是不是會讓她受涼,忍不得把其護在懷中。

  封瑾眉梢微動,御攆停下,他看著女子盈盈一拜,走出攆伸手執起那雙柔荑,「愛妃不必如此多禮。」然後一伸手,把人裹進自己披風中。

  帝王的手保養的很好,或許是因為習過騎射,手掌有一層薄薄的繭,莊絡胭垂下眼瞼,任由皇帝摟著自己往內室走。琉璃燈隨著動作輕輕搖晃,身後的影子也隨著顫抖。

  把琉璃燈掛在雕花梨木架上,見皇帝正在看自己白日裡無聊時描的可愛小胖豬,便端了一杯熱的花茶到皇帝身邊,「皇上,夜裡寒喝杯茶暖暖身子。」

  「愛妃的這畫……」成宣帝想說這畫有些不倫不類,與擅畫的寧妃比起來,實在相差太遠,不過見其那不堪盈盈一握的細腰,輕笑道,「倒也幾分別致。」

  「皇上這話當真,妾都練了好些時日,今兒他們還說妾這畫有進步,」說完,面上的喜色一覽無餘。

  封瑾接過茶盞,瞧著莊絡胭高興的樣子,心下想果真是剛入宮不久的女子,這一顰一笑還留著少女的嬌憨,不過這身風姿倒也不俗,想來自有一番滋味才是。

  放下茶盞,把那略顯冰涼的手握住,「夜色晚了,還是早些安置才是。」低頭便見剛才還笑得嬌憨的少女面上染上紅霞,嬌豔異常,讓人瞧著便大有食慾。

  脫釵去衣香帳暖,鴛鴦相抱恨夜短。對於男人來說,再漂亮的女人在床上如一條死魚般,也會去了興致。

  莊絡胭本著好好享受的態心思,倒是與皇帝好生翻了一場紅被,事後兩人對這次的運動都非常的滿足。

  封瑾把人攬如懷中,手下的肌膚柔嫩異常,讓他忍不住移開手,這莊婉儀滋味果然不俗,行事時差點讓他把持不住早早去了,實在是妙不可言,讓他胃口大開。

  想到這,手不禁漸漸往下,想要再嘗其美味。

  「皇上,妾……實在沒力氣了,」嬌嬌弱弱的聲音當然不能讓封瑾停下動作,反倒是獸性大發,便又是一番激盪。

  莊絡胭抱著皇帝的脖頸,享受著皇帝的伺候,眯著眼睛舒服的想,果然都喜歡女人誇其勇猛,不過這皇帝的技術確實不錯,讓她很滿意。

  房外的太監宮女皆埋頭凝聲,彷彿聽不到房中的動靜一般,身為太監總領的高德忠示意小太監準備沐浴之物,抬頭看了眼顯得有些冷清的桃玉閣,如果沒有意外,這桃玉閣只怕要熱鬧些許日子了。

  封瑾看了眼已經在懷中昏睡過去的女子,心情甚好的把人抱起來到外間準備好的浴桶裡,瞧著那雪白肌膚上留下的紅印,勾了勾唇。

  「皇上,腰酸,」浴桶中的人慵懶的動了動身子,把寬大的手掌往自己腰間拉,迷迷糊糊的樣子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是御前失儀。

  封瑾微微一愣,隨即唇角的弧度更加明顯,被女人要求按腰,也算作是新奇的體驗不是。

  皇帝按摩的技術其實不太好,不過勝在精神上的爽,讓皇帝伺候按摩,太能滿足作為女人的虛榮心了,莊絡胭的虛榮心得到大大的滿足。

  水的溫度剛剛好,又運動了一番,莊絡胭打了個哈欠,當真睡了過去。

  時近卯時,封瑾由高德忠伺候著更衣,這原本是該由侍寢的妃嬪來做,但是高德忠見莊婉儀睡得很香,全然沒有半點醒來的樣子,瞧著皇上輕手輕腳的模樣似乎也不想吵醒莊婉儀,他便小心上前伺候穿衣去。

  走出房門,封瑾發現只有兩個宮女一個太監在外面候著,不由得挑眉道:「你們都是伺候莊婉儀的,其他奴才呢?」

  「回皇上,莊婉儀面前只有我們奴才三人。」福寶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答。

  聞言封瑾眉頭挑得更高,轉身對高德忠道,「你去叫殿中省(1)安排幾個得用的奴才到桃玉閣,好好一個主子只三個奴才伺候成什麼樣子?」

  「是,皇上。」高德忠低下頭,看著腳上的團福緞子鞋,似乎早已經習慣那個妃嬪得寵,哪個妃嬪是從。

  待聖駕離開,原本躺在床上沉睡的莊絡胭睜開眼睛,柔媚的勾起唇角。

  男人果真這般模樣,即使再了不起的男人,骨子裡也有被M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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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這裡殿中省與清朝的內務府的性質差不多。

  PS:關於翻綠頭牌的制度貌似是由清朝的規矩,不過這裡咱們不能寫讓皇帝騎著牛車馬車或者養車隨便走,在哪停下就寵幸那個女人吧,於是就用翻牌子表示去哪個女人那裡。

  古代有魚符、龜符、龍符等各種牌子代表身份,這裡牙牌借用明朝的「身份證明」,身份越高牙牌的材質越好,哈哈這些小玩意兒不用太在意,最主要的是偶覺得綠頭牌這個名字總讓我想到綠帽子,咳咳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3:09 AM

第四章 嬪妃眾相

  按照宮裡的規矩,妃嬪被皇上寵信後,第二日一早需要向皇后請安。自然也有皇帝心疼美人兒,免了請安禮的。

  莊絡胭在昨晚迷迷糊糊間,雖然聽到成宣帝說過早上免了她的請安禮,但是她不是原來的莊絡胭,知道在這後宮裡恃寵而驕最後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沒有妲己的本事,還是不要得妲己的病才是,更何況一代妖妃妲己最後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

  按著婉儀的品級打扮一番,不過於豔麗,也不可以來個素雅的低調,在這後宮裡過分低調便是刻意的高調,反倒礙某些人的眼。

  皇后住景央宮,也是建朝以來皇后的住處。皇后年長皇帝一歲,並不得皇上寵愛,但是皇帝對皇后還算敬重,所以皇后在後宮的地位還算穩固,只可惜皇后只產下一女,兩歲時便早夭了,以至於讓後宮幾位受寵的妃嬪分了些風頭去。

  後宮中失寵比復寵來得容易,所以當眾位妃嬪看著莊婉儀來給皇后請安時,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明明只是個空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又有何手段復寵。

  「嬪妾拜見皇后,皇后萬安,」莊婉儀來的時間不早不晚,也算是規矩。行過大禮,皇后身邊的大宮女便上前扶起她,全然忘記不久前才冷顏待過。

  「剛才皇上身邊的小太監還來告訴本宮免了你今兒的請安,你竟是來了,快些坐下吧,」皇后的容貌在眾位嬪妃中雖然算不上上乘,但是通身的大氣卻足以彰顯帝后威儀,這笑起來時也端得賢容大度。

  「皇上與皇后體恤,是嬪妾之幸,只是嬪妾幾日不曾給皇后請安,心中愧疚,方才今日擾了您,還請皇后娘娘別嫌棄才是,」莊絡胭心裡冷笑,什麼不讓自己請安,這話怎麼不在自己行大禮前說,不過是掙得一個賢德大度的名頭而已,這皇后當著,也當真無趣至極。

  「你能這般,本宮心中十分熨帖,」說著,又叫人賞賜了一些東西給莊絡胭,引得一些位分低的妃嬪羨慕嫉妒不已。

  屋內的女人們說了一會兒話後,就聽到太監傳報的聲音:「淑貴妃到,蘇修儀到。」

  莊絡胭站起身,看著兩個美貌女子步調曼妙的走進來,走在前方的是一個著粉色宮裝襦裙的絕色女人,看年紀不過二十餘許,儘管她身姿如柳,但是仍能看出她眉眼間的傲氣與貴氣,不難看出是個極受寵的妃嬪。

  落後她一步的女子容貌也十分不俗,但是氣度稍缺一分,兩人眉眼有些相似之處,看此人似乎對走在她前方的女子有些敬畏。

  「臣妾見過皇后,」淑貴妃盈盈一拜,不過這麼一個動作,也做得優雅至極,讓莊絡胭心裡暗嘆,也難怪如此受寵,她若是男人,也會忍不住對這種尤物多寵上幾分。

  又是一番請安叩拜後,又聽太監來報嫣貴嬪到了。

  從昭儀以下,幾乎所有的妃嬪都沒有封號,不過以姓氏做稱呼,只有這嫣貴嬪薛珍瑤得「嫣」字做封號,據說當初她與皇帝在梅林初遇,嫣然一笑讓皇上大為驚豔,不久後便由小小的麗人升為容華,最後又由容華直接冊封為嫣貴嬪,可見皇上對其的寵愛。

  進門的女人比淑貴妃豔麗兩分,舉手投足間無處不透著一股柔媚,她進門先是看了屋裡眾妃嬪一眼,才上前給皇后請安。

  皇后待她的態度與淑貴妃無異,倒是讓莊絡胭看不出皇后對這兩個寵妃有何想法,不過她在想,若不是嫣貴嬪出身稍微差了些,只怕現在就不僅僅是個側三品貴嬪了。

  「今兒皇后娘娘這裡好生熱鬧,這莫不是好些日子不見的莊妹妹?」嫣貴嬪眼睛非常漂亮,視線落到莊絡胭身上時,笑容格外柔媚,卻讓莊絡胭察覺出兩分涼意。

  「回姐姐,正是嬪妾。」莊絡胭起身行了一個屈膝禮,面上勾起一絲笑意。

  「前兒聽聞你病了,我也不曾得空看你,現在可是大好了,」嫣貴嬪笑意盈盈的看向淑貴妃,「貴妃姐姐瞧瞧婉儀妹妹這小臉,瞧著竟是瘦了許多。」

  「婉儀妹妹卻是瘦了幾分,雖說已經大安,還是好好將養才是,」淑貴妃細細看了莊絡胭露出一個溫婉的笑意,聲音也如春風般柔和,「若是缺了什麼東西,到皇后或是我們幾位姐姐這裡說一聲便是,萬不可苛責了自己。」

  「嬪妾謝過各位姐姐,並不曾缺些什麼,倒是讓姐姐們擔心了。」莊絡胭坐回椅子上後想,這些女人若真的當自己是妹妹,又何苦一句句叫著「婉儀妹妹」,不過是提醒自己位分低微,別因得次寵愛便猖狂罷了。

  「你們這般和睦本宮也放心了,早先康安宮已經傳旨,免了今日的請安,各位妹妹若是無事,便回了吧。」皇后看著一屋子各式各樣的明媚嬌豔女子,擺了擺手。

  既然皇后這般說了,眾位嬪妃自然不會厚顏留下,齊齊退出景央宮後,才露出了半分真性子。

  老實又無希望得寵的嬪妃退出景央宮後,便安安靜靜的離開了,留下的便是各有心思的女人。

  「莊婉儀復寵,想來莊婕妤最為高興,我說的可對?」馬婕妤聲音不高不低,但是足夠在場幾人都聽清楚。誰都知道莊婕妤比莊婉儀早入宮兩年,而且莊婉儀是莊家嫡女,莊婕妤不過是侍妾生的女兒。自莊婉儀進宮後,對這個姐姐並不恭敬,如今馬婕妤故意說這種話,不過是讓兩姐妹都不痛快而已。

  莊婕妤並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妹妹還有爬起來一天,雖然她恨不得這個妹妹一遭被打入泥潭永遠爬不起來,但是這是她們姐妹之間的事情,也用不著這個父親只是個小知縣的馬婕妤來挑唆,她聞言冷笑看向馬婕妤,「妹妹能伺候皇上開心,馬婕妤難道不高興?」

  馬婕妤臉色一變,隨即冷哼道:「你們倒是姐妹情深。」

  姐妹情深來形容莊氏姐妹,不過是個諷刺而已,莊絡胭也知道莊婕妤對自己無甚好感。當然,任誰面對一個除了容貌什麼皆不如自己,處處與自己作對,並且刁蠻任性的嫡出妹妹會有親近之意。

  莊婕妤面色有些不好看,不再接馬婕妤的話頭。

  莊絡胭轉頭看著馬婕妤,似笑非笑道:「馬姐姐進宮多年,與我們諸位姐妹哪個不是姐妹情深呢?!」

  「你!」馬婕妤面沉如水,她如今年歲不小,進宮的資歷也算早,可是熬到現在也只是一個側四品的婕妤,與眼前這些嬌豔如花的女人比起來,她已經失了那份嬌嫩。

  「我們說話,哪有你小小婉儀插話的份兒,」馬婕妤眼神一冷,「來人,給我掌嘴。」

  「主子……」馬婕妤身邊的宮女露出為難之色,身子瑟瑟發抖,卻是不敢動。

  「妹妹失儀,還望姐姐恕罪,原因著姐姐說我們姐妹情深,我才敢接話頭的,並不知姐姐並沒有這等意思。」莊絡胭盈盈一拜,看著馬婕妤面色更加難堪,嘴角的笑意不增不減。

  「好些日子不見,這莊婉儀的嘴倒是厲害許多,」蔣賢嬪遠遠看著這場戲,低聲向身邊的汪嬪道:「也不知手段有沒有長進。」

  汪嬪瞟了一眼馬婕妤難堪的臉色,「莊婉儀手段有沒有長進我是不知,不過這馬婕妤在宮裡時日不短,腦子卻退步了。」

  他們三人是同日入宮的,蔣賢嬪多少是個正四品,她也是從四品,只馬婕妤一個側四品,想著三年前馬婕妤得寵時的風光,她嘴角露出一絲諷笑。

  馬婕妤自然不能讓身邊奴才掌莊絡胭的嘴,別說這是景央宮外,就說是別的地兒,一個婕妤叫奴才掌摑剛剛受過君恩的婉儀,那也是嫉妒無德,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馬婕妤雖然愚笨了些,但還不至於沒有腦子,她很快冷靜下來,陰狠的看了莊絡胭一眼,轉身帶著宮女離開了。

  瞅熱鬧的妃嬪三三兩兩離開,不過一會子的時間,也只剩下莊婕妤與莊絡胭兩人。

  「妹妹生病時,甚為想念姐姐,」莊絡胭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莊婕妤,當初身體原主讓皇后不滿,這裡面恐怕也有這莊婕妤一份功勞。

  莊婕妤迎視著莊絡胭的雙眼,這雙眼睛很漂亮,漂亮得讓她覺得礙眼,嗤笑一聲,她扶著宮女斜雨的手,冷笑道:「妹妹又何必如此。」她比這妹妹早進宮兩年,只因為是庶出,熬了這些年也不過是小小婕妤,而她驕縱的妹妹不過因著嫡女身份,進宮便晉封側五品貴姬,得寵一夜後又晉位為從五品婉儀,她至今也不過是個側四品婕妤。

  不甘心也好,恨也罷,她恨不得這個妹妹失寵進冷宮,甚至希望這個妹妹就這麼無聲無息在後宮中消失。可是莊絡胭明明已經失寵,明明已經讓皇后不喜,為什麼一夜之間又再度得寵,連皇后待她的態度也變了?

  就因為她比自己多幾分姿色,就因為她是嫡出?!

  莊絡胭看出莊婕妤眼中的恨意,垂下眼瞼,伸出手由云夕扶著,「妹妹今日有些倦怠,便先行一步了。」

  看著莊絡胭主僕一行人離去,莊婕妤陰沉道:「桃玉閣那邊有什麼消息?」

  「主子,聽說……」斜雨小聲道:「今早太監總管高德忠親自去殿中省挑了六個得用奴才到桃玉閣,聽說是皇上擔心桃玉閣奴才太少,委屈了莊婉儀。」

  「委屈?!」莊婕妤冷笑,「哪個婉儀不是那麼些個奴才,偏就她委屈了。」此言一出,她便驚覺不妥,勉強壓下心中不甘,轉身往自己居處行去。

  「主子,大小姐她……」

  「云夕,她不是大小姐是莊婕妤,你不要忘了,」莊絡胭輕笑,這後宮中哪來什麼姐妹?

  「皇上,今兒可要翻牌子?」高德忠帶領內侍監的太監進來,見皇帝正在埋頭批奏摺,便把聲音壓低了幾分。

  封瑾手中的硃砂御筆一頓,掃了一眼托盤中的牌子,手伸向一枚玉製牙牌,上書寫「安清宮淑貴妃蘇氏蕊紫。」指尖剛觸及玉牙牌的冰涼,突然頓住轉而翻過一枚木製牙牌。

  高德忠看了眼那個牙牌,見皇上又埋頭批起摺子,帶著內侍監的太監退了出去。

  「傳皇上口諭,桃玉閣今夜掌燈。」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3:17 AM

第五章 晉封

  皇帝再次翻她的牌子,莊絡胭並不怎麼意外,好歹自己也花了一番精力,如果這個皇帝與自己玩了一晚上就忘在腦後,就說明自己在這後宮裡別想再出頭了。

  成宣帝來得比昨晚早了近一個時辰,身上穿著一件金絲盤龍軟綢袍,頭髮用雙龍吐珠金冠束著,瞧著倒是人模狗樣十足。

  莊絡胭沒有再穿昨夜哪種束腰襦裙,反倒穿了寬鬆的紗裙,長長的裙襬拖拽到地上,多了幾分飄逸與出塵。

  「聽聞你今日去景央宮請安了?」封瑾坐在軟椅上,手裡的茶水冒著一縷熱氣。

  「皇上心疼妾,妾很高興,只是皇后向來待姐妹仁厚,妾又怎能不去請安,」莊絡胭說到此處,歉然一笑,「早些時日進宮不知事,曾也失儀於皇后娘娘,幸而皇后不怪罪,只我現今想來,心中仍是有愧的。」

  「你能知錯不驕,很是不錯,」封瑾抬頭看了眼莊絡胭,見她青絲披肩,實在是勾人,伸手把人攬至膝上,手觸及這頭青絲,只覺絲絲柔滑,十分舒適,「愛妃尚年幼,已經知此,朕心甚慰。」

  「皇上你高興嬪妾便高興了,」坐在帝王膝蓋上的女子並無不適,反倒像平常女子依賴自己丈夫般的勾住封瑾的脖頸,抬起頭睜著那漂亮的雙眼,眼中的喜悅顯而易見,「以後嬪妾會更加注意的。」

  封瑾瞧著這雙眼睛,心中微微一動,但也只是片刻間而已,他露出笑容伸手摸摸女子柔嫩臉頰,「你是朕愛妃,即使寵你一些也是無妨的。」

  寵你時,你便是那天上皎潔的明月。厭惡你時,只怕連乾正宮門前的石階都比不得。莊絡胭笑著靠在成宣帝懷中,掩飾住眼中的戲謔,這些當皇帝的人總愛說自己一言九鼎,但是後宮裡哪個女人又沒被一言九鼎的君王欺騙。

  把懷中的人抱起走至床帳,自然又是一番雲雨相交,登峰望仙的美味體驗。

  後宮裡有很多女人,封瑾也品位過很多女人,但是這個莊婉儀的確稱得上美味二字。封瑾伸開雙臂,由著宮女太監跪在自己面前整理朝服。床上之人還在沉睡,對屋內的動靜一無所覺,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

  待朝服整理好,封瑾突然抬腳走至床邊,俯首看著睡顏安好的女子,心情大好道:「桃玉閣莊氏自進宮溫婉淑儀,品性高潔,甚得朕意,今特晉其為嬪,封號……昭。」

  候在一旁的高德忠心中一驚,莊婉儀這麼快晉封為嬪已是讓他驚疑了,更何況這個封號……

  「高德忠,等下便把這個旨意曉諭六宮,五日後便是好日子,叫殿中省準備著冊封禮。」封瑾埋首在莊絡胭眉間落下一吻,轉身往桃玉閣外行去。

  「是,」高德忠不敢看床上之人,心裡卻震驚異常了,不過是兩夜而已,皇上竟是對這莊婉儀……昭嬪如此寵愛,實在讓他意外,也足見這昭嬪心計。

  「《說文》有言,昭,日明也。此字有光明美好之意,輕易者不得用之,皇上竟是用此字做莊氏的封號……」皇后捻著手中的佛珠,動作確是比平日快上了幾分,「倒真是對莊氏有心了。」

  皇后十分心驚,這莊氏不過得聖寵兩日,便由婉儀晉陞為嬪,雖說只是個從四品,但是卻有著昭字做封號,便是別的嬪位妃嬪,也是要禮讓其兩分的。更何況妃位以下的,除卻嫣貴嬪誰還得了封號?

  這莊絡胭晉陞竟是與當初嫣貴嬪一般了,倒真是沒有讓她想到,若是早些知曉會有這一日,當初她就……

  「皇后娘娘,奴婢聽聞乾正宮的奴才攜著好些珍玩往莊……昭嬪住處去了。」和玉從外室進來,在皇后身邊小聲報導。

  皇后聞言一愣,隨即露出一絲笑意,「既是如此,我們景央宮也該備些賀禮去才是。」

  和玉聞言低下頭退了出去。

  皇后心情尚不算糟的捻著佛珠,她當真以為皇上有多喜歡這個昭嬪,現今看來,也不過當個玩物罷了,今日寵著,明兒便不知忘在哪兒了。

  身為帝王若是真心喜愛一人,哪裡又捨得只讓她頂個小小嬪位卻又遭如此多女人嫉恨,可見不曾動真心。只不過覺得有趣,想多賞玩幾日罷了。

  唯一讓她有些不滿意的……便是那個封號了,皇上待這個昭嬪雖說沒有真心,但也應該有一兩分喜愛,現今她待昭嬪還是寬厚些好。

  各色珍玩絲綢如潮水般湧入桃玉閣,這宮妃子的,那宮婕妤的,不管得寵還是不得寵,這會兒都派人送了賀禮來,以示賀晉封之喜,儘管這些女人每一個都恨不得扒了莊絡胭。

  莊絡胭看著滿屋子的珍寶,把玩著一粒成色極好的大東珠,聽著福寶唸著一張張禮單,打了個哈欠,「屋內可以換上皇上賜下的珍玩,至於其他的全部登記入庫。」說完,看了眼福寶,「要好好分類安放著,可別處岔子。」

  福寶心領神會的行禮退了下去。

  「主子,瞧著天兒不錯,可要出去走走?」聽竹敲著莊絡胭的腿,小心的詢問。

  「這會子我若是出門,不等於上趕著讓宮裡的大小主子拈酸吃醋麼,」莊絡胭懶洋洋的靠著椅背,「你等會告訴其他人,若是有誰在外仗著我的名頭囂張跋扈,皆罰宮杖三十,遣出桃玉閣,我這裡留不得脾性大的主兒。」

  「奴婢省得,」聽竹小心回應一句,見莊絡胭已經閉上眼睛養神,便不敢再出聲。

  此時後宮之中卻不知有多少人咬碎牙,砸了東西。即便如此,待彼此再相見時,必定言笑晏晏,姐妹情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3:25 AM

第六章 寵與愛

  皇后的景央宮內,大大小小的妃嬪坐在一處,各個言笑晏晏,只是那比花更美的笑中,帶著鋒利的寒針。

  若說成為嬪後有什麼不同,那便是在後宮裡行禮的時候少了。她發現後宮裡的女人雖說不少,但是位分高的並不是很多。成宣帝繼位的時間很早,自十八歲登基至今已近十年,後宮裡統共這麼些被臨幸過的女人,認真算起來,還當真不算多。

  想想史上的劉子業,做皇帝短短兩年內,後宮便有嬪妃萬人,與其相比,成宣帝簡直就是苦行僧柳下惠。

  不過這後宮裡的女人雖算不上多,但一個個絕對都是精品,容顏氣度都很是難得,也難怪前世那些男同事羨慕做皇帝的,別說男人就她一個女人瞧著這一群水噹噹的女人,也覺得賞心悅目。

  屋內的座位按著位分依次往下排,莊絡胭坐在汪嬪的上首,雖說兩人皆為嬪,汪嬪比莊絡胭資歷要老,可是架不住莊絡胭有封號,所以在這種場合上,也要比一般嬪位的女人體面幾分。

  汪嬪是個寡言的女人,即便自己居於莊絡胭下首,也不見半點不滿,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讓人很容易便把她忽略過去。

  倒是坐在莊絡胭上首的蔣賢嬪性子要活躍兩分,偶爾會接下其他女人的話頭,也算得上是長袖善舞了。這是個看似沒有心機的女人。

  不過有時候看似沒有心機的女人,做起事來比誰都狠,莊絡胭在職場上吃過這種人的虧,至此後便養成不再小瞧任何人的習慣。

  「自進來後,本宮還不曾與昭嬪妹妹說上話,諸位姐妹這會兒喝的茶可還稱心?」皇后端起茶盞,「昨兒殿中省的奴才來說,這是開春出的新茶,若是如你們心,等下便讓奴才領到你們居住去。」

  這是警告自己,即便自己暫時得寵,但是這後宮的主人是她,無論什麼都要經她的手麼?這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實在耗費腦子,莊絡胭回以一笑,「不曾想今日到皇后娘娘這嘗到了今年新茶,嬪妾這遭可算是沾光了。」她不會沒腦子的挑戰皇后的權威,不說她現在在成宣帝眼中不過是逗他歡心的普通后妃,就算成宣帝對她有了兩分心思,她也不會做那出頭鳥。

  「瞧這嘴甜的,你既是喜歡,便叫身邊奴才取了去,左右這些茶拿出來喝了才是正理兒,若放成了陳茶,那便是可惜了。」皇后聽得莊絡胭如此說,面上露出笑意。

  「皇后娘娘既捨給昭嬪妹妹,便也不能忘了嬪妾,嬪妾今兒也要厚顏討上一些了。」嫣貴嬪一笑便是驚豔,她出身低微,所以即便得聖寵也不過熬到側三品貴嬪上,這莊絡胭因著父親在朝中的地位,這才得寵幾日,便爬到了嬪位上?

  原覺得只是個草包,沒曾想竟成了自己的威脅。

  淑貴妃是除了皇后外最尊貴的女人,她潔白細嫩的手執起茶杯,輕輕吹開水面的霧氣,不過輕啜一口便放下杯子,用手絹試淨嘴角,似笑非笑道:「還是皇后娘娘好,臣妾那還是去年的青螺陳茶呢。」

  莊絡胭記憶裡對青螺沒有印象,但是看眾位嬪妃聽到青螺二字後既恨又妒的臉色,便知這種茶應該很精貴。這淑貴妃聽似在自貶,實則不過是炫耀罷了。她也樂得看這些女人鬥智鬥勇,總比自己做這齣戲的戲子來得好。

  正在皇后與淑貴妃、嫣貴嬪你來我往之時,原本坐在寧妃下手的葉淑容突然暈倒過去,讓一屋子女人花顏失色。

  召來御醫一診脈,滿屋子女人臉色更難看了,因為葉淑容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

  若是一個小位分的嬪妃有身孕,皇后等人的臉色也不會這般難堪,因為這些女人即使生下孩子,也不能自己撫養。

  可是葉淑容便不同了,她是從二品正經主子,生下孩子是有自己撫養資格的,如今宮中不過三個皇子四個公主,而且這些皇子公主母妃的位分都不高。若葉淑容誕下皇子,身份便是最高的,皇上難免不會看重幾分,若是……

  「太醫院的人都是做什麼的,葉淑容有了龍子這般大事,你們每兩日請一次脈,盡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沒有察覺嗎?!」皇后心氣兒不順,難免拿御醫們發作。

  在場眾人都清楚,葉淑容若不是今日暈過去,只怕這事兒還會捂一段時日。也合該葉淑容運氣不好,不然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被發現?

  前來請脈的兩個御醫聽到皇后的責問,嚇得跪在地上,他們哪裡不清楚後宮裡的爭鬥,今日無辜被牽連,卻是連狡辯的餘地也沒有。

  皇后也不是真的想治太醫的罪,她心裡也清楚是葉淑容把這事瞞過去了,最後罰了太醫兩個月俸祿便把事情揭過,又叫人去通知皇帝這件事。

  封瑾聽到葉淑容懷有龍子時,剛剛下了早朝回宮。聽完太監來報,他面上雖露出幾分喜色,倒算不上狂喜,吩咐了賞賜下去,並未立即去看葉淑容。

  高德忠見皇上這般神情,就知道皇上對葉淑容是沒有下多少心思的,他靜靜跟在其身後,半點不提及此事。

  封瑾看完好幾道摺子後,突然抬頭道:「小高子,把朕庫裡的滴翠高頸玉瓶帶去皇后,就說朕念起打理後宮辛苦,特賜皇后賞玩。」

  「奴才領旨,」高德忠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何種心思,只老老實實的按著皇上的意思去辦,別的也不是他一個做奴才該知曉的。

  待高德忠退下,封瑾擱下手中的硃批,臉上哪還見半分喜色。

  自葉輓歌進宮後,他不過於寵幸,也不刻意冷落,因為皇宮裡再不能出有葉家血脈的皇子,只是沒有想到葉氏竟然把孩子懷上了。

  在一道請安摺子上寫下一個批字,封瑾提高聲音道:「傳朕旨意,今夜臨月軒掌燈。」

  按著規制,今夜皇帝應該去葉淑容住處的,可是當夜卻要去嫣貴嬪住處,無疑是打葉淑容的臉,自然也更讓後宮女人更加嫉恨嫣貴嬪。

  殿外的高德忠甚至在想,皇上對嫣貴嬪是否真的那般寵愛。

  若說不寵,一個小官女兒,哪能在短短一兩年內爬到側三品貴嬪位置上?

  若說寵愛,為何要給如此張揚的寵愛,若待紅顏失色,聖恩不在之時,嫣貴嬪又該如何自處?

  深覺自己想得太多,高德忠心頭一驚,靜靜退了下去。

  「皇上今晚要去嫣貴嬪處?」莊絡胭聽到福寶來報,眼睛微微一眯,隨即笑道,「我知曉了,退下吧。」

  後宮這齣戲,還真夠精彩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3:34 AM

第七章 男人女人

  葉淑容剛傳出懷孕的消息沒兩天,安清宮裡又傳出消息,淑貴妃病了,太醫請過脈後,只說夜裡受了寒,需要將養不宜吹風。

  皇后聽聞後,倒是大度免了淑貴妃的請安,各宮妃嬪皆去安清宮探望,但都被淑貴妃以身子虛弱不宜見客阻攔了下來。

  莊絡胭帶著聽竹與云夕到安清宮被阻下來後,倒也不覺得難堪,反正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見與不見淑貴妃都在這裡,她來與不來就有大問題了。

  過往的宮女太監見到莊絡胭紛紛埋頭以示尊崇,偶遇位分低的嬪妃,各個皆老老實實的行禮請安,倒沒有地位分的女人因著受寵前來挑釁。

  莊絡胭不曾仔細打量過御花園是何種模樣,今日慢慢走,慢慢瞧,倒覺得這些花被修剪得極其漂亮。她是個俗人,沒瞧出這些花被修剪得失去靈氣什麼的,只覺得這些花各個開得極好,連一片枯葉都沒有,打理得非常漂亮。

  暗自嘆息一聲,自己這種俗氣的人,還真能賤命一條的活在這後宮之中,若是遇到鐘靈毓秀的水晶人兒,只怕會哀戚痛苦一番,然後在後宮中痛苦掙扎一番。

  意識到自己的思想跑到了言情小說劇情中,莊絡胭努力拉回奔騰的思想,扶著云夕的手還未走出多遠,就見到一個明豔女人帶著幾個宮女逶迤而來。

  「見過嫣貴嬪姐姐,」莊絡胭看清這位是最近風頭正盛的嫣貴嬪,屈膝一福,細細打量嫣貴嬪,只見她穿著桃花色繡白花羅裙,頭髮被梳成精緻的隨雲髻,右鬢插著一支蝴蝶金絲嵌玉步搖,隨著嫣貴嬪前行,那蝴蝶金翅竟微微顫動,下方的流蘇也隨著微顫,說不出的美妙。

  「昭嬪妹妹不必如此多禮,你我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哪能這般生疏客氣了?」嫣貴嬪伸手虛扶莊絡胭,因著這動作,那髮鬢間的蝴蝶再度搖晃起來,竟似要展翅欲飛似的。

  「嫣貴嬪姐姐這髮釵好漂亮,叫妹妹竟移不開眼了,」莊絡胭語帶豔羨的看了眼那精緻的蝴蝶步搖,不得不說這支步搖委實漂亮,即便見慣現代工藝的她,也不得不驚嘆一番,足見古人的手藝已經頂峰造極。

  嫣貴嬪顯然對昭嬪的反應很滿意,她笑意中帶著幾分嬌羞與得意,「妹妹喜愛,我本該贈之,只是這步搖乃皇上所賜,倒不敢贈人了。」

  「既是皇上憐愛姐姐,妹妹又怎能奪人所好,更何況這步搖戴在姐姐髮間正是相配,給了妹妹不過是浪費了這等好物。」莊絡胭仍舊表現得大度,語氣中帶著一份豔羨,卻不會讓人覺得嫉恨。

  嫣貴嬪對莊絡胭的反應很滿意,帶著笑意而去,莊絡胭看著她的背影,面上笑意不減。果然女人無論在什麼時候,想要炫耀一樣東西的時候,只要稱了她的心,便能志得意滿,這便是女人虛榮得有些可愛又有些可恨的一面?

  無論在哪個時代,女人都要比男人容易來得滿足,即便前生好多女人也不過希望有個平凡卻又安穩的家,有個踏實穩重責任的丈夫。可是無論在哪個時代,男人要的東西遠遠比女人多,權勢、名利、金錢、美人。

  古代的女人永遠束縛在三從四德之中,而現代女人稍強勢一些,便被男人稱為第三類人中,而女人弱勢一些,他們又叫囂著壓力重,女人只顧著享受,不想著賺錢養家。

  時時有男人念叨著自己有多累,卻不見身邊的女人由原本的嬌嬌女變作了黃臉婆,生養她多年的家一夕間變作娘家,為男人懷胎十月生下孩子,而這個孩子掛著的卻不是她的姓氏。女人孝敬公婆叫做天經地義,男人對岳父岳母盡些心便叫好男人,男人婚後朝三暮四最多被罵句花心,女人婚後若是與哪個男人走得近了些,便是水性楊花不要臉。

  其實在這個時間,無論是封建時代或是現代,於女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所以莊絡胭來到這個後宮從未覺得委屈過,現代這樣的鑽石男不也是好多女人花盡心思的搶奪嗎?不同的便是把暗處的爭奪放到明面上而已,也不見得哪個比哪個乾淨些。

  女人想要過得好一些,便要學會通透。本可以好好生活,何必又因為那些玩意兒敗壞興致,硬生生的把一輩子毀了。到最後,又有誰同情,不過落得一個傻字而已。

  云夕與聽竹見自家主子神色淡然,眼神卻有些飄忽,便知她已經想到別處,又不敢出言打擾,只好小心扶著免得摔跤。

  「主子,瞧這牡丹開得真漂亮,」云夕見到一簇豔麗的牡丹,忍不住發出驚嘆的聲音。

  莊絡胭收回神,看著紫色牡丹旁還開著幾朵芍藥,不由得想起唐朝一首描寫牡丹的詩: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這種牡丹尚還有一個別名,叫做葛巾紫,」好聽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這個聲音因為實在太過美妙,所以莊絡胭記得很清楚,她屈膝行禮道:「見過柔妃娘娘。」

  「不必多禮,」柔妃聲音柔得足以掐出水來,她看了眼那幾朵開得正豔的葛巾紫,「這種牡丹算不得名品,若論豔當屬大魏紫,論清美當屬夜光白,這葛巾美有了,卻是不夠豔不夠清靈,在這御花園中,也算是不打眼了,難為它能入了昭嬪妹妹的眼。」

  「嬪妾是個俗人,瞧著花好便喜上了,卻不知道牡丹還有這般絕色。」莊絡胭笑答,「不過各花入各眼罷了。」

  柔妃面帶笑意道:「有昭嬪妹妹的話,這葛巾紫即便不打眼,也合該開得再豔些了。」

  待柔妃走遠,莊絡胭才低笑出聲,這柔妃哪裡是跟自己談牡丹,不過是拿這葛巾紫給他下馬威罷了,說她容貌不是最美的,氣質不是這後宮最出塵的,別想奪得皇上的喜愛。

  這柔妃的封號還真是恰到好處,不正是柔裡藏針麼,這美麗的嗓音說出這種話,當真是……有些可惜了。

  「主子……」聽竹與云夕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柔妃話中的意思,不由得擔心的看著莊絡胭。

  「告訴殿中省的奴才,這幾日送往桃玉閣的花要準備些葛巾紫,我倒是對這花甚是喜歡。」

  「是。」云夕與聽竹對視一眼,只當不知柔妃之前的下馬威。

  自葉淑容有了身孕之後,皇帝倒是翻了一兩次嫣貴嬪與柔妃、淑貴妃的牌子,如今淑貴妃病了,就在後宮眾人以為皇上會翻柔妃或是嫣貴嬪牌子時,皇上卻是翻了桃玉閣的牌子。

  如今桃玉閣也算得上是得寵的主兒,但是比起柔妃之人,尚且差了些,所以皇上翻其牌子,當真不如葉淑容請出喜脈那夜的嫣貴嬪受寵打眼。

  成宣帝來到桃玉閣時,見一個白玉細瓷瓶中插著幾支葛巾紫,隨口問道:「愛妃竟是喜好牡丹,明兒讓殿中省送盆豆綠來。」

  「皇上可別浪費那等名品,妾不過見這些花開得好看便叫人送了些來,若真送盆來,待過幾日,皇上來瞧恐怕只能見枯枝了。」

  成宣帝微愣,倒是沒有想到昭嬪這般直接拒絕了,若是其他女人,不管得了何等賞賜,也只會高興謝恩的。

  「愛妃不喜這些名品?」成宣帝見昭嬪這般,倒真有了幾分刨根問底的興致。

  「皇上這話可是取笑妾了,」美人眉目一斜,便又是另一種風情,莊絡胭這個動作極其自然,比那些故作嬌羞來得更加美妙,「妾本是俗人,何故去辣手摧花?」

  「愛妃倒是實誠,」封瑾被這眼一斜,心有些癢癢,在莊絡胭唇角偷了個香,「不過在朕瞧來,愛妃便比那牡丹還要來得嬌豔幾分,不若讓朕好生品嚐一番。」

  千萬別相信皇帝的話,相信你就輸了。

  特麼既然說老娘比花還來得嬌豔,這動作怎麼跟餓了好幾個月似的,所以這話裡,品嚐是真的,至於比牡丹還嬌豔之類的……大半夜的做夢也是不好的。

  妖精打架是個體力活,尤其是對方的行為比餓狼還兇狠時。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成宣帝已經著好龍袍,正伸展著手臂由宮女跪在地上整理袍擺。見到她醒來,成宣帝和顏悅色道:「愛妃睡得還真沉。」

  「這可不全是妾的錯兒。」莊絡胭一句似嗔似怨的話,讓成宣帝嘴角露出幾分笑意來。

  莊絡胭瞧著成宣帝嘴角的笑意,懶洋洋的蹭了兩下被子,這就是男人了,女人好好的話不愛聽,偏喜歡別人抱怨著來。

  怎是一個賤字了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3:43 AM

第八章 攻心

  「皇上,這花兒……」高德忠看著面前擺著的幾盆葛巾紫,這花兒好看是好看,但是論起精貴來,這葛巾紫實在算不得什麼,怎麼皇上突然喜歡這種花來?

  「朕瞧著這葛巾紫也別有一番味道,」成宣帝伸手去撫紫色花瓣,一絲絲冰涼一絲絲滑膩,給人一種舒適的感覺,「把這幾盆花搬去桃玉閣。」

  高德忠低頭瞄了眼這幾盆開得正豔的葛巾紫,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桃玉閣住著的那位貴主兒只是小小嬪位,皇上賜下這麼幾盆牡丹,不是抬高昭嬪在宮中的地位?

  這若是賜下其他花兒,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可這牡丹不是別的物什,所謂牡丹主貴,但凡沾上貴字的,哪還有普通的?

  皇上對後宮的女人向來是只寵無愛,即便是寵也不會過了火候。這昭嬪是何等人物,皇上不記得他卻是記得清楚,進宮的時日雖短,但是卻得罪了宮裡好幾位主兒,雖說容貌肌膚不俗,但是性子與秉性不好,所以皇上翻過幾次牌子後,便把人給忘在了腦後,前些日子昭嬪還是個婉儀時,可受了不少宮裡人的折騰,這一遭翻身,還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還是說這位莊小主子往日的魯莽沒腦子都是裝出來的?

  可是裝成這般沒腦甚至讓皇上冷落,於她是不會有好處的,可若不是這樣,一個人的變化怎麼會如此巨大?

  「你在想朕為何賜牡丹給昭嬪?」成宣帝輕飄飄的看向高德忠,嘴角尚帶著兩分笑意,可見他的心情不錯。

  「奴才不敢,」高德忠腦門子的汗瞬間溢出,窺探帝王心思,那是掉腦袋的事情,他哪裡敢認下這個?

  「得了,」成宣帝見他這副模樣,揚了揚手道:「快去把花搬去桃玉閣。」

  「娘娘,奴婢聽說皇上今兒賞了桃玉閣那邊好幾盆葛巾紫。」柔妃近身宮女時舞走至柔妃身旁,說完這句話後,便見柔妃的臉色陰沉下來。

  「你可看清是葛巾紫了?」柔妃眼神陰冷的看著時舞,連美妙的聲音也多了幾分肅殺,時舞把頭埋低了兩分,「是的,主子。」

  「好,好一個昭嬪,」柔妃冷笑道:「本宮給她一個下馬威,她便還本宮一巴掌,竟然勾得皇上賜下葛巾紫來!」她以葛巾紫諷刺昭嬪,不過是想告訴她一個個小小的昭嬪在宮裡算不得什麼,不曾想這昭嬪竟敢用這種手段挑釁於她。

  她自小彈得一手好琴,即使連宮裡最好的琴師也比不得她,加之又有一副好嗓子與好相貌,自入宮的幾年來,便得皇上喜愛,哪曾想讓一個小小的嬪打了臉。

  「想來昭嬪喜愛牡丹了,」柔妃慢慢開口道,「去把本宮庫裡那匹牡丹花樣的宮緞送去桃玉閣,記住,是那匹繡著千重魏紫花樣的,別拿錯了。」

  「是。」時舞戰戰兢兢的退出後,才幽幽鬆了一口氣。

  莊絡胭托著下巴看著奴才小心翼翼的搬弄著幾盆葛巾紫,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由著聽竹為自己捏腿,舒服的眯起眼睛。

  「主子,和樂宮柔妃娘娘送來了一匹千重魏紫花樣的宮緞,」云夕從外室走了進來,見昭嬪在閉目養神,便把聲音壓低了不少。

  「千重魏紫?」莊絡胭睜開眼,看了眼云夕手中的宮緞,勾唇一笑,「這緞子倒是好東西,放庫裡去吧。」

  「主子,奴婢瞧著柔妃娘娘那邊……」云夕皺著眉頭,顯得有些為難,可是作為奴婢的,主子不發話,她卻是不能輕易開口的。

  「由著她鬧吧,魏紫還是葛巾紫又如何,不過是幾朵花兒罷了,」她一個大腦正常的女人,哪會真的把自己當做花看,這種示威實在撓不到她的癢處,左右不過是一個男人送了她幾盆花而已。

  云夕近來越來越不懂主子的想法了,面對柔妃這般挑釁,主子竟然連半點惱恨也沒有,還有這幾盆葛巾紫,是皇上欽賜下來的,可是瞧著主子這番模樣,似乎並未有心花怒放的模樣。

  待云夕退下,莊絡胭坐起身,伸手由著聽竹扶著自己起身,轉首間便看到窗外碧樹紅花,「今日她贈我,我總該記得日後還禮。」

  聽竹背脊一冷,她在宮裡幾年日子,見過不少手段,但是如昭嬪這般飄乎乎說出這等話,見得卻是不多。

  以前教養她的姑姑便說過,在後宮之中,說話越是溫柔的女人越可怕。她看著昭嬪面上清淡的笑意,緩緩的垂下了頭。

  教養過她的姑姑還曾說過,在這後宮之中,寧可跟著一個夠狠的主子,也不能跟著一個心善手軟的主兒。在這種地方,主子不夠狠,做奴才不過是跟著一起遭罪罷了。

  後宮中,忠奴不侍二主,非忠奴者不得善終。聽竹嘴角逸出一絲笑意,皇宮是個大賭場,買定離手不可悔,她這賭注便下了。

  午膳後,封瑾看著御案上或請安或哪裡出現吉兆的摺子,最後把御筆一擱,起身一撩衣袍,「來人,伺候朕更衣。」

  伺候著皇上更衣出門,高德忠見皇上神色淡然,便道:「皇上,奴才聽聞樂舞府出了一曲新舞,不若召來一賞。」

  「無非堆砌些新奇玩意兒,」封瑾帝神色默然道,「不若在這園子中走走。」

  四月芳菲多,滿園姹紫嫣紅,蝴蝶飛舞其中,是極美的景緻,只可惜成宣帝看慣了宮中景緻,這種景物在他眼中,與路邊石子無異。

  穿過一片梨園,是一汪荷塘,因是四月初,荷葉並未露角,雖說枯荷已經清理,但是仍給人淒涼之感。封瑾雙手負於身後,看著這荷塘,神色默然。

  「主子,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個荷塘,這會兒還未發芽呢。」

  「那便罷了,這片梨花開得倒也漂亮。」

  「這裡是宮裡最大的一片梨園,這會兒正是梨花正豔的時候,風一吹便跟下雪似的。」

  高德忠聽到梨花園子裡傳來細碎的說話聲,剛想派人叫他們迴避,誰知皇上卻攔了下來,見皇上這個樣子,似乎是想聽牆角?

  封瑾攔下高德忠的原因不是別的,是因為他聽到說話的人正是桃玉閣的昭嬪,宮中之人皆不愛梨花,只因梨花帶有離字,這等不好的兆頭沒幾人去觸的,這昭嬪怎麼來這了?

  「一夜春風來,萬樹梨花開,」莊絡胭仰頭看著潔白的梨花,「這裡清靜正好。」

  「主子,這裡可不能待得太久,這梨花……」聽竹想說梨花寓意不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莊絡胭想說,這男人的心與花沒有關係,不過她還沒有腦抽到這種地步,「世人皆喜聚不喜散,我是俗人,自然也不例外。可是這世上,有聚便有散,懼怕分離無意,不如珍惜相聚時分,待真分離時,也有相聚時可以回憶,我不想待花謝人去時,回想曾經皆是不安。」

  「主子……」聽竹覺得主子這話說得有幾分淒涼,不禁想起主子進宮後發生的這些事,「可是,若能長久在一起,不會更好?」

  剛剛裝完文藝的莊絡胭聽到聽竹這話,實在不想直接說,後宮女人一堆,皇帝只有一個,哪有什麼長長久久,最舒適的出路便是混個好的位分,安安分分的享受吃喝,不過見著聽竹臉上鄭重又同情表情,她覺得自己仍需要繼續裝文藝,「不過痴念罷了,把人放在心上了,他離我苦他聚我喜,可若待他想離開之時,我勉強留著,反倒心如刀割,不若不看不聽,有著回憶便也夠了。」

  在這後宮中有兩種女人,一種為名利而爭,另一種為愛而爭。後一種可憐可悲,前一種可憐可恨。聽竹小心上前拂開莊絡胭肩上的梨花,「主子,風起了,我們回吧。」

  莊絡胭也覺得自己快裝不下去了,這種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胃疼,也難為聽竹了,便點了點頭道:「回吧。」

  生活在繁華社會的人,說愛不一定是愛。可是對於古代女子來說,夫便是她們的天,說珍惜便必是愛的。莊絡胭不過這麼一說,聽竹卻聽在了耳中,記在了心頭。

  轉首間,那花海處似乎有一角明黃露出,莊絡胭垂下眼瞼,扶著聽竹的手道:「聽竹,今日的話不過是我的妄想,也不過是你的一個夢,聽過便罷了吧。若你忘了,我也能當自己這話是一場夢,情無至便無知,既無知便無痛。」

  「是……」

  男人對待心繫於他的女人,總要多幾分憐意的。對於看管後宮爭鬥帝王來說,嬪妃的真心更是難得,哪怕是這個女人他不愛,恐怕也是要看重兩分,這就是心上的砝碼。

  有時候肉體滿足了,精神上的滿足也是必需的。

  走出梨花園,莊絡胭回頭看了眼這片園子,誰說梨花便是離的,今天這個意外相聚,不是給了意外驚喜?

  「主子,快別瞧了。」聽竹以為莊絡胭是在難受,忍不住越矩的出言相勸。

  「無礙,不過看看而已,」莊絡胭收回視線,理了理髮間的琉璃桃花釵,緩緩的走開。

  枯荷池邊,高德忠一干子奴才全跪在地上,這昭嬪雖說只是個小位分妃嬪,但也是宮中主子,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是不該聽這些的。

  封瑾凝神良久,方才淡淡開口道:「起來吧。」

  情無至便無知,既無知便無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3:54 AM

第九章 軟刀子

  滿地落花,一夕晚霞,高德忠默默低著頭,看著夕陽把皇上的影子越拉越長,光線一點點暗下來,竟顯得有幾分蕭索。

  「皇上……天色暗了,」高德忠上前,輕聲提醒。

  封瑾轉首看了他一眼,見他埋首垂眼,不由道:「朕記得當年韋貴妃寵冠後宮,朕雖為嫡子,在宮中也要讓韋貴妃所生的二皇兄兩分。」

  高德忠聽到這話,頭埋得更低,他很早便在皇上身邊伺候,對後宮一些陰私也有所瞭解,當年韋貴妃如何受盡寵愛他也瞧在眼中,只可惜……

  封瑾偏頭看向那窪枯荷潭,當年他被二皇兄推入這個池中,生了一場大病,二皇兄也不過罰抄十遍經書。只可惜韋貴妃貪慕的只有權勢,最後也只落了三尺白綾,連帶二皇兄被厭棄。

  父皇臨死時,曾經說什麼後宮女人無真心,他卻覺得可笑,識人不清又何必奢望別人真心。他一度以為母后對父皇是真心的,可是待父皇死後,母后成為後宮最尊貴的太后,對父皇的離去並無半點憂傷。

  他從未想過在後宮女人身上得到真心,也不覺得真心這種東西有何珍貴,左右後宮中美人無數,無非誰伺候得好,便寵愛幾分罷了。

  今日乍聽到這種話,他心裡有些驚訝,又有幾分說不出的恍然。

  他年少時,母后便淡漠的告訴過他,後宮中的女人爭寵鬥技,爭的不是皇上的愛,而是寵愛下的權勢。只有傻女人才會對帝王動情,而這樣的傻女人在後宮中是活不下去的。

  昭嬪初進宮時是何番模樣他已經記不清了,卻不想是個後宮的傻女人。

  「今夜桃玉閣掌燈。」折下一支梨花,封瑾淡淡的開口,把玩著手中的梨花,任由花枝上的梨花瓣紛揚落下。

  「昭嬪主子,皇上口諭,今夜桃玉閣掌燈。」內侍太監來到桃玉閣後,對著莊絡胭規規矩矩的行禮,面上還帶著笑意。

  「有勞公公跑這一趟,」云夕把一個荷包塞到內室太監手中,又說了些吉利話兒。

  內侍太監也察覺出皇上對新晉的昭嬪有幾分寵愛,說了幾句討巧的話才退下,出了桃玉閣,方覺得西邊的晚霞已經漸漸黯淡下來,回頭看了眼桃玉閣的牌匾,誰又想到這位主兒還能翻身呢?

  「主子,」聽竹端著茶盞上前,見莊絡胭坐在鏡前,把茶放置一旁,上前道:「現在時辰不早,奴婢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莊絡胭挑起額前的細碎頭髮,瞧著這張精緻的臉,「去準備吧。」

  聽竹不放心的看了莊絡胭一眼,見其面色平靜,默默退了下去,吩咐著下面的人準備。

  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迴風之流雪。

  封瑾御駕在桃玉閣前停下後,他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美人。

  燈籠下,身著淡月色羅裙青絲披肩的美人如弱柳站立在風中,手中的燈籠在寒風中微微搖晃,這一眼便讓封瑾想起這句詩來。

  晚風起,袖擺裙襬飛舞,那青絲也隨風在夜色中纏綿,封瑾走下車駕,執起莊絡胭的手,「俊眉修眼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卻是不足以形容愛妃的。」

  莊絡胭聞言微微垂首勾唇而笑,臉頰卻飛起淡紅霞,「皇上這話是真心還是取笑呢?」

  「自然是朕真心之語,」封瑾接過莊絡胭手中的燈籠,也不讓宮人拿走,一手牽著莊絡胭,一手提著燈籠緩緩往門裡走。掌心的溫軟非常舒適,憶起身邊之人下午說的那些話,說出的話便溫柔了幾分,「夜裡涼,愛妃怎能到門外?」

  「皇上是妾的夫,臣妾不想皇上到桃玉閣時看到的只是幾盞不會說話的紅燈籠,」說到這,莊絡胭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妾也想等著皇上歸來。」

  跟在兩人身後的高德忠聽到這話腳步漸漸緩了下來,昭嬪這話是越了規矩了,按著位分昭嬪不過是個小妾,哪裡用得「歸來」二字,可是皇上沒有反應,他這個做奴才的便是聾子。

  有意減緩腳步後,高德忠鬼使神差的抬頭看了前方的一對人影,見到皇上扶著昭嬪跨過門檻,而昭嬪對著皇上巧然一笑。

  若說嫣貴嬪一笑傾城傾國,昭嬪這一笑便是真情無限了,高德忠憶起不該聽到的那些話,突然有些可憐起這個昭嬪來。

  後宮之中,還有什麼比動了真心更可憐呢?

  跟至內室門外,高德忠停下腳步,為兩人關上門,稍退幾步,在石階上站定,看著走廊上高掛的紅燈籠,今日燈籠雖是閣中掛,可豈知他日紅燭亮何處?

  莊絡胭隨著皇帝的腳步在床上坐下,見皇帝面色和緩,顯然不介意自己把他當成普通丈夫的態度,心下鬆了口氣,自己這步險棋幸好沒有踏錯,要是她能穿回去,肯定能寫出一本《攻心七十二計》的暢銷書出來,可惜混穿越這職業的,基本都是單程票,穿回去的沒有幾個,更何況她這種在缺德奶製品公司上班的人。

  「怎麼,方才還說等著朕歸來,這會兒反倒不說話了?」封瑾見莊絡胭不言,溫言道,「朕這會兒來,可不想你一直沉默。」

  「皇上又怎知妾所想,」莊絡胭略顯激動的拽住封瑾的袖擺,「皇上能來,妾很高興,只是方才言語無忌,心中難安。」

  封瑾聞言微頓,隨即笑道:「朕乃是你夫君,你等朕歸來,何處不妥?」

  拽住衣袍的手一抖,那顫抖似乎抖進封瑾的心中,心也在瞬間似乎也多跳動了一下,他看著昭嬪掩飾中眼中的喜悅與激動,手撫至那柔軟的髮頂。

  情無至便無知,既無知便無痛。這不過是動了心卻想騙著自己的傻女人罷了,多給她兩分寵愛,也算全了她一片真心了。

  或許是因為知道懷中之人對自己的感情,又或許懷中之人身軀柔軟銷魂,這一夜封瑾十分盡興,懷中的女子已經昏睡過去,手卻無意識的攀在他胸口。

  按規矩妃嬪事後即便得他恩寵可以與他過一整夜,也應該是規規矩矩好好睡著的,不過這個昭嬪竟然扒在身上,還真有些不知規矩。

  不過……封瑾勾了勾嘴角,不過這麼些規矩,別人不曾看見,他又不甚在意這種小規矩,幸而後宮裡其他女人不似這般,便由著她吧。

  誰說皇帝是鐵杵磨成繡花針的,莊絡胭覺得這皇帝精力好得很,她早上醒來時,見成宣帝已經穿好衣袍,眯著眼睛打量這個男人,幸好這個皇帝外在條件不錯,不然還真有些敗壞興致。

  封瑾回頭看向床上時,正好瞧著莊絡胭痴痴看他的模樣,便走到床邊坐下,「愛妃醒了?」

  「皇上,」莊絡胭假意掙扎著要起床,隨即又嬌弱無力的倒回去,封瑾便不出她所料的攔著她起床的行為,「愛妃昨夜累了,不必起身伺候。」又說了幾句話後,便要起身離開。

  哪知剛起身,龍袍便被白嫩的柔荑拉住,他回頭看去,瞧著昭嬪眼巴巴的瞧著他,忍不住問道:「愛妃可是身子不適。」

  然後就見到昭嬪在枕頭裡翻出一個小香囊放到他手中,「皇上賜妾這麼多東西,妾一切都是皇上的,只有這個福包是進宮前在寺中求來的,老主持說這福包佑主平安吉利,妾便把這個送給皇上您了。」

  香囊上繡著福字,面料雖好但是與宮緞起來便顯得有些普通,小小的卻十分精緻,封瑾把福包放進袖中,「愛妃心意朕知曉了,朕去上朝,你便再休息一會兒。」

  出了桃玉閣,封瑾坐在御駕之中,拿出袖中的福包看了半晌,再度放回袖中,並未繫在腰間。

  莊絡胭趴在浴桶中,由著宮女替自己按捏腰肩後換上乾淨的衣裙,帶著聽竹與云夕去皇后的景央宮請安。

  皇后是趙家的嫡女,能做皇后自然不是憑著皇帝的喜愛,而是趙家的權勢,幸而趙家雖然有權勢,但是並不狂妄,所以這些年皇上對她不寵愛也不曾冷落,而皇后把後宮打理得也很好。

  不過莊絡胭卻覺得,不管這趙家如何規矩,但是做君王的都喜歡權力集中,所以成宣帝對趙家恐怕還是有所打算了,不過早晚而已。

  待太監傳報後,莊絡胭才進正廳,此時裡面已經坐著好幾個嬪妃,她老老實實上前給皇后請安,皇后沒有為難她,待她行完禮便賜了座。

  「昭嬪妹妹今兒來得遲了些,」柔妃聲音依舊美妙。

  「嬪妾有罪,請皇后娘娘責罰,」莊絡胭順勢起身,卻只管向皇后請罪。

  柔妃臉色微變,見皇后面上未有怒意,斜睨了莊絡胭一眼。

  皇后笑得端莊道:「昭嬪不必如此,你伺候皇上辛苦還來給本宮請安,是個知禮的。」

  嫣貴嬪笑意盈盈的看著這一幕,心下冷笑,皇后面前哪有柔妃說話的份兒,昭嬪這臉打得可真有些狠。

  「皇后娘娘仁慈,不責備嬪妾,臣妾羞愧,」莊絡胭又向柔妃一福,「嬪妾在這裡也謝過柔妃娘娘所賜的宮緞,那宮緞上的千重魏紫真是繡得栩栩如生。」

  千重魏紫,花中名品,位主尊貴,一般妃嬪不得用,除非皇上皇后賞賜,柔妃送莊絡胭千重魏紫花樣的宮緞,未免有些越矩,又置皇后何地?

  柔妃聽到莊絡胭這樣說時,便知自己之前的事情做得不妥,只怕會引得皇后不滿。

  「皇上賜柔妃宮緞,柔妃大方寬厚,既是送給你,便好好收著吧,」皇后笑盈盈看了柔妃一眼,「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你也是用得的。」

  柔妃面色一變,起身屈膝道:「臣妾失禮,請皇后責罰。」

  「大家姐妹情深,何談失禮,柔妃你太過小心了,」皇后用手絹子掩嘴笑道,「都快些坐下吧。」

  柔妃面色蒼白的坐下,卻不敢再多言。

  莊絡胭垂下眼瞼瞧著光可鑑人的地上,皇后好深的手段,明著不說怪罪,實則在告訴柔妃,即便她再受寵,在皇后面前,與自己這種位分的妃嬪沒差別,因為她是正宮皇后,別人永遠都越不過她去。

  好一把軟刀子,殺不死人,卻讓人生不如死。

  看了眼臉色蒼白的柔妃,又瞄向其他笑容不變的妃嬪,莊絡胭收回視線,後宮的女人果真都是深藏不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04:12 AM

第十章 渣

  或許是皇后興致正好,眾位妃嬪在景央宮竟待了近一個時辰,待出宮門時,掛在天空的太陽已經變得有些刺眼。

  馬婕妤與莊絡胭不對付,所以一出門便與之相反的方向走開了,讓莊絡胭有些意外的是,莊琬青卻站在去往桃玉閣的小道上,見到她時面上有些動容。

  步調不變的走向莊琬青,莊絡胭以為這位姐姐不會開口時,卻見莊琬青朱唇輕啟,開口的話不是敘舊,自然也不是姐妹情深。

  「這麼好的天色,妹妹初進宮的那天時,我記得是個雨天,」莊琬青聲音四平八穩,但是莊絡胭仍舊能聽出其中掩藏的厭惡,「你初進宮因身份庇佑得封側五品貴姬,受寵兩日晉封婉儀,在我以為你失寵時,你竟然得封昭嬪,你總是比別人幸運幾分。」

  莊絡胭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莊琬青,「姐姐今日又何出此言?」

  莊琬青聞言猛的抬頭瞪著莊絡胭,那眼眶已經泛紅,聲音卻寒利無比,「莊絡胭,我總會看著你哭的那一天!」說完,轉身疾走消失在小道盡頭。

  這種強烈的恨意讓莊絡胭不自覺皺起眉頭,即便身體原主做的那些事情過分,但是也不至於讓莊琬青在此時此地說出這麼沒腦子的話,難不成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主子,宮外傳來消息說,二姨太昨夜去了。」云夕俯身在莊絡胭耳邊道,「想必大小姐知道消息了。」

  莊絡胭聞言一頓,瞥了眼莊琬青的方向,若說往日莊琬青還有顧及,現在的她恐怕半點顧及都不剩了,看來以後在後宮裡的日子麻煩更多了。

  「主子,」云夕知道主子一向不喜二姨太與大小姐,不過今日聽到二姨太去了的消息,主子怎麼不見高興,反而憂心忡忡。

  「宮外的消息我不知道,你也沒有聽說過,懂嗎?」莊絡胭嘆了口氣,這後宮裡的女人與外面來往太多,即便不想死也會早死。

  云夕一愣,隨即恍然的埋下頭來。

  聽竹看了云夕一眼,扶著莊絡胭的手輕聲提醒道:「主子,葉淑儀與葉淑容過來了。」

  莊絡胭抬頭一瞧,可不就是葉家兩姐妹麼?不是她思想邪惡,而是這皇帝辦事兒實在有些讓人忍不住腦補。這後宮裡可有好幾對姐妹,淑貴妃與蘇修儀是堂姐妹,葉淑容與葉淑儀乃一母同胞,而自己與莊琬青也是同父姐妹,另外還有一個孫惠姬是皇后的遠房表妹,難怪後宮女人都愛說什麼姐妹情深,這樣能不姐妹情深麼?

  這麼一想,不得不說皇帝的口味特別,只是可惜了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了。

  葉淑容與葉淑儀是親姐妹,就連品級都是從二品,可是皇帝比較寵愛葉淑儀,去葉淑儀宮裡的時間比較多,但是現在有身孕的是不太受寵的葉淑容,而不是葉淑儀,不知這葉淑儀心裡是何等滋味?

  「見過葉淑容,見過葉淑儀,」莊絡胭屈膝,視線微微下移,剛好看到葉淑儀白皙柔嫩的手小心翼翼的扶著葉淑容手腕,似乎極為小心。

  「昭嬪?」葉淑儀從未把昭嬪放在眼中過,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論家世,莊家不及葉家;論聖寵,莊家兩姐妹也抵不過她一人,現在昭嬪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確實比莊婕妤多幾分姿色,難怪要得寵些。

  「昭嬪妹妹不用多禮,」葉淑容出言,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讓人一眼看去便覺得她是個溫和易處的人,倒是把她身邊美豔的葉淑儀顯得有些尖刻了。

  「謝葉淑容,謝葉淑儀。」莊絡胭站直身體,視線裝作不經意的掃過葉淑容的腹部,這葉淑容看起來並不是病弱之人,不過兩個月的身孕怎麼會突然在皇后面前暈倒?

  雖說她沒有生過孩子,但是也知道孩子在娘胎前三月需要多小心,葉淑容不會傻得早早暴露懷孕之事,讓眾女人盯上她肚子,也不知那次暈倒是巧合還是有人別有用心。

  「本宮陪著姐姐在園子裡走一走,昭嬪妹妹不如一道?」葉淑儀看了看笑容溫柔的葉淑容,挑了挑眉。

  「淑儀娘娘相邀,本不該辭,只今日嬪妾有些事情需辦,請二位娘娘見諒。」莊絡胭可不敢招惹孕婦,要出了什麼事情,她就真的玩完了。

  「嗤,」葉淑儀嗤笑一聲,似乎猜出她的想法,懶洋洋的斜睨莊絡胭一眼,「得了,既然昭嬪有事,我們便先走吧。」

  莊絡胭被葉淑儀那漂亮的小眼神看得一晃神,直到葉家姐妹走遠,才領著聽竹與云夕往桃玉閣走。不過,即便葉淑容有了身孕,不過這兩姐妹之間,做主的似乎還是葉淑儀,葉淑容短了些氣勢。

  云夕見莊絡胭低頭沉思,以為是被葉淑儀的態度氣著了,剛想開口時,莊絡胭突然開口道:「葉淑儀真是個美人兒。」

  云夕默默的低下頭。

  回到桃玉閣,莊絡胭沒骨頭似的躺在軟榻上,打量著桃玉閣裡的擺設裝飾,現在這裡的東西比她剛穿來時漂亮許多,尚膳監送來的吃食也是最好的,可見後宮裡不受寵地位不高的妃嬪什麼都不是。

  剛用過午膳,福寶便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面上還帶著汗意,「主子,葉淑容娘娘肚子裡的孩子沒了。」

  「沒了?」莊絡胭正在小睡,聽到福寶這話慢悠悠的睜開眼睛,「怎麼回事?」

  福寶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奴才聽宮裡的人說,葉淑容由著葉淑儀在園子裡散步,誰知走到一個石階邊時,葉淑儀腳下一滑,連帶著把葉淑容也撞倒了,孩子……也沒了,這會兒皇后與其他宮的貴主兒都趕去葉淑容那裡了。」

  莊絡胭起身道,「我們也去瞧瞧。」

  「主子,更衣……」云夕見莊絡胭身上簡單的束腰百褶群與沒多少頭飾的髮髻,不由得想要出言提醒。

  聽竹攔了她一下,笑盈盈道:「云夕,走吧。」

  云夕微頓,便沉默的跟了上去。

  莊絡胭對聽竹與云夕非常滿意,有時候不怕神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奴才再忠心,如果沒有機敏的腦子和一張管得住的嘴,也會害死主子,聽竹與云夕這樣的便最好。

  葉淑容住的地方有些偏遠,莊絡胭趕了好一會兒才到,她到時已經好些妃嬪到了。進門便見葉淑儀面色慘白的跪在地上,皇后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

  莊絡胭規規矩矩上前行了一個禮,皇后隨意揮了揮手,她自覺的退到一邊,與汪嬪蔣賢嬪等人站在一塊兒。她早就猜測過葉淑容保下這個孩子的可能,最後得出的幾率幾乎為零,不過這麼早就掉了,而且還牽扯上葉淑儀,就有點詭異了。

  葉淑儀摔倒是真的不小心還是故意為之?可是這個舉動是在算不得聰明,不僅會說不清,還會遭到葉氏家族的不滿,葉淑儀雖然美貌但也不是無腦之人,怎麼可能做這麼明顯的事情?

  「皇上駕到。」

  得,連皇帝都到了,這場戲更熱鬧了。不過,她待在後宮裡這些日子,竟然沒有見太后出現過,就連葉淑容孩子掉了,也沒有見到太后出來開個口,可見這位老太太有多沉得住氣。

  皇帝一進門,美人們紛紛行禮,就連端坐在上首的皇后也起身行禮後讓皇帝坐在最尊貴的位置上,選了一個下首的位置坐了。

  封瑾面無表情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葉淑儀,「葉淑儀因意外壞皇家子嗣,念其本是無心伺朕得力,今由從二品淑儀貶為五品容華。」

  莊絡胭瞧見葉淑儀聽到皇帝這句話後,便癱軟的坐在了地上,不由得偷偷打量皇帝的臉色,發現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連眼中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在皇帝眼中,後宮的女人大概就只有兩種功能,暖被窩與生孩子,若是皇帝不想讓工具有孩子又對這工具沒有興趣,那麼這個女人在這後宮裡便一輩子無望了。

  皇后有些猶豫的開口:「皇上,這葉淑容沒了孩子,葉淑儀想來也是不願的,這懲罰是否……」

  「皇后不用再求情,」封瑾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女人,「你也不必再稱其淑儀,葉容華跪安吧。」

  「妾……謝主隆恩。」葉容華面色蒼白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漂亮的臉蛋上尚帶著淚水,她似乎能瞧在四周女人眼中的嘲笑與幸災樂禍,可是她不會甘心,也不會認命!

  回頭看了眼葉淑容內室方向,葉容華站直身,屈膝:「臣妾告退。」

  莊絡胭看著葉容華離去的背影,即使離開這個美人也帶著萬千儀態,只可惜遇到了一個不動心憐香惜玉的皇帝。

  封瑾又下令賜了些東西給葉淑容,起身就要離開,視線掃過屋子裡的眾位女人,突然指著一個衣衫精緻的女人道:「六品金良儀御前失儀,降為末等更衣。」

  說完,冷眼瞧著跪在地上的金更衣,「朕的皇子沒了,你卻有心思梳妝打扮,可見為人冷漠,朕面前哪能容得你這般的女人。」說完,甩袖離開,再沒有看屋內眾女人一眼。

  「臣妾恭送皇上!」眾女立刻見禮相送。

  莊絡胭看著皇帝那俊美的背影,沉思良久良久,終於找到字形容皇帝那偉岸的背影。

  有且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10:51 PM

第十一章 各自心思

  金良儀被皇上貶為末等更衣,在後宮一干女人眼中,其實也不過是一件小事,雖說金良儀出身低微由宮女爬到良儀的位置有些手段,可是這後宮裡的榮耀是皇上給的,若是皇上想收回去,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娘娘,那金良儀…」時舞瞧了眼自家主子身上的華美宮緞,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顯然不想讓人注意到。

  「皇上孩子沒了,心裡難受,金良儀被貶為更衣,有何奇怪?」柔妃扶著時舞的手,掏出手絹假意擦拭了一下嘴角,「本宮聽聞金良儀的的兄弟縱僕行兇,打死了人,還對外叫囂其妹是皇上寵妃。」說到這,柔妃露出嘲諷一笑,「不過是個宮女爬上來的五品奴才,難怪連娘家也如此不上檯面。」

  時舞恍然,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她就說這金良儀雖說算不上最得寵,但是近幾個月皇上還是去了她那裡好幾次,怎麼就單從一眾嬪妃裡面挑出金良儀來發作了。

  柔妃見時舞露出了然的表情,略有些不耐的皺眉,「你平日裡也把腦子放機靈點,別什麼事情都要本宮來提醒你。」

  「是,」時舞垂下頭,站在柔妃另一邊的拂袖眼中露出一絲嘲笑,轉首間卻小心伺候著柔妃,彷彿沒有聽見柔妃的話,也沒有瞧見時舞的狼狽。

  「娘娘,你瞧走在前面的可是昭嬪與媛妃?」拂袖注意到前方的一行人,壓低聲音道,「媛妃的臉色好像不怎麼好看。」

  柔妃腳步一頓,仔細瞧了好幾眼,挑眉道:「這媛妃近兩年也不是很受寵,這會兒怎麼與昭嬪不對付了?」她不喜歡昭嬪,但是也不見得多喜歡媛妃,當年初進宮時,媛妃不是沒有為難過她,這兩人交鋒,她樂得看熱鬧。

  「娘娘,奴婢倒是聽說過一些消息,」時舞適時的開口道,「奴婢曾經聽其他奴才說過,林家與莊家在朝堂上關係並不融洽,想來是因為這層關係為難昭嬪呢。」

  柔妃似笑非笑的把手移到時舞面前,由她扶著道:「原來如此,看來我們又要看一場好戲了。」

  莊絡胭覺得自己很無辜,從葉淑容那裡出來老老實實的走路,也能遇到別人的刁難,而且這位主兒不走柔妃的綿裡藏針套路,走的是直接打擊。

  對於媛妃身體原主沒有記憶,莊絡胭對這位也不太瞭解,最多也只是知道這位是皇帝還是太子時,就在身邊伺候的老人,雖說已經年近三十,但是容顏姿色仍舊奪人心魄,可惜一代新人換舊人,這般姿色也只能埋葬在深宮之中了。

  「我早便聽聞桃玉閣的昭嬪因受皇上寵愛,為人狂妄無禮,本以為是下人饒口舌,今日瞧了,還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當真是個沒規矩的東西。」媛妃眉梢挑高,帶著一股子凌厲的味道,伸出右手食指捏住莊絡胭下巴,居高臨下的敲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年輕貌美連皮膚都水潤光澤,哪裡像自己這般年華逝去,帝寵不再?

  手下一個用力,敲著那下巴上的紅痕,媛妃緩緩的收回手,用手絹子仔細擦了擦手才道:「瞧著這姿色,也不算是頂好,哪裡有資本在後宮裡囂張?」

  莊絡胭埋著頭,心裡暗暗叫苦,這個媛妃雖然不受寵,但是資歷在這,自己這個小小昭嬪就算在她手上倒一個大黴,恐怕也沒有誰說一個不字,唯一能救她的恐怕只有那個渣皇帝或者與媛妃不合的高位分妃嬪,不過想起後宮那一堆美人兒還有這個皇帝待後宮妃嬪的態度,她揉了揉下巴,自己沒有言情女主的命,還是別去得言情女主的病,好好想辦法怎麼脫身才是大道理。

  「媛妃娘娘明鑑,嬪妾實在不敢如此,」莊絡胭心裡嘆口氣,這個媛妃明顯是想對付自己,哪裡是因為別的,這後宮真是個複雜關係圈。

  「見過媛妃姐姐,這是做什麼呢?」柔妃帶著儀仗隊搖搖而來,笑得一臉溫婉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莊絡胭,「這不是昭嬪妹妹麼,近來昭嬪妹妹伺候皇上,日後怕還要忙些日子,她是怎麼冒犯姐姐了?」

  媛妃淡淡瞥了柔妃一眼,勉強露出笑意:「柔妃妹妹伺候皇上不也辛苦?」

  柔妃走近,每一步走得都風華絕代,「伺候皇上是姐妹們的福氣,哪裡談得上辛苦與否,姐姐往日伺候皇上時,能說是辛苦麼?」

  媛妃聽到這話,連面上的笑意也繃不住了,冷眼瞧了柔妃一眼,隨即移開視線落到莊絡胭身上,半晌才緩緩開口:「既然今天柔妃妹妹在這,本宮便饒了你無禮之罪,若還有下次,本宮必不輕饒。」

  柔妃微笑著目送媛妃離開後,笑眯眯的看著尚跪在地上的人,聲音溫柔至極:「記著,本宮今天能讓你站起來,明兒也能讓你跪下去,在這後宮裡,能碾死你的人多了去了。」

  說完,笑著扶著宮女的手離開,那代表妃位的儀仗隊從莊絡胭旁走過,彷彿是嘲笑又彷彿是漠視。

  等一干人離開,莊絡胭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膝蓋上的塵土,面上不見半點落寞,「聽竹、云夕回去後替我好好捏捏,這青石板跪著還真難受。」

  「是,」聽竹與云夕小心扶著莊絡胭往桃玉閣走,云夕嘆口氣道:「沒曾想媛妃會這樣為難主子,當年老爺與林大人不合,沒想到現今牽扯到後宮裡來了,不過柔妃怎麼會幫主子?」

  「她哪裡是幫主子,不過是想看個熱鬧,給媛妃和主子都添堵罷了,」聽竹壓低聲音道:「當年柔妃剛進宮時,媛妃對她可是好一番刁難。現在她們都是妃位,柔妃又受寵,不過是噁心媛妃罷了。」

  莊絡胭很想說,這就是後宮女人的失敗與偉大,偉大的地方在能忍能爬,失敗的地方在於爬上去後只記得風光好,卻忘記了山腳下荊棘遍佈。

  「她幫我,不過是想告訴我,她可以讓我生,也能要我死罷了,」莊絡胭嗤笑一聲,「她這是還葛巾紫那一巴掌呢。」可惜莊絡胭沒啥自尊心,柔妃此舉雖然讓她難堪了些,不過好歹不會受媛妃體罰,她覺得這種程度的侮辱很划算,真心沒有鴨梨。

  某種時候,無臉無皮無自尊心的女人……精神世界無比的強大。

  媛妃回宮後,氣得摔碎了好幾個青瓷茶盞,昭嬪固然可恨,可是柔妃卻是她的心頭刺,當年住她宮偏殿的小賤人,如今與她平起平坐,還拿著聖寵耀武揚威,實在可恨之極。

  「林清音,好一個柔妃娘娘!」媛妃掐斷一個花枝,冷笑。

  因為葉淑容孩子掉了,皇上心裡難過,好幾日都不曾召幸後宮中的女人,後宮眾人因為金良儀的前車之鑑,也不敢鬧出什麼大事情,各個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屋裡,就連去皇后那請安也規規矩矩,沒有誰去炫耀或者互相找麻煩。

  莊絡胭這幾日很閒,所以開始學習古代女子必備的一種技術,那就是女紅。身體原主雖然是個刁蠻性子,但是女紅還是不錯,她撿了一個便宜,繡個帕子什麼的,還能看。

  後宮裡的日子只要沒有人刁難,還挺悠閒的。莊絡胭偶爾還會練習兩把毛筆字,效果不怎麼好,但是那手字勉強能見人了。

  「主子,今日宮裡分發了一批新的香料,要點上嗎?」云夕端著一個很小的描漆木盒進來,動作很是小心。

  「香料?」莊絡胭皺了皺眉,「拿過來我瞧瞧。」

  盒子裡的香做工很好,味道很淡,很適合這種天氣來熏衣服或是熏屋子。

  莊絡胭把玩著一粒香料,「如今天氣尚溫和,不必用香料驅趕蚊蟲,我素來又不愛用這些香料熏衣服,收到一邊去吧。」

  在後宮戲裡,這香料向來是下毒的綁定裝備,她分辨不出這些香料有沒有問題,不過這些東西聞多了對呼吸道也不好,她還是免了這些東西。

  云夕收拾好香料退下,想來她已經明白了莊絡胭的顧慮。

  「主子是在憂心?」聽竹輕輕按捏著莊絡胭肩膀,輕聲解釋道:「這些東西是由殿中省過路分來的,所以有問題的可能不大。若不是這般,那我們所用的每一樣東西都可能被利用。」

  莊絡胭慵懶的靠著椅背,笑道:「可是,這個皇宮還是掌管在皇上、太后、皇后手中。」

  聽竹聞言一驚,她實在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料想這妃嬪平日裡的小手段,卻不曾想後宮亦牽扯朝政。

  「是奴婢看得淺了,」聽竹道,「主子是個玲瓏人,奴婢遠遠不及。」

  「不是你看得淺,是我想得太多,這都是不一定的事兒,哪裡能做得準,」莊絡胭擺擺手打個哈欠,「罷了,有些睏,我去床上歇一會兒。」

  聽竹猜想主子不願意把皇上想得太過冷漠,當下便伺候著莊絡胭小憩,當然她不會知道這位主兒是真的睏了,而不是什麼難過逃避。

  皇帝不進後宮已經近十天了,後宮由原本的老實變得有些浮躁,只是皇后是皇帝的妻子,不好向皇帝進言,而太后尚在禮佛,自然不會管這些事情,所以後宮眾人都在焦灼中觀望。

  「皇上,皇后娘娘求見。」高德忠走至皇上身邊,見他正在批閱奏摺,聲音更是小了幾分。

  「皇后?」封瑾微微皺眉,語氣有些淡漠埋下頭繼續看摺子,「讓她進來。」

  皇后進入大殿規規矩矩的行萬禮,見皇上表情淡漠,柔聲道:「皇上近來國事繁忙,切莫忘了好好護著身子。」

  「讓皇后擔心了,近來朝堂之事眾多,後宮之事勞累你了,」封瑾站起身,走到皇后身邊,執起她的手在一邊坐下道,「後宮裡可是有不安分的,若是有,你不必回稟朕,按規矩懲罰便是,你我夫妻多年,不必那麼多顧忌。」

  「皇上心疼臣妾,是臣妾的福分,」皇后面上的笑容明顯了幾分,「只是這些時日不見皇上到後宮姐妹中走走,想著皇上是不是勞累了,哪知今日來擾了皇上正事。」

  「采芙何出此言,」封瑾聞言一笑,「你我夫妻十多年,哪裡用得這般,只是近來政事繁忙,加之葉淑容那個孩子…」

  「皇上不必如此難過,孩子還會有的,」皇后見皇上露出難過之情,忙勸慰道:「後宮眾姐妹一定會為孩子生下好多漂亮上進的孩子。」

  「罷了,朕讓皇后擔心了,」封瑾勉強一笑,「這些時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著吧,朕知曉該如何了。」

  皇后見皇上這樣,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帶著對皇上的擔憂與心疼退了出去。

  待皇后退出去後,皇帝面上的笑意全部退去,「高德忠。」

  「奴才在,」高德忠進屋見皇上面色冷漠,不由得心頭一跳,忙把頭低了下來。

  「讓內侍監的太監進來。」

  內侍監的太監托著一盤子牙牌走了進來,一溜兒排開,竟有二三十個牌子在其中,其中有些女人的名字封瑾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些牌子按位分大小一一排開,封瑾掃了一眼托盤,隨手翻了一個,「就這個。」

  內侍監的太監小心拿過牌子一看,退出大殿。

  「皇上口諭,今夜和樂宮掌燈。」

  高德忠斂目垂首,和樂宮?看來柔妃明天又是眾妃嬪嫉妒的對象了。

  「高德忠!」

  聽到皇上傳喚,高德忠忙道:「奴才在。」

  「把前些日子江南進貢來的綢緞分去皇后以及幾位妃位宮裡,」封瑾頓了頓,「還有嫣貴嬪與昭嬪那裡,也要分去。」

  「是。」

  嫣貴嬪與昭嬪?看來這兩位近來仍舊是固寵的角兒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10:57 PM

第十二章 背後有人

  皇上終於再次到後宮中走動了,後宮中的女人既高興又嫉妒,因為皇上首先便翻了柔妃的牌子。

  莊絡胭第二天去皇后的景央宮請安時,就見到眾位女人與柔妃話裡有話的對壘,不過皇后倒是仍舊如常,可惜與柔妃平分秋色的淑貴妃尚在病中,不然更是一場好戲。

  請安過後,莊絡胭實在懶得與一堆女人說綿裡藏針的話,帶著聽竹與云夕回桃玉閣,半路上卻見幾個太監匆匆走過,面上表情雖說肅穆,但卻不驚慌。

  「主子……」聽竹疑惑的看了眼那些太監,「要不要問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必,回去,」莊絡胭面色不變,「後宮裡的事情自有皇后管理,你我不必太過好奇。」

  好奇不僅會害死貓,而且還能害死人,她寧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聽竹點頭稱是,自己也知道這後宮中有很多見不得光的東西,知道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如果真的發生了大事,早晚後宮裡的人都會知道的。

  當天下午,便傳出消息,說是冷宮旁邊的枯井裡發現了兩具宮女的屍體,皇后非常憤怒,要一清後宮的不正之風。

  莊絡胭聽完全部過程後,深覺好笑,這後宮之中不就是這樣,死的人哪裡又只有這兩個。皇后不過是想趁此機會警告一些不安分的妃嬪而已。

  傍晚時,殿中省的太監們來到了桃玉閣,說是奉命到各宮檢查。莊絡胭倒也沒有阻攔,任由這些太監們翻查,不過幸而這些太監都十分客氣,僅大略查看了一番,便規規矩矩的退了下去,就連擺設物件兒也好好的立在原處。

  莊絡胭心裡明白,若是今日她是不受寵的角兒,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不過皇后下命徹查六宮,這個方法就有些擔風險了,且不說這後宮陰私不少,只說各宮勢力也是牽扯不清,若是引得後宮裡惶恐不安,就更麻煩了。

  皇后這種女人是不屑與後宮女人爭鬥的,但是她若是狠起來了,只怕連幾位最受寵的都要夾著尾巴做人。如淑貴妃、柔妃、嫣貴嬪受寵之流,在皇后面前也是規規矩矩的,可見皇后的手段。

  當然,這與皇帝對皇后的尊重分不開,所謂明君向來寵小妾但不輕正妻,這整個皇宮中,心計最深的恐怕還是皇上。

  皇后今日此舉,只怕是經過皇帝同意的,最大的目的還是警告後宮眾人,不要忘了本分。

  眯眼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聽竹,研墨。」

  攤開一張上好宣紙,上面寫著一個大大佛字,莊絡胭執起筆,在大大的佛字下寫了一個小小的佛,然後把筆扔到一邊,有時候學著佛性兒倒也不錯。

  她雖是沒臉沒皮的女人,但她是女人,所以記仇小性兒乃天性,被人打了左臉,便要用腳踹回來才是正理。

  聽竹與云夕上前把筆與硯台收下去,瞧著那威風凜凜的佛字,她們竟察覺出兩分殺氣。

  端起茶杯,任由茶水一點點的把佛字暈染得一團模糊後,她隨意把宣紙扯離桌面,「燒了吧。」

  炭盆裡,半濕的宣紙燒得很慢,云夕抬起頭,透過裊裊青煙中,看到主子冷凝的神情,她心裡一震,低下頭卻看到那暈染成墨團的宣紙化為了灰燼。

  封瑾本去了嫣貴嬪的住處,可是覺得裡面的熏香味道不合他心,出了臨月軒後便回了乾正宮,宮女給他寬衣的時候,不小心把一個香囊掉在了地上。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瑟瑟發抖的宮女,封瑾皺著眉頭瞥著地上的香囊,這個香囊是淑貴妃給他縫製的,上面的祥雲圖案栩栩如生,給人仙境之感,他便掛在了身上,現在這個香囊掉在了地上,他卻想起了另外一個女人。

  「皇上饒命,奴婢知罪,皇上饒命。」宮女見皇上半晌沒有反應,嚇得不斷磕頭,只求留下一條小命。

  封瑾皺眉,「拿著這香囊退下去,高德忠,擺駕桃玉閣。」

  聖駕至桃玉閣時,桃玉閣門外的燈籠光亮並不明亮,略顯暗淡的燭火下,少了一個提著燈籠等待的倩影。

  阻止了桃玉閣守夜太監唱報,封瑾徑直走進了大門。

  桃玉閣修建得很精緻,但是格局並不太大,封瑾走了沒多久便到了莊絡胭居處的外間,揮退了一干子太監宮女,只餘高德忠跟在身後,封瑾走了進去。

  高德忠聽見屋裡有細細的說話聲,以免衝撞主子,腦袋埋得更低,安安靜靜的站在皇上身後。

  「主子,你的膝蓋青了這麼一大塊,奴婢叫人去傳太醫。」云夕撩開莊絡胭的褲腿,才看清原本白皙細嫩的膝蓋上,有著一塊淤青,看著甚是嚇人。

  「不必了,」莊絡胭本不是嬌氣的女人,看著膝蓋上的兩塊淤青,語氣淡漠道,「不過是瞧著嚇人,實則不怎麼疼,你不用這麼緊張,若是傳了太醫,傳了出去,只怕還有麻煩。」

  云夕皺眉,也知道主子說的是對的,這本是媛妃刁難,若是桃玉閣召太醫傳到媛妃耳中,只怕媛妃又會為難主子了,「可是主子,若是這幾日皇上翻了你的牌子,瞧見了怎麼辦?」

  莊絡胭偏頭,卻瞧見窗外燭火忽明忽滅,神情微變道:「桃玉閣外的青石路長了些青苔,你可瞧見了?」

  「是……」云夕情緒低落的應了一聲,擰乾手中的熱毛巾,蓋在那淤青的膝蓋上時,聽到主子低低的抽氣聲。

  「主子……」

  「沒事,」莊絡胭語帶笑意道,「前些日子你家主子不也受了不少罰,哪裡有這麼嬌弱,敷了熱毛巾便行了,等下你便退下睡覺吧。」

  「您這樣奴婢怎麼睡得著,」云夕也發現了窗外明明滅滅的燭火,這是早先主子吩咐過的,若是皇上夜裡突然來了,就搖晃幾下特定的一盞燈籠,也讓他們有個準備,可見主子未雨綢繆有多正確。

  「前些日子皇上不來桃玉閣時,誰見著您都能欺辱幾句,就連品級比你高不了多少的馬婕妤也罰你跪過幾個時辰,現今好不容易好了些,今兒又讓膝蓋青了一大塊,奴婢瞧著心疼。」云夕小心的把毛巾放上去,「有些疼,主子您且忍著些,等淤青散開好得便快了。」

  外間的高德忠聽著屋內的談話,即便沒有看皇上的臉色,他也知道萬歲爺現在心情算不上好。眼瞧著皇上就要抬腳進去,高德忠忙大聲道:「皇上駕到。」

  待封瑾帶著高德忠進門後,封瑾便看到昭嬪身上披著一件鬆散的外衫跪在地上,一頭青絲隨意披散著,身上半絲裝飾也無,封瑾卻想起了四個字,我見猶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11:04 PM

第十三章 真象假象

  封瑾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彎腰扶起她:「愛妃不必多禮。」視線掃過那被外袍遮擋住的膝蓋,轉而對身後的高德忠道:「叫人傳太醫來。」

  「是,」高德忠聞言退了出去,云夕見狀也端著尚冒著熱氣的盆退下,退到門口時,抬頭擔憂望了過去,見皇上正扶著主子坐下,才放心的退了下去。

  「撩起來給朕看看,」封瑾看著那捂得嚴嚴實實的膝蓋,聲音平淡的開口:「有什麼事情是朕不能知道的?」

  莊絡胭猶豫的把褲管掀起來,露出那看起來比較嚇人的淤青,「其實也不是很嚴重,只是看起來嚇人……」

  「你父親是個好官,」作為皇帝,一般不會輕易在后妃面前說起前朝之事,所以封瑾只說了這麼一句後便轉開話題,「有什麼病痛自己多注意著,太醫院的人閒著又幹什麼用?」

  皇帝不提她的傷怎麼來的,莊絡胭自然不會自作多情的說些別的,只是笑道:「妾只是想著夜深,不宜吵著宮裡其他人。」

  「你是朕的女人,不必顧慮太多,」封瑾拍拍莊絡胭的手背,語氣裡帶著幾分溫和,「你不好好護著自己的身子,讓朕怎麼安心。」

  「皇上,」莊絡胭感動的看了眼皇帝,緩緩的低下頭,相信皇帝的一張嘴,還不如相信白日見鬼。

  有人曾說,女子低頭那一抹嬌羞時,最是吸引人,封瑾是個正常男人,所以在這等容顏下,難免動了些心思,只是想著昭嬪膝上還未上藥,他只是伸手撫著那一頭青絲,另一隻手握住了那微涼的柔荑。

  桃玉閣中並未燃熏香,只聞到淡淡的果香,想來昭嬪是把紗帳衣裙之物中放進新鮮的水果,這味道雖淡,但是卻讓人覺得很舒爽。

  莊絡胭不知道皇帝是什麼心思,所以她不會輕易動作,只是裝作不經意間慢慢靠近皇帝懷中,彷彿這是身體的本能,而不是刻意的做作與勾引。

  懷中溫軟的觸感讓封瑾不自覺的摟住懷中的人,他沒有說話,也不想在此刻說話,難得的靜謐與輕鬆讓他嘴角舒適的上揚了一些。

  守在門外的高德忠聽到屋裡沒有半點的聲音,有些驚訝,這麼好個機會,昭嬪不應該好好在皇上面前給媛妃添個堵麼,難不成這個昭嬪真是對皇上情根深種,見到皇上把什麼都忘了?

  當真不知道說這個昭嬪是傻還是運氣好了,若不是皇上恰巧聽到她們主僕的話,那麼昭嬪的委屈只能白受了,只怕日後也會委屈不斷。

  畢竟這個後宮裡雖說恩寵很重要,但是位分同樣重要,更何況皇上不是那種寵幸誰便什麼都忘了的主,在這後宮裡,該守的規矩必須是要的。

  「公公,醫女到了,」小太監身後跟著兩名醫女,看兩人身上的裝束,便知資歷不低。

  高德忠點了點頭,他想著昭嬪傷的膝蓋,由太醫瞧不太妥,便安排手下的小太監召了醫女來,想必皇上不會怪他自作主張才是。

  「皇上,太醫院的醫女求見。」門外,高德忠微微提高聲音,足夠屋內的主子聽見便是。

  「宣,」封瑾放開昭嬪,對高德忠的妥當很滿意,待兩名醫女進來後,他擺手道,「不必多禮,瞧瞧昭嬪膝蓋上的傷。」

  兩個醫女仍是行了屈膝禮才走近床邊,看清昭嬪膝蓋上的傷後,兩人眼皮一跳,她們在宮中任醫女,哪裡看不出這淤青為何而來,不過瞧著皇上這個態度,只怕為難昭嬪的主兒有些麻煩。

  稍微年長的醫女行禮道:「皇上,昭嬪主子,這傷並未傷到筋骨,上藥幾日便好了,只是要把淤青揉開,昭嬪主子要受些痛。」

  「無妨,」莊絡胭笑了笑,「你們上藥便是。」

  「昭嬪主子,臣便得罪了。」年長的醫女拿出藥膏,在掌心揉開,然後覆到淤青處,加大力道揉起來。

  莊絡胭疼得多眨了幾下眼睛,偏頭對神色肅穆的皇帝道:「皇上,妾沒事。」

  封瑾看著昭嬪額際的細密冷汗以及她嘴角極力想表現得自然的笑容,伸手握住她的手,「朕知道。」

  高德忠把腦袋埋得更低,他本以為昭嬪比往日聰明,今日瞧著還是個傻子,這個時候若是表現得柔弱一點,皇上不定會心疼多些,現在這個樣子硬忍著,就為了怕皇上擔心,只是傻。

  皇上他……哪裡會真正擔心呢?世上誰人不知,最是無情帝王家。

  高德忠不是真正的男人,所以不會真正瞭解男人的真實心境。柔弱的女子看多了,若是有一個女人為他故作堅強,有時候會讓男人更加憐惜。

  明明柔順的髮絲已經貼著略微汗濕的臉,與封瑾相握的手心也冒出汗,可是這個女人仍舊笑得一臉溫柔,彷彿真的一點都不痛般。饒是封瑾心硬如斯,也忍不住軟了兩分。

  待上藥過後,淡淡的藥草味瀰漫在室內,這種味道並不難聞,甚至給人一種淡淡的清神感。

  封瑾親手替莊絡胭擦淨額際的細汗,「這藥還要上幾次?」

  「回皇上,這藥只今日一次這般,日後只需把藥膏均勻敷在傷處便行了,」醫女倒也驚訝昭嬪連氣也沒哼一聲。

  「如此便好,你們退下吧。」封瑾攏了攏莊絡胭身上的外衫,揮退醫女後,「來人,伺候朕寬衣。」

  「皇上……」莊絡胭睜大眼睛,似乎沒有想到封瑾會歇下。

  封瑾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愛妃何事?」

  莊絡胭搖了搖頭,「沒……」

  寬衣過後,封瑾與莊絡胭臥在床上,封瑾伸手一覽,便把身邊之人摟至身邊,「愛妃今年多大了?」

  莊絡胭在黑暗中露出了一個鄙夷的表情,都滾了這麼多次床單了,竟然連老娘年紀都不知道。但是語氣卻帶著喜悅與羞澀,「皇上,妾過了下月十六便十八了。」

  「十八正是如花的年紀,」封瑾下巴在莊絡胭髮頂輕輕蹭了幾下,「朕十八歲那年登基,你豈不是才八歲?」

  「皇上登基那日,命婦們參拜時,妾因是府中嫡女,所以能跟著母親來參拜,所以有幸見過陛下那時英姿呢,」腦袋往身邊之人懷中蹭了蹭,「妾還記得,那日的天氣格外晴朗,那時妾不懂規矩,大家都跪著時,妾偷偷抬頭看皇上,那時皇上站在高高的玉階之上,耀眼極了。」

  封瑾伸手拍拍莊絡胭的背,聲音裡帶著笑意道:「確實不知規矩。」

  天下人都愛聽好話,也愛別人一直把他掛唸著,即便這個人是皇帝,是明君,他也還是個人。

  黑暗中莊絡胭笑顏如花,但是這個笑裡,沒有半分愛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11:13 PM

第十四章 玉釵

  這是皇帝第一次到桃玉閣卻沒有妖精打架,不知道是因為心疼她膝蓋有傷,還是因為鐵杵使用過度造成功能不全,莊絡胭個人其實比較偏向後者,畢竟男人這種動物,在某些時候比禽獸還禽獸,膝蓋上這點小傷不足以讓禽獸變成君子,當然世界上還有一種叫柳下惠的男人,不過皇帝顯然不包括在這個範圍內。

  昨夜在燭火下顯得猙獰的淤青在莊絡胭早上起床時,已經變得不是那麼嚴重,不過白皙的肌膚上有那麼大一塊青色,怎麼看也不美觀。

  莊絡胭自己都覺得不美觀,作為親自掀開她褲腿的皇帝恐怕敲著就更覺難看了。她小心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眼中並無厭惡之意,便也就任由皇帝瞧。

  「朕那裡有祛瘀的藥膏,等下叫高德忠給你帶來,」封瑾放下褲腿,起身道,「時辰不早,朕該去上朝了。」

  「妾恭送皇上。」

  封瑾走至門口處,又轉過頭來,卻恰看到昭嬪眼中來不及掩飾的情意,不過也只是轉瞬,待他細看時,卻只看到昭嬪規規矩矩埋首恭送他的姿態。封瑾神情微動,「待過些日子,朕便晉……」想起方才的眼神,封瑾頓了頓,語氣平和道:「記得按時用藥,若是有什麼不妥的,知會殿中省去辦便是。」

  出了桃玉閣,封瑾看向高德忠,語氣雖平淡,「昭嬪膝蓋上的傷是誰罰的。」他的態度很篤定,彷彿知曉高德忠肯定知曉般。

  作為乾正宮太監總管,該知道的都應該知道,既然皇上問,他作為皇上的奴才自然要開口說話:「回皇上,奴才前兒聽聞媛妃與昭嬪在園子裡遇上了,也不知怎的,媛妃便罰了昭嬪跪了好一會兒,只是遇到柔妃主子後,便讓昭嬪主子回去了。」

  「這是何時的事?」封瑾坐上御駕,由著大力太監抬起,語氣仍舊不疾不徐。

  「是十日前的事情。」高德忠小心回答。

  封瑾聞言冷笑,「過了十日,昭嬪的膝蓋還好不了?」

  高德忠猶豫一下後道:「本也該沒事的,只是前兩日媛妃娘娘與昭嬪娘娘又見過一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奴才也不知。」

  媛妃宮中的事情,就不該他知曉的了,御花園的事情該他知道,后妃宮裡的事情,他就算知道也要裝作不知道。

  封瑾聞言後沉默,沒有再問,不過高德忠心裡很清楚,皇上心氣兒不太順。

  莊絡胭目送著封瑾離開,歪在床頭看了眼屋內幾個伺候的奴才,「你們都退下吧,由云夕與聽竹伺候著便是。」

  御花園那日,媛妃讓她在御花園跪了,她膝蓋並沒怎麼受傷,只是她沒有想到媛妃膽子大到召見她去媛妃宮中。

  眼瞧著媛妃把一根玉釵扔到地上摔成兩截,然後就罰她跪了足足兩個時辰。這口氣她一直忍著,早晚會有把心氣兒捋順的一天。

  從床上下來,任由云夕與聽竹為自己洗面淨手,打開一盒唇脂,勾出一點抹在唇角,美豔動人。

  勾勾唇角,闔上唇脂盒,莊絡胭懶洋洋開口:「梳妝吧。」

  規規矩矩到景央宮請安,皇后仍舊雍容華貴,看莊絡胭的眼神仍舊如知心姐姐般,倒是嫣貴嬪對莊絡胭笑得有些過於燦爛。

  媛妃雖說不喜莊絡胭,但是想著昨兒皇上歇在桃玉閣,也不知皇上看到昭嬪膝蓋上的淤青沒有,若是皇上知道了……

  即便死了兩個太監,各宮都被清查過,但是此刻在座的眾位女人似乎不記得此事般,只是閒聊著一些話,太監之事提也沒人提。

  皇后也沉得住氣,直到眾人妃嬪起身離開,也沒有主動提起此事,讓人一時也弄不清皇后的用意了。

  莊絡胭扶著聽竹的手,笑意盈盈與汪嬪、蔣賢嬪等人一塊走出皇后宮,走在她前面不遠的就是媛妃,不過這次媛妃彷彿沒有看到她一般,走出景央宮後,便乘坐著攆離開了。

  瞥了眼媛妃儀仗離去的方向,莊絡胭神色平淡,彷彿她不曾被媛妃刁難般。在場的眾人誰又不知媛妃與昭嬪之間的不對付,不過因為媛妃位份高,昭嬪比較受寵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罷了。

  不過瞧著媛妃這今日這番作態,只怕暫時也不敢為難昭嬪了。

  莊琬青眼瞧著莊絡胭不變的臉色,面上露出一絲嘲諷,轉身便離開了。

  就在眾人以為媛妃會因為刻意刁難昭嬪而遭皇上責罵時,卻傳出消息說皇上翻了媛妃的牌子,一時間眾妃嬪便等著看昭嬪的笑話了。

  莊絡胭聽到這件事後,神色格外的平靜,只是把玩著手裡的一枚玉釵,若是媛妃宮裡的人看到,就會驚訝的發現,這枚玉釵與媛妃摔斷的一模一樣。

  夜色瀰漫的深宮之中,向來靜謐得可怕又詭異。就在眾人半夢半醒之間,媛妃宮裡卻燭火大亮,守夜的太監隱約聽到宮裡傳來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然後不久就見到皇上面色冷漠的出了媛妃宮門。

  這等事不用第二天便傳得後宮嬪妃皆知,當天晚上便傳遍後宮,莊絡胭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倚在床上由聽竹為自己按捏膝蓋。

  「這媛妃究竟做了什麼引得陛下動怒?」云夕加點了一盞燈,面上的神色驚疑不定。

  「我又怎知,總歸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吧,」莊絡胭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睛睏倦道,「夜深了,該睡了,你們也退下去睡了吧。」說完,當著閉上了眼睛。

  云夕與聽竹對視一眼,上前替莊絡胭放下帳子,滅了燭火退了下去,只是心裡仍舊覺得解恨又不踏實。

  第二天,一道聖旨從乾正宮傳出曉喻了整個後宮。

  「媛妃林氏多年無所出,生性狹小,實有違為妃之德,朕甚為痛心,今奪其媛妃之位,但念其侍朕多年,封其為從四品林嬪。」

  一個身在妃位的女人被皇上斥責無為妃之德,只怕這輩子都與妃位無緣了。

  太監總管高德忠宣這道旨意時,眾位稍有位分的妃嬪皆在皇后宮中,這道旨意一出,媛妃當場便癱軟在了地上。

  待高德忠離開後,眾位妃嬪看媛妃與莊絡胭的眼神便帶著深思了。

  後宮便是這樣,永遠波濤洶湧,不到最後一刻也不知道誰是笑話,前幾日媛妃還可以隨意處罰昭嬪,今日卻與昭嬪位分一樣,可是昭嬪有封號,論起來還比林嬪尊貴些。

  皇后看著跪坐地上的林嬪,眼神中半點情緒也無,皇上本就對林家有些不滿,如今媛妃有明著刁難昭嬪,不就是因為昭嬪父親參過林父,這林嬪實在不聰明,落得今日這步也不算冤枉。

  一朝由側一品妃位降為從四品昭嬪,可謂是連降數級,而且還與昭嬪同級偏又不及其尊貴,皇上此舉可謂是無情狠辣。

  皇后看了眼屋內眾妃,又多看了眼神色平靜的昭嬪,「既然旨意已經宣,本宮也乏了,你們便退下吧。」

  眾妃老老實實的退下,就連面色慘白的林嬪也老老實實行禮退了下去。

  出了皇后宮,林嬪只覺得四周全是嘲諷的眼神,微一抬頭便看到面帶溫和笑意的昭嬪,視線掃過昭嬪髮間時,林嬪原本慘白的臉色幾乎是白中透著青。

  只見昭嬪的髮間,端端正正的插著一支玉釵,玉釵的頂端是簡單的祥雲花樣,卻把昭嬪的容顏映襯得更加柔美。

  林嬪卻覺得,昭嬪臉上溫和的笑意,寒到了她的骨子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11:23 PM

第十五章 藥

  碧綠的玉釵扔到首飾盒中,發出清脆的聲響,釵尾露在盒子外,泛出幾分寒意。

  「主子,」聽竹瞥了眼玉釵,瞧見主子嘴角帶著笑意,便道:「主子,你今日戴這釵是……」

  「我記得這支釵是我升昭嬪時得的賞賜,」莊絡胭任由一頭青絲飄落在肩頭,從盒中撿出這枚釵,細細摩挲釵尾上的祥雲圖案,「林嬪當日摔斷的的玉釵與這枚極其相像,只是我的這支是三朵祥雲,她的卻有六朵。」

  聽竹仔細一瞧,這兩枚玉釵果真有細微的不同之處,不仔細看當真分辨不出來,只是她一時間不明白莊絡胭這話的意思,不解的看向莊絡胭,似乎在想這話中的意思。

  「我便是讓她明白,祥雲多少並不代表著高貴,她為難我那一日,就該想想她能不能笑到最後,我這人就是個小心眼兒,」拿過一把嵌瑪瑙玉梳,慢慢梳著肩頭的青絲,莊絡胭滿不在乎的說,「有時候猖狂一點,總比任何時候都穩如泰山來得好。」

  她若是什麼時候都表現得穩重,只怕第一個容不下她的就是皇后了,偶爾露出一點猖狂的弱點,至少讓人能瞧著短處。

  在這後宮女人心中,略有些猖狂的女人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隨時都溫和圓滑之人,她樂得讓人覺得小人得志。更何況……小人得志的感覺也挺解氣。

  「可是主子這般,豈不會引得其他主子娘娘不滿?」云夕端著荷葉形食盒進來,恰好聽到這些話,「若是這般,就大大不妙了。」

  「往年媛妃得罪的妃嬪也不少,更何況我這樣小人得志的模樣兒,不知道稱了多少人的心,」莊絡胭懶洋洋一笑,誰不想自己的對手腦子笨一點呢?

  云夕頓時明白過來,打開食盒蓋子,裡面放著精緻的點心,「主子,這是尚食局的尚宮派人送來的新式點心,說是讓主子嘗嘗味道,若是喜歡日後再往咱們這裡送。」

  莊絡胭看了眼食盒裡面的東西,點了點頭頭道:「賞。」但是卻不說吃與不吃。

  云夕心下瞭然,把食盒蓋上,從匣子裡取了一個荷包,出了門去。

  聽竹瞧了眼被扔在一邊的食盒,低下頭整理起銅鏡前的首飾盒。

  幾天後,後宮裡傳出消息,有兩個宮女打鬧失足掉進荷花池中,因無人發現被淹死,皇后仁慈,打發人給兩個宮女家裡一筆貼補。

  又過了一個月,一位正五品容華暴斃,最後卻以正六品的良儀規制下葬。沒有人去關心這個容華的死因,更沒有人關心這個容華的葬禮,在後宮女人眼中,一個容華實在太不起眼,去了便去了,不過少了個分聖寵的人罷了。

  莊絡胭隱隱覺得這位容華的死因與兩個「失足」宮女有關,但是瞧著後宮女人們已經習以為常的模樣,自己也當做不知道這事,只是隱隱打聽了一些有關這位容華的事情。一打聽才知道,兩個宮女正是白容華的人,而且這位容華的居所與前段日子流產的葉淑容相近,不知道其中有什麼貓膩。

  這個容華死了,葉淑容沒有出來發話,皇后也沒有繼續查下去,所以這事就算揭過了。

  時近夏日,一些受寵的妃嬪宮殿中已經開始供應冰塊,而量的多少又有不同。

  桃玉閣雖不是最受帝王關注的地方,但是殿中省六局的奴才無人敢剋扣半點東西,冰塊之物也是及時送到,不敢有半點鬆懈。

  云夕的製作冰食之類的手藝非常不錯,先是讓大力太監用器具把冰磨得細細的,然後再加各類時令水果之物,吃得十分解暑。

  莊絡胭端著手裡名叫冰碗的東西,不由得為自己小瞧古代人民感到深深的羞愧,當年她還是學生時與朋友提到穿越,說做鉋冰來吸引眼光,到了這裡才知道,鉋冰在冰碗面前,那就是渣渣。

  躺在軟椅上吃冰碗,兩個宮女打扇,一宮女敲腿,一宮女捏肩,還有比這更腐敗的生活嗎?把空碗遞給旁邊的云夕,莊絡胭打個哈欠,「我午睡一會,若是有其他宮主子來拜訪,便來通報。」

  「是,」云夕伸手扶著莊絡胭,主僕兩人剛走一步,外面就傳來太監細高的嗓音。

  「皇上口諭,桃玉閣今夜掌燈。」

  桃玉閣眾人聞之心喜,自從天氣開始炎熱後,皇上翻牌子的時間便少了,今兒翻了桃玉閣,自然是件喜事。

  賞了傳報太監荷包,莊絡胭想著大熱天晚上還要烙餅子,肯定睡不好覺,於是手一揮,淡定的決定繼續午休。

  夏天是後宮女人又愛又恨的季節,愛因為夏天的裙衫飄逸動人,恨是因為夏天汗多,若是與皇上在一起時,身上帶著汗味,就實在不美。於是一些女人便把衣服熏得香香,就連宮裡的熏香也選一些香味較明顯的,這樣就不會讓皇帝發現半分不妥,自然也不會觸怒龍顏。

  封瑾作為男人,其實並不喜歡在燥熱的天氣下,進了后妃處還是一鼻子濃郁的香味,只是後宮歷來如此,他也未表露喜惡,只是每年夏天時,到後宮的次數會減少一些,而後宮中資歷老一些的妃嬪都知道皇帝到了夏天不愛每日到後宮,所以倒也習慣了。

  一個午休便睡到了傍晚,莊絡胭倚坐在窗邊,看著天際橘色的夕陽,不由得想,若是自己變成一個農家女子,此時別說用整塊整塊的冰放屋子裡降暑,只怕這會兒還在田間勞作。

  就連現代很多農民勞作時都很辛苦,別說農具落後的古代,種田的日子不容易,她覺得就自己這種人,比起在外面四處奔波,後宮這種有吃有住有男人嫖的地方更適合她。

  「主子,一切都備好了,該沐浴了。」云夕靜靜的開口。

  莊絡胭點了點頭,起身到偏房沐浴,這種天氣任哪個妃嬪也沒有膽量不沐浴迎帝王御駕。

  挑了一件淺綠未束腰的曳地長裙穿上,裙子由薄荷葉熏過,味道雖淡但是卻給人清涼之感。在這裡薄荷葉似乎與雜草無異,莊絡胭恰好喜歡這種味道,所以叫云夕聽竹瞧著無人時採摘來,弄出來的成效似乎還不錯。

  眼見著伺候梳妝的宮女要往自己頭上抹頭油,莊絡胭忙揮退了她,用了頭油雖然讓頭髮顯得更有光澤,但是夏天用頭油味道有些悶,不如清爽自然好。

  挽了一個簡單的出雲髮髻,選了兩樣夏季用的髮釵插於發間,就連妝也不上了,只用帶了水果味道的唇脂點了唇,莊絡胭擺了擺手,「就這樣便罷。」

  聽竹瞧著主子這一身雖不是最美豔的時候,但是讓人瞧著十分舒適,尤其是在這夏季,讓人一眼瞧著,便覺清爽。

  莊絡胭的辛苦沒有白費,皇帝到了她這裡後,面上的神情便緩和下來,顯然她的打扮以及桃玉閣的擺設等物讓他感到舒心了。

  總的說來,這個皇帝雖然難搞,但是比起她那個下輩子做什麼都嫌仁慈的老闆就好伺候多了,她覺得自己壓力還不是很大。

  當天晚上封瑾睡得非常舒心,沒有聞到沉悶的熏香味道,也沒有摸到油膩的頭髮,而且昭嬪身上那種淡淡的清涼香氣讓他很舒服,睡到早晨時,竟是高德忠跪請起來的。

  睡了一個好覺的封瑾心情非常不錯,聞著昭嬪屋內清涼淡雅的香味,開口賞了不少東西,便下定決心再升一升昭嬪的位分。畢竟是個合自己心意又對自己有了愛戀的女人,總不該讓其一直待在從四品嬪位上。

  「擺駕!」

  莊絡胭見封瑾離去,伸手撫著沒有半分汗意的脖頸,打了一個哈欠,這皇帝是不是久了沒到後宮,昨晚這麼狠。

  「主子,這是皇上賜下的補藥。」云夕端著小半碗藥汁到床邊,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內侍監的太監。

  莊絡胭接過碗,仰頭喝了下去。什麼補藥,不過是避子藥罷了,皇帝不打算讓她現在有孩子,她也沒有這個想法。先不說她現在的地位與帝寵護不住一個孩子,就算這些都有了,她暫時也不想用十八歲的身體去生孩子,雖說爭寵很重要,但是有命才能享受爭來的富貴與榮華,她不想用運氣來挑戰生孩子時的危險。

  內侍監的太監接過不剩半點碗底的碗,說了兩句吉祥話便退了下去。

  「若是有個孩子……」

  「若是有個孩子,也不過交到其他妃嬪手中養罷了,」莊絡胭不在乎的一笑,「你見後宮哪幾個有孩子的低位分妃嬪哪個能養自己孩子的?」

  云夕面上露出一絲無奈,也知道後宮這些彎彎繞繞,「奴婢也只是這麼個念想罷了。」

  「早晚總該有一個的,」莊絡胭也不想與云夕說這種事情,隨便一句話打發了她後打了個哈欠,「叫他們進來伺候更衣吧。」她又需要去皇后那裡請安了,這與上班打卡區別就在於前者需要費腦子,後者只需要刷卡或者按指紋而已。

  剛更衣完畢,乾正宮的賞賜便到了,莊絡胭瞧著那些玉鐲翡翠釵之類的東西,不由得勾起嘴角,她是個俗人,這些漂亮的首飾還是喜歡的。

  因為這一耽擱,去皇后處請安時,比往日便晚了一些,不過皇后面上沒有露出半分不喜,反倒給她賜了座,勉勵了兩句。

  在場其他的妃嬪倒也沒有刻意找她麻煩的,一是莊絡胭因為皇上賞賜才耽擱,二是莊絡胭近來雖說不是最受寵的,但也算是聖眷正濃,得罪她並無好處。

  天氣炎熱,皇后也沒有多說什麼,便讓妃嬪們各自退下了。退出時,淑貴妃走在最前面,其他妃嬪也無人敢越過她的做,直到淑貴妃乘攆離開才各自三三兩兩的散開。

  因為時間還早,太陽剛出並不烈,莊絡胭想往清冷處走一走,免得自己細胳膊細腿真的嬌弱得一步三搖。

  哪知,剛至僻靜處,便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11:32 PM

第十六章 劣根性

  莊絡胭選擇僻靜處走,只是因為想要避開其他妃嬪,但是沒有想到僻靜處也能遇到妃嬪,而且還是一個熟人。

  自從媛妃被降為林嬪後,她就自請禁足一月,莊絡胭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她。被降為嬪的林芷溪再無往日的貴氣,身上穿著簡單的紗裙,就連眼神也變得乾涸呆滯,似乎一個降位耗光了她所有靈氣。

  莊絡胭聽聞當初柔妃林清音剛進宮時,還是個小小的良儀,林芷溪已經是正二品昭儀,只因為林清音與她同姓又分了皇上寵愛,林芷溪可沒少刁難林清音。

  如今林芷溪降位,林清音已經是柔妃,不知當年的情景會不會調換一番?

  「林嬪姐姐安好,」莊絡胭言笑晏晏的模樣明明分外柔和,在林嬪眼中,也不過是高高在上的嘲笑罷了。

  「哪及昭嬪妹妹好,」林嬪面無表情的行了半禮,見莊絡胭禮貌的避開,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後宮哪個女人不是儀態萬千,禮儀挑不出半點不是,可是私底下做的事,哪一件又是能上得檯面的?

  「聽聞皇上愛惜妹妹,一早便賞賜不少頭面首飾,可謂是寵冠後宮,」林嬪說到寵冠後宮時,面上諷刺的笑容更加明顯,當年她不也有寵冠後宮之時,如今紅顏未老恩先斷,就連位分也保不住,不知在別人眼中,又是何番可笑場面。

  「寵冠後宮這話,妹妹萬萬不及的,」莊絡胭可不敢與這個詞掛上鉤,君不見與這個詞掛上鉤的女人,有幾個下場好的,她覺得自己還是能在後宮享受個年頭的,這個詞語實在不適合她。

  林嬪不置可否的看了莊絡胭一眼,見她對寵冠後宮一詞確實沒有露出半分喜意,心中對其耐性更加警惕,這種面色不露半點喜行之人,才是後宮最可怕的,當初是誰告訴她昭嬪沒腦子的?

  皇后、淑貴妃、寧妃、賢妃又或者是已經被降位為容華的葉淑儀?林嬪苦笑,別人瞧著林莊兩家朝堂政見不合,不過略作挑撥自己便去為難昭嬪,究竟是誰沒腦子?

  「寵冠後宮……」林嬪疲倦一笑,「誰又及,誰又不及?」這後宮中,風光過的女人不少,又能有幾人風光到最後。

  莊絡胭發現林嬪神情不對,不像是怨恨自己,也不像是不安心,倒有些灰心失意,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仔細一瞧才發現除去釵鐶首飾的林芷溪五官非常漂亮,只是皮膚不及年輕女子細嫩罷了。

  「今日你笑,明天她笑時,你豈知自己會如何?」林嬪一雙略帶倦意的雙眼突然抬頭與莊絡胭對視,「我輸了我不後悔,你又能一直笑著贏麼?」

  莊絡胭與她對視不語。

  林嬪嗤笑出聲,移開視線,指著一處花草道:「一月前,我記得那裡芍藥正豔,現在卻開著鳳仙,誰能說哪種花更好?」

  偏頭瞧著那一叢鳳仙,莊絡胭歪頭笑了笑,仍舊不言。

  「我會看著你,」林嬪突然湊近莊絡胭,疲倦中還帶著些滄桑與瘋狂,「我要看著你由寵冠後宮走到我這一步,也許……比我還可憐。」說完,低笑著由宮女扶著走遠。

  莊絡胭回頭看了眼她的背影,挑了挑眉,她是不是該告訴林嬪,她從來不用花自比呢?

  就算女人如花,開著也是為了自己美麗,何必在意看的人眼中如何比較?多愛自己一些,等到花謝之時,少幾分遺憾不是更好?

  正在莊絡胭準備離開時,聽到身後有傳來細微的聲響,往後一看,竟是許久不曾與她說過話的莊琬青。

  「姐姐,」莊絡胭微垂眼瞼,似乎是個規矩的妹妹。

  「昭嬪,」莊琬青淡淡的行了一個禮,「方才瞧著林嬪姐姐帶著笑意從這方走過,昭嬪妹妹可是與林嬪相談甚歡?」

  後宮誰人不知,林芷溪與莊絡胭關係不融洽,莊琬青這話聽著更像是諷刺。

  「妹妹聽聞,姐姐與林嬪姐姐也多次相談甚歡的,」莊絡胭可是知道,莊琬青也曾被還是媛妃的林芷溪刁難過,現在看到林芷溪這樣,也不知她心裡是何種想法。

  莊琬青沒有料到莊絡胭會這樣說,微愣後面色不怎好的道:「你又何必出言諷刺於我?」

  「不是姐姐這般說的麼?」莊絡胭微笑,「姐姐怎麼忘了?」

  「其實我也不想和你鬥,」莊琬青苦笑一笑,「自小我在家裡便不受重視,後來被送到後宮,我娘親在府中才受到一些重視。對,我是庶出,樣貌又不及你,所以自從你進宮後,我娘親在府中的日子又艱難起來。」

  「我是恨過你,恨你雖有美貌卻品性頑劣,處處讓我為難,」莊琬青面色憂傷,似乎想起了一些,「可是如今我娘親不在了,我沒有什麼可以爭的,你我感情雖不好,但終究是莊家的女兒,後宮裡的日子太難熬,我不想再自己一個人獨自面對那些算計與爭鬥。」

  莊絡胭聞言,抬頭細細打量莊琬青,見她被自己打量也未露出半分不自在,便笑道:「姐姐說的哪的話,你我姐妹自然該互相扶持的。」

  「妹妹這般想,我也就放心了,」莊琬青面上露出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隨即又壓低聲音道:「你要小心淑貴妃與寧妃。」說完,看了眼四周,匆忙的走了。

  「主子,這……」云夕是從莊府裡帶出來的丫鬟,自然明白莊家嫡庶兩位小姐之間有多少情分,如今莊婕妤這般做派,是示好還是別的意思。

  「她不過是說了一堆話,但又什麼都沒有說而已,」莊絡胭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她自然不會相信莊琬青此舉真的是示好,若是真的示好,莊琬青做不到這麼淡定自若。更何況這個後宮裡哪個不需要小心,更何況是得寵的淑貴妃以及一直有皇帝解語花之稱的寧妃?

  莊琬青一個小小婕妤,在後宮裡根基不穩,即便跟了哪個高位分妃嬪,也不過是枚棋子,她現在故意示好,不管有什麼用意,她也不能太當真。

  「那我們該怎麼辦?」云夕壓低聲音問。

  「什麼怎麼辦?」莊絡胭俯身掐了一朵鳳仙花,「姐妹間遇到了,閒聊兩句有什麼不妥的?」

  云夕微微睜大眼,主子此舉之意莫不是當做今日之事沒有發生,也就是不理會莊婕妤的示好?

  「回吧,我也乏了,」莊絡胭可不想與莊琬青聯手做什麼,更何況她只是一個沒多少腦子還對皇帝動了心的妃嬪不是?

  這世界上,豬一樣的隊友不是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披著豬皮手裡卻時時拿著刀子在自己背後的隊友,莊琬青不可能誠心與她合作,而她也不相信後宮裡這種虛無的姐妹情誼,這種情誼比商場上的友誼更不靠譜。

  「稟皇上,內侍監的太監求見,」高德忠見皇上低頭批閱奏摺,小聲提醒,雖然大多時候皇上都不會見。

  「宣,」封瑾頭也不抬,批完手中的摺子,抬起頭時,恰好見到太監端著托盤垂首進來,裝作漫不經心瞥了托盤,伸手拿起桃玉閣的牌子,「就昭嬪吧。」

  內侍監太監無聲退了出去,高德忠也跟著退了出去,叫身邊一個得用的太監去桃玉閣傳旨。昨兒晚上皇上才歇在桃玉閣,今兒又翻了昭嬪的牌子,當真有些難得。

  「皇后娘娘,今兒皇上又翻了牌子,」和玉走至皇后身邊,「聽說還是去的桃玉閣。」

  「昨兒皇上不是翻嫣貴嬪的臨月軒?」皇后放下手中的經書,語氣平淡道,「桃玉閣的昭嬪也是個可人兒,皇上偶爾多去兩次,也算是正常。」更何況這位在後宮中,實在算不上最得寵的,她也犯不著因為皇上連著去了兩次便坐不住,白白讓皇上不滿。

  和玉見皇后這種神情,就知道她並不在意這事,便靜靜退了下去。

  皇后繼續眼皮也不抬的埋頭看佛經,甚至嘴角還露出一絲笑意,也不知是佛經開導了她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封瑾來桃玉閣的次數,算不得特別多,但是每日來桃玉閣都有不同的體會,昭嬪不及其他妃嬪多才多藝,但是與昭嬪相處起來卻十分輕鬆,他有時候甚至想,難道一個人心繫另一個時,就會萬事以那人為重?所以自己去桃玉閣,才會覺得輕鬆舒適?

  車攆停到桃玉閣外,掀開車攆的簾子,便見到了月色下的白衣女子盈盈下拜的姿態,那頭青絲只插著一支碧玉釵,慵懶而多情。

  「愛妃請起,」走近後,聞到的仍舊是那淡淡的清涼味道,封瑾心中的躁意頓時去了不少。

  兩人相攜進門,屋內擺著的冰塊讓室內不顯得過於燥熱,封瑾在靠窗處坐下,把莊絡胭抱在膝蓋上,「朕記得愛妃與莊婕妤乃是姐妹,可對?」

  「皇上政務繁忙,還記得妾與姐姐這等小事,妾實在有些意外,」莊絡胭極力讓自己的那點小崇拜不那麼明顯但是又能讓皇帝察覺,「妾與姐姐確實是異母姐妹,只是妾與姐姐自小沒有養在一處,與姐姐相處時日甚短。加之幼時姐姐比我懂事,父親便用姐姐來勉勵我,我人小不懂事,還與姐姐起了些矛盾,現在想來,實屬不該。」

  封瑾聞言卻不怎麼在意道:「嫡庶有別,你與她感情不深,倒也正常。」

  莊絡胭低頭羞愧一笑,卻不再言。

  她明白皇帝的意思,作為皇帝,自然不想後宮的女人結黨拉派。加之皇帝還是皇子時是嫡出,當時似乎有位皇子因為其母受寵的原因,在後宮中甚為霸道,現在封瑾能說出這種話,還當真不奇怪。當然,這話中是否話裡有話,她就不敢肯定了。不過,至少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她不能與莊琬青走得太近。畢竟今天莊琬青找她說了一會兒話,現在皇帝就提起這事,也不知是恰巧還是警告。

  封瑾見莊絡胭這個嬌羞姿態,揮手讓屋內其他的人退下,然後打橫抱起莊絡胭往床邊走去。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這樣的詩詞卻不足以形容身下女子,封瑾撫著手下膩滑的肌膚,滿足的翻身下去,聞著其身上淡淡的香味,「愛妃這身肌膚,當真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莊絡胭裝作嬌羞的把頭埋進皇帝懷中,心裡卻感慨,果然不管什麼樣的男人,在床上都會說好聽的話。

  一個好好的明君,玩什麼詩詞調戲?這種隱性的男人劣根性,看來皇帝也具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11:46 PM

第十七章 生辰

  在皇上不愛翻牌子的時節居然連去了兩次昭嬪處,雖說第一晚上翻的是嫣貴嬪的牌子,但是皇上後來還是去了桃玉閣。

  後宮中的女人想法各一,但若論誰最不是滋味,只怕要屬嫣貴嬪了。她在後宮中向來受寵,但是沒有想到皇上會出了她臨月軒後會去別的妃嬪處。

  莊絡胭心裡明白自己這一下子可能有些打眼,但是與淑貴妃嫣貴嬪之流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所以也不怕成為眾矢之的。但妃嬪受寵時,沒有幾個女人真的傻到去為難,但若待失寵後,就不一定了。

  早晨的天氣尚不算熱,只是作為帝王需得注意儀容,龍袍儘管是由上好的絲線織就,但是由莊絡胭瞧著,仍舊忍不住心生同情之心。瞧這皇帝當的,那一層層的衣服套下來,不知悶熱成什麼樣子。

  封瑾轉頭便看到莊絡胭眼中的關切與擔憂之情,當下便笑道:「愛妃這是如何?」

  「回皇上,妾只是擔心天氣炎熱,皇上一身龍袍雖威武倜儻,可是終究悶了些,」莊絡胭這話一出口就察覺出不妥,且不說這龍袍是蘇杭蜀三地最好的織娘製成,就算龍袍真的不舒適,她一個后妃也沒有資格說龍袍好與不好的話。不僅是她,恐怕就連皇后也沒有資格置喙,果然即便有了古人的記憶,她的骨子裡還是欠缺了些古人對皇家天威的敬畏。

  「愛妃此話倒是有理,」封瑾卻如同沒有察覺出她話中的不妥,抬手讓宮女理了理腰間的配飾,「只是為君者,不能因一時的貪歡忘記端正。」更何況這一身龍袍,不知多少人手染鮮血也不定能穿上。

  「是妾短目了,」莊絡胭心下鬆了一口氣,不管皇帝是真沒察覺還是假裝沒有察覺,至少表示皇帝不會追究這話中的不妥。

  「愛妃一心掛念於朕,朕知你心意,」封瑾把手負於身後,笑看著莊絡胭,「朕這便走了,你也不必送駕,如今天熱,再歇一會兒便不能睡了。」

  對皇帝的美意,莊絡胭大多時候接受,偶爾表示一下依依不捨,瞧著皇帝似乎對她這種舉動非常滿意,她今天也就不用特意送到宮門口了。

  前世有部電視劇裡,皇太極亟其寵愛宸妃,原因便是那麼多女人中,宸妃是唯一把他當丈夫而不是皇帝的人。要莊絡胭看來,皇帝這種人,是世界上最難伺候的男人種類。漢時陳阿嬌對待劉徹便是女人對待丈夫的態度,可是最後不也落得淚鎖深宮的下場。

  所以皇帝這種生物,既希望女人把他當丈夫,又希望女人在該敬畏他的時候乖乖敬畏。由此可見男人善變的程度高於女人,莊絡胭覺得,若是還有誰說類似於女人心海底針這類的話,她應該抽他丫一巴掌。

  在床上纏綿了一會兒,莊絡胭今日比往日請安時間早了一會兒,到景央宮時,只有賢妃以及兩個低位分的妃嬪,賢妃長相併不美豔,但是給人容易相處的感覺,讓人一眼瞧去,便覺得賢字配於她,再合適不過。

  「昭嬪昨夜伺候皇上,怎麼今日這般早便來了?」皇后讓和玉給昭嬪看了茶,溫和笑道,「這麼一個可人兒,本宮瞧著也要心疼的。」

  「原也睡不著,便想早些來與皇后娘娘說會兒話,」莊絡胭笑,「莫不是嬪妾擾了皇后娘娘清淨。」

  「哪有的事,」皇后道,「近來天氣炎熱,本宮醒得比平日早,你能早些來,本宮也多個陪著說話的人。」

  賢妃說話的語氣與長相一樣溫和,她笑看著昭嬪道:「皇后娘娘,昭嬪妹妹也是個聰慧的,不若把剛才的事與昭嬪妹妹一起說道說道。」

  莊絡胭端著茶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笑道:「賢妃娘娘莫不是取笑嬪妾,嬪妾身份低微,不知什麼事嬪妾出得主意。」早些把身份提出來,免得真出了事,擔上一個身份低微但是心眼不小的罪名。

  「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再等幾日是淑貴妃生辰,本宮想著該如何為她操辦一番才好,」皇后笑意盈盈,「淑貴妃也是個老實的,竟說不宜鋪張,無需操辦,你說像是個什麼話?」

  只怕皇后是心有擔憂吧,怕操辦太過被責問奢侈,操辦太過簡陋,又留下個容不下人的罪名,現在這會兒和她們商量,不過是想表明她有心為淑貴妃好好操辦而已。

  見皇后一雙美目瞧著自己,莊絡胭放下茶盞,面上露出為難之色:「回皇后娘娘,嬪妾進宮時日不長,好多事兒也不太清楚呢。」見皇后面上的笑意似乎寡淡了些,便又道:「淑貴妃娘娘伺候皇上多年,想來皇上也是記掛著的。」

  皇后聞言立時笑容溫和幾分,「是了,皇上只怕也是掛唸著的。」說完,滿意的看了昭嬪一眼,「今兒尚膳監出了兩種新的點心,一早便讓人送了來,和玉快呈上來給賢妃與昭嬪嘗嘗。」

  「若是合胃口,我便讓尚膳監給你們也送些去。」皇后啜了一口茶,嫩白的指節襯著那青花細瓷茶盞也遜色了好幾分。

  「皇上,皇后求見。」

  午後,封瑾正倚靠在軟榻上聽樂舞府新作出的曲子,聽到太監來報,懶洋洋的睜開眼,「宣。」

  見著皇后進來,封瑾免了她的禮,笑著扶她一同坐下尚曲,「這是樂舞府新出的曲子,皇后與朕一同聽聽。」

  皇后視線掃過幾個樂人,視線在其中一個美豔女子停頓一下,笑著陪皇上聽了一會,待一曲停,她才開口道:「今兒與賢妃、昭嬪幾人談起淑貴妃生辰,臣妾想著該為淑貴妃操辦一場,還是昭嬪提醒臣妾才想起皇上只怕也是有一番賞賜的,臣妾實在不宜擅自全做了主。」

  「你是皇后,這些事你自是做得了主,」封瑾沖樂人揮手,樂人們安靜退下後,他才又道,「淑貴妃已經是貴妃,再往上也不得加封了,朕便再賞些她東西便是了,你記得為她操辦卻是難得,不過不宜太過鋪張,總歸只是個妃嬪。」

  「是,臣妾知曉了。」皇后面上露出一絲笑意,顯然皇上的做法很合她意,也欣慰於皇上即便寵愛後宮哪個,也不會讓她難堪。

  「對了,」封瑾眉頭微皺,「若是朕沒記錯的話,昭嬪的生辰也是這月,只是她分位不高,給她升個位分,擺上一桌酒便是,其他的便不準備了。」

  皇后仍舊笑著稱是,待出了乾正宮面上的笑意才淺淡了兩分,皇上後面的話聽似對昭嬪生辰不看重,可是話裡的意思卻比淑貴妃來得重。

  只升個位分,擺桌酒,別的便不準備了?

  對於後宮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比升位分來得重要?昭嬪她一個小小的嬪,生辰時若能擺桌酒便是恩澤,升位分只怕是天大恩澤了。

  「娘娘,前面路滑,你且小心。」和玉低聲提醒。

  皇后抬頭瞧著前方平靜乾淨的石板路,笑道:「是該小心些。」

  現在皇上對昭嬪有幾分興致,她還是不要去掃了這興頭好,當初媛妃、淑貴妃、嫣貴嬪不是比昭嬪更受寵,可又有誰越過了她去,不過是一代新人換舊人罷了。

  只是,皇上竟然知曉昭嬪生辰,看來是昭嬪有意在皇上面前說的,這般心計實在……淺了些,就算皇上現在聽了記了,那明年呢,後年呢?

  不過是一時榮光換一時落寞罷了。

  皇上豈是主動問及嬪妃生辰還記得日子的主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4 11:57 PM

第十八章 無情無義

  御花園,諸位妃嬪被皇后以賞花納涼的名義請了出來。莊絡胭瞅著四周幾株茂盛的大樹以及幾個盛放著冰塊的大瓷陶盆,給皇后請了安後便挑自己的位置坐下。

  明日便是淑貴妃生辰,皇后這會兒邀請妃嬪們賞花又是什麼意思,靠著椅背坐著,身後的聽竹與云夕不急不緩的打著扇子,莊絡胭倒真覺得這裡多了幾分涼意。

  「淑貴妃到,蘇修儀到。」

  莊絡胭偏頭瞧去,正是淑貴妃與蘇修儀相攜而來,在淑貴妃面前,蘇修儀總是顯得有些束手束腳,被映襯得黯淡無關。

  一番行禮後,沒過多久,該來的也到齊了,莊絡胭便耐著性子瞧著太監們把一盆盆花端上來,等妃嬪們鑑賞一番後,又吭哧吭哧搬下去。花雖有異,但是相同的是每盆花都有一個吉慶的名字。

  「這盆綠牡丹倒是難得,這會兒還開得這般豔麗,柔妃瞧著如何?」皇后瞧著被端上來的綠牡丹,笑盈盈的開口。

  柔妃起身一福,「自然是別緻。」

  皇后笑而不答,一揮手又是一盆新的花被端了上來,瞧著竟是一盆應該在秋季開的菊花。

  莊絡胭不露痕跡的看了柔妃一眼,見她額頭冒著細汗,笑著低頭端起一盞茶,今日的天兒確實熱了些。

  花賞得差不多,莊絡胭茶灌得也差不多,就看皇后慢慢的放下茶盞,開口說起與花無關的話頭了。

  「明日便是淑貴妃生辰了,雖說咱們後宮女子不該鋪張奢侈,但是淑貴妃伺候皇上日子也不短了,皇上與本宮都是心疼的,便想著明日為淑貴妃好好慶賀一番,咱們在座的都是好姐妹,明兒都該一起好好熱鬧一番。」皇后說完,見在座嬪妃都起身稱是,才又繼續開口道,「這花也賞完了,都散了吧。」

  莊絡胭聽到這句話後,又再度起身行禮,然後隨著妃嬪們一道目送皇后離開。

  皇后一離開,幾個淑貴妃一派的妃嬪便上前道賀,莊絡胭瞧著其他妃嬪的表情,倒沒有誰有半分不對勁。

  「淑貴妃娘娘深得皇上寵愛,生辰自然是該好好辦的,」賢妃笑著對淑貴妃道,「明日便要與你多喝一杯。」

  「賢妃姐姐這話便是讓妹妹無地自容了,」淑貴妃上前執起賢妃的手,「姐姐待妹妹素來好的,別說多喝一杯,便是七杯八杯也是喝得的。」

  淑貴妃這話一落,其他幾個妃位上的妃嬪便紛紛上前打趣,瞧著這一幕的莊絡胭只有一個感慨,好一幅姐妹情深動態圖。

  沒有興致在這裡演戲給別人看,莊絡胭給幾個高位分妃嬪行禮後便欲離開,哪知淑貴妃卻叫住了她。

  「聽聞昭嬪妹妹生辰也是這幾日?」淑貴妃笑得溫柔,「到你的生辰,我們也要多灌你幾杯的。」

  莊絡胭繼又是一福,「諸位娘娘的酒,嬪妾便是醉了也是要喝的。」好一個淑貴妃,這會兒在眾妃嬪面前挑明自己生辰,若是皇上或者皇后賜下東西,她還會得個細心的名頭。若是那兩位沒有動靜兒,她恐怕也樂得自己被這些女人看笑話。

  淑貴妃目的達到,也不再多說,讓莊絡胭跪安了。莊絡胭面色不變的離開,走得遠了,回頭看了眼尚站在原地的幾個女人,皆是除卻皇后外位分較高的幾個。

  「主子,前面好像是馬婕妤與嫣貴嬪,」沒有走出多遠,聽竹便見到一叢花草後站著幾個人,正是嫣貴嬪與馬婕妤。

  莊絡胭聞言抬頭看去,這兩人的面上的表情瞧著也不像是在姐妹情深,她剛想轉身離開,卻聽到啪的一身,回頭一看,就見嫣貴嬪身邊的大宮女正收回手,而馬婕妤的臉上明顯紅腫起來。

  眉頭微皺,莊絡胭不知道嫣貴嬪與馬婕妤之間有什麼矛盾,但是嫣貴嬪此舉未免也太張狂了些。

  莊絡胭再度想走,卻看到一行人往這邊過來,當下她的臉色一變,整了整身上掛著的配飾,迎了幾步上去,「妾拜見皇上。」

  嫣貴嬪看到御駕時,面色大變,也不管馬婕妤,拖著裙襬跪在莊絡胭旁邊,「妾拜見皇上。」

  馬婕妤紅腫著臉在皇帝面前跪下,視線還略帶得意的掃過嫣貴嬪,「妾拜見皇上。」

  封瑾伸手扶起嫣貴嬪與莊絡胭,「愛妃們都起身吧。」說完,視線掃過馬婕妤面上的紅腫,眼神微眯,下一句卻說與之無干的話,「天氣炎熱,愛妃們今日怎麼聚在此處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邀請妾等賞花,這會兒正要回去呢,」嫣貴嬪柔聲答道,「卻是不知在此處遇到了皇上。」

  「皇后是個有心的,」封瑾鬆開嫣貴嬪的手,轉而在莊絡胭手背上輕輕一拍,「你們也都早些回去安置吧。」

  「皇上……」

  「馬婕妤對朕的話有意見?」封瑾淡淡掃了馬婕妤一眼,仿似沒有看到她臉上的紅腫一般。

  「妾……告退。」馬婕妤面色頓時灰暗下來,彷彿失卻了所有的生機。

  莊絡胭垂首看著被封瑾握在掌中的手,骨子裡卻滲出一股子涼意,馬婕妤早前受過寵,如今也不過這般下場,可見這個皇帝冷血冷情到何種地步,世人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還真是冤枉了這些人,皇帝這種生物才是無情無義的代表。

  抬首瞧著嫣貴嬪眼中的得意,莊絡胭收回視線,繼續低著頭,只是看著那骨節分明的手掌以及自己修剪得齊整漂亮的指甲。

  封瑾瞧見昭嬪垂首的模樣,只當她有些羞澀,便鬆開她的手,「愛妃今日早些歇息。」

  「是,皇上,」莊絡胭福身,「妾告退。」

  「妾告退。」嫣貴嬪跟著告退。

  封瑾點頭,任由她們離開,待三人走遠,他臉上的笑意才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近兩年不用再升嫣貴嬪位分了,」封瑾把手負在身後,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朕那兒的睡蓮給昭嬪送一盆去。」

  「是,皇上。」高德忠發現皇上話中並沒有提及馬婕妤,心下便有了譜,這位馬婕妤是廢了。

  莊絡胭剛回桃玉閣不久,就聽到乾正宮的總管來了,便起身迎了出去。

  「見過昭嬪主子,」高德忠見昭嬪出來,起身行禮道,「皇上命奴才送了睡蓮來給您賞玩,主子瞧著哪裡擺放著合適?」

  莊絡胭謝恩後,讓人把東西放到了自己屋內,給高德忠看茶後道:「有勞高公公跑這一趟,這大熱的天兒也是不易。」說著,讓云夕送了個荷包上去。

  高德忠略推辭一番收下了,喝了一口茶笑著道:「昭主子言重了,奴才為皇上做事,本是天經地義,您這般說,倒是折煞奴才了。」

  「公公忠心,皇上難免器重些,」莊絡胭也不繼續說這種客套話,笑著道,「皇上惦記妾,也是妾之幸。」

  高德忠待莊絡胭也十分客氣,談了幾句後,便起身告辭,莊絡胭也不留,親自送了幾步後,才再度回了房間。

  睡蓮是由描青花瓷盆裝著,陪著半開的睡蓮與蓮葉,顯得格外的清爽,莊絡胭伸手摸了摸花瓣,從聽竹手裡接過一盞水,倒了幾滴在其中,「這睡蓮倒真漂亮。」

  云夕看了眼睡蓮,忙低下了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12:03 AM

第十九章 梨

  「昭嬪對那睡蓮可還歡喜?」皇帝見高德忠回來,出言問道。

  「回皇上,昭嬪對睡蓮極喜歡,當下便讓桃玉閣的太監把睡蓮搬到了屋內。」高德忠老實的回答。

  「嗯,」封瑾聞言點了點頭,揮手讓高德忠退了下去。

  淑貴妃生辰在皇后的景央宮設宴,莊絡胭到的時機不早不晚,在一眾妃子中也不打眼,與幾個位分相近的妃嬪相鄰坐下後,與她同桌的幾位妃嬪便與她攀談起來。

  「昭嬪妹妹今日氣色瞧著很好,」鄰桌蔣賢嬪笑著道。

  「姐姐亦然,」莊絡胭回以一笑,雖說不知蔣賢嬪只是客套還是別有用意,她也不想去猜測太多。

  嫣貴嬪坐在昭嬪上首,聽到兩人對話,扭頭看向莊絡胭,笑著道:「昭嬪妹妹氣色果然不錯,莫不是生辰將至,心情也好了。」

  果然來了,這種明著好聽實則藏著針的話,實在讓莊絡胭覺得難以招架,她笑望嫣貴嬪:「今日淑貴妃娘娘生辰熱鬧如斯,妹妹是個淺薄的,瞧著熱鬧就先喜上了幾分,倒是讓姐姐看了個笑話。」

  嫣貴嬪皮笑肉不笑:「淑貴妃娘娘生辰,自然都是高興的。」說完,收回視線,似乎沒有再與莊絡胭說話的興致。另外一邊的蔣賢嬪與汪嬪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只當沒有看見兩人交鋒。

  「皇后娘娘到。」

  莊絡胭起身,見皇后一身鳳袍出現,華貴的袍角在燭光下熠熠生輝,隨著眾妃嬪一道給皇后請安,眼見著皇后把淑貴妃的座位調到自己下首,她垂下眼睛,看著地面。

  「今日是淑貴妃生辰,我們都是姐妹,也不必拘泥於規矩,好好熱鬧一番便是,」皇后扶著淑貴妃的手坐下,讓眾妃嬪都跟著坐下後,給身邊的和玉一個眼神,和玉領會,揮手讓候在外面的樂人進來獻歌獻舞。

  第一個舞蹈便是麻姑賀壽,主跳的女子身子柔軟,舞姿曼妙,莊絡胭這種沒有舞蹈細胞的人看得有滋有味。

  「本宮瞧這個舞蹈倒是不錯,吉慶又曼妙,」一舞畢,皇后發話了,「和玉,賞!」

  「奴婢謝皇后娘娘,」扮演麻姑的女子大禮叩謝。

  見皇后賞賜東西了,陸陸續續有其他妃嬪也跟著賞賜,莊絡胭自己看得也高興,便也跟著賞了些東西,瞧著這個舞女的年紀,恐怕也不過十五六的樣子,只是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淑貴妃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剝了一粒桂圓到嘴裡,甜絲絲的味道讓莊絡胭心情很好。麻姑賀壽過後,上來的是幾個手裡捧著琵琶的舞女。

  「早年淑貴妃妹妹以一曲琵琶舞豔冠後宮,這些舞女雖不及你,但想來還是能看的,」皇后說完,便拍手讓這些舞女開始。

  不愧是宮廷專用舞女,這些女子的舞蹈美輪美奐,竟給人一種飄揚欲飛之感,莊絡胭看了眼盛裝的淑貴妃,不知當年淑貴妃的舞蹈又是何等美?

  琵琶聲如珠落,莊絡胭正在興頭時,只聽到外面傳來太監尖利的聲音。

  「皇上駕到!」

  這下子曲兒不唱了,舞不跳了,妃嬪們也不互相吹捧了,就連皇后也起身迎了出去。

  封瑾到了皇后宮,瞧著滿屋子的各色美人,面上露出一絲笑意,「諸位愛妃不用多禮。」說完扶著皇后的手便朝上位走去。

  「謝皇上,」眾位妃嬪起身退到一邊,直到帝后落座後,才又各自落座,只是比之剛才拘謹了許多。

  莊絡胭用帕子掩著嘴吐出口中的桂圓核,然後老老實實的坐著,絕對不做那搶眼的人。

  「今日淑貴妃生辰,朕便來看看,」封瑾對淑貴妃一笑,便賞了一堆東西下來。

  眾妃嬪既妒又恨,但是瞧著連皇后也無不滿,也都言笑晏晏的說著吉祥話,心裡想的什麼恐怕只有她們自己知曉。

  皇后端了酒盞到封瑾面前,封瑾接了喝了一口,看著安靜站在一邊的舞女,「剛才怎麼跳,這會兒還是怎麼樣吧。」

  「是,」舞女們一福,再度跳了起來,封瑾看了一會兒後,放下酒盞道,「這舞跳得比淑貴妃還是差了些。」

  皇后聞言,笑著道:「淑貴妃舞姿實在難得,這些姑娘能跳出淑貴妃幾分風韻,倒也算下了苦工了。」

  「嗯,」封瑾點頭,「若論舞姿,淑貴妃為首嫣貴嬪其次。」說完,又賜了淑貴妃一盞酒,對嫣貴嬪卻無賞賜。

  莊絡胭見淑貴妃含羞帶怯的把那盞酒喝下,不由得感慨,皇帝賞賜的酒,只怕就算不飲酒的人也要強撐著喝下。

  又聽了一會兒曲兒,封瑾視線掃過座下的諸位妃嬪,便注意到剝著桂圓殼的昭嬪,瞅她一面吃桂圓一邊聽曲兒的愜意模樣,實在給人一種悠閒無憂的感覺,封瑾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面前的桂圓吃得差不多,莊絡胭有些遺憾的用手絹子擦淨手,認真聽起曲來,雖說她不太理解古曲的意蘊,但是欣賞美人嗓子也是好的。

  「朕瞧著這桂圓倒是不錯,」封瑾剝了一粒桂圓到口中,對皇后道,「每人再奉一份桂圓吧。」

  皇后稱是,在座諸人便又多了一盤桂圓。

  見多了一盤桂圓,莊絡胭微笑著繼續剝殼聽曲,順便朝皇帝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見上首幾人沒有誰注意自己,便拿出以前混飯局的手段,看似吃得慢,但是該快的時候絕對不手軟。

  淑貴妃因為多喝了幾盞酒,面頰微紅眼神迷離的看著下面唱曲的樂人,想到當年自己一曲琵琶舞驚豔皇上的時光,如今新人越來越多,不知皇上是否有忘記她的一日?

  宴席完後,封瑾帶著微醺的淑貴妃離開了,其餘的妃嬪也老老實實的請安離去。

  皇后坐在鳳座之上,看著滿殿的寂靜,視線掃過皇帝面前的酒盞果盤等物,只見那盤被皇上稱不錯的桂圓,並未動多少。

  「本宮乏了,安置了吧。」皇后面色如水般平靜,扶著和玉的手起身,再度看了眼那盤桂圓,舉步離開。

  「主子,皇上賞了你些香梨,說是去火降熱的。」聽竹端著一個食盒進來,裡面端正擺著四個香梨。

  莊絡胭一愣,隨即釋然,這大熱天的天啃些梨子去火也好。

  見主子喜歡,云夕便挑了一個梨子削皮,一邊削還想,主子今兒晚上用了那麼多桂圓,身子容易上火,吃個梨對身子很是適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12:10 AM

第二十章 生辰再晉封

  淑貴妃生辰在景央宮大辦了一場,又得了不少皇上的賞賜,就連禮佛的太后也賜下了東西,原本在後宮中就極搶眼的淑貴妃變得風頭無倆。

  相較於淑貴妃的受寵,即將過生辰的莊絡胭便是後宮眾位妃嬪預想中的笑料了。

  著羅裙穿繡鞋,對鏡貼妝描眉點朱唇,莊絡胭用眉黛筆描了眉,整了整頭上的珠玉釵,「走吧,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云夕與聽竹對視一眼,聽竹心有不安道:「主子,今兒是你生辰,若是……」她們都知道宮裡的人在等著看主子的笑話,現在去了景央宮,不知道其他宮的主子會說些什麼了。

  「作為妃嬪,不就是該給皇后娘娘請安麼?」莊絡胭站起身,「走吧。」

  「是,」云夕與聽竹稱是,扶著莊絡胭出了內間,走到外間,莊絡胭看了眼已經被擺放在外間的睡蓮,原本半開的花苞因為白天搬到外面曬太陽,已經慢慢開了,只剩下最後幾瓣還包裹著,卻讓人賞心悅目,「好好照料著。」

  「是,」屋內的幾個宮女太監紛紛稱是,莊絡胭不再繼續強調,出了桃玉閣。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陽光帶著橘紅色,本該給人溫暖之感,但是在夏季只會讓人覺得燥熱不堪。莊絡胭搖著手中的團扇,抬頭望了望東方跟個煎雞蛋似的太陽,把團扇遞給身邊的聽竹,進了景央宮大門。

  「昭嬪到!」莊絡胭進請安的正廳時,門口的太監高聲傳報,她抬頭便見到屋內在場的幾個妃嬪若有似無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即便這些女人都在自在的閒聊。

  「嬪妾見過皇后娘娘。」莊絡胭也不去看這些女人的眼神,規規矩矩的上前請安。

  「昭嬪不必多禮,和玉,賜座看茶。」皇后笑著點了點頭,對莊絡胭語氣溫和道,「今日是你生辰,原是該免了你請安的,只是本宮這裡有些事要告知與你,便想著讓你多走了這一趟。」

  「給皇后請安是嬪妾的本分,萬不能因為生辰便怠慢了,」莊絡胭笑著應答,「皇后娘娘能記得嬪妾生辰,已是嬪妾之幸。」

  「都是姐妹,哪裡又這麼嚴重,」皇后笑容仍舊溫和,「你的生辰也是要辦一辦的,本宮已經命尚膳監準備了今兒晚上的酒菜,在座諸位便到本宮這裡聚一聚,權當給昭嬪慶賀生辰了。」

  見皇后這個態度,在座諸人自然不會怠慢,口中皆說著慶賀的話。倒是想看熱鬧的人都歇了這個心思,瞧著皇后的意思,似乎不會落昭嬪的臉面了。

  「我記得你的生辰在三月吧?」馬婕妤坐在莊琬青旁邊,看著昭嬪被一干子女人慶賀著,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莊琬青,皇后可不曾記得給莊婕妤辦上一桌半桌的。

  莊琬青淡淡的瞥了馬婕妤一眼,「姐姐臉上的紅腫似乎還未全消,妹妹那裡有潤膚膏,不若姐姐拿去試試。」

  馬婕妤面色頓時難堪下來,莊琬青見她這副模樣,淡笑一下,視線轉到莊絡胭身上,垂下眼瞼端起茶盞,輕輕吹了一口水面上的茶梗,只是捧著茶盞的手,微微有些用力。

  皇后瞧著眾妃嬪相,心裡冷笑,今晚上更有得熱鬧。

  當莊絡胭終於從景央宮走出來後,又與幾個上前攀談的妃嬪攀談才得以脫身,昨天也不見這麼多人來賀生辰的。

  「安清宮淑貴妃送來賀禮。」

  「和樂宮柔妃送來賀禮。」

  「阮明宮賢妃送來賀禮。」

  一張張賀單,一份份的禮物如流水般進了桃玉閣,莊絡胭看著這些禮單,雖不是頂富貴,但是絕對不輕,她笑了笑把禮單擱在桌上,「都好好收著。」

  「娘娘,昭嬪只是個嬪,我們何必……」阮明宮中,清露替賢妃按捏這肩膀,有些不解。

  「她現在是個嬪,過了今晚誰又知道是什麼,剛才去送禮的小魏子不是說了麼,連景央宮也送去了東西,」賢妃合上手中的佛經,「不信你瞧著吧,這個昭嬪是不容小覷的主。」

  清露點了點頭,隨即道:「那她豈不是比嫣貴嬪升得還要快?」

  「嫣貴嬪算個什麼東西,」賢妃諷笑,「她的身份本就不及昭嬪,現在皇上寵愛著,若有不得寵一日,只怕比誰都不如。」

  清露不敢再繼續問下去,只小心道:「娘娘心思清明,奴婢愚鈍了。」

  賢妃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嘴角,這後宮的女人,又有幾個不清明的?

  夕陽西下,天際已經變成灰色,莊絡胭到景央宮給皇后謝過恩後,才落了座,因為是她生辰,所以破格與幾個妃位的坐在一起。

  「早先便說了,昭嬪妹妹生辰時,要多喝兩杯,妹妹可別忘了。」淑貴妃原本對此心有膈應,但是瞧著昭嬪生辰擺的果蔬菜品等並不及自己,就連唱曲兒的樂人也不及她那日的,當下心裡的膈應也去了不少。

  「嬪妾不擅飲酒,不過娘娘美意,嬪妾自然不會辭,」莊絡胭端起酒杯,對在座諸位敬了敬,仰頭飲下。

  見昭嬪也不做作矯情,淑貴妃也不再為難,更何況她也不想弄得太難堪,便笑著罷了。

  「你們幾個今兒可別灌醉了昭嬪,免得等會本宮這裡多個酒瘋子,」皇后素來端得大度,此刻也不例外,「和玉去給昭嬪上盅湯,免得早早醉了。」

  「看來皇后娘娘還是最心疼昭嬪妹妹,」柔妃輕輕柔柔的開口,「不過現在醉了,實在沒了意思。」

  皇后看了柔妃一眼,「你們本宮都是疼的。」

  莊絡胭用手絹子擦了擦嘴角,做大老婆哪有真疼小老婆的,這些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都是高手,連她這個聽的人都覺得心虛。

  「聖旨到。」

  在場諸妃聽到這聲傳報,紛紛起身到廳中跪了下來,不過她們瞧著宣旨的竟是皇上跟前的高德忠,心思便翻滾了起來。

  「桃玉閣莊氏賢良淑德,品貌端正,進宮以來深得朕心,觀其言德,堪得美人,今乃生辰之際,晉封其為從三品昭充儀。」

  「嬪妾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莊絡胭行大禮謝恩,從高德忠手裡接過聖旨。

  「昭充儀快快起身,」高德忠伸手扶莊絡胭,陪笑道,「知曉諸位主子此處飲酒,奴才這便回去,請各位主子慢用。」

  「公公慢走,」莊絡胭站起身,捏著手裡的繡金線聖旨,心裡有些意外。她本來以為皇帝就算給他升位分,頂多不過是個貴嬪,竟然生生的由從四品升到從三品。

  皇后聽聞聖旨後,也微愣了一下,這會兒已經與平時無異,「昭充儀晉陞,也是件喜事。」說完,又賞了莊絡胭一套首飾。

  而在場其他妃嬪,面上雖笑著,只怕沒有誰心情好得了。

  心裡不爽,用酒來灌,莊絡胭接下來被諸妃不斷的敬酒,雖然她推酒的本事不小,但是面對這批強大的對手,還是多喝了好幾杯,酒桌結束時,她也有了兩分醉意。

  坐在微晃的步輦上,莊絡胭單手拖著下巴,抬頭看了眼滿是星星的天空,察覺自己視線也有點模糊,她人雖然還有幾分清醒,但是還是有些頭暈目眩。

  待她收回視線時,就見前方一隊明黃的依仗過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12:28 AM

第二十一章 一夜

  莊絡胭還沒看清,身下步輦微微一晃,落到了地上,身邊的宮女以及大力太監都跪在了地上。

  所謂美人,不僅僅是容顏美,更有那舉止間的風情,方才是妙人。

  封瑾看著盛裝的女子搖晃著從椅上起身,眼中還帶著朦朧的水光,醉態憨人,卻與往日有不同滋味。

  「妾見過皇上,」莊絡胭行了一個禮,微醺的抬頭,正看到走到自己跟前的帝王。手被對方握住,她一個踉蹌,卻沒有順勢倒在皇帝懷中,搖了搖還是自己站穩了,只是一隻手無意識的抓緊了對方的手。

  順勢倒進懷裡,便顯得有幾分虛假,現在這般卻讓閱女無數的皇帝相信她不是弄虛作假,莊絡胭這會兒心裡比身體更清醒,「皇上,妾失儀了。」

  「愛妃醉了,」封瑾微笑,伸手攬住莊絡胭的肩,「朕自然不會追究。」

  懷中的女子腦袋晃了晃,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妾沒有罪,皇上你別晃,妾看不清楚你了。」

  「朕平日你沒有好好瞧?」

  「多看一眼總是好的,」女子搖了搖腦袋,語氣裡帶了意思抱怨,「妾好幾日沒有好好瞧皇上了。」

  哎喲,這昭充儀當真是醉得有些失態了,原本在封瑾身後的高德忠見昭充儀這番無禮姿態,膝蓋老老實實的跪了下去,連帶著他身後其他奴才也嘩啦啦跪了一遍。

  就在四處變得死寂時,封瑾突然輕笑出聲,打橫抱起迷迷糊糊的女人,轉身上了御駕,「擺駕桃玉閣。」

  原本冷汗直流的聽竹與云夕鬆了口氣,忙起身跟了上去。

  在皇帝打橫抱起莊絡胭時,她就得出一個結論,偶像劇裡男主角打橫抱起女主角的鏡頭還是很靠譜的,人養尊處優的皇帝不也把她一個大活人抱起來了?

  裝作依戀的在那繡著金絲紋龍團的衣襟處蹭了蹭,被這麼多女人嫖過身材還保持得不錯,這個皇帝還真不容易。

  「娘娘,聽說喝醉的昭充儀半途遇上了皇上,皇上這會兒去了桃玉閣。」作為淑貴妃的貼身宮女,菱紗聽說這事後,便立刻稟報了淑貴妃。

  「今兒她生辰,皇上去她那也屬正常,」蘇蕊紫手裡拿著一把剪子,修剪著面前的盆花枝葉,「今兒晚上最睡不著的恐怕是臨月軒那位主兒了。」

  「臨月軒那裡算得什麼,出生不及娘娘您尊貴,還學著娘娘行事,只可惜學得不像,反倒好笑了。」菱紗伸手接住蘇蕊紫剪下的枝葉,「娘娘是貴妃,她不過是個小小貴嬪,如今連進宮不到一年的莊絡胭也越過了她,日後看她還怎麼猖狂。」

  蘇蕊紫出生名門,又擅舞得寵,對於同樣擅舞但出生低微的嫣貴嬪自然沒有什麼好感,但是也不見得有多喜歡同樣出生名門的莊絡胭,理了理盆花的枝葉,「莊絡胭恐怕也不是省心的主兒。」前些日子林家的那個不就是廢在這位主手中麼,好好的媛妃被降為林嬪,若其中沒有莊絡胭的手腳,她怎麼都不信。

  「哢嚓!」剪斷一條多餘的枝椏,把剪刀遞給菱紗,「日後無需刻意打聽桃玉閣的事情。」她瞥了眼那枝椏,皇上可不是喜歡手腳太長的女人,有些事太過著急反倒不美。

  桃玉閣美人紗帳中,封瑾腦子暫時是想不到心計之類的東西了。身為男人,骨子裡都有點狂野的性子,只是身為帝王,有些事做不得,而他後宮的妃子即便出身低微者,也是知縣之女,在床事上,即便魅惑也缺幾分狂野。

  但是今日在酒醉的昭充儀身上,他體會到了另一種美好。柔軟的腰,細嫩柔滑的肌膚,還有那極致的依賴與愛戀,就像是一把火點燃了他所有的熱情。美妙之處是那麼的緊致與火熱,美人細長的腿勾住他的腰,猶如勾住了他的魂。

  輾轉纏綿,瘋狂與興奮,讓封瑾暢快到了極致,直到雲雨結束,美人依舊摟著他的腰,就像是抱著自己的所有。

  好久不曾這般暢快過,封瑾捋開莊絡胭額前汗濕的頭髮,眼神暖了兩分。只是對方仍舊是醉眼迷離,只是把身子往他懷裡鑽,似乎不想讓兩人間留下半分縫隙,「皇上,皇上。」

  封瑾眼神一黯,伸手拍了拍美人後背,像極了哄孩子睡覺的姿態。

  「皇上,我……」醉醺醺的話中帶著依賴與愛戀,那含糊的語言封瑾沒有聽清,但是心中的火再度被點燃,翻身把人再度壓在身下,偶爾放縱這一把,又有何妨,即便這個女人在他面前自稱了「我」,即便這個女人不是滿腹經綸也不是豔冠後宮,但這個女人給了身為妃嬪最不該給的東西。

  早晨,封瑾醒來,懷中的人還在沉睡,即使他移開她手腳,對方也沒有半點反應,瞧著對方身上的痕跡,他拉起被子替她把人裹得只剩下腦袋露在外面。

  注意到屋裡傳來動靜,候在外面的高德忠立刻帶著一干子伺候皇帝更衣洗漱的奴才輕聲進了屋裡,見昭充儀還在睡,他很識趣的給身後幾位奴才打了一個安靜的姿勢,無聲給皇上行個禮後,便上前伺候。

  某方面得到極大滿足的男人心情也會好,所以即便今兒奴才選的香包不是他喜歡的味道,他也只是讓奴才把香包拿了下去,就連半點不滿也無。

  高德忠不敢去看紗帳後的美人,只是瞥了眼那被拿下去的香包,心裡鬆了口氣,今兒也不是當值的是哪個,竟然犯這種錯。難道不知皇上每到夏季心情便會壞上幾分麼,幸而今天皇上心情不錯。

  封瑾出了內室後,對候在外面的聽竹等人道:「讓你們主子多睡會兒,若是等會兒未醒,便免了她去皇后那請安,昭充儀昨夜醉了,皇后是個體恤的。」

  聽竹與云夕忙跪下替主子謝恩,待皇上離開後,面上皆露出了喜色。

  莊絡胭昨晚一架打得很爽快,封瑾走的時候她勉強醒過來,看著皇帝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她感慨,看起來再冷靜的男人,在某個時候也是堪比禽獸的。

  叫人伺候著沐浴更衣,換上了一件新羅裙,看著鏡子裡粉頰膚白的美人,莊絡胭在額間貼上花鈿,懶洋洋的打個哈欠,看了眼內侍監太監送來的補湯,笑著喝下。接過聽竹呈上的絹子試試嘴角,「該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主子,剛才景央宮的人來說,皇后娘娘說你昨夜醉酒,今日可以不必前去請安。」云夕走進屋內,小聲對莊絡胭道。

  莊絡胭聞言笑了笑,把手遞給她:「走吧。」

  到了景央宮,莊絡胭仍舊規規矩矩給皇后行了一個大禮,皇后又賞賜了她一些東西,從賞賜的東西上來看,至少皇后對她面上沒有什麼不滿。

  「本宮想著你昨兒醉了,便免了你請安,哪知你還是來了,可有不舒爽之處?」皇后面上仍舊是幾乎沒怎麼變過的端莊笑容。

  「謝皇后娘娘關心,嬪妾並無大礙,倒是昨夜貪杯,讓皇后娘娘您擔憂了,是嬪妾的罪過,」莊絡胭福了福,「皇后體恤嬪妾,是娘娘疼愛,嬪妾卻不能仗著您疼愛便失了規矩。」

  皇后笑了笑,但是顯然對莊絡胭這番說辭很滿意,賜了座後就聽到太監傳報,淑貴妃、蘇修儀、柔妃到。

  皇后瞥了眼規矩坐著的昭充儀,這昭充儀昨兒晚上得了聖寵竟也比這三人來得早,不知是昭充儀來得太早了,還是這三人太慢了?

  抿了口茶,這次殿中省送來的君山銀針味道似乎差了點。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10:54 AM

第二十二章 蔣賢嬪

  蘇修儀自進來行禮後,便老老實實的坐著,瞧著實在不打眼。有時候只是在淑貴妃說話時,才附和兩句,實在讓人想不到她與淑貴妃是堂姐妹。

  莊絡胭仔細打量淑貴妃,這個女人給她一種令人憐惜無害的感覺,但是這種女人內心是兩種至極,一種是林黛玉那種真讓人憐惜的,還有一種就是內裡心狠手辣的,淑貴妃能混到這個地位還屹立不倒,肯定不會是前一種。

  越是無害的女人,害起人來就越可怕。

  「我以為昭充儀妹妹今兒不會來,」淑貴妃笑著看向莊絡胭,又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嫣貴嬪,「記得去年嫣貴嬪妹妹生辰時,妹妹可是因體弱沒能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呢。」

  聽這話,淑貴妃似乎對嫣貴嬪並無好意,不過任哪個女人看著後來的人學著自己的手段往上爬,都不會高興到哪裡去。莊絡胭沖淑貴妃笑了笑,沒有回話。

  眾妃嬪在三人身上各打量了一眼,倒是沒有人這時候開口說話。

  「姐姐怎麼忘了,嫣貴嬪妹妹素來身子嬌弱,皇后娘娘疼惜便免了她請安。」蘇修儀接過了話頭。

  但是這話算不得多漂亮,若是有不知情的,還以為皇后厚此薄彼,待莊絡胭與嫣貴嬪不同。

  莊絡胭這會兒選擇開口了,「姐姐來得晚了,想來不知皇后娘娘也是免了嬪妾請安的,只是嬪妾身子康健,躺著也睡不著,來皇后娘娘這與諸位姐妹說說話也好。」

  「便能見你是規矩的,」淑貴妃也聽出蘇修儀話中的不妥,便不讓讓蘇修儀接話,似乎對莊絡胭極其讚譽般補充了一句,「難怪得皇后娘娘喜歡。」

  莊絡胭心裡冷笑,這淑貴妃是一箭雙鵰,既損了嫣貴嬪,又害得她打眼,扯出皇后讓其他妃嬪對自己有敵意。

  「哪又僅僅是昭充儀了,」皇后彷彿沒有看出眾位妃嬪的交鋒,淡淡的開口道:「只要是規矩的,皇上、太后還有本宮都是喜歡的,偏你只說本宮喜歡昭充儀,難不成本宮待你便不好了?」

  「皇后娘娘自然是疼妹妹的,不過妹妹心眼子小,瞧著您對其他人好,便不忍取笑了兩句,昭妹妹可別見怪。」淑貴妃沒有因為皇后這話出現驚恐之色,反倒用親暱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來。

  「娘娘爽直,嬪妾豈是小性子之人,」莊絡胭仍舊只是笑。

  皇后端起茶盞,「好了,你們就愛這般互相打趣,天兒也不早了,等會子日頭烈了你們也不舒爽,便散了吧。」

  皇后一發話,不管是想要開口的不想開口的,通通都截住話頭,起身行禮退了出去。

  出了景央宮後,莊絡胭發現嫣貴嬪面色有些不好,扶著她的宮女也把頭埋得低低的,實在瞧不出前幾日掌摑馬婕妤時的威風,顯然淑貴妃對嫣貴嬪來說,還是很有震懾力。

  「昭充儀,不若一道走?」蔣賢嬪走在她的身後,突然叫住了她。

  「蔣姐姐,」莊絡胭笑著回頭,見蔣賢嬪主動叫住了她,便停下了腳步。

  蔣賢嬪走到她身邊停下,抬頭看了眼沒有一絲雲的天空,嘆了口氣,「這天是越發熱了。」

  「已快六月,自然越發熱了,」莊絡胭接過云夕手中的團扇輕搖,一邊與蔣賢嬪並肩前行,「今兒怎麼不見汪嬪?」

  「她前兒便不太好,這兩日太醫瞧了也不大見效,」蔣賢嬪語氣有些沉,「如今天兒又熱,不知何時才大安了。」

  「汪嬪姐姐是個有福的,姐姐也不必擔憂,」莊絡胭這才想起,似乎這兩日確實沒有見過汪嬪。可能是因為汪嬪不受寵,平日裡話又不多,她倒沒怎麼注意過。

  蔣賢嬪笑了笑,似乎帶了些寡淡的意味,她住的地方與桃玉閣方向一致,只是比桃玉閣更晚些,自從進宮後也不怎麼受寵,算是靠著身份與熬資歷升到這一步。忍不住偏頭看了眼如今比較受寵的昭充儀,這個女人又是怎麼爬上去的呢?

  雖美卻不是最美,琴棋書畫在這後宮中也不特別,而且也不似淑貴妃那般善舞,不似柔妃擅曲,究竟是何處引得皇上這般喜愛。

  「也不過就這樣了,」蔣賢嬪收回視線,別人受寵自然有其手段,她若是看得出,也不至於在這後宮碌碌無為幾年。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不曾想卻遇到了平日裡不怎麼在御花園走動的人。

  「妾見過皇上。」蔣賢嬪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御花園中偶遇皇上,一時間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兩位愛妃是從皇后處來?」封瑾視線掃過兩人,最後落在莊絡胭身上,伸手扶起她道,「怎麼你也去了?」說完,他便看到眼前的女子臉紅了,就連眼睛也不敢直視於他。

  「皇上走後,妾便醒了……」話未說完,臉卻更紅了,「皇后娘娘為後宮之事操勞,妾去請安理所應當。」

  蔣賢嬪低著頭,正好看見那細嫩的手掌被皇上握在掌中的情景,一時間有些愣神,就連莊絡胭說了什麼,似乎也聽不真切。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11:03 AM

第二十三章 盆栽

  這後宮中,還有什麼比帝王的情愛更虛無縹緲呢?她自從進宮後,並不得寵,皇上偶爾寵幸過兩次,面對俊美的帝王,她是動過心的。這個帝王是她這輩子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而且還如此俊美。

  可是時間久了,看著這個男人在不同女人宮中流轉,看著他看自己時冷漠的眼神,她漸漸的歇了這份心思,在後宮安安分分待著,雖說不算好過,但也不像打入冷宮的那些女子難熬,左右蔣家也算是江南世家,宮裡其他妃嬪倒也不曾刻意為難過她。

  今日見昭充儀在皇上面前的樣子,那掩藏不住暗戀的眼神,讓她有些恍然。她一直以為昭充儀自從被冷落後便聰明了,所以從莊婉儀連連晉陞至昭充儀,如今看來,哪裡是聰明了,不過是動了不該動的心罷了。

  她想嘲笑這個女人愚蠢,卻又覺得心頭苦澀,對這個花樣年華的女子起了幾分憐憫,不過想著自己眼下在宮中的地位,哪裡又有憐憫別人的資格。移開視線,不去看被帝王手掌包裹的柔荑,這個手掌今日暖了昭充儀的手,昨日牽了誰,明日又會抱哪位?

  封瑾對蔣賢嬪印象並不深,只記得是個寡淡的女人,蔣家在江南是書香世家,可惜這蔣賢嬪沒有沾染到書香世家的才氣,反倒被書本教得木訥無趣,不過這樣的女人在後宮之中倒也省心,至少乾淨。

  「既然得遇兩位愛妃,不如隨朕一道走走,」封瑾鬆開莊絡胭的手,看了眼園子,「等會兒只怕要賞景,也受不住日頭。」

  莊絡胭與蔣賢嬪兩人自然行禮隨侍在側,與蔣賢嬪的木然比起來,莊絡胭眼神便有神許多,就像是一幅有色彩的畫卷,所以即便沉靜如封瑾,一路上也偶爾與其說上幾句話。

  「宮中之人皆愛姹紫嫣紅的花兒,朕倒是覺得這幾株松柏精神頭十足,」封瑾指著不遠處的幾株松柏,「二位愛妃以為如何?」

  「堂堂正正,風雨不催,」蔣賢嬪恭敬答道,「松柏四季常青,再好不過,於天下來說,皇上比這松柏更挺拔,更堂堂正正,更風雨不催。」

  封瑾聞言點了點頭,倒不置可否,隨即看向莊絡胭,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道:「愛妃不讚同賢嬪之言?」

  「蔣姐姐之言自然有理,只是妾想得沒有那麼多,」莊絡胭羞澀的笑了笑,指了指那松柏下的陰影,「夏天在那些地方一定很涼爽。於妾來說,皇上是參天大樹,是頂天大梁。」說完,又指著松柏腳下的一株不起眼小花,「妾便是那倚樹而生的小花,或許永遠不會全部知曉松柏的能耐,但是卻依靠松柏而生。」

  於男人說,還有什麼比知道女人一切都依靠於他更滿意更放心呢?封瑾聽了這話後,見昭充儀面上帶著一絲羞澀,似乎為這番淺薄言語感到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該怎麼挽救的樣子,淡笑著開口,「帝王要如松柏,但松柏卻未全如帝王。」

  「妾失言,請皇上恕罪」蔣賢嬪聽到這話,面色一白,直直跪了下去。

  莊絡胭見蔣賢嬪這副表情,便欲跟著跪下,但是被封瑾伸手攔住,「蔣賢嬪無需如此,你何罪之有?」他雖並未因蔣賢嬪之言不滿,但是終究對蔣賢嬪這般規矩木訥的樣子沒有什麼興致,淡淡安慰兩句,便不再開口。

  蔣賢嬪聽到皇上稱自己「蔣賢嬪」時,咬著下唇起身退到一邊,日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覺得自己臉頰火辣辣的疼。

  封瑾轉換了語氣,對莊絡胭道:「愛妃以花自比,不若去看看那樹下是什麼花?」

  這話便是明晃晃的調戲了,莊絡胭面上嬌羞一笑,心裡對男人的劣根性進行強烈的鄙視,嘴上卻道:「皇上這般便是斷章取義了,妾只是比喻哪裡又是以花自比了?」

  向來花無百日好,人無百日紅。即便美人如花嬌,但美人終究有遲暮一日,她腦子正常得很,哪裡會把自己當花看了,更何況是那麼可憐吧唧的花?

  更重要的是,若那樹下的花長得乾巴巴,她的麻煩就大了。

  這會兒,莊絡胭其實很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賤,叫你忘記再正經的男人也有不正經的一面!

  一行人走近那株不起眼的花,莊絡胭鬆了口氣,這花雖說比不得前幾日皇后用來欣賞的花,但是潔白的花朵在帶著淡色金邊翠綠的葉子中,顯得也有那麼幾分可愛素雅。

  「皇上,這是金邊六月雪,」高德忠上前輕聲解釋道:「民間有些人家把這種花弄作盆栽,很是忌狂風烈日。大夫們愛稱其為白馬骨,奴才不大懂醫術,不過聽說這種花兒有舒肝通血、祛熱疏風之效,想來是有益的花。」

  「嗯,」封瑾點了點頭,沉吟道:「即使如此,便把這株移植到朕的宮裡,這花雖說小了些,但是瞧著倒是素雅喜人。」

  「是,」高德忠忙答道:「奴才今兒便讓宮裡花匠辦這事。」

  「好好弄,別傷了。」封瑾說完,轉而看了看天際高掛著的太陽,對莊絡胭與蔣賢嬪道:「日頭大了,愛妃們也早些回去吧。」

  「妾告退,」莊絡胭福了福身,瞥了眼那不大起眼的花,慢慢的往後退著走了好幾步,才轉身離開。

  直至走出一段距離,走在莊絡胭身邊的蔣賢嬪才道:「六月雪雖耐陰厭烈陽,但是在松柏之下,卻也難活,若是自在些,也許開得更好。」

  莊絡胭訝然的看了蔣賢嬪一眼,蔣賢嬪這話雖說不大入耳,但是細細想來,卻沒有惡意,倒是帶了些提醒的問道,不過是故作這般還是真心實意,莊絡胭倒是分不清了,所以只是回道:「也許那六月雪愛在那樹下,你我不是六月雪,哪裡知它自在與否?」

  「妹妹所言是極,」蔣賢嬪語氣中帶了些別的什麼,她細細看了莊絡胭一眼,這是個漂亮年輕的姑娘,一雙眼睛不如自己這般,早被後宮磨得失去了活力,「若是能自在快活一生,便是最好。」作為後宮從不曾得寵過的女人,她對這個昭充儀倒沒有反感或是嫉妒之心,只是可惜這般鮮活的女子,一腔真心錯付。

  兩人走到桃玉閣外,莊絡胭邀蔣賢嬪飲茶,蔣賢嬪婉拒後她也不勉強,到軟椅上坐下後,言自己頭暈,讓福寶去傳太醫。

  太醫院聽聞是得寵的昭充儀需要請脈,哪裡敢怠慢,派了得用的童太醫便趕去了昭充儀處。

  童太醫四十有餘,隔著手絹探昭充儀的脈,立刻便察出昭充儀並無恙,但口中卻不能這麼說,只說可能是天氣炎熱,讓其好好休息云云。

  「童太醫這般說,我便放心了,」莊絡胭裝作不經意的問,「今兒聽說汪嬪姐姐病了,她身子可有大礙?」

  童太醫哪裡知道一個小小汪嬪的病,不過聽莊絡胭問起,只好道:「汪主子非下官請脈,下官並不清楚,請昭主子恕罪。」

  「童太醫言重了,我自是知道太醫院之事繁忙,」莊絡胭讓童太醫起身,又賞賜他一些東西,繼續道,「只是我們姐妹一場,總是有幾分擔心的,想煩勞童太醫再去請脈一番,不知會不會累及童太醫。」

  「主子們的安康便是下官的職責,哪裡擔得主子煩勞二字。」童太醫當下便明白了,昭充儀這是想太醫院好好醫治汪嬪呢。

  待童太醫離開桃玉閣去蔣賢嬪與汪嬪居住的靜玉閣後,聽竹端著冰碗進來,「這宮裡的人,都是這般見高踩低的。」

  「誰又不是呢,」莊絡胭笑了笑,見高踩低才是正常人做的事情,她今兒幫汪嬪一次,不過是謝蔣賢嬪方才話中好意罷了。

  書香世家的女子,雖是好,但是卻不適合這皇宮,也幸好蔣賢嬪今日點撥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不過凡事都有因果,若是別人,也不定能得蔣賢嬪一句點撥。

  靜玉閣中,蔣賢嬪正坐在汪嬪床榻便陪著她說話,一個宮女面上帶著喜色匆匆走進來。

  「主子,太醫院的童太醫求見。」

  「你是說那個醫術了得的童太醫?」蔣賢嬪有些驚訝的看著宮女,莫說現在不是請安脈的時辰,即便是如太醫這般的也不會到靜玉閣來。

  「奴婢聽聞童太醫給桃玉閣昭充儀請脈後,便直接來我們靜玉閣了。」宮女老老實實回答。

  「桃玉閣的那位怎麼幫我了?」汪嬪咳了一聲,有些不解的坐起身,靠著床頭微微喘氣,「姐姐,你可知是怎麼回事?」

  「不管怎麼樣,先看好你的病方是正理,」蔣賢嬪安撫的看了汪嬪一眼,示意宮女去請童太醫進來後,才又繼續道:「你便安心吧。」

  汪嬪嘆了口氣,閉著眼睛養起神來,她與蔣賢嬪接不是受寵之人,今日不管昭充儀有什麼心思,若是無她幫忙,自己這身體會成什麼樣子,連她自己也不敢去想。

  待童太醫來後,蔣賢嬪見其態度客氣,診脈也極其小心,便更加確定是昭充儀提醒過此人了,她想起昭充儀看皇上愛戀的眼神以及說的那些話,輕聲嘆息一聲,不知是為自己與汪嬪還是為昭充儀。

  乾正宮外,日頭正烈,作為太監總管的高德忠卻帶著一個抱著盆栽的太監匆匆行來,待走進乾正宮他才鬆了口氣,理了理身上的袍子,走進正廳小聲道:「皇上,金邊六月雪盆栽弄好了,不知擺在何處?」若是別的盆栽,他也不會問這一遭,只是今日這個有些不同。

  正在批閱奏摺的封瑾抬頭,看了眼花匠小心捧在懷中的六月雪,看了眼四周,指著花架上的羅漢松道,「便放在那旁邊。」

  「是,」高德忠看了眼羅漢松,示意花匠小心擺上。

  待擺好後,高德忠帶著花匠安安靜靜的退下,退到門口轉身時,高德忠又看了眼那金邊六月雪以及羅漢松,頭埋得更低出了門。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11:14 AM

第二十四章 太后

  「主子為何要幫汪嬪?」聽竹小心的替莊絡胭按捏肩膀,「奴婢覺得,蔣賢嬪與汪嬪雖說在宮中沒有樹敵,但是斷斷也當不得什麼好幫手。」

  「她們如今只尚夠自保,何談幫襯我,不過是不想招惹個敵人而已,」莊絡胭靠著椅背,姿態極為慵懶,只差恨不得沒長骨頭了,「今兒皇上可是瞧著我與她走在一處呢,況且她今日也算是有點撥之恩,這後宮裡什麼可以欠,就是不能欠人情。」再說,今日蔣賢嬪有意提及汪嬪生病,恐怕也有讓她幫忙之意吧。

  聽竹當下便明了,不過想起蔣賢嬪提醒主子不可動心,不由得心頭一跳,想起前兩月梨花園中主子說的那些話,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了。

  再度抬起頭時,卻見主子已經眯上了眼睛,她停下動作,給後面打扇的宮女做了一個手勢,讓她們動作都輕些,然後便起身悄聲退了出去。

  「主子睡了?」云夕端著酸梅冰湯,見聽竹出來了,便看了內屋一眼,小聲道,「那我把這湯擱在冰盤子裡。」

  「方才主子才吃了冰碗,這酸梅湯暫且擱著也好,」聽竹看了眼日頭,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今年的天氣還算不得熱,去年天氣最熱的時候,皇上太后皇后以及一些有臉面的主子都去避暑山莊了。」

  「去年確實熱,」云夕想起去年莊府上下還準備著送主子入宮,如今主子已經是從三品充儀,這日子溜得真夠快的。

  「聽竹、云夕,殿中省的人來問咱們這兒的冰塊夠不夠使,若是不夠,便立馬叫人送過來。」福寶頂著一頭汗走了過來,見到兩人,便問道。

  「這會兒娘娘睡了,屋子裡的冰還用著,暫時用不著,叫他們過了午時後再送來,」聽竹想了想,「記得給來問的奴才賞些銀子。」

  「成,」福寶點了點頭,「我這便說去。」

  夏日的夜晚來得遲,莊絡胭身著紗裙,倚坐在窗邊納涼,不過坐了一會兒,發現西北角似乎亮得有些奇怪,她眉頭一皺,就聽外面傳來嘈雜之聲,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主子,」云夕走了進來,面上並沒有多少慌張之色,「西北邊的瑞慶宮走水了。」

  「瑞慶宮?」這個宮殿的名字聽著十分端重,但是後宮似乎沒有哪位妃嬪住在裡面,她略一思索,「這裡面住著哪位主子?」

  「那裡原是廢妃韋氏的寢宮,後來先帝賜死韋廢妃,便把韋廢妃之子垢王圈禁在裡面,」聽竹的面色顯得比云夕沉靜了幾分,她在宮裡待的時間長些,自然聽過一些後宮陰私。

  「垢王?」莊絡胭聽到這個封號,便明白先帝有多恨這個韋廢妃了。

  「去打聽其他妃嬪有沒有去探問,」莊絡胭沉吟道,「這事本與我們無干,不用知道太多。」

  見聽竹與云夕出去了,莊絡胭才又繼續盯著那火光漫天的西北角,不知道是她錯覺與否,今晚這事兒恐怕不是單純的走水。

  不一會兒聽竹與云夕回來了,腳步明顯比剛才快了不少,「主子,除了皇上與皇后外,還有好幾位主子已經趕去了,方才奴婢瞧著安清宮的淑貴妃坐著步輦正匆匆往瑞慶宮趕,聽說就連太后娘娘也趕去了。」

  「那我們也去瞧瞧吧,」莊絡胭起身換了一件正式裙衫,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便跟著去了。

  坐在微微搖晃的步輦上,莊絡胭想著當年的一些傳言。韋廢妃曾經寵冠後宮,甚至連皇后也要避其鋒芒,不過最後卻被先帝發現她聯繫外戚擁立二皇子成太子所行的種種陰私之事,最後先帝一怒賜了韋廢妃三尺白綾,連帶二皇子也被賜了一個垢字圈禁於韋廢妃原先的寢宮,吐著血幹完這些事的先帝,又拖著身體吐了幾個月的血,最後一命歸西,便由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承宣帝繼位,而垢王便再未出過瑞慶宮。

  靠近瑞慶宮,就見許多太監宮女提著水撲火,火勢已經被控制下來,皇帝一行人坐在不遠的空處,因為是夜裡,她看不清皇帝的表情。

  雖還有一段距離,莊絡胭還是老實下了步輦,扶著聽竹的手疾步走向皇家大部隊,待走近了才發現皇帝身邊坐著一個端莊的婦人,瞧著也不過四十有餘的樣子,她老老實實跪下行禮,「嬪妾見過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太后看了眼頭飾服裝皆規規矩矩的莊絡胭,偏頭看向皇后:「這是今年進宮的妃嬪,哀家似是沒見過,」

  「回母后,昭充儀確是今年入宮的,」皇后規規矩矩的回答,她這幅模樣全然沒有往日在其他妃嬪的模樣。

  太后點了點頭,瞧著對莊絡胭並無反感,「是哪家的女兒?」

  「回母后,昭充儀是莊大人家的。」皇后答道。

  太后又點頭,方才免了莊絡胭的禮,「上前讓哀家看看。」

  莊絡胭微垂著頭端正上前,在離太后兩步遠的地方福了福身。

  「嗯,瞧著是個不錯的丫頭,」太后想了想,忽然問道,「哀家記得,前兩年莊家有個丫頭進了宮,難道是哀家記岔了?」

  「母后沒有記錯,」皇后用扇子替太后輕輕扇著風,解釋道:「莊婕妤也是莊大人侄女,只是莊婕妤乃庶出,昭充儀是嫡出。」

  太后聞言後,當下便賞了莊絡胭一對玉鐲,顯然也是看重嫡庶的。

  站在妃嬪中間的莊婕妤心裡雖然難堪,但是面上還要做出並不在乎的樣子,想必除了她自己,別人不會知道她心裡有多憤恨。

  封謹從頭至尾都不曾插過話,只是在莊絡胭領完賞退往妃嬪中時看了她一眼,隨後便面色平靜的看著火勢慢慢被撲滅的瑞慶宮。

  直至子時,瑞慶宮的大夥才全部撲滅,封謹看著眼前的御林軍總領,淡聲問:「垢王可救下來了?」

  「微臣無能,垢王殿下因吸入迷煙太多,已經……薨了。」御林軍總領跪在地上,不敢去看帝王的臉色。

  「朕去看看這位二哥。」封謹站起身,往瑞慶宮走去。

  往日繁華的宮殿因為年久失修,本就顯得有些荒涼,如今遭遇一場大火,更是顯得荒敗。高德忠看著滿地的炭灰與污水,躬身上前去扶皇上。

  封謹揮退高德忠的手,大步來到垢王屍首處,見到的便是有些狼狽的垢王,雖說身上已經沾染上炭灰等污物,但是尚帶著恐懼的臉還是能認出來是誰的。

  垢王並沒有遺傳韋氏的好相貌,反倒顯得平庸,當年在後宮中行事張狂,甚至在其他奴才面前給他難堪,後來被圈禁後還破口大罵,如今也不過是這般狼狽躺下了。

  見皇上安靜的盯著一個死人,眾人皆是大氣不敢出,想來都是知道些當年那些事的。

  「傳朕旨意,垢王生前雖行事不端,囂張跋扈,但念起已去,便以萬戶侯之禮下葬,改其封號為禮。」封謹看了眼這座宮殿,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旨意中明明說其行事不端囂張跋扈,還賜封號為禮,還真有些諷刺的意味。御林軍總領看了眼禮王的屍首,叫下面的人加緊收拾,也轉身跟了出去。

  眾位妃嬪見到皇上回來,便嬌怯的行禮,封謹無心聽這些女人無干的廢話,便揮手讓這些女人統統退下了。

  太后看著荒涼的瑞慶宮,淡淡開口道:「這瑞慶宮既然走了水,重建後便換個名兒吧。」

  封謹對太后雖是尊敬,但卻從不會讓太后插手自己的決定,聽到太后這話後,他道,「母后無須憂心,朕知如何。」

  太后點了點頭,想說別的,但是見其面色漠然,終究是扶著皇后的手離開了。

  封謹看了眼太后一行的背影,慢慢的開口:「擺駕回宮。」

  事情鬧到子時過後,莊絡胭坐在步輦上已經開始打哈欠,以至於連嫣貴嬪步輦到自己旁邊也沒有注意。

  「昭妹妹睏倦了?」嫣貴嬪話裡有話道,「妹妹果真是心寬之人。」

  莊絡胭轉頭見是嫣貴嬪,面色淡然道:「姐姐這話是何意,你我乃是後宮妃嬪,其他事情自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做主,妹妹需憂心什麼?」

  嫣貴嬪想說瑞慶宮走水以及垢王薨一事,但是想起過去那些事情,便忍了下來,轉而道:「妹妹誤會了,姐姐不過是擔心妹妹被今日之事嚇著罷了。」

  「多謝姐姐關心,」莊絡胭淡笑,「也請姐姐放寬心。」

  嫣貴嬪勉強笑了笑,「自是當然。」恰好遇到岔路,嫣貴嬪便讓抬步輦的奴才從岔路走了。

  兩人身後不遠處,淑貴妃與蘇修儀的步輦在夜色中靜靜前行,蘇修儀見嫣貴嬪與昭充儀步輦分開了,便道:「姐姐,看來這嫣貴嬪在昭充儀那沒討到好處。」

  淑貴妃瞅了前方一眼,露出諷刺的笑意,「她還當自己是最受寵的時候呢。」

  蘇修儀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淑貴妃,沒有再開口。

  瑞慶宮是如何著火的,是意外還是人為?

  第二日皇上便下令徹查,但是大家都清楚,查與不查也便是這般了,這禮王是皇上心頭的一根刺,拔了比留著好,即便這根刺已經沒有什麼威脅。

  諸位大臣也沒有誰去給皇上添堵,皇上說什麼便是什麼了,左右也無關政事,皇帝那一家子陰私多得去了,都去管的話,還要不要脖子上面的東西了?

  對於後宮妃嬪來說,禮王或者垢王都與她們無干,唯一不同的便是禮佛近一年的太后在後宮現身了,這後宮裡還會有什麼變故?

  還有已經小產的葉淑容與降級的葉容華會不會再度依傍太后爬起來?再怎麼說,葉家兩姐妹可是太后的侄女,這番關係便是別的妃嬪及不上的。

  莊絡胭倒沒有其他妃嬪那麼多想法,對她來說,太后與哪位妃嬪有親戚關係,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想法。

  根據電視劇經驗和歷史經驗,但凡是皇帝表妹或者表姐的妃嬪,如果家裡沒有實權,而皇帝他娘省心,這個妃嬪又認得清場合,那麼在後宮裡的日子還是會很舒心的。如果家裡有實權,皇帝他娘還管東管西,妃嬪腦子也不好使,這類女人或許能風光一時,但是最後結局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所以,不管葉家姐妹是這兩種可能中的哪一類,於她來說都沒有多大厲害關係,除非現在后位空虛。

  正在莊絡胭美滋滋的喝著酸梅冰湯時,太后那邊的賞賜卻下來了。

  莊絡胭瞧著桌上的絲綢玉珮之物,淡笑。太后這哪裡是給妃嬪們賞賜,只怕是告訴後宮的女人,太后她老人家要出山了,一個個都老實些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11:22 AM

第二十五章 皇帝太后

  若說今日與往日有什麼不同,那便是已經好些日子稱病的葉容華來給皇后請安了,皇后的面色仍舊如常,似乎並未因禮佛結束的太后現身有什麼特別。

  莊絡胭有趣的打量葉容華一眼,小產的葉淑容還沒有出現,倒是做妹妹遭降級的葉容華出現了,在太后眼中,也不知這兩姐妹誰更得其心?

  「葉淑容到!」

  隨著這聲傳報,屋內眾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門口,莊絡胭倒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葉容華身上。因為她發現,在太監傳報後,葉容華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不像是高興,反倒有種諷刺之感。

  論容貌,葉容華確實比葉淑容出色,而且比葉淑容看起來更加鮮活,若自己是個男人也會多寵愛葉容華幾分。葉容華雖說在後宮中行事偶有張狂,但是也知道一個度,怎麼今天神色這麼奇怪?

  難道是嫉恨葉淑容如今地位比她高,但是也有些牽強才是。

  葉淑容因為小產,也是好一段日子沒有出現,如今出來雖說恢復了不少,但是神色間瞧著還是比往日憔悴。

  「嬪妾見過皇后,」葉淑容規規矩矩給皇后見禮後,才退至一邊,視線掃過葉容華時,快速的收了回來。

  皇后笑道:「好些日子不見,可大安了?」說完,又叫來和玉,「給葉淑容看座,就……葉容華旁邊吧,想來你們姐妹也有些時日沒有好好在一起過了。」

  莊絡胭瞧著一臉溫和的皇后,不愧是皇后,連葉家姐妹有沒有好好在一起都清楚,難怪後宮這麼多得寵過的女人,也沒有哪個敢在她面前猖狂,可見其的好手段。

  「多謝皇后娘娘掛念,嬪妾已經無事了,」葉淑容面色有些僵,不知是想到那個無緣的孩子,還是別的。

  葉容華淡漠的看了眼在自己身邊坐下的葉淑容,身子微微一偏,低聲笑道:「姐姐過了這麼些日子,想來也應該大安了。」

  葉淑容聞言淡淡一笑,帶了些無奈的包容:「妹妹可是怨姐姐這些日子不曾探望於你?」

  葉容華聽到這話,抬頭看著葉淑容,似乎是想要看透她這個笑容下隱藏的所有情緒般,忽然她笑顏如花道:「我們姐妹情深,姐姐身子不適,妹妹又怎會心生怨恨,這些年妹妹早就長大了,哪會一直如那不知事的小孩子般不懂事。」

  淑貴妃端著茶盅,瞧著葉家姐妹倆的情深一片,視線一轉向其他人瞧去,其他妃嬪大多若無其事的喝著茶,只是眼珠子卻瞧著葉家姐妹。倒是年紀不大的昭充儀規規矩矩的坐著喝茶,不知真對葉家姐妹不感興趣還是裝模作樣。

  去年葉家鬧了些事,太后藉著禮佛的理由近一年不插手後宮之事,而葉家那點子事情皇上也只小懲了一番,這月初葉家辦了兩件上得檯面的事情,太后便禮佛結束了,當真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

  也不知向來賢惠的皇后娘娘心裡又怎麼想,端起茶杯掩住嘴角的笑意,淑貴妃吹開水面的茶葉,不過是一齣又一齣的好戲罷了,她偏就不信皇上會容忍葉家在後宮中獨大。

  「既然大家都到了,諸位便同本宮一道去給太后她老人家請安吧,」皇后扶著和玉的手穩穩起身,視線掃過眾人,率先走在前首。

  莊絡胭隨著眾人坐著步輦往太后的康安宮行去,皇后的步輦由著十二個大力太監抬著,看起來端莊非常。妃位以上皆是由八個大力太監抬著,三品以上的就只有四個了,五品以上的更是只有兩個大力太監,餘者皆是步行於後,可見階級有多分明。

  康安宮位於東南方,離皇帝的乾正宮頗有一段距離,瞧著昨晚皇帝與太后之間的相處,莊絡胭實在看不出兩人有多母子情深,不過以承宣帝的行事作風,只怕也容不得太后插手於朝政後宮。

  「落!」

  隨著太監一聲長報,步輦皆穩穩落下,莊絡胭把手遞交於聽竹,起身打量著康安宮,歷屆太后的居處,確實比其他妃嬪的宮殿多幾分厚重感。

  進了康安宮,莊絡胭還沒有看清太后的模樣,便跟著其他妃嬪一起行禮,因太后免了請安許久,所以眾妃嬪這一次行的是跪拜大禮。

  「快起吧,哀家也不是重這些虛禮的,」太后笑著讓眾妃嬪起身,又給有些身份的妃嬪賜座,面上的表情任誰見了也要讚一聲慈祥的。不過,一個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的女人擺出慈祥的表情,對於莊絡胭來說,實在有些不自在,也顯得虛假。

  她位份雖說不低,但是還沒有坐到前面的資格,所以雖說有得賜座的殊榮,但還是坐在偏下首處的。

  太后看著滿屋子千嬌百媚的美人,拍著皇后的手道:「好些日子不打理後宮之事,竟是多了幾個美人。」

  皇后看了眼莊絡胭等兩個今年入宮的低位份嬪妃,規矩答道:「皇上勤政,兒媳想著總該給宮裡添幾個新人才好,便安排了幾個新人入宮。」

  「嗯,你是個賢惠的,哀家聽聞今年你的表妹也進宮了,哀家也不曾瞧見,讓哀家瞧瞧。」

  上句才誇了皇后賢惠,下一次便提起皇后把自己的表妹安排進宮,這太后是誇皇后還是給她難堪呢?莊絡胭見一個著粉色束腰襦裙的嬌俏女子走了出來,瞧著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若是單獨瞧還是頗有幾分姿色,不過在美人如雲的後宮中,就顯得普通了,難怪自進宮便一直是個惠姬。

  孫惠姬給太后見過禮,太后態度平淡的賞了她一隻鐲子後,便沒有下文,倒是提起了葉家姐妹。

  「皇上子嗣本就少,如今葉淑容還小產了,實在讓哀家痛心,」太后看著皇后,「皇后,你與皇上夫妻多年,還是要對皇上多加勸慰。」

  皇后仍舊恭敬的稱是,莊絡胭瞧著這一幕,覺得做皇后也不容易了。不僅要幫著男人管小老婆,還要管男人小老婆生孩子,小老婆孩子生得少了,還要被婆婆有意無意的提醒著,這孩子多與少也是承宣帝自己的問題,這皇后勸慰又有何用?

  「兒媳無能。」皇后也不應下,只是請罪。

  太后理解般的點頭,「你整日處理宮中事宜,確也繁忙,哀家也知你是個賢惠的,不過這後宮之事哪有忙得完的,多關心關心皇上才是正理兒。」

  皇后忙稱是,口中仍不提宮務之事,彷彿沒有聽出太后話中暗含之意。

  莊絡胭看著這場戲,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做太后皇后的人,這話哪句不漂亮,哪句又不藏針納刺?

  「皇上駕到!」

  好麼,皇帝來了,這戲恐怕就更熱鬧了。莊絡胭站起身,看到承宣帝從外面走了進來,膝蓋一彎福身行禮。

  「母后這裡今日好生熱鬧,」封謹給太后見禮後,在太后右手邊坐下,看了眼屋子裡各色美人,視線掃過座位靠前的葉家姐妹,轉頭對太后道,「天氣炎熱,母后可要好生將養著。」

  「哀家哪有那般不經事,」太后笑道,「皇上關愛哀家,哀家自是欣慰。」

  「只要母后安康,兒子便心安了,」封謹端起金絲楠木雕花小几上的茶杯,輕啜一口,「若是母后寂寞了,可以叫葉淑容與葉容華多陪陪你。」

  太后點頭笑著稱是,只是略帶疑惑道:「挽眉犯了何錯,竟是被降至容華了?」

  皇帝不輕不重的放下茶杯,「母后禮佛,對後宮之中發生的事情自然不清楚,兒子還有奏摺不曾批閱,母后問問葉淑容便知曉緣由。」說完,便起身行禮出去了。

  莊絡胭看著太后臉上略顯僵硬的笑意,不著痕跡的埋下了頭,皇帝這是給太后請安還是警告的,還真有些……說不清。

  皇帝來說了這麼幾句話後,太后也沒有心思與皇后表演婆媳親密了,沒一會兒便讓眾人退下了,就連葉家姐妹也沒有留。

  皇帝明著說太后無聊時便讓葉家姐妹作陪,實際讓是告訴太后,我知道你們都是葉家人,做什麼事情還是顧及著些,這手段雖說無情了些,不過倒也有用。

  若皇帝沒用,太后便不省心,可若是皇帝強勢,太后仍舊不省心的話,這就又是一齣戲了。

  莊絡胭坐上步輦,在她前方的是與她從未交集過的徐昭容,徐昭容瞧著柔弱如柳,一陣風便能吹走似的,還真有些擅長詩詞的才女模樣。

  抬頭瞥了眼刺眼的太陽,這後宮當真是高手雲集,沒有幾分手段,當真不好混啊。

  感慨完,就見那徐昭容嬌柔的試著面頰的薄汗,舉手投足間真是說不出的我見猶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11:30 AM

第二十六章 好戲

  「哐!」一個茶杯掉在地上,頓時碎成好幾塊。

  太后面色平靜的站起身,「哀家手抖,收拾了吧。」

  「是,」宮人忙跪了下來。

  太后瞧了眼那四分五裂的茶杯,轉身進了內室。

  幾天過去了,皇上一直沒有翻後宮女人的牌子,太后也沒有插手此事。當然皇后仍舊不動如山的穩坐景央宮,整個後宮倒是詭異的平靜。

  大熱的天兒,也沒有幾人有興致去逛什麼園子,莊絡胭也不會傻得這個時候四處去晃悠,明眼人都能瞧出太后有意插手後宮之事,只是皇后裝傻充愣,皇上也不太願意罷了。

  前兩日有不長眼睛的小妃嬪到太后跟前討乖賣巧,昨兒便被皇后尋了錯誤敲打了一番,看來皇后也是個狠角色。而皇后此番動作,皇上沒有任何表示,這意思就更加明顯了。

  「主子,康安宮的人來傳,說是太后邀您午時後,去康安宮聽戲呢。」云夕走了進來,壓低聲音道,「奴婢聽聞,好些主子都被傳了。」

  「聽戲?」莊絡胭挑眉,這台上的戲哪裡有台下的好看,太后弄出這些事兒來,又有什麼目的?

  「太后相邀,我又豈能不去,」莊絡胭懶洋洋的起身,「我去睡會兒,午膳時再叫我。」

  聽竹與云夕對視一眼,見主子這番模樣,想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便安心的退了下去。

  「太后還傳了哪些人?」淑貴妃躺在美人榻上,兩個宮女伺候著,連說話也多了幾分慵懶。

  「回主子,聽說還有皇后、賢妃、寧妃、柔妃、徐昭容、葉淑容、蘇修儀、昭充儀、嫣貴嬪、蔣賢嬪、林嬪與葉容華。」菱紗細細回道。

  「人倒是不少,」淑貴妃嬌聲笑道,「不過太后竟然還邀了林嬪?」

  「想來是邀了被貶的葉容華,便又邀林嬪掩人耳目吧,」菱紗答道。

  「誰知道是個什麼意思,」淑貴妃睜開眼睛,「左右是她與皇后的一場戲,我們便樂得看場熱鬧。」

  午膳過後,莊絡胭便把自己收拾得莊重端正,坐上步輦往太后的康安宮趕,大熱的天兒日頭毒得很,她伸手遮著額頭上的陽光,眯著眼睛瞧著前方的儀仗,若是沒有看錯的話,那是帝王聖駕。

  「皇上,後面似乎是昭充儀,」高德忠小聲道。

  「哦?」有著華蓋遮陽的封謹倒沒有被日頭毒曬的狼狽,他回頭看了一眼,皺眉道,「這麼大熱的天兒,她出來作甚?」

  「想來是去太后的康安宮吧,」高德忠解釋道,「今兒太后娘娘邀各位主子聽戲,想必正是這會兒。」

  「母后倒是好興致,」封謹語氣平淡,看了眼華蓋外白花花的陽光,「既然如此,朕等會處理完摺子也該去聽聽。」

  莊絡胭瞧著帝王儀仗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便知道他不是去康安宮的,擦著額頭的汗道:「快些到吧,若是讓太后娘娘等久了便不好了。」

  到了康安宮,皇后葉家姐妹已經到了,莊絡胭坐好沒一會兒,其他妃嬪也陸陸續續到了。

  看著太監呈上來的戲摺子,莊絡胭推著沒有點,一是她不愛這些,二是這些戲有什麼內容她不清楚,如果犯了哪位的忌諱,反倒不美。

  戲一開場,便是一幅熱鬧歡騰的景象,莊絡胭看著台上的戲子們表演,用手絹掩著嘴角打了一個哈欠。

  「人老了,就是愛看些熱鬧,」太后笑著對眾位妃嬪道,「你們愛哪齣戲,便自個兒點,可別顧著哀家。」

  眾人稱是,但也沒有誰真的去點太后不愛看的戲。

  幾齣戲完了,又出來幾個宮廷雜耍藝人,他們的表演倒是讓莊絡胭有了幾分興致,其他妃嬪看得也是驚呼連連。

  「這雜耍便是這般了,你瞧著是這樣,其實是眼睛被騙了,」太后笑道,「可見他們不僅手腳快,也是會演戲的,皇后以為呢?」

  「媳婦無知,母后這一說,媳婦倒覺得是這般了,」皇后面露驚嘆,「這些表演得實在驚險又精彩。」

  「哀家也不過這麼一說,准與不准,只有他們才知曉了,」太后指了指台上的藝人,叫人賞了些東西給他們,轉而嘆息道:「若是現在多幾個孩子在哀家身邊,就更熱鬧了。」

  皇后知道太后是故意為難知自己,她膝下無子,自己做了皇后多年,與皇上還是太子時便是夫妻了,除卻早夭的公主,肚子連半分動靜也沒有,作為正宮皇后,膝下無子,確實是一大短處,皇后心裡雖在滴血,面上卻仍舊一臉微笑,「大皇子與二皇子都還小呢,若是待大些,便能跑著跳著了,」親自替太后打著扇子,「待天氣涼爽下來,太后若是想念小皇子了,便讓他們到母后這裡來拜見。」太后不是因為葉淑容孩子掉了讓她難堪麼,這麼點為難她受得住。

  莊絡胭聽著兩人交鋒,心裡大讚皇后的做派,若是一般人早就難堪得說不出話來,偏皇后就能把話說成太后想念小皇子了,她聽聞兩位皇子一個寄養在賢妃宮裡,一個寄養在寧妃宮中,只是寄養而不是記名,可見皇帝並沒有給兩個皇子提高身份的意思。

  「還是讓他們好好養著吧,半大的孩子,磕著碰著就不好了,」太后不冷不熱的說了句,繼續看台上藝人的表演,顯然不想與皇后繼續交談。

  在封建時代,婆婆與媳婦的關係似乎永遠是一個大難題,女人何苦為難女人。莊絡胭暗自嘆息一聲,剝了一粒葡萄到嘴中,葡萄雖好吃,可是剝起來膩手,她用手絹擦淨手,不想再動。給她打扇的聽竹見狀,便重新替她倒了一杯茶,小聲道:「主子,這茶倒是解渴。」

  「昭充儀的這個宮女倒是貼心,」坐在莊絡胭旁邊的嫣貴嬪看向聽竹,似乎想起了什麼般道,「不過瞧著似乎有些眼熟。」

  「她日日在我身邊伺候,嫣貴嬪見過也不足為奇。」莊絡胭笑了笑,顯然並不在意嫣貴嬪的話中有話。

  「我想起來了,這不是當年姚嬪身邊的小宮女麼,不知犯了什麼錯被姚嬪攆走了,後來姚嬪產下小公主後便去了,倒不曾想你到了昭充儀身邊。」嫣貴嬪挑高眉看著莊絡胭,「昭充儀竟是不知此事麼?」

  莊絡胭笑了笑,「我身邊伺候的奴才也有好些人,哪裡去問這麼多,只要眼下他們伺候得盡心,便就罷了。」

  「妹妹果真是個簡單人兒,」嫣貴嬪料定了莊絡胭不過是嘴上硬,笑著抿了一口茶,轉頭看起戲法來。

  聽竹也沒有想到嫣貴嬪還記得這事兒,她早年實在姚嬪身邊伺候過,只是姚嬪性子不好,她一不小心犯了錯,便被攆走了,原本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嫣貴嬪話這麼一說,意思就變了。

  後宮的主子是不喜歡用前主子去了或是主子失寵的奴才,畢竟不太吉利,她面色有些白的看向自家主子,見她神色如常,稍許放下些心來。

  「皇上駕到!」

  皇上有好幾日沒有來過後宮,如今太監這一聲,倒是讓妃嬪們各個翹首以盼,就等著皇上看上自己,得受聖寵。

  「今天的戲倒是挺熱鬧,」封謹坐下看了一會戲法後,道,「原想著葉淑容孩子掉了,朕也難過了好些時日,今日倒是寬慰了許多。」

  這話一出,太后臉上的笑快繃不住了,可是話卻不得不接下去,「哀家瞧著後宮裡一直沉悶著不好,皇上喜愛孩子,讓葉淑容再生一個便是,不必太過傷懷。」

  「兒子不過是難過罷了,如今兒子年幼,母后也不用太過操心,」封謹喝了一口茶,不咸不淡道:「母后能福壽安康是兒子最大的欣慰,若還要母后擔憂兒子後宮之事,便是兒子的不孝了。」

  太后聽了這話,勉強一笑,撐著看了一會兒戲,便說乏了,在座諸人自然規矩的起身行禮告退,倒是莊絡胭看出皇后明顯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步輦行出一段距離後,一個小太監追了上來,瞧著像是高德忠身邊的人,莊絡胭便出聲道:「這位公公有何事?」

  「昭主子,皇上賞了您些祛暑的茶葉,高公公讓奴才給您送了來,」小太監極為規矩,手裡捧著個漂亮的木盒,想來裡面的茶葉很是精貴。

  莊絡胭下輦謝恩,待小太監離開後,才再度上步輦,摩挲著手裡的木盒,打開後便聞到淡淡的茶葉香味。

  高德忠見小安子回來了,便問道:「茶葉送到了?」

  「回總管,已經送到了,昭主子還讓奴才謝過您呢。」小太監老實回答道。

  「哪有讓主子謝過咱們奴才的!」高德忠在小太監腦袋上敲了一記,轉身便向屋內走去。

  小太監抬頭一瞧,便知總管是去給皇上匯報去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11:39 AM

第二十七章 桃與鴛鴦

  莊絡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聽竹,喝著皇帝剛賜茶葉泡的茶道:「我罰你跪一柱香的時間,一炷香後你便起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明白。」

  「奴才謝主子恩。」聽竹叩了三個頭,心中感激不已,這屋子裡放著冰盆,暑氣也沒有幾分,主子讓她跪在這裡,她豈會不知是主子體恤。若是別的主子知曉這些事,哪裡還留得她,她不過得這麼個懲罰,已經是天大恩德。

  其實莊絡胭自個兒是完全不信那些東西的,可是這事兒被嫣貴嬪捅出來了,她若是半句話都沒有,實在說不過去,不過怎麼罰便是她自個兒的事情了,聽竹是個聰慧識時務的丫頭,她可捨不得廢了。

  就在眾位妃嬪以為皇上仍舊不會翻牌子時,皇上連續兩夜都歇在了皇后的景央宮裡。皇后是皇上的嫡妻,其他妃嬪連拈酸吃醋的由頭也沒有。

  第三天晚上皇帝去了淑貴妃處,第二日一早便賜了不少東西給淑貴妃,可見淑貴妃聖寵不減。

  淑貴妃過了又是徐昭容、寧妃、賢妃各一晚,倒是讓妃嬪們以為皇上改了夏天不愛翻牌子的性子。

  這些女人處都去了一次後,皇帝又是兩天不翻牌子,倒是讓眾位妃嬪摸不著頭腦了。

  「皇上,內侍監的奴才來請安。」高德忠這麼一說,封謹便知道,這是在問他是不是要翻牌子。

  「讓他進來。」封謹停下手裡的動作,高德忠忙上前接過他手上的筆,就見紙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一個大大的空字。

  待內侍監的太監跪在封謹的面前,他視線掃過托盤中各個妃嬪的牙牌,突然道:「桃玉閣外的桃子快要熟了吧?」

  高德忠聞言一愣,隨即答,「怕是能吃了,不過想來還未熟透。」

  「沒熟透也有沒熟透的好處,」封謹拿起一個牌子,「朕也好些日子沒有瞧見昭充儀了,今晚就去桃玉閣吧。」

  得知今晚要嫖皇帝,莊絡胭吃著從外面摘來的桃子,眯著眼睛看屋外的陽光,哢嚓一口,便去了小半個桃子。

  封謹處理完奏摺後,時辰尚早,見高德忠匆匆從外面進來,便問道:「何事?」

  「太后杖斃了柔主子宮中的一個宮女。」

  「緣由?」封謹語氣不變。

  高德忠連額頭上的汗也不敢擦,繼續道,「奴才聽聞,這個宮女衝撞了太后鳳駕。」

  「柔妃的宮女怎麼會衝撞太后鳳駕?」封謹冷笑一聲。

  「奴才聽說是太后想去瞧瞧桃園,哪知遇到柔妃宮裡的宮女摘了桃子慌張跑出來,撞到了太后,讓太后受了驚,才會被賜杖斃。」

  「這個時節,幾個未全熟的桃子有甚好看?」封謹諷道,「朕也去陪母后瞧瞧桃園。」

  莊絡胭聽到太后要來桃園時,便出門候著了,沒有想到會有跑來偷桃子的宮女衝撞了太后,鬧得連柔妃也被斥責了一頓。

  瞧著向來是後宮得意人的柔妃小臉慘白的跪在地上,莊絡胭上前道:「請太后恕罪,柔妃姐姐想來也不知宮人會這般大膽的。」

  「連自己的人都管不好,還能做什麼,」太后冷冷的看了莊絡胭一眼,「哀家之事,容不得你來插嘴!」

  「嬪妾有罪,」莊絡胭裝作驚惶的跪下,老老實實的跪趴在地上。

  「母后素來禮佛,莫因為個手腳不乾淨的奴才傷了自己慈悲,」封謹在幾步遠的地方開口道,「兩位愛妃對此事一無所知,母后還是讓他們起來吧。」

  太后看了跪在地上的兩人一眼,緩緩開口道:「既然皇上開口了,你們兩個都起來吧。」

  「謝太后,謝皇上。」莊絡胭起身退到一邊,垂首看著自己繡花鞋上的一粒珍珠,嘴角不著痕跡的一揚。

  「皇上,不是哀家有意為難,」太后看了面色慘白的柔妃一眼,「作為一宮之主,竟然連宮裡的人也約束無能,實在讓哀家失望。」

  封謹淡然道:「母后不用置氣,不過是個奴才而已,既已經杖斃了,便不要因個奴才氣傷了身。」

  太后聽封謹這樣說,便知他不想責罰柔妃,便不滿的看了柔妃一眼,坐著步輦離開。

  「皇上……」柔妃怯怯的看向封謹,小臉蒼白。

  「先退下吧,」封謹語氣依舊平淡,「好好清理一下宮裡的事。」

  「妾,告退。」柔妃咬了著嘴唇,後退著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後忍不住回頭看,卻見皇上執起了昭充儀的手,而恰好這時昭充儀笑著抬起了頭,兩人視線互相掃過,又各自若無其事的分開。

  「皇上,妾一身的汗……」莊絡胭輕輕推開想與自己親熱的皇帝,一雙眼睛含羞帶怯。

  「朕也不曾沐浴,愛妃要好好伺候朕才是。」封謹在莊絡胭唇上一吻,便囑咐外面候著的奴才準備沐浴等物。

  下面的奴才心領神會,自然準備了一個紋著龍紋的大浴桶,莊絡胭被封謹抱進浴桶時,只有一個感慨,這浴桶比自己平日裡用的要大上不少。

  兩個赤裸的正常的男女在浴桶裡不發生點事,實在不符合常理,所以莊絡胭在浴桶中抱著皇帝脖頸呻吟時,不得不相信鴛鴦浴這種東西,的確很刺激人。

  花了大半個時辰洗完澡,莊絡胭軟趴趴的任由皇帝給她繫裙帶,一隻手抱著他手臂笑道:「皇上,您繫得真慢。」

  「怎麼,嫌朕做得不好?」封謹伸手按美人腰間一下,「不若愛妃給朕更衣。」

  「皇上這不是欺負人麼,」莊絡胭臉色微紅的降低聲音,「腰酸呢。」

  封謹聞言輕笑出聲,理好莊絡胭的衣服,彎腰把美人從榻上抱到自己懷中,對外面道:「來人。」

  候在外面的宮女太監埋著頭進來,頭也不敢抬,快速收拾完屋子後,抬著浴桶出去了,任誰也知道屋內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撫著莊絡胭尚未乾的頭髮,封謹道:「愛妃平日愛做些什麼?」

  「看書、練字、繡荷包、養花、練琴,只是這些做得都不太好,」莊絡胭腦袋在某人喉間摩挲幾下,傳遞著一種不安的情緒,「但是妾想著,慢慢練總會有長進的。」

  「這些東西都是外物,當嗜好足以,不必過於執著,」封謹拍著她的後背,語氣溫柔道:「愛妃現在很好。」

  「真的?」原本低落的情緒似乎因為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再度變得鮮活起來,封謹看著懷中之人抬頭看著自己時閃亮的雙眼,點了點頭。

  那雙抱著自己脖頸的手,似乎也緊了些,封謹再次低下頭看去時,美人已經把頭靠在他頸間,除了歡喜外,似乎還有一些依戀。

  封謹心一動,抱著人往床邊走去。

  早晨,天剛亮,高德忠還有聽竹一干奴才便候在外面等著主子傳召了,昨兒晚上屋裡也鬧騰了好一陣,看樣子不會這麼早起了。

  高德忠看了眼昭充儀的兩個貼身宮女,看起來十分的規矩,也從未試圖在他這裡打聽什麼,反倒比那些自認聰明的宮女來得讓人討喜。

  又過了半個時辰,裡面才傳出響動,高德忠帶著幾個奴才進門,果如往前一般,昭充儀還在床上躺著,皇上又是自個兒起來的。

  若論恩寵,昭充儀雖算不上最得寵,但是在皇上起身還睡覺的,她肯定是獨一份,就算是淑貴妃,侍寢的第二日一早,也是要伺候著皇上更衣的。不過瞧著皇上這輕手輕腳的動作,他也明白,床上那位主子這會兒只怕還在做夢呢。

  屋內有著歡愛後的味道,高德忠伺候皇上多年,自然眼睛不會亂瞟,伺候完皇帝更衣後,見皇上又走至床邊吻了一下昭充儀的額頭,忙又再度埋下頭。

  柔妃的宮女因為手腳不乾淨被太后杖斃,連帶著柔妃也被太后斥責,一夜之間被宮內所有的主子知曉了,幸災樂禍的有,不當一回事的也有。

  「這宮女腦子也真不夠好使,那桃園雖不大,但是扔個桃子還是藏得住的,何必慌慌張張揣著桃子衝撞鳳駕,真不知是沒長腦子還是沒長眼睛,」蘇修儀不屑道,「也合該柔妃倒霉,有這麼個奴才。」

  「是啊,真夠倒霉的,不然怎麼就跑到桃玉閣外偷幾個桃子,還衝撞太后呢,」淑貴妃似笑非笑的捻了一顆葡萄在指尖,修剪得漂亮乾淨的指甲劃過葡萄皮,露出了鮮嫩的果肉。

  「這後宮的女人啊,就沒有簡單的,」把葡萄扔到一邊的荷葉邊綠翡翠盤中,淑貴妃用手絹擦著手看了眼蘇修儀道,「這些話在我這說說便是了,出去了,你給我把嘴閉緊些,知道了?」

  「是,」蘇修儀瑟縮的點頭,卻不知道這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為何不能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11:47 AM

第二十八章 各自心意

  「主子,你還在想昨天之事?」聽竹為莊絡胭挽著髮,以為是莊絡胭想起那死去的宮女難受,便勸解道:「這後宮裡便是這樣,踏錯一步便是地獄,主子你無須太過在意。」

  莊絡胭點了點頭,口中沒有說什麼,但是她清楚昨天是怎麼一回事。

  柔妃與她立場本就不同,所以那個宮女在桃玉閣附近時,她有意讓福寶出去嚇唬這個宮女,給其一個警告,哪知這個宮女膽子這麼小,竟然裝作摘了兩個桃子的模樣匆匆往外走,一出去便衝撞了心氣兒不順的太后身上。

  讓她不解的是,這個宮女為何故意到桃玉閣附近轉悠,而柔妃來得又太快,這其中究竟還有誰的手筆?

  忽然想起葉淑容小產後,莫名死去的兩個宮女,被皇上打入冷宮的金良儀,還有葉家姐妹現今的矛盾,太后禮佛後與皇上異常明顯的幾次對陣,還有太后這次莫名其妙的來看一片不起眼的桃園,結果又發生了這種事情,其中究竟有什麼問題?

  是有人要算計她,又或者是柔妃,又或者原本想算計另外某人,結果被自己壞了計劃,最後也只是連累柔妃被太后責罵一頓?

  「那個宮女叫什麼名兒,在宮裡有交好的人麼?」莊絡胭攔住聽竹把一枚紅珊瑚釵插到髮間的動作,抽出聽竹手中紅豔的珊瑚釵,從盒中挑出一支翡翠玉的交由聽竹。

  聽竹順著莊絡胭的意換了髮釵,「奴婢只知道這個宮女叫金桃,是柔妃那兒負責打掃的一個宮女,平日裡並不能接近柔妃。」

  瞧聽竹的意思,似乎也懷疑這事兒的蹊蹺,莊絡胭把珊瑚釵放回梳妝盒中,「這事暫時不用打聽了。」昨日連皇上都插手了,應該不是單純的小事。

  今日太后免了眾位妃嬪請安,眾位妃嬪也少了折騰之苦,都有種鬆口氣之感,莊絡胭慢悠悠的走在園中,想著今早眾位妃嬪說話談笑,與往日並無異處,就連被太后斥責過的柔妃也與往日無恙,可見這些女人的城府。

  回到桃玉閣不久,就有乾正宮的太監宣旨帶來皇帝的賞賜,無非也是些宮緞髮釵珍珠之物,唯一特別些的恐怕就是一盆羅漢松盆景了,這盆羅漢松修剪得極有意蘊,讓人瞧著便覺得舒適,擺在外室再合適不過。

  「昭主子,奴才走之前皇上還說,羅漢松皇上那裡還有,若是您對這盆不滿意,可以再換一盆。」宣旨的太監笑著道。

  「有勞公公了,這盆很好,」莊絡胭注意到,裝羅漢松的白底青花瓷上的花樣竟是六月雪,這皇帝是在表示對自己的喜愛之情?

  「我很喜歡,」莊絡胭面上笑容瞬間燦爛起來,賞了太監一個荷包,用手絹子仔細擦拭著盆邊,似乎十分寶貝盆栽,倒是對那些宮緞珍珠玉釵顯得比較冷淡。

  傳旨太監不解的看了那羅漢松一眼,雖說盆景不錯,但是也不是什麼稀罕物,這昭充儀怎麼就喜歡這些東西了。

  傳旨太監回到乾正宮回稟傳旨之事,往日皇上也不過點點頭便罷了,哪知他今日說完後,皇上竟然突然開口了。

  「昭充儀可喜歡那些東西?」封謹剛下朝,一邊解著帝王冠,視線卻望向了傳旨太監,傳旨太監覺得莫名的緊張,不知是不是他錯覺,仿似連皇上身邊的高總管也瞧著自己了。

  「回、回皇上,昭充儀很喜歡,」他頓了頓,還是把桃玉閣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原本昭充儀已是高興,在瞧著那盆羅漢松盆景後,更是喜形於色,還賜了奴才一錠金子,奴才離開時,見著昭充儀用手絹子擦著盆邊,想來是極為喜歡那盆羅漢。」

  「嗯,既然昭充儀賞了你一錠金子,朕便賞你兩錠金子,高德忠帶他下去拿。」封謹把帝王冠遞給女官,似乎心情尚不錯。

  「是,」高德忠領著傳旨太監出了門,對傳旨太監笑了兩聲,「你小子運氣倒真不錯,不過昭充儀真的很喜歡那盆羅漢松?」

  「回總管,奴才哪裡敢說假話,高總管你是沒瞧著,原本奴才見昭充儀對那些宮緞珍珠之物也就一般的表情,可是哪知昭充儀見著那盆羅漢松會高興成那番模樣,奴才也去桃玉閣傳過幾次旨意了,還真沒瞧著昭充儀哪次有今天高興呢。」傳旨太監搖了搖頭,還是不明白昭充儀怎麼就突然高興起來。

  「主子的事,你做奴才的少琢磨,」高德忠拿了兩錠金子給傳旨太監,「主子的事情,做奴才的也不要多說,知道了?」

  傳旨太監聞言忙點頭,他能在乾正宮裡混出些地位,自然也是有腦子的,加之高總管這般提醒,哪裡還會不明白這事兒不能再向別的人提。

  高德忠回到封謹身邊後,又把傳旨太監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瞧著皇上的臉色,似乎對昭充儀很滿意。

  聽竹與云夕都是都是知道前些日子主子說的那些話的,現在瞧著皇上賜了這個下來,也跟著一道高興,只恨不得現在就去問花匠這羅漢松該怎麼照料了。

  莊絡胭想著自己這裡被賜下來的花花草草,先是葛巾紫,再是睡蓮,這會兒又是羅漢松,皇帝下輩子是準備開花店吧?

  不過這青花瓷盆做工真好,拿到後世拍出的恐怕是天價了。

  因為皇帝最近寵幸哪個嬪妃後,都要賞賜一番,後宮的女人都已經看得習慣了,所以桃玉閣得了賞賜眾位嬪妃也沒有其他反應。皇后照例是送了份禮過來,雖說不貴重,但是至少擺了個賢惠大度的姿態在那裡。

  皇帝在後宮女人中跑了一大圈,倒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愣是沒有翻葉家姐妹的牌子,就連皇后的表妹孫惠姬也得了聖寵,被升為孫容華,與葉容華平起平坐了。

  莊絡胭聽說皇后表妹被晉陞為容華後,不由得嘆口氣,這皇帝也真夠缺德的,這後宮這麼多她數都數不過來的封號,偏就給人家一個容華,這不是給葉挽眉難堪麼?

  待給皇后請安時,莊絡胭瞧著這位新晉的孫容華,見她嬌怯的模樣,忍不住嘆一句造孽,這麼個青春少女就成了後宮爭鬥的犧牲品,別說其他人,就連皇后恐怕也是拿她當棋子看的。

  夜裡下了一場雨,倒是消了不少暑,莊絡胭出了景央宮後,突然有了幾分賞荷花的興致。她聽說御花園不遠處有一個漂亮的荷花池,可惜一直無緣觀賞,難得起了心思,便要下定決心去瞧瞧。

  到了荷花池,裡面的荷花果然開得非常漂亮,莊絡胭一時忍不住做了辣手摧花的行徑,剛站穩身子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

  「前面是昭充儀麼?」

  莊絡胭回頭瞧去,正是穿著粉色羅裙的孫容華,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見過昭充儀。」孫容華乖巧的行禮,給人乖乖女的感覺,莊絡胭不由得感慨,兩人身體都是十八歲,怎麼自己就沒有這般純真的感覺,難道靈魂決定了氣質?

  「孫容華不必多禮,」莊絡胭笑著頷首,「孫容華也是來賞荷的?」

  「聽聞這裡荷花開得好,便來瞧瞧了,」孫容華看了眼荷塘,「可惜這會兒還不是荷花最豔的時候,再等幾日便是最美的。」

  「於我來說,什麼時候都一樣,只要開了都漂亮,」莊絡胭看了看手中的荷花,「我還有些事,便不陪孫容華了。」

  「恭送昭充儀,」孫容華曲膝一禮,突然在莊絡胭背後補充道:「花要開得對,才能最漂亮。」

  莊絡胭看了孫容華一樣,「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說完,拿著折來的幾朵荷花坐上步輦離開了。

  孫容華面無表情的目送著一行人遠去,緩緩回頭,看著荷塘的水,嘴角勾了勾。

  「主子,孫容華是什麼意思?」云夕有些擔心,「奴婢總覺得,這個孫容華沒有瞧著那麼簡單。」

  「太沉不住氣了,」莊絡胭把幾支荷花插入長頸瓶中,不急不緩的開口:「她今日與我這般說話,明日便會同其他妃嬪這般說話,看來皇后娘娘的表妹,氣度與皇后比起來,差得太遠了。」

  莊絡胭有些明白這個身體原主是何番模樣了,當日她剛得聖寵時,只怕也如這個孫容華般吧,得意得忘了自己是誰,忘了這後宮還有誰。

  兩天後的夜裡,一陣驚雷劃破驚雷,莊絡胭嚇得從床上坐起身,看著被閃電照亮的黑夜,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似乎聽到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尖叫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3:05 PM

第二十九章 雷劈

  「主子!」聽竹站在帳外,莊絡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聽聲音似乎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發生了什麼事情?」莊絡胭深吸了一口氣,任由聽竹打起帳子,聽著窗外刷刷的雨聲,閃電驚雷讓這個夜晚變得格外可怕。

  「奴婢好像聽到外面傳來了尖叫聲,」聽竹眉頭皺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今兒晚上雷聲響雨又大,我們什麼都沒有聽到,」莊絡胭沉吟半晌,「今晚誰都不用出去。」不管這事兒與她有關還是無關,她打定了主意不出去。擦去額頭的汗,「你也去睡吧。」

  「可是,若是有人故意……」聽竹仍舊不放心。

  「這宮裡沒有傻子,對還是錯在皇上眼中,」莊絡胭對聽竹的仔細還是很滿意的,她這會兒連燈也沒有掌,可見不想引起麻煩,「這麼大的雨,沒事誰會出去。」

  聽竹點了點頭,看了眼電閃雷鳴的窗外,輕聲退了出去。

  電閃雷鳴了一夜,第二日一早總算放晴了,高德忠早早從床上起來候在皇上寢宮外,只等著皇上的傳喚,就在這個時候,就見一個小太監面色驚惶的跑了過來。

  「高總管,昭主子那邊的桃林裡發現了三具屍體,昭主子與陪同的宮女都嚇得丟了神,這會兒正傳太醫呢。」

  高德忠一聽,眉頭頓時擠在了一塊,那桃林這兩日是怎麼了,老鬧出些人命?

  恰好這時聽到室內傳出動靜,高德忠低聲道:「這事兒先別聲張,快些告訴皇后娘娘去。」這種事可大可小,實在不好辦。」說完,便帶著一溜宮女太監進了門。

  更衣完畢後,高德忠躬身給皇上整理著袍角,哪知這個時候皇上開口了。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封謹展開手臂,由著旁邊的女官整理袖擺。

  「奴才聽聞昭主子受驚了,這會兒太醫已經去了桃玉閣。」高德忠小心的開口。

  「受驚?」封謹皺眉,「怎麼回事?」

  「奴才聽說今兒一大早昭主子起床逛桃園,哪裡竟瞧著三具屍體,所以受了驚嚇暈了過去。」高德忠理好袍角,退到一邊。

  「園子外面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三具屍體。」封謹冷笑,「這事兒待朕下朝後再處理。」

  「是,」聽皇上的意思,是要插手這件事情,這事兒只怕不是那麼簡單了。

  「皇后娘娘,這便是那三具屍首了。」皇后坐在正廳,視線掃過三具用白布掩蓋著的屍首,也沒有讓人掀開白布的意思,用手絹掩著鼻道,「可查出是什麼人了麼?」

  「回皇后娘娘,因為這三人被雷劈過,所以面容有些不好辨認,不過下官仔細查探了一番後發現,三人中有一個是殿中省的太監小方子,兩個是承天殿的打掃宮女紅珠和金果,金果是前幾日被杖斃宮女的姐姐。」御林軍侍衛瞟了眼這三具屍體,心裡大致明白了怎麼回事,「下官還發現,金果脖子上還有著沒有燃透的菱紗。」

  皇后看了眼被太監呈上來的托盤,白布打底的托盤中,正放著一些焦黃的布片,有些邊角已經黑了,但是還是能讓人看出是做什麼用的。

  「這倒是有趣了,難不成這金果因為妹妹去了,便要來著桃林外上吊自縊,偏還要帶著兩個同伴?」皇后揮手讓太監端著東西退下,面上露出嘲諷的神色,突然轉向廳內其他幾位妃子,「你們聽聽,可有這般有趣的事?」

  賢妃掩著嘴角道:「哪裡有這麼奇怪的事,只怕有心人想要找些麻煩出來呢。」

  若昨兒晚上這個金果單獨吊在桃林中,不管在誰的眼中,都會覺得這金果是想化作鬼都不放過昭充儀,只可惜想出這個計劃的人恐怕沒有料到,做這等壞事是要被雷劈的。

  御林軍統領讓人把屍首抬了下去,抱拳道:「皇后娘娘,這金果的頸骨已經斷了,如果下官沒有預料錯的話,在雷劈之前,金果已經死了。」

  屍首抬了出去,皇后等人顯然更加自在了些,淑貴妃嗤笑道:「還有什麼可查的,不過是陷害不成罷了。」

  「自然還是要查查的,這陷害之人是誰,為何要陷害,」皇后嘆了口氣,「只可憐昭充儀,一大早便受了這麼一場驚嚇,也不知這會兒怎麼樣了?」

  「回皇后娘娘,昭充儀用了藥,還有一會兒才醒來,」站在角落的太醫回道,「不過最近昭充儀不可再受驚,不然傷了腦子便不好了。」

  皇后點了點頭,又囑咐太醫要好好醫治。

  在場眾位妃嬪面上都是關切之意,但是面上又有誰真的關心了。只是可惜這昭充儀運氣太好,連被人陷害也有老天幫忙,不然這雷早不劈晚不劈,偏就等那兩個奴才抬著屍體到樹下時便劈了呢。

  「皇上駕到。」

  皇后與其他妃嬪們紛紛起身行禮相迎,見皇上臉色不好,皇后也知道皇上是不喜後宮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昭充儀怎麼樣了?」一路過來,封謹已經把事情瞭解大半,面色陰沉道,「這宮裡是越來越熱鬧了,今日這裡出事,明日那裡又死了人,就沒個清靜時候!」

  「請皇上息怒,太醫來瞧了,說昭充儀只是受了些驚,最近一段時間好生靜養便沒甚大事了。」皇后小心答道。

  高德忠聽到這話,心頭一跳,這後宮中但凡需要靜養的妃嬪,最後恐怕就要一直靜養下去了,皇后這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這個地方還能用來靜養?」封謹在上首坐下,端起茶杯,看了眼躬身站在屋中央的御林軍總領,「這事兒你給朕好好的查,朕倒是想要看看,這後宮中有多少懷揣心思的人。」說完,視線掃過屋內眾人。

  眾位嬪妃即便不是千帆過盡,但至少也是息怒不露的人,但是皇上這一掃,竟是沒有一人敢抬頭去看,就連皇后也微微移開了視線。

  「皇后,這後宮裡你也好好清理一番,」封謹收回視線,把茶杯重重一擱,站起身道:「朕去瞧瞧昭充儀。」

  「是,」皇后忙起身,見皇上冷著臉離開後,才轉過身看向幾位妃嬪,「皇上今兒的話你們也是聽著了,宮裡若是有什麼手腳不乾淨的,就打發了吧。」這哪裡是叫她們打發奴才,而是在警告她們,有什麼心思都給歇了。不過也不再提及莊絡胭靜養之事,彷彿她剛才沒有說這些話般。

  封謹進內屋時,見平日裡伺候昭充儀的兩個丫頭神情憂慮的站在床邊,眼角還有些紅腫,看著像是哭過。

  聽竹瞧見了皇上,忙試著眼角的淚,跪了下來。

  「都起來吧,」封謹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床上面色有些蒼白的女子,「太醫說,你們主子什麼時候醒來。」

  「回皇上,太醫說只需半個時辰,可是現在都快一個時辰了,」聽竹哽咽道,「原本主子今兒早上起床有些頭疼,奴婢便勸著主子出去走走,哪裡知道竟遇到這種事,求皇上降罪。」

  封謹凝視著床上之人,瞧也不瞧聽竹,「起來吧,去傳太醫進來。」

  聽竹磕了一個頭,才擦淨眼淚退了出去,走到玄關處時回頭看了眼,見皇上正為主子捻著被角,她埋下頭走了出去。

  指腹觸及的肌膚有些涼,封謹看著這張臉,很美但是卻不及淑貴妃、嫣貴嬪。好看鮮活的雙眼閉上後,竟讓他覺得有些可惜,這麼一雙眼睛,就應該鮮活的睜著,而不是闔上蒼白的眼瞼。

  就在他凝視間,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迷茫的眼中尚餘幾分恐懼,看到他竟是一手抓住了他的袖袍,全然忘記了所有規矩:「皇上,皇上!」

  「愛妃,已經沒事了,」封謹低聲嘆息一聲,憐惜的把人攬進懷中,輕輕拍著後背,還能感覺懷中的人在瑟瑟發抖。

  原本走到門口的聽竹見到屋內的情景,與身後的太醫退到了外面,就連云夕也悄無聲息的退了出來。

  不一會兒,他們便聽到屋裡傳來低低的啜泣聲,似乎還有著皇上低沉的說話聲。

  太醫聽著屋內的動靜,繼續往後退了幾步,腦袋埋得越來越低,恨不得自己聽不見屋裡的動靜,任誰也知道,皇上這麼小意溫柔的在勸慰誰。

  聽竹卻暗暗心驚,幸好昨天晚上沒有出去瞧,不然事情不定鬧成什麼樣呢。也幸好老天保佑,劈死那些個心術不正的奴才,否則今天這後宮悠悠眾口便堵不住了。

  外廳裡,皇后與一干妃嬪們各自端著茶盞喝茶,彷彿今天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般。

  皇后瞥了眼廳外燦爛的陽光,懶懶的放下茶杯,拭了拭嘴角,「這會兒日頭也大了,我們便早些回吧,有皇上在,昭充儀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淑貴妃站起身,「我想起宮裡還有些凝神靜氣的好藥,待回宮後就讓奴才給昭充儀妹妹送過來。」

  賢妃也跟著起身,「便是了,我也瞧瞧去,今兒這一嚇,昭充儀妹妹不知要多少時日才能恢復過來呢。」

  高德忠走到內室,對皇上輕聲道:「皇上,皇后娘娘以及其他幾位主子準備回宮了,您還有什麼旨意?」

  「讓她們回吧,」封謹攬著莊絡胭頭也不回,「後宮奸人陷害昭充儀,幸而老天保佑,也算是個緣分,你叫人去重華寺給昭充儀捐百兩黃金的香油,算是朕替昭充儀謝過神靈庇佑了。」

  「是。」高德忠心裡也是稱奇,莫不是真是老天保佑昭充儀,這等見不得人的事兒也會遇到轉機,雖說受了場驚嚇,總也比潑得滿身墨還洗不清來得好。

  趴在封謹懷裡的莊絡胭感慨,雷雨天氣不要躲在樹下,可能遭雷劈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3:14 PM

第三十章 皇帝愛折騰

  封謹陪了莊絡胭過了一個上午,中午留下用午膳。

  見著昭充儀明明用不下飯,但是卻因為湯是自己親手端去而勉強吞嚥著的模樣,心軟上了好幾分,放下銀筷道:「不想用便罷了,今兒讓尚食局的多備些蔬果點心。」說完,便讓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去尚食局傳口諭。

  「皇上,妾並無礙,只是沒什麼胃口的,很快就好了,」莊絡胭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皇上曾帶一千精兵剿幾千山匪所向無敵,妾又怎麼會因為一點小事便膽怯無用。」

  「朕是男人,自然要為百姓奮戰,」封謹笑著道:「女兒家嬌弱一些也無礙的。」

  「可是妾是皇上的女人,」莊絡胭認真的看著封謹,「即便我不用征戰天下,但是至少不想讓皇上政務繁忙時,還因妾分神。」

  封謹失笑,真是個傻得可愛的女人,這後宮的女人於他來說,不過是調劑,高興或是難過於他又有幾分影響?可是面對著她認真的眼神,封謹的心卻仍舊語氣溫和道:「你為朕想,朕很欣慰,也甚為歡喜。」說完這話,他便看到女子臉上露出了笑意,一時間竟是有些不忍面對這份真情。

  莊絡胭溫婉一笑,為皇上挑了一筷子菜:「皇上欣慰,便是妾之幸。」

  「你倒是半點不推讓,」封謹執筷,吃下其布的菜,「說這些話,原是等著朕誇你。」

  「俗話說,帝王一言九鼎,皇上這般誇妾,自然是真的了,妾怎能不收下,更何況句句肺腑,哪裡是為了什麼。」莊絡胭歪頭對封謹一笑,略顯蒼白的臉頓時生動起來。

  封謹瞧著她嬌俏模樣,不由得心生幾分笑意,搖頭道:「可見有些女兒家是誇不得寵不得的。」

  「妾是你的女人,皇上不寵,便沒人寵了,」莊絡胭原本端著湯伸出的手收了回來,「皇上既然這般說妾,妾可不陪你用膳了,左右妾是寵不得誇不得的。」

  「現在是說也說不得了,」封謹放下筷子,把人一撈,抱到自己膝蓋上,輕輕一拍莊絡胭屁股,「不過卻打得虛。」

  「皇上!」莊絡胭反手抱住封謹的腰,一擰皇帝腰間的肉,然後得意的抬頭看向皇帝。

  封謹瞧她這模樣,雖然腰間被擰得有些疼,不過還是心情甚好的把人繼續抱在膝蓋上,笑著道:「朕今日算是知曉了,愛妃是惹不得罵不得打不得,只能誇著寵著的。」

  莊絡胭心裡哼哼,老娘今天還知道你就愛別人擰著折騰著才舒服呢。

  高德忠搭著眼皮站在角落裡,偶爾瞧上兩眼桌上幾乎沒怎麼動過的膳食,美人在懷,秀色可餐,這吃與不吃,皇上今兒都不會餓了。

  不過這昭充儀真是嚇傻了麼,擰皇上那一下,他瞧著都疼,也不知皇上怎麼忍下來的。

  一頓飯並沒有用多少,但是最後封謹精神上還是很滿足的,走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意。

  目送著皇帝離開,莊絡胭揉了揉肚子,灌了兩碗苦汁下去,誰還喝得下什麼補湯?

  揮退其他宮人,把身子往美人榻上一靠,莊絡胭半眯著眼睛看著花架上的那盆睡蓮,究竟是誰這麼算計她?

  賢妃瞧著與皇后是一派的,就連嫣貴嬪都容得下,這會兒應該沒必要與她過不去。淑貴妃那樣的女人,應該會想更狠毒的辦法,不會用這種手段對付,至於寧妃、徐昭容、葉淑容與自己沒有利益上的衝突,應該不會莫名其妙的花精力對付自己。

  太后那樣的老狐狸,也不至於用這種手段對付自己,更何況自己怎麼瞧也不像是太后重點打擊的對象。

  想了半天,莊絡胭打個哈欠,叫來宮女替自己打扇,懶洋洋的睡去。

  封謹回宮後,並沒有立馬批閱奏章,而是寫下了幾座空餘宮殿的名字,最後在一座通風向陽的宮殿後打了一個勾。

  「傳朕旨意,昭充儀今位列三品,再居桃玉閣實不適宜,今賜熙和宮為昭充儀寢宮,尚舍局選最近的吉日負責昭充儀搬遷事宜。」封謹宣完旨,便讓高德忠去通傳了。

  看來皇上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就連與皇后商討都省了,可見對這次命案有多不滿。

  「皇上竟然把熙和宮賜給了昭充儀?!」賢妃皺著眉頭,小心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娘娘,這昭充儀未免也太受寵了些。」在各座主宮中,熙和宮雖算不得大,但是這座宮殿修得十分精巧,而且離皇上的乾正宮也比桃玉閣要近,皇上對這莊絡胭也忒寵愛了些。

  「皇上哪裡是賜宮殿給昭充儀,」皇后下面的一句話沒有說出來,皇上賜宮殿卻繞過了自己,不就會表達著不滿麼?

  若真有個宮女吊死在桃玉閣外便也好了,偏偏是被雷劈死的,如今宮裡有奴才傳昭充儀得上天庇佑,那幾個奴才被雷劈死是死有餘辜。若是往日,她絕對不會允許後宮有這種言論出現,可是皇上偏偏親自派人去了重華寺,以昭充儀得上天庇佑名頭捐了香油錢,「昭充儀受了驚,那桃玉閣也沒法住了,搬個地方也是應該。」

  賢妃大概能猜到皇后的顧慮與心情,點著頭道:「也是,鬧出這麼大的事兒,給她換個住地兒也算不得偏寵。」

  皇后苦笑,往日也不見的這昭充儀寵冠後宮,怎麼可能就一夕衝天,皇上這是明著告訴算計的人,你越算計誰,他偏寵著誰,皇上向來便是這樣的性子,她能說什麼?

  「熙和宮,好一個熙和宮!」莊婕妤硬生生的掰斷手裡的毛筆,白皙的手背滴上了烏黑的墨汁,她深吸了兩口氣,「打水來。」

  斜雨擔憂的看了莊婕妤幾眼,把桌案上的東西收拾乾淨了,小聲道:「主子,動氣傷身。」

  莊婕妤冷哼道:「偏就她有這樣的好運氣。」

  「想來……是巧合吧,」斜雨倒了一盞茶,放到案上,「更何況昭充儀受寵總比您的對手受寵好,好歹她行事也要看看姓氏。」

  「姓氏,她若是看重,當初進宮便不會做出那些糊塗事。」莊婕妤端起茶杯,想起往日的事情,哪裡還喝得下茶,把茶盞往桌上一放,「現在得寵兩分,便裝賢良人了。」

  見著莊婕妤這般,做奴婢的斜雨哪裡還敢再勸,不過想著宮裡其他的主子,也只在心裡嘆了口氣,進了這後宮,只有對手哪裡還有姐妹。

  各宮主子對昭充儀換住處的事情,竟都奇異的不發一語,只是打著給昭充儀壓驚的旗號,送了不少的禮到桃玉閣,就連太后都送了一支百年老參來,似乎都對此事沒有意見。

  莊絡胭自己倒是有些意外,她能預料到皇帝要給她搬家,但是沒有想到會搬到一宮之中,而且還是她主正宮,實在是意料之外。這熙和宮光是名字,便要貴重幾分,熙和兩字取意的十分吉祥,又離乾正宮不遠,可見其貴重。

  當天晚上,皇帝到桃玉閣坐了大半個時辰,才起身回了乾正宮。莊絡胭也慶幸他沒有留宿,這若又是賜宮殿又是留宿的,即便是皇后真的賢惠,恐怕對自己也要不滿了。

  御輦之上,封謹把玩著手裡的玉珮,見高德忠埋著腦袋隨在步輦旁,便開口問道:「高德忠,你說朕該把三皇子交給哪個嬪妃撫養?」

  高德忠哪裡敢答這個話,只好道:「皇上,三皇子如今尚還年幼,長得又喜人,想來哪位娘娘都會喜歡的。」

  「就先把孩子交給賢妃吧,朕瞧著大皇子她養得很好,」封謹輕輕敲了玉珮一下,明早你就去傳旨。」

  「是,皇上。」高德忠也弄不清皇上是怎麼想的,不過賢妃確實是個好人選。

  第二日旨意一出,賢妃便是後宮妃嬪羨慕嫉妒的對象,可是想著其資歷在那,雖說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笑著說恭喜。

  莊絡胭倒是對養別人孩子沒有多大興趣,再說這孩子不過是寄養,又不是記名,待長大了哪會不知親生母親是誰。所謂血濃於水,有親生母親在,養母與孩子之間,多少都會有些隔閡的。

  給皇后請安時,皇后並沒有為難自己,莊絡胭又是放心又是暗自警惕,若是這會兒皇后諷刺她兩句,她也就聽過去了。可是皇后仍舊是賢德模樣,可見心思之深又多能忍。

  越會忍的人,算計人來也越狠,她並不想成為皇后算計中的人,也不想與皇后作對。

  皇后本來心裡還是有些怨氣的,不過瞧著昭充儀一副小心害怕的模樣,又覺得怨氣消了幾分下去,這昭充儀雖有幾分聰明,不過也就這麼幾分了,她用不著花精力在這麼個玩物身上。

  視線掃過淑貴妃與柔妃,皇后神色不變,這兩個女人才是聖寵不衰的主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3:22 PM

第三十一章 試探?

  「皇上,天兒晚了,您該歇著了,」高德忠從角落中走出,小聲提醒道,「夜裡睡晚了傷身。」

  「現在什麼時辰了?」擱下硃批筆,封謹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

  「回皇上,已經是亥時了,」高德忠上前移開筆,見皇上神色沉靜,便不再多言,收拾好東西便退到了一邊。

  「桃玉閣外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封謹走出正殿,看著燈火點點的皇宮,沉靜如水。

  「回皇上,奴才對這事兒也不甚清楚,只是聽聞當天晚上有人看著有一太監宮女抬著什麼東西往桃玉閣方向走,別的便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了。」高德忠試探的開口,「想來只有潘總領才清楚。」

  封謹不置可否,反而問道,「皇后那邊有什麼舉動?」

  「皇后娘娘以及其他娘娘都送了不少補品給昭主子壓驚,並無其他舉動,」高德忠不明白皇上待昭充儀究竟是何種心思,所以說話不敢多一分或者少一分,「昭充儀那邊倒是沒有什麼動靜,這兩日昭充儀用膳雖少,但也每日都用了,只是奴才瞧著,除卻給皇后請安,昭充儀似乎不怎麼出門。」

  封謹聞言不語,半晌嘆息一聲,轉而擺了擺手,「安置吧。」說完,轉身回了自己寢居室。

  昭充儀受驚不出門的事情在後宮裡不是什麼秘密,各宮主子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就是遺憾昭充儀這一次沒有被落下馬。

  這日一早,眾位妃嬪照例給皇后請安,皇后看著坐在下面的各色女子,笑著開口,「最近宮裡事也不少,大家不必顧慮太多,一切都有皇上與本宮在,有什麼事也有人看著呢。」說完,便看向莊絡胭,「昭充儀可好些了。」

  「謝皇后娘娘掛念,嬪妾已經無礙了。」莊絡胭起身行禮,在外人看來,卻是一副尚有餘驚的模樣。

  在座幾分妃嬪莫不心生嘲笑,在這後宮中,手裡沒有沾人命的又有幾個,這昭充儀不過瞧了兩個死人便嚇成這幅模樣,當真不夠狠,這樣的人在這後宮裡怎麼活得下去。

  「依我看,昭充儀膽子還是小了些,」蘇修儀笑著道,「左右這幾人的死與你無干,你何必怕成這樣。」

  「嬪妾自幼未見過這些,讓蘇修儀見笑了,」莊絡胭對蘇修儀歉疚一笑。

  這話在別人聽來,就是她生來沒有見過這些所以害怕,那麼不害怕的人又代表了什麼?

  淑貴妃對自己這個堂妹也甚是無奈,長著一張漂亮臉蛋,偏就不長腦子,這話能這麼說嗎?

  「偏你取笑昭充儀,前兒又是誰瞧著一隻老鼠嚇得花容失色的,」淑貴妃做出責備蘇修儀的姿態,「快別拿你膽子出來惹大家笑話了。」

  「咱們女人膽子小些也是常理,」皇后溫和一笑,「你們就不要互相取笑了,這天兒也不早了,都去給太后請安吧。」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淑貴妃笑著起身,柔媚的笑中卻有幾分僵硬。

  到了康安宮,太后照例與皇后表演婆媳情深,倒是沒有刻意提拔葉家姐妹,溫和的問了莊絡胭幾句後,便讓各妃嬪跪安了。

  不知道是不是要變天的緣故,坐在步輦上的莊絡胭覺得天氣有些悶熱,搖著手裡的團扇,抬頭看了眼烏雲密佈的天,皺了皺眉頭。

  「昭充儀心情不好?」蔣賢嬪的步輦從岔道里過來,恰好與莊絡胭並行,見莊絡胭這幅模樣,便笑著道:「妹妹原來怕熱?」

  「妹妹我是怕熱怕冷,」莊絡胭繼續搖著手中的扇子,「姐姐便不怕了?」

  「是啊,我也怕熱,這到了酷暑,夜裡的覺便睡不踏實,這有半點響動,便是要醒的,」蔣賢嬪淡笑,「這毛病實在不太好。」

  「確實不太好,」莊絡胭跟著笑了笑,「夜裡就是要能睡得踏實。」

  「是啊,睡得踏實了,才聽不見聲兒,」蔣賢嬪嘆息一聲,「妹妹這樣,便只能讓人羨慕了。」

  「哪裡又能讓人羨慕呢,」莊絡胭笑容淡了兩分,「也不過這樣罷了。」

  蔣賢嬪看了她一眼,抬頭看了眼天際,「妹妹還是快些吧,這雨不定就要下了。」

  莊絡胭對蔣賢嬪笑了笑,「是該快些的。」

  與蔣賢嬪分開回到桃玉閣沒有半柱香時間,天果然下去大雨來,莊絡胭倚在窗口,手裡翻著一本詩集,不過注意卻放在了下的大雨上。

  「主子。」聽竹端著切成薄塊的冰西瓜進來,見莊絡胭倚坐在床邊,不由出言勸道,「這會兒正吹著風,別濕了衣衫。」

  「這樣涼快些,」莊絡胭不在意的擺手,拿過一塊西瓜,冰涼的西瓜咬在口中,似乎涼爽到了心中。

  「主子,今兒蔣賢嬪話裡是什麼意思?」聽竹猶豫的開口,「奴婢覺得,她是話中有話。」

  「話裡有話也要別人聽得懂才成,」薄薄的西瓜兩口便吃光了,莊絡胭擦淨嘴角,笑著道:「你主子夜裡素來睡得穩,哪能有蔣賢嬪的體會。」

  「是了,主子受驚前,覺向來很穩的,」聽竹笑著道,「倒是奴婢想得岔了。」

  莊絡胭以前一直覺得,雨後散步這種浪漫的事情其實有些傻,不過看著某位冒雨前來的帝王,莊絡胭覺得做出這種舉動不是有些傻,而是很傻。

  身為帝王,封謹身上自然沒有地方濕,倒是他身邊伺候的人受了不少罪,莊絡胭讓奴才們帶這些人去換衣服,自己陪封謹在窗邊坐下。

  窗邊除了能看到桃玉閣的小花園外,便只能看到那紅牆綠瓦,以及水霧。

  「愛妃在看這個?」封謹拿起莊絡胭之前拿到手上的詩詞集,笑著道,「朕還不知道,愛妃倒也是個才女。」

  「皇上是取笑妾呢,」莊絡胭指著其中一首詩,「這花啊雨的,妾看得想睡覺,您明明知道妾不愛這些個,偏來取笑。」

  「原來竟是誤會愛妃了,」封謹把詩詞集隨意放置一邊,「那你且說說,你平日裡擅長什麼。」

  「妾雖說不精通,但這些東西都是會的,皇上偏要問妾擅長什麼,那妾最擅長的肯定是各有涉獵。」

  「只怕是都拿不出手才是,」封謹輕笑,拉著莊絡胭在自己身邊坐下,「依朕來說,你最擅長的應該是吃喝睡。」

  「皇上在說妾像豬麼?」莊絡胭撇著嘴道,「那即便是豬,妾也是美人豬,稀罕著呢。」

  「熙和宮那邊安置得差不多了,後日是吉日,你便搬過去吧,」封謹撫著莊絡胭的臉頰,面上是極其溫柔的模樣,「若有哪處不合意的,叫尚舍局改了便是,不必知會其他人。」

  莊絡胭心裡一抖,這皇帝是真寵愛她,還是想看她是否會恃寵而驕?她一個從三品的妃嬪入住一宮之位,已經是恩典,若真的處處挑不滿意,那還真的是腦子不清醒了。

  「妾還沒看,皇上怎麼就覺得妾會不滿意了,」莊絡胭笑著輕輕拽了一下封謹的袖子,「您方才不是還嘲笑妾擅長吃喝睡麼,只要這三樣能滿足妾,住哪裡妾也歡喜。」

  「我這麼一說,你便迫不及待承認了,難不成朕會剋扣你吃食不成?」封謹笑了笑。這個笑在莊絡胭看來,並不純粹,她亦笑著答,「這樣說了,皇上便更加不會剋扣了。」

  「你這樣很好,」封謹突然說了一句,見一臉茫然的模樣,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吻,轉頭看向窗外,「這雨也小了,朕該回宮了。」

  說完,站起了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眼素衣青鬢的莊絡胭,「愛妃不必妄自菲薄,外在長處不難得,難得之處卻不是能學來的。」

  莊絡胭一臉茫然的目送封謹離開桃玉閣,待封謹的背影看不見了,她才搖了搖頭,不就是想誇她心靈美麼,至於用這麼委婉含蓄的說辭?不過今兒皇帝跑來做什麼的?

  「主子,奴婢方才瞧見皇上聖駕從桃玉閣出去,」小宮女在蔣賢嬪身邊輕聲道,「看來皇上對昭充儀確實十分上心。」

  「這會兒確實挺上心的,」蔣賢嬪面上露出一絲略帶嘲意的笑,「前年皇上大雪天去探望生病的淑貴妃,去年皇上半夜去哄做噩夢的嫣貴嬪,年初寧妃生母去了,皇上陪了其好幾個晚上,這會兒來看看受驚的昭充儀,確實足見昭充儀得了幾分聖寵。」

  小宮女愣住了,不明白主子這話是嘲諷昭充儀不得寵還是同情昭充儀一時的得寵。

  蔣賢嬪見小宮女這個模樣,淡淡的開口,「退下吧,日後昭充儀的事情,你不必去打聽了。」

  不過是注定命運的傻女人而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3:30 PM

第三十二章 誰最幸運

  「主子,奴婢打聽出來了,太后娘娘當年初為皇后時,桃玉閣裡住著一個夏嬪,夏嬪相貌妖嬈,深受先皇寵愛,甚至為夏嬪種了外面那片桃林,後來夏嬪暴斃,先皇大怒,查出是另一位受寵妃嬪下的毒,這位妃嬪至死也沒有承認下毒害夏嬪這件事,」聽竹小聲的在莊絡胭耳邊道:「奴婢瞧著,這事兒有些不對勁。」

  莊絡胭笑了笑,「陳年往事,除了死去的人,也只有下狠手的人心裡清楚。」

  太后不會無緣無故來桃玉閣外面的桃林,若是桃花盛開時還有幾分景緻,如今花謝瓜熟,哪裡還有景色可看?

  太后杖斃一個宮女不算大事,可是剛唸佛出來便這般,實在對其聲名不好,更何況現今皇上與太后並不親密,她鬧出的事情越多,皇上對她就會更加疏遠,太后能走到這個地步,不像是個衝動自大的女人。

  而且那個死去的金桃不過是柔妃宮裡的打掃宮女,柔妃即便再沒腦子,也不會讓這種人做陷害人的事情,那麼金桃跑來這裡當真只是為了偷摘幾個桃子?

  雖說宮裡的奴才是不能擅自動園子裡的東西,但是摘幾個桃子也不是要命的大事,她何至於如此驚慌。還是說……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那麼當天她叫福寶去嚇這個宮女時,這個宮女應該已經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所以聽到福寶弄出的聲響時才會那麼害怕,那麼太后究竟是想滅口還是真的只是動怒?

  如果金桃的死與太后有關,那麼又是策劃了陷害她的事情?莊絡胭看著窗外的雨,她如今雖說得了皇帝幾分寵愛,但是還不至於讓人現在就動心思,若是後宮中有這麼沉不住氣的人,那麼嫣貴嬪不該早倒霉了?

  「對了,那日太后要來桃林的事情,是你們誰先看到的?」莊絡胭心裡隱隱有個猜測。

  「主子,您忘了麼,那日內侍監的太監來傳旨,說咱們夜裡掌燈,奴婢送這位公公出門時,恰遇到康安宮的一個管事姑姑,她瞧見奴婢們,就說太后聽說桃子快熟了,便想來瞧瞧。」聽竹皺著眉,「奴才瞧著,這位管事姑姑正好往桃林裡走,說是瞧瞧桃林裡有沒有其他人。」

  太后鳳駕,按著規矩無干人等確實該避開,莊絡胭垂下眼瞼,又或者有誰想用某事與太后交換條件,而這個條件與桃玉閣有關,所以太后不得不演這一齣戲,而金桃恰巧聽到不該聽的,匆忙跑出林子時,便遇到往這邊趕來的太后,依照太后的性子,自然是要殺人滅口,而且還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金桃杖斃那日,可是被掩了嘴?」莊絡胭端起微涼的茶水喝了一口,語氣前所未有的平靜。

  「確實被掩了嘴,因為太后下了命令說,貪圖口腹之慾便行偷竊之人,便該如此。」聽竹心裡隱隱也猜到了什麼,額頭微微沁出冷汗。

  莊絡胭諷笑一聲,放下茶杯,「好好收拾咱們的東西,畢竟明兒就要搬去熙和宮,別的暫且不用管了。」

  《爾雅》有注,熙,光也。《廣雅》有注,和,諧也。而熙和二字又有吉祥和平之意。

  莊絡胭從步輦上走下來,看著宮殿上的牌匾,熙和宮三字是新制的,字體龍飛鳳舞,由承德帝親自賜字,是以又多了幾分尊貴。

  擺設物件都已經放置妥當,進了正宮門便見到不算大但打理得精緻的園子,伺候的奴才均跪在地上,迎著她的到來。

  莊絡胭讓這些新添置的奴才起身,至於做什麼全部交由福寶、聽竹、云夕三人分配。扶著聽竹的手進了正廳,裡面的擺設很雅緻,不見半點奢侈但是卻瞧著十分舒適,更難得的是,這裡的擺設並沒有違制,用具皆是從三品充儀該用的。

  走至正屋,行過外室進了內室,一撫床,果真十分舒適,雖然鬆軟但是卻不會給人半分燥熱之感,比之桃玉閣的要好,其他擺設等級與桃玉閣差不多,至於左右兩間耳房,莊絡胭並沒有再看,她再次走出正廳,見整個宮殿的奴才都整整齊齊站著,不由得想起當年她大學兼職那會兒,累得半死半活還開什麼早會,錢沒有拿多少,廢話聽了一堆。

  在上首處坐下,莊絡胭慢悠悠的喝口茶,又輕輕擱下,試著嘴角道:「今我以充儀之位得住宮位,全因帝王聖恩,你們也是由高總管以及殿中省安排來的,我自然是放心的,其他便也沒什麼可說的,你們且瞧著做便是。」

  有時候沒規矩比有規矩更難,說話溫和的嬪妃比要求諸多的妃嬪更可怕,這些太監宮女確實差不多都過了高德忠的眼,或許有些其他心思,但是也不敢想太多。想起前些日子被雷劈死的太監宮女,又想想這位主兒以充儀之位入住宮位,這些奴才各自忐忑,這天祐聖寵的主兒,不定會走到哪位呢。

  更何況當初這位主子被皇上忘在了腦後也有本事爬起來,可見其手腕,這會兒笑得一派和氣,誰知又是什麼樣的人兒?

  「福寶,給每個新人發些銀子,」莊絡胭對眾人笑了笑,「我只是個充儀,每月俸祿不及別人,大家也別嫌棄,只當是我個心意了。」

  原本站著的奴才紛紛跪下說不敢,這哪裡是說俸祿不及別人,是在警告他們,別想著她只是個充儀,便起不該有的心思,這個心意就慢慢琢磨去吧。

  每個奴才得了十兩銀子,在這後宮中不算多不算少,一些成了精的奴才哪裡還看不出這裡的玄妙,只盼著這位新主子越來越受寵,別的也不想惦記了。

  乾正宮裡,宮裡最尊貴的三人坐在了一塊,表面一片平和。

  「皇上,這桃玉閣如今荒置了,又該作何用?」皇后頓了頓,見皇上面上並無反對之意,便又繼續道:「妾身覺得桃玉閣外面的桃林也有些年頭了,不如翻修一番?」

  「既然荒置了,何必再修繕?」太后此時開口了,「如今雖說國庫充盈,但還是要切忌奢侈為好。」

  「修一個桃園哪至於奢侈了,母后不必如此簡省,這林子死了人,終究不太吉利,明日便叫人翻修吧。」封謹招來高德忠,「你去派些人把園子看守著,免得再鬧出事來。」

  「是,皇上。」高德忠微微抬頭,便見到太后面上僵硬的笑容。

  「如今那裡沒有住人,哪裡還會出事,」太后笑道,「皇上你太小心了。」

  「小心些總歸沒有壞處的,」封謹笑看太后,「母后您說呢?」

  「皇上既然這般說,哀家自然是沒有意見的,」太后笑了笑,似乎不再談這事。

  夏天的風雨,向來給人一種震撼,而夜裡這種感覺更加明顯。封謹坐在燭光下,見高德忠端著一個托盤匆匆走來,面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找到了?」

  高德忠把頭埋得低低的,「回皇上,奴才帶著人把桃林翻了底兒朝天,一株靠著桃玉閣宮牆的樹下挖出了這個盒子。」

  封謹隔著手帕打開盒子,裡面的是一隻纏金絲玉鐲,上面的金絲很細,勾勒出妖嬈的牡丹金紋,當年父皇把這玉鐲賜給了有身孕的夏嬪。

  金絲玉鐲下面是一塊布絹,打開一看,上面用特製的染料寫了很多不該留下的秘密。

  「收起來吧,」封謹扔下東西,用手絹擦著手,「去康安宮稟告太后,桃林修繕得很是順利,請她老人家不必掛心。」

  「是,」高德忠不敢看布絹上寫了什麼,只是眼角一瞥,不經意看到兩個字,「……皇后……」

  這後宮的陰私太多,真相這種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真相是否能利用。

  「主子,皇上已經下令重新修繕桃林,」聽竹匆匆進來,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今兒雨這麼大,殿中省的人仍舊忙活著呢,這會兒才歇工。」

  莊絡胭用銀釵拔了一下蠟燭中的線頭,燭火跳了兩下,莊絡胭露出一個笑,「想來修繕桃林會影響我睡眠,皇上才讓我遷宮吧。」

  「主子……」聽竹見著主子面上清淺的笑意,一時語塞,她知道皇上並不全然是因為寵愛才賜宮給主子,而主子這會兒應該也清楚的,如今這般欺瞞自己,又有何用?

  「下去吧,我也該安置了,」莊絡胭放下銀釵,站起身背對著聽竹,「這裡不用你伺候了,退下吧。」

  聽竹擔憂的看了莊絡胭一眼,猶豫的退了下去。

  莊絡胭卸去頭上的釵飾,勾了勾嘴角,她就說皇帝怎麼這般大方,原來是有這一遭。

  想來,那個算計自己的人,恐怕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稱了皇帝的意。

  所以這齣戲中,運氣最好的哪能是她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3:36 PM

第三十三章 妥協

  「太后,」紅綃是太后身邊的老人,也是最得用的,所以在皇上派來的太監傳話後,便一把扶住了太后。

  「好,真是哀家的好兒子,」太后冷笑兩聲,「這後宮中,又有幾個女人的手是乾淨的,他來這一著不過是想讓哀家不要插手後宮之事罷了。」

  「太后,皇上是您的兒子,終究是唸著你的,」紅綃猶豫了一下,才勸慰道,「皇上性子素來強硬,想來只是惱了您插手後宮之事吧。」

  太后面色倦怠的坐在太妃椅上,揉著額頭道:「紅綃,你說哀家身為葉家的女人,又如何能不為葉家考慮一二?」

  「可是對於皇上來說,他是皇上,這個天下姓封,」紅綃跪在太後面前,磕了一個頭道,「太后,奴婢踰越,可是奴婢跟了您三十多年了,有些話必須得說。」

  「太后,您是皇上的母親,皇上是您的孩子,葉家或許重要,可是皇上與葉家究竟孰輕孰重?」紅綃又磕了一個頭,「奴婢瞧著,葉家也好,趙家也罷,皇上若愛便愛,若是皇上不喜,太后您又何必強求,皇上素來不愛別人指手畫腳,當年二皇子對尚是太子的皇上不敬後,太子最後的回敬是什麼,您還記得嗎?」

  「是了,這個孩子夠狠,」太后放下扶在額際的手,起身推開窗,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夏嬪死的那日,也是在下雨吧,」太后望著桃玉閣的方向,即便隔著宮牆與黑夜什麼也看不見,「先皇當年可是心疼了好一陣子呢,結果來了韋氏,這夏氏便成了昨日黃花,誰還記得呢。」

  「笑到最後的是哀家,」太后冷笑,「後宮一個女人連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都保不住,又怪得了誰?」說完,轉身看跪在地上的紅綃,「你起來吧,哀家也不曾怪過你,你跟著哀家這麼些年,哀家哪裡會不知你的心意。」

  「謝太后,」紅綃磕頭起身,扶著太后到椅子上坐下,見太后神色平靜下來,心裡鬆了一口氣。

  乾正宮,封謹收到了康安宮太監總管呈來的禮物。

  「皇上,太后娘娘得知皇上深夜未睡,便讓奴才端了太后親自做的宵夜,請皇上用後早些歇息。」

  封謹見太監打開食盒後,是一碗冒著熱氣的珍珠湯圓,神色緩和道:「讓太后掛念,實在不孝,你轉告太后,朕明白母后心意。」

  待太監退下後,封謹用了一口,便把碗放到了一邊,對於太后的妥協,他很滿意。對於太后來說,母家如何本就不影響其尊貴,這天底下哪還有比天子之母更加尊貴的女人呢?

  太后與皇帝之間達成何種妥協莊絡胭並不清楚,但是第二天去給太后請安時,太后對皇后的態度溫和了許多,言語之間也沒有刻意的刁難,甚至稱得上是溫和大度,倒是讓莊絡胭再次感慨了一下宮裡女人的大開大合。

  太后不僅對皇后溫和了,對葉家姐妹似乎也沒有往日那般刻意好,待請安結束後,便讓所有人一起跪安了。

  莊絡胭出了康安宮後,心裡肯定了一件事,那便是昨天晚上皇帝在桃玉閣外面的收穫應該很不錯,至少讓太后收斂了自己的行為,至於太后是真的想通了,還是強忍著脾性,就沒有知道了。

  熙和宮比桃玉閣要大上不少,四周的景緻也不錯,不遠的地方便有一個荷花池,旁邊種植著依依楊柳,倒是有幾分江南的婉約。與熙和宮隔得較近的是淑貴妃的安清宮與徐昭容的暢天樓。

  暢天樓外種植了不少綠竹,多了幾分清幽。而安清宮外假山樹木皆是極為貴重,顯得精緻豪華。莊絡胭這邊倒是在二者之間了,精緻卻不奢侈,婉約卻不至幽靜,莊絡胭自己倒是很滿意。

  搬進新居,莊絡胭自然讓身邊的人查看了一下宮裡擺設物件,幸而這事兒由高德忠插手,所以並未出現不該出現的東西,在這點上,莊絡胭還是感謝承宣帝沒有把她利用得徹底,至少利用了她還未她考慮了兩分,不枉她花了這麼多的心思,演了那麼多戲。

  「皇上有旨,今夜熙和宮掌燈。」

  若論起來,皇帝也卻是有好幾日沒有來找莊絡胭被翻紅浪了,莊絡胭剛搬進新居沒兩日,皇帝便翻了牌子,倒也算是給了莊絡胭幾分顏面,莊絡胭樂得如此。

  這個旨意傳了不久之後,皇后的景央宮來人了,送了些擺設物件兒以及補藥來,說是莊絡胭受驚又搬遷,怕她身體受不住云云。

  莊絡胭仍舊謝恩,在這些物件兒中選了兩樣擺在外面廳內,其他全部放進了庫中,讓福寶登記造冊後,便不再管。

  後宮中,猜測出皇帝與太后之間發生什麼事情的或許不多,但是皇后絕對算一個,她原本就有些懷疑皇上給昭充儀遷至宮位的舉動,如今想來,恐怕也有幾分補償之意,畢竟無辜受驚,又牽連出命案,幸而老天保佑,不然指不定會是何番景況。

  真要論起來,這昭充儀還當真撿了個大便宜,難不成還真是老天庇佑?

  「高德忠,擺駕熙和宮。」天色未暗,不過是傍晚時分,但是封謹的態度顯然表明了對熙和宮那位主兒的重視。

  高德忠瞧了眼天色,「皇上,您還沒用晚膳呢。」

  「去熙和宮用吧,」封謹擺手,突然補充道,「既然昭充儀已經主了宮位,這熙和宮便也添置自己的小廚房吧,你去殿中省以及皇后那說一聲。」

  高德忠點頭,「是。」這妃位也還要皇上寵愛才得有自己小廚房的,想來皇上待這昭充儀,也不全然沒有半分情義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3:43 PM

第三十四章 女人

  素袖青衫,清茶玉盞。

  封謹看著面前冒著熱氣的茶盞,裡面漂著碧綠的茶梗,雖還未品,便已經聞到茶水中淡淡幽香。

  用過晚膳,看美人執盞是一件美事,若是這個美人的舉動優雅動人,便是一件賞心悅目的美事。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昭充儀泡得一手好茶,即便茶泡得不好,至少舉手投足間意蘊十足。

  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唇齒留香,封謹笑看向莊絡胭:「愛妃泡的茶唇齒留香,此茶擔得起美人茶之名。」

  莊絡胭聽著窗外的雨聲,笑道:「皇上是取笑臣妾吧,這雨連下了好幾日,可算是解了夏旱了,插秧不用擔心缺水了。」

  封謹放下茶盞,溫和一笑:「愛妃倒瞭解農事?」

  「並不甚瞭解,只是閒著無聊,看了些農用之書,算是打發閒暇的時間了,」莊絡胭捋開額前的髮,頗為羞澀的笑道,「詩詞之類妾也不太懂,反倒是那些雜書來得有意思。」

  「喜好這些也好,」封謹起身走到莊絡胭身邊,突然彎腰把她抱了起來,嚇得莊絡胭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

  「皇上!」莊絡胭覺得自己果然不瞭解皇上這種生物,他們的思想回路太過與眾不同了。

  「如此良辰美景,愛妃不會一直與朕品茶吧?」封謹抱著美人走向內室,這也是莊絡胭搬進熙和宮後他第一次進來,屋內擺設物件都很雅緻,不過並沒有刻意的高雅,反倒是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溫馨,讓人一進來便覺得舒適。

  抽走髮間唯一的一支碧玉釵,青絲如水般順滑而下,道出萬千風情。

  所謂媚眼如絲不是最媚,而是那不自覺間的媚意與嬌羞才是床第間讓男人最難抵抗的東西。莊絡胭看著皇帝化身為狼,笑著勾住皇帝的腰間,作為妃嬪,是需要職業道德的,該努力的時候,應該好好盡心。

  皇上在床上的表現很勇猛,這樣原本懷疑他會變成繡花針的莊絡胭不得不感慨皇宮的頂級補品。

  不過封謹並不是日日翻牌子的帝王,莊絡胭心裡並不清楚這位帝王在別的女人床上是不是也是這麼勇猛,若不是的話,也算是對她魅力的肯定。

  候在門外的高德忠吩咐隨時備好沐浴用水,這天兒雖說下了雨,但終究是夏季,皇上事後總該要沐浴的,他還是早些備好妥當。

  在皇帝起身沐浴時,莊絡胭裝睡裝得很徹底,被皇帝抱進浴桶時,她覺得皇帝身體健壯好處還是多多的。

  或許是水溫剛好適中,又或者皇帝替人洗澡的水準已經有所提高,莊絡胭還真的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皇帝還沒有起身,莊絡胭也不睜眼,只是往皇帝身邊湊了湊,表示自己的親近之意,倒是沒有想到皇帝在下一刻攬住了她的腰。

  仍舊沒有起身給皇帝更衣,她只是坐在床上目送著皇帝離開,揉了揉有些痠痛的腰間,睡了一會兒回籠覺後起身梳妝,雖說吃穿住行都不錯,唯一痛苦的就是每天早上都要去皇后那裡晃悠一次,想來皇后也很痛苦,每天早上都要看著那些嬌怯小老婆們在自己面前晃悠,並且還不能表示不滿。

  「主子,咱們宮裡的小廚房怎麼安排?」云夕與聽竹伺候著莊絡胭更衣,不知道該怎麼拿定主意。

  「小廚房用我們自己的人。」莊絡胭可不想連自己吃的東西都不安全,選了一隻白玉釵給聽竹,「你們做吃食切記不可越了充儀的規格,其他你們心裡都清楚,我也就不多說了。」

  皇上允許熙和宮有自己小廚房的事情,已經傳到各宮主子耳中,各自想法不一,但是卻沒有誰在這會兒跳出來,畢竟這昭充儀邪著呢,若真的受上天庇佑,她們與之作對,誰知會不會如那兩個太監宮女般?

  而且皇上對她這般好,不定沒有這層關係在。

  身為除卻皇后外後宮最尊貴的女人,淑貴妃並不是有了帝王寵愛後便忘形的女人,她聽到這個消息時,第一個感覺不是嫉妒,而是奇怪。

  奇怪皇上待昭充儀的態度,說是寵愛,可是皇上翻昭充儀牌子的次數卻不及自己以及徐昭儀、嫣貴嬪,說她不受寵,皇上待她又很盡心。

  精心挑了幾支玉釵,淑貴妃站起身,不管怎麼樣,若是這個昭充儀真的得了皇上的心……

  「娘娘,蘇修儀來了。」

  「讓她在外面候著,我馬上出來。」在銅鏡前再照了一次,確定自己妝容無誤後,淑貴妃才抬腳朝外面走。

  蘇修儀見到淑貴妃,就立馬湊了上去:「堂姐,我聽說皇上昨兒晚上不僅翻了昭充儀牌子,還讓熙和宮有自己的小廚房。」

  「皇上之事,哪裡容得我們討論?」淑貴妃涼涼的看了蘇修儀一眼,見她面色悻悻才收回自己的視線,淡淡道:「別忘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蘇修儀面色緋紅的低下頭,「是,堂姐。」

  景央宮中,皇后坐在上首,看著一個個美人進來行禮請安,面上的笑意一直沒有變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3:54 PM

第三十五章 得失

  莊絡胭瞧著蘇家姐妹相攜而來,淑貴妃這樣的女人她不瞭解,所以在現在這個時刻,也不想去與之為敵。

  在商場中輸了,失去的也許只是金錢與職位,在後宮中輸了,失去的除了地位外,還有可能是命。端起茶杯低頭輕啜,掩飾自己不小心露出的情緒,這茶水好是好,就是略顯寡淡了些。

  淑貴妃與蘇修儀給皇后請安過後,便規規矩矩的坐下了。皇后看了眼眾人,開口道:「昨兒又下了大半宿的雨,今兒康安宮傳了太后懿旨,說是免了大家今兒給太后請安。」說到這裡,皇后抿一口茶後才繼續道,「本宮想著,如今宮裡也有不少的老人,你們都去問問身邊年歲過了二十五歲的宮女,若是有想放出宮的,就去殿中省支銀子,發放回家吧。」

  莊絡胭微愣,這後宮中放了老人出去,也就代表著明年開春會有新的宮女選進來,若是這些宮女中有一兩個得了皇帝的青眼……她終於有些明白皇帝為什麼有這麼多女人了,每年看到鮮嫩的小姑娘,難免不會食慾大增。

  「皇后娘娘仁慈,」淑貴妃起身行禮,含笑道:「待嬪妾回宮後,定要好好問問。」

  皇后點了點頭,見其他妃嬪也起身讚自己仁慈,便笑道,「哪裡是本宮仁慈,不過是按著祖宗規矩罷了。」

  莊絡胭在心底嘆息一聲,皇后除了明面上好看,有時候還真是吃力不討好,她瞧著都覺得累,更不用說皇后做起這些事情來又有多繁雜。

  不過常言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她認為皇后累,也許皇后還認為這是尊貴無比的位置,即便累也樂意,即便繁雜也心甘情願。

  「對了,昭充儀,本宮聽聞皇上恩准你宮中有小廚房,身邊可有擅廚藝的人,若是沒有得用之人,去殿中省說一聲,讓他們安排幾個得用的宮女給你。」皇后彷彿突然憶起這件事般,開口道,「這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折騰,也該好好補補身子,本宮瞧著你最近幾日清減了些。」

  「多謝皇后娘娘,嬪妾身邊有擅長廚藝的人,並不用再去殿中省調配了,」莊絡胭面上笑著,眼中還有掩飾不住的驚惶,「哪裡有清減,不過是這兩日睡得不怎麼好,想來是瞧著精神頭差了些吧。」

  皇后點頭,頗為包容的看了她一眼,「快些坐下吧,並不用這般多禮,你也不用想太多,舉頭三尺有神明,若是心中無愧,便是神仙也要庇佑的。」

  莊絡胭謝恩坐下,心裡卻冷笑,皇后這話中明著是勸慰她,又隱隱讚譽她是受上天庇佑的,可是往深了想,卻是在提醒其他人不要做虧心事,也是在提醒其他人,自己近來在後宮中有些顯眼。

  皇后不愧是皇后,對一應妃嬪沒有厭惡與喜歡,只有平衡二字,自己這次有了小廚房,不管是什麼原因,確實有些招眼,皇后只是這般反應已經算是平和的,可見這事兒在皇后心中,應該算不得什麼大事。

  淑貴妃聽了皇后這話,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這昭充儀受上天庇佑的事兒早傳遍了後宮,皇后心裡不膈應才奇怪。不過這昭充儀確實好運了些,也難怪皇后這位正宮娘娘心生酸意。

  皇后話裡是否有別的意思,其他妃嬪不管聽出還是沒有聽出,都只附和著讓莊絡胭好好休息之類的話,皇后她們不敢得罪,可是得聖寵的昭充儀也不是她們隨意去譏諷的對象。

  莊絡胭不是喜歡打嘴皮子仗的人,皇后這番話說了後,她半點辯駁的心思也沒有,只當聽不出這話中話,順著皇后話中表面意思說了幾句,便不再開口,做出幾分沉悶的模樣。

  莊婕妤瞥著莊絡胭的模樣,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在屋內眾人臉上掃了一圈,然後老實的低頭,摸著自己手裡已經涼透的茶杯。

  馬婕妤自從被嫣貴嬪掌嘴後,老實了不少。那日她被掌嘴是皇上親眼瞧見的,可是即使如此嫣貴嬪也沒有受責罰,她心裡就清楚了,她早已經不是兩年前受寵的馬婕妤了。

  她即便是傻,也知道何謂紅顏未老恩先斷,這後宮中她不是唯一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抬頭看了眼在座諸人,這裡面又有幾個人能聖寵不衰呢?

  「跪安吧,本宮也乏了。」

  馬婕妤起身與眾位妃嬪站在一起,然後跟隨在眾人身後出了景央宮,身份不同,上步輦的順序也是不同的,她目送著淑貴妃、寧妃、賢妃等一干高位分嬪妃帶著儀仗隊離開,再瞅著剩下一干低眉順眼的妃嬪,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當年她不也幻想過自己有那麼一日,在眾位妃嬪羨慕眼中帶著儀仗隊離開?

  如今她夢醒了,才驚覺自己有多麼傻,如果當初她不是那般猖狂,也不至於落得這一步。

  「主子,小心。」

  細膩輕柔的提醒聲讓馬婕妤再度抬頭,這會兒上步輦的是正得皇上寵愛的昭充儀,也是自己曾經奚落過的對象。

  昭充儀穿著一身不顯眼的水藍束腰襦裙,就連鬢髮也是挽得規規矩矩的,髮間的玉釵既不顯得張揚,也不會寒酸,讓人一眼瞧去,挑不出幾絲錯處。

  有的人猖狂一時,卻懂得及時回頭,有些人猖狂太久,便再無回頭機會。馬婕妤平靜的看著昭充儀坐著步輦離開,瞧著其他地位分妃嬪豔羨的眼神,不由得冷笑,這後宮裡不得寵的比得寵的多,更何況莊絡胭出身本就不錯,豈是出身不顯的地位分妃嬪可比擬的。

  瞧著莊婕妤臉上不甘憤怒的表情,馬婕妤臉上嘲諷的笑意更加明顯了,這兩人當真不像是姐妹,姐姐怨恨嫉妒著妹妹,妹妹眼裡心裡沒有庶出的姐姐,就連表面的人情也不做,還當真讓人瞧著好笑。

  不過這後宮中好笑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缺莊家姐妹這一個笑料。

  「主子,」身邊的宮女輕聲提醒,「請上步輦。」

  馬婕妤坐上步輦,待步輦上升時,她看著其他規規矩矩站著的妃嬪,慢慢的移開視線,抬頭眯著眼睛看升上天際的太陽,太陽有升起的時候,自然也有落下的時候。

  住進熙和宮的日子倒十分安寧,雖說偶爾會有淑貴妃賜些東西,但是莊絡胭向來是欣然收下。雖說淑貴妃此舉也許是在說明兩人之間的身份之差,不過在莊絡胭看來,這免費又無害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這日風和日麗,莊絡胭帶著幾個宮女太監在附近散步,不小心走進了一片竹林,想著這是徐昭儀的地界兒,她雖然貪這裡涼快,還是老老實實的想要退出去。

  「昭充儀?」

  在莊絡胭還來不及退出去時,便遇到了挽著墮倭髻身著雪色寬袖羅裙的徐昭儀。見此情狀,莊絡胭老老實實的行禮。

  「罷了,你起來吧,」徐昭儀輕輕嘆息一聲,「我這裡素來清靜,無甚人來,你能來也是這些綠竹的緣分。」說著,面上露出一絲惆悵的笑意,「我也沒什麼可招待你的,不若一起喝杯淡茶?」

  「昭儀相邀,是嬪妾之幸。」莊絡胭不知道為何,隱隱覺得自己全身有些彆扭。

  「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徐昭儀坐下後,嘆息一聲,「這後宮諸人,皆愛那姹紫嫣紅的花兒粉兒,卻不知竹也別有一番風味。」

  莊絡胭乾笑一下,作為一個俗人,她貪竹的涼快,貪花的美與香,不過瞧著徐昭儀這幅不沾半點世俗的模樣,瞬間覺得自己不該口出任何不妥之言,以免讓這種出塵之人染上世俗,雖然她怎麼瞧,怎麼覺得彆扭。

  「這是竹葉青,算不得什麼稀罕的茶葉,勝在一個清雅,」徐昭儀讓身邊的宮女給莊絡胭端上茶,抬頭看了眼頭頂茂密的竹林,「莊絡胭也愛這片竹林麼?」

  莊絡胭聽了這話,自然不能回答她是自己腿賤跑了過來,只好道:「瞧著這邊清新雅緻,便來瞧瞧,卻不曾想打擾了昭儀娘娘清靜,實在是嬪妾之罪。」

  「既然是賞竹,何來打擾,」徐昭儀面上露出縹緲的笑意,彷彿心神都沉醉在這片竹林中般,「你懂竹,便是它們最大的欣慰。」

  莊絡胭埋下頭,巴巴的喝了一口竹葉青茶,這茶確實清香,但是絕對算不上什麼決定好茶,想著這位徐昭儀是難得的才女,她就抽了抽嘴角,她原本以為這位主兒與紅樓中林妹妹是一個型兒的,不過現在卻覺得,她這麼想真的太侮辱林妹妹了。

  林妹妹雖說也是多愁的性子,但是好歹言行透著真實,這位徐昭儀儘管全身上下都透著出塵的味兒,怎麼就給她一種作的感覺呢?

  不過這也難怪,後宮有個各色女人,有這麼一個看法心思不同的才女,也算是新鮮,不過皇帝每次與徐昭儀都是這樣交流麼?

  腦子裡想了一下皇帝與徐昭儀吟詩作賦的畫面,她捏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不得不說,皇帝是個愛好廣泛的職業。

  說曹操曹操到,莊絡胭剛興起這個念頭,就聽到身後傳來了皇帝的聲音。

  「兩位愛妃好興致,竟是在此處飲茶賞竹。」

  莊絡胭起身時,見到徐昭儀眼中掩飾的喜悅,心裡隱隱明白過來,這徐昭儀只怕知曉皇帝要來,才故意在自己面前發表這麼一番言論,想在皇帝面前吸引些目光。看來這位才女,也不是真的如才女那般出塵視世俗為無物。

  「妾見過皇上,」莊絡胭放下茶杯,與徐昭儀一起行禮,與莊絡胭規規矩矩的行禮比起來,徐昭儀的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出塵,那雪色袖擺在空中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晃得莊絡胭眼花了一下。

  「兩位愛妃不必多禮,」封謹含笑走到兩人身邊,「既然有好茶,朕也來品嚐一番。」

  「回皇上,這是由嫩竹尖炒制而成,妾泡來一盞您嘗嘗,看看合不合胃口,」徐昭儀面上露出一絲淡笑,親手為其泡了一杯茶,裊裊青煙漂在茶面上,說不出的好看。

  莊絡胭端著茶杯默默看著這一幕,難怪徐昭儀會被稱為才女了,不說她是否有才,只是通身的氣質,還真有幾分才女的氣質,在這後宮中,也算是難得了。

  「唇齒留香,好茶,」封謹喝了一口後,便放下茶盞,轉頭見莊絡胭淡笑著坐在一邊,便道:「兩位愛妃確是比朕會品這茶中閒適了。」

  莊絡胭聞言放下茶杯,笑著道:「皇上是在笑話妾,您說徐昭儀會品茶,倒是無人辯駁了,偏說臣妾會品茶,便是個大大笑話了。今兒在林中偶遇徐昭儀,得昭儀姐姐一杯茶,已經是妾這等俗人之幸,皇上再這般誇,妾日後只怕是沒臉了。」

  封謹笑了笑,把視線移到徐昭儀身上,「愛妃喜歡這片竹林,不枉朕為你安排了此處,幸好博得愛妃一笑。」

  徐昭儀面上露出一絲嬌羞,讓原本就白皙可人的臉顯得更加豔麗。

  莊絡胭齊瞧著這番景象,放下茶杯,面上露出兩分勉強的笑意,起身道:「皇上,妾想起宮裡還有些事情沒有安置好,便不與你們一道飲茶了。」

  封謹抬首看了莊絡胭一眼,似乎有瞬間的停頓,又似乎沒有,「既然愛妃有事,便退下吧,這會兒日頭正烈,路上小心些。」

  「多謝皇上關愛,」莊絡胭不去看兩人幾乎交握在一起的手,匆匆退了下去。

  伺候在一邊的高德忠瞧著昭充儀匆匆離去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昭充儀還是嘲笑其忘記自己身份,這後宮女人這麼多,她又憑什麼讓皇上也對她動心。

  徐昭儀卻是很滿意昭充儀的識趣,見她匆匆離去,還道:「原想與昭妹妹好好聊一會兒的,哪知她沒有時間。」

  「愛妃不必遺憾,日後你們還有機會的,不是?」封謹垂下眼瞼,收回了快要與徐昭儀相握的手,喝了一口竹葉青,「朕原本想給你遷至寶金宮的,既然愛妃喜歡這片竹林,朕便不讓愛妃折騰這一番了。」

  徐昭儀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愣,隨即恢復如常的,「皇上體恤,是妾之幸。」

  高德忠原本對昭充儀那點子同情之心轉移到了徐昭儀身上,這得與失,誰說得清呢?

  皇上準備給徐昭儀遷宮,但因為徐昭儀喜愛樓外的竹林而作罷的消息,最後還是傳到了後宮諸人耳中。

  「嗤,這位就愛做作,這回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柔妃露出嘲諷的笑意,「說什麼喜歡竹林,只怕她這會兒恨不得燒了那片林子才是。」

  她逗了逗懷裡的雪色長毛貓,面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她就知道,這女人早晚會做作得害死自己,這不就是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4:01 PM

第三十六章 時時有意外

  莊絡胭這輩子什麼都不怕,就怕遇到品行高潔的文藝青年,其實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遇到裝文藝青年的。

  「主子,您可聽了宮裡的傳聞?」

  晚膳時分,莊絡胭正慢慢喝著鮮筍魚湯,見云夕一臉笑意的走進來,便用手絹擦了擦嘴角,「什麼傳聞?」

  「奴婢聽說,今天您離開竹林後,皇上原本要給徐昭容遷宮,可是因為體恤徐昭容喜歡竹林,所以便讓徐昭容繼續住暢天樓。」云夕說到這,話語中不禁露出幾分好笑的意味,「這會兒不知道徐昭容還會不會仍舊喜歡那片竹林呢。」

  莊絡胭抽了抽嘴角,她其實十分懷疑承宣帝是受不了徐昭容的做作,才故意拿這種話來刺徐昭容,「這事兒誰傳出來的?」

  「整個後宮都傳遍了,不定有多少人看笑話呢,」云夕洗了手,上前給莊絡胭布菜,「原想著這位徐昭容是個寡淡之人,後宮中定不會有多少人不滿,哪知後宮這般多人等著她笑話。」

  「真正的才女讓人妒恨,作假的才女讓人噁心,這兩種女人在後宮中,活得都不會太簡單,」莊絡胭淡笑,「不管這位徐昭容是屬於哪一種,只要有關於她的笑話,後宮中有的是人樂意看。」

  「什麼真正的才女,」聽竹嗤笑,她進宮時間早,又在別的主子身邊伺候過,自然聽過更多關於後宮的各種傳聞,「奴婢聽聞,這位徐昭容父親不過是個知府,自從在雨中風姿被皇上看中後,便總是做出一副憂愁不解的模樣,若不是容貌比西施差了些,只怕還要學幾分病西施了。」

  聽到聽竹這般說,莊絡胭真心嘆息,這徐昭容也不容易,扮才女也是需要一定的臉皮與心理承受能力的。

  當天夜裡,封謹並未翻哪宮的牌子,批完摺子後,便看了些其他的書籍。

  高德忠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小聲道:「皇上,暢天樓的徐昭儀讓人送了東西來。」

  「哦?」封謹翻了一頁手裡的書,頭也不抬的問道,「是什麼東西。」

  「是一個帶著竹香的香囊。」高德忠小聲回答。

  「嗯?」封謹翻書的手一頓,挑起眼皮瞥了一眼高德忠,高德忠立刻意會的向前走了幾步。

  托盤中是個小巧精緻的香囊,明黃為底,上面繡著的是幾株栩栩如生的竹,讓人一眼瞧去,便如同活著一般。

  「這明黃的布料,繡著綠竹似乎不怎麼好看,」封謹把視線放到書上,「收起來吧。」

  「是,」高德忠輕聲退了出去,看了眼托盤中的香囊,他知道這香囊不會有見光的一日了。退出內殿,把香囊遞給旁邊的太監,「去把香囊收起來,別掉地上了。」

  「是,」小太監小心接過,匆匆退了下去。

  宮裡永遠不會缺笑話,也永遠不會缺突發之事。

  若是這會兒其他妃嬪還在看徐昭容的笑話,賢妃這會兒一定笑不出來了。因為不到一歲的三皇子病了,病得還很厲害,渾身滾燙,連哭的聲音就如小貓一般。

  別的不說,這三皇子才送到她這裡多久,就生了這麼重的病,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後面的事兒就說不清楚了。

  太醫院的太醫連召集了四個來,可是四個人在一起也沒有商量出結果來,急得賢妃恨不得把這幾個太醫通通杖責一番。

  「皇后娘娘到!」

  皇后一行到了內屋,見賢妃著急的模樣,就知道三皇子病的不輕,只好問正對自己行禮的太醫,「三皇子怎麼樣了?」

  「回娘娘,三皇子若是一直高燒不退,只怕……」為首的太醫頓了一下,「高溫傷腦。」

  皇后明白太醫的意思了,這三皇子能不能救回來還說不準,至於會不會燒成傻子更說不準。她皺起眉頭道,「本宮不想聽這些,本宮要三皇子好好活著,知道嗎?」

  三皇子聰慧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皇子不能現在就去了。

  「皇后娘娘,」賢妃擦著眼角的淚,「嬪妾無能,沒有看好三皇子……」

  「小孩子有病有災本是常事,你不必自責,」皇后勸慰了幾句,對跟前的賢妃道,「可通知了皇上?」

  「剛剛叫人去請皇上了,」賢妃不停的擦著眼角,讓原本有兩分淚意的眼角變得紅腫不堪,「這會兒只怕還沒有到乾正宮,皇上來了,嬪妾又該……又該怎麼交代?」

  皇后見賢妃這般模樣,嘆了一聲,一邊勸慰著賢妃,一邊讓太醫好好救治。視線落到嬰兒床上的三皇子身上,她佈滿憂慮的臉上卻有著一雙毫無波瀾的雙眼。

  誰都知道三皇子並不受皇上重視,生母身份也很低微,生了孩子便去了,只留下這麼個沒有依傍的孩子,如今快年滿一歲,竟連一個名字也沒有,可見皇上本沒有寄託希望在此子身上。

  可是儘管皇上不重視,他仍舊是宮裡三個皇子之一,原本養得好好的,到了賢妃這兒就出了事,到時候即便皇上不責備,也堵不住後宮這些女人的嘴。

  皇后收回視線,語氣加重了幾分,「好好的治,用心的治,一定要三皇子好起來。」

  「皇上,皇上,賢妃娘娘那裡派人傳話說,三皇子病重,已經叫了好幾位太醫,」高德忠小聲道,「皇后娘娘已經趕過去了。」

  「太醫怎麼說?」封謹面上的表情一頓,放下手中的書,讓宮人給自己更衣。

  「太醫說,三皇子病情凶險,高熱難腿,若是一直這般下去,恐有性命之憂。」高德忠聲音又低了幾分,見皇上神情冷凝,腦袋繼續往下埋,「賢妃已經急得哭了。」

  「嗯,」封謹看了他一眼,「擺駕阮明宮。」

  三皇子病重的事情,很快傳到各宮,就連太后也驚動了,雖說對這三皇子沒有多少祖孫情分,太后這會兒也擺駕去了阮明宮。

  宮裡幾位最大的主子去了阮明宮,餘下的各位有些臉面的主子不去探望一番,多少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莊絡胭聽聞三皇子病重的消息時,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下一刻就覺得這賢妃真倒霉,領了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現在出了事兒更是說不清講不明了。

  「主子,咱們要去看看麼?」聽竹小聲道:「奴婢聽聞,宮裡有些臉面的主子都去探望了。」

  莊絡胭看了黑漆漆的窗外,打了個哈欠,「吩咐下去,準備步輦,去阮明宮。」

  這些去阮明宮的女人有幾個是真的探望三皇子的?只怕看熱鬧的比真心探望的多。

  坐在微微搖晃的步輦之上,莊絡胭看著前方提著燈籠引路的宮女,嘆了口氣,抬頭望著被圓月映亮的夜空,今兒竟是月圓之夜。

  到了阮明宮,莊絡胭下了步輦,便有宮女提著燈籠上前替她打路。莊絡胭對這個宮女微微一笑,抬步上石階時,看到旁邊跪著一個不起眼的女人,瞧著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一頭青絲挽著簡單的髮髻,僅僅靠著兩枚髮釵固定著,配著那蒼白的面色,顯得說不出的狼狽與可憐。

  腳步未停的進了阮明宮大門,引路的宮女才退至一邊,莊絡胭看了聽竹一眼,聽竹上前扶住莊絡胭的手,輕聲道:「主子,夜裡路滑,小心些。」然後壓低聲音道,「跪著的是三皇子生母的姐姐孔才人。」

  莊絡胭點了點頭,一個從七品的才人,是沒有資格隨意探望妃位娘娘的,除非被召見,瞧著孔才人這番模樣,只怕在擔憂三皇子安危。

  「昭充儀到!」

  不過這個後宮中,什麼樣的愛都套上了一層利益的外衣,就連那孔才人,她也分不清是真的擔憂三皇子還是想在皇帝面前贏得幾分注目。

  後宮這塊地界,談感情的都是傻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4:08 PM

第三十七章 親情?

  皇帝皇后還有諸位妃嬪都坐在外室,莊絡胭進去時,所有的人臉色都不太好看,顯然是三皇子眼下的情況不太好。

  屋內眾人在太監傳報時,就知道莊絡胭的到來,見她規規矩矩的走了進來,各自交換一個眼神,心中明白,又多了一個演戲的。

  封謹在莊絡胭行禮後,便抬了抬手,「不必多禮。」說完,叫身邊的人賜了座,便不再說話。

  皇后看了眼裝束不顯眼的莊絡胭,開口道:「昭充儀也是來探望三皇子的?」

  莊絡胭側身低首道:「回皇后娘娘,嬪妾聽聞三皇子病重,便來探望,不知三皇子現在如何了?」

  「太醫正在全力救治,皇上這會兒也叫人去請御醫來了,」皇后嘆息一聲,「只求著三皇子平安無虞才好。」

  莊絡胭跟著附和了幾句,便不再開口。皇后似乎也不是很想多說話,屋子裡再度恢復了安靜。

  「皇上,三皇子病情加重,臣等想施針救治,只是……」太醫顫顫巍巍的出來跪下,顯然對三皇子的病情束手無力。

  「待御醫來了後,你們好生商議一番,」封謹沉著臉色道:「朕命你們要全力救治,若是需要什麼,儘管跟朕提。」

  「是,」太醫額頭冒出了不少冷汗,聽到皇上這話,倒是鬆了一口氣,皇上這話便表明不管三皇子如何,他們都不會有性命之憂。

  眼睛紅腫的賢妃一邊擦著眼角的淚,一邊小心翼翼打量了皇上一眼,見他神情冷漠,心裡竟莫名升起一股涼意,讓她再不敢打量下去。

  屋內繼續沉悶著,直到御醫的到來,才有了幾分活氣兒,莊絡胭看著眼前幾位皇帝專用的醫生,這些人除了給皇帝看病以外,也是帝王顯示恩德的活物,一般人誰能由御醫治病。

  御醫們進了屋內不過半柱香時間,便神色凝重的出了門來,為首的御醫道:「皇上,臣等無能。」

  封謹臉色微微一沉,「究竟是怎麼回事?」

  「三皇子身體受了寒,今兒又腹瀉高溫不退,只怕是……凶多吉少。」御醫以頭叩地,等待著君王的怒火。

  聽到御醫這話,賢妃率先抽泣起來,在安靜的屋子裡,顯得有些顯眼,卻又讓人覺得本該如此。

  莊絡胭瞧著四周面色沉痛憂心的妃嬪,低下頭掩飾住自己沒有情緒的雙眼。這些女人又有幾個見過三皇子,能不幸災樂禍已經算有良心,做出這幅沉痛的模樣,不過是騙別人騙自己而已。

  「皇上,」高德忠從外面進來,見屋內眾位主子神情不太好看,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孔才人求見。」

  封謹眉頭微皺,「孔才人?」實在對這個女人沒有印象,他厭煩的擺手,「不見!」

  莊絡胭卻是想了起來,這個孔才人似乎是三皇子生母的姐姐?瞧皇上的模樣,似乎對這個孔才人沒有半點印象。

  這還真是有趣,又是一對姐妹花,一個產下皇子去了,一個不受寵,當初又是怎麼安排進宮的?

  「是,」高德忠見皇上這般,哪裡還會多話,便退了下去。

  皇后對這件事似乎半點反應也無,但是莊絡胭卻覺得,皇后擦拭眼角的動作有些刻意。

  「高公公,高公公,」跪在外面的孔才人見到高德忠出來,忙拽著他的袍角問道,面上一片慘白,「皇上召見嬪妾了麼,召見了麼?」

  雖說只是個小才人,高公公卻也沒有正著面對孔才人,畢竟這位還跪著呢,「孔主子,皇上這會兒擔心三皇子病情,實在無心召見你,你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孔才人聽了這話,癱坐了下來,拽著高德忠袍擺的手也鬆開了,眼中的光彩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高德忠瞧著她這番模樣,搖了搖頭,轉身回了大門裡。

  見到高德忠離開,孔才人猛的抬頭,突然彷彿受了刺激般,大聲叫喊起來,「皇上,皇上,求求您讓嬪妾見見三皇子吧,皇上!」

  「你是誰,這般吵鬧成何體統?」一個穿著錦緞袍子的小孩子帶著一群太監宮女走來,不滿的看著舉止瘋狂的孔才人,「沒規沒距的,實在不堪。」說完,便帶著一干宮女太監魚貫而入,彷彿路邊的孔才人是不起眼的塵埃,完全不值得他注意。

  孔才人怔忪的看著錦袍小孩進了大門,突然扭曲的笑了起來,猛地站起身,就要往裡面闖,嚇得一干子宮女太監愣神了老半天,半晌才想起把他攔下來。

  「外面吵吵嚷嚷是怎麼回事?」皇后似乎聽到外面的響動,皺起了眉頭。封謹也抬頭看了眼門外。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母后,見過母妃及各位娘娘,」正巧此時大皇子走了進來,聽到皇后的話,便道:「門外不知誰鬧著要進來,這會兒的響動恐怕是她弄出來的。」

  皇后聞言眉頭皺得更緊,轉而看向皇帝,「皇上,您看這……」

  「讓她進來吧,」封謹面無表情的開頭,「這麼鬧著成何體統。」

  莊絡胭看著門口,當孔才人一身狼狽的走進來後,她心裡微微嘆口氣,瞧著孔才人今日這番行為,對三皇子的感情倒是真的,只是定也引得皇上不滿了。

  「孔才人,你這番吵鬧所為何事?」皇后高高在上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孔才人,「你一個小小才人,不好好待在自己住處,這會兒吵嚷著作甚,不知道御醫正在搶治三皇子嗎,你這番吵嚷,若是三皇子出了什麼事情,你擔得起這個罪責麼? 」

  莊絡胭眉頭微皺,皇后的確是個有腦子的人,但是這會兒還把罪責往孔才人身上推,可見其心腸之狠。她在商場多年,即便冷血無情,但是面對這種親情即便不出手相助,但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

  皇后不愧是皇后,確實是她所不及的。

  孔才人重重叩了一個頭,這聲音響得整個屋子的人都聽見了,莊絡胭眉梢微動,移開了視線。

  封謹視線掃過妃嬪眾人,緩緩收回視線,注視著還磕著頭的孔才人,「好了,起來吧,你所來何事?」

  「皇上,妾知驚擾皇上與皇后娘娘是死罪,妾認罪,只是想在這之前看三皇子一眼,一眼就好,」孔才人抬頭注視著高高在上的帝王,算不得漂亮的臉上帶著乞求,「只待三皇子安好了,妾便再無所求。」

  封謹皺了皺眉,一時間不明白這個孔才人為何對三皇子這般看重,突然想起三皇子的生母也姓孔,他便明白過來,見孔才人這番模樣,「你驚擾聖駕本是有罪,但是念在你心繫三皇子,便免其重罪,罰跪三個時辰,就跪在那裡吧。」封謹隨意指了屋內的一個角落。

  偏頭瞬間,視線再度掃過眾位妃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4:15 PM

第三十八章 拙劣計謀

  一夜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場的妃嬪或許疲倦了,或許沒有,但是皇上端坐著,就沒有誰敢說一個走字。

  莊絡胭有些後悔,早知道會在這裡乾熬著,她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現在一晚上過去了大半,她就算犯睏,也要強撐著,這才是最考驗演技的時刻。

  屋內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幾個御醫太醫魚貫而出,齊齊跪在皇帝面前,「皇上,臣等無能,三皇子……薨了。」

  莊絡胭發現,原本安靜得足以把呼吸聽清的屋內變得一片死寂,抬頭看了眼皇帝,發現這位帝王面色仍舊半點情緒也無,但是那雙眼神瞧著冷得滲人,莊絡胭移開視線,這種過於凌厲的視線,她瞧得膽顫心驚。

  「傳朕旨意,三皇子賜名絡,封寧王,葬於錦陵。」封謹慢慢站起身,不再看三皇子房間的房間,聲音平穩沉重,「擺駕乾正宮。」

  「恭送皇上。」明明眾位妃嬪的聲音齊齊響起,在這個屋子卻顯得無比靜寂。

  目送著皇帝離開,皇后看著滿屋子的女人,語氣也顯得有些冷淡:「都退下去吧。」

  「是,」眾位妃嬪老老實實的行禮後退,如今三皇子在賢妃這裡出了問題,頭疼的自然是皇后賢妃等人,與她們有多大的干係?

  莊絡胭與眾人退下去,不小心看到那個跪在角落裡的孔才人,她看到這個女人面上白得可怕,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即使屋裡燭火明亮,這幅模樣仍舊顯得十分可怕。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這個孔才人看著賢妃的眼神十分陰森恐怖,彷彿……賢妃便是那殺人兇手般。

  就在莊絡胭以為她要發狂時,這個孔才人突然站了起來,規規矩矩的朝皇后行了一個禮,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皇后眉頭微皺,但是很快似乎想到了什麼般,最終什麼也沒有說,任由孔才人退下去。

  孔才人走得很慢,她出了宮門後,有一個宮女上前扶住了她,莊絡胭路過她身邊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竟覺得有一股子寒意。

  坐上步輦,莊絡胭覺得夜裡有些涼,待行出一段距離,竟打了個寒顫,想起那莫名去了的三皇子,她揉了揉額頭,這後宮裡就沒有一個容易的。做太監的不容易,做宮女的不容易,做妃嬪的也不容易。若是有幾分寵愛,有家族支持,還有幾分盼頭,若是沒有半點身份地位,又不得寵,即便是在後宮中無聲無息消失,只怕也沒有誰有辦法動容。

  封謹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已經到了要上朝的時辰,整理好龍袍盤龍冠,坐上御輦,走過一處便有人不斷的下跪,一路上他看到的便是宮女太監們的後腦勺。

  坐上那尊貴的金色雕龍椅上,聽著下面官員一個個上前說著重要不重要的事情,他神色平淡,不見半分倦意。

  或許這些官員都知道三皇子去了的消息,倒也沒有不長眼的吵鬧,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廢話一句也沒有。

  下朝後,官員們三三兩兩退出,各自伸長耳朵企圖從別人耳中聽出點消息來,自己面上還做出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

  如今朝廷中,趙家、蘇家、葉家、莊家、江家、徐家都是有女兒在後宮的,而且都是受皇上重視的主兒,想來這些人總該知曉一二的。

  不過眼瞧著這幾位大人一個比一個茫然的樣子,其他人有些恨恨,卻又無可奈何,都是一群老狐狸。

  封謹聽著御膳太監唸著午間的食譜,去了幾道菜後,封謹面無表情的揮退太監,翻開面前的奏摺。

  御膳太監沒有退下多久,內侍監的太監又來了,手裡還端著放著各個妃嬪牙牌的托盤。他不耐的嘆了一口氣,視線掃過盤子,正欲讓太監退下,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麼,翻了其中一個牌子。

  內侍監的太監一看,喲,竟然又是昭充儀的牌子。

  熙和宮外的荷塘,粉色與白色的荷花開得正好,莊絡胭給皇后請完安後,便要從這條路回熙和宮,今日她卻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此人正是皇后的表妹孫容華,今日的孫容華身上穿著一件藕色羅裙,站在那假山石旁,瞧著她的模樣,不像是專程來賞荷的。

  「嬪妾見過昭充儀,」孫容華神色瞧著比上次憔悴了些,就連膚色也比前些日子見到時黯淡,莊絡胭坐在步輦之上,免了孫容華的禮,微微頷首道:「孫容華是來賞荷的?」

  前些日子孫容華因為言語無忌被柔妃罰跪半小時,又因衝撞蘇修儀被掌嘴,而皇上與皇后皆沒有對這兩件事做出反應,讓孫容華在後宮的日子顯得更加艱難起來。

  莊絡胭記得不久之前這個年輕的姑娘還在荷塘邊挑釁自己,似乎不到半月時間,便讓一個年輕的姑娘滄桑起來。

  「見荷花正豔,來看看罷了,」孫容華怔怔看著荷池,面上的神色說不出的怪異,「卻不想擾了昭充儀。」

  「何談擾字,這荷池本是宮中的,哪位主子都看得,」莊絡胭給聽竹一個眼色,聽竹讓大力太監放下步輦,莊絡胭扶著她的手走到孫容華身邊,「孫容華既然喜歡,便是這些荷花的幸事。」

  孫容華聽了這話,原本放在荷花上的目光移到莊絡胭身上,只是還是那怔怔的模樣,「你變了很多。」

  莊絡胭聞言一笑,毫不畏懼孫容華那打量怪物般的眼神。

  孫容華欺近一步,離莊絡胭僅僅半步的距離,她聲音很低,但是卻帶著莫名其妙的神秘,「我一直不明白,一個人怎麼會在短短幾日有那麼大的變化,難道真的是上天讓你開了竅?」

  說完,孫容華突然一個踉蹌,就往荷池下倒去。

  「孫容華,你要做什麼?!」

  在場的宮女太監作為奴才,不能直視主子容顏,聽到昭充儀這聲尖叫後,抬頭一看,就見到昭充儀與孫容華雙雙跌進荷花池時濺起的水花。

  聽竹與云夕嚇得變了臉色,忙叫人下去救兩位主子。

  莊絡胭很慶幸荷花池的水很乾淨,她故意讓自己沉得下去一些,水中的看東西很艱難,但是她還是看到孫容華被人撈了起來。不由得露出一個冷笑,這種前世後宮劇裡演濫了的手段,這位孫容華也好意思用,看來皇后還真沒有好好教這位妹妹什麼叫後宮。

  見有人朝自己游來,莊絡胭狠了狠心,鬆開緊閉的嘴,任由水湧進自己的鼻喉,這種水淹的感覺非常不好,做出努力掙扎卻不擅長游泳的樣子,莊絡胭把這筆帳記了下來。

  「主子!」聽竹與云夕見莊絡胭救起來時已經昏迷了過去,立刻又讓人去宣太醫,二人看了眼在一邊除了咳水卻沒有其他問題的孫容華,忍了忍,手忙腳亂的給莊絡胭做簡單救治。

  孫容華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等她緩過氣來,恨恨的看著昏死過去的莊絡胭,她原本不用遭這個罪,誰知這個女人跳下來時竟然掰住了她的口鼻,讓她喝了好幾口水,這會兒倒是她暈了過去。

  突然想到了什麼,孫容華面色一白,「不是我,是她自己,不是我!」她是想陷害莊絡胭,即便陷害不了,也能讓莊絡胭落下一個殘害地位分妃嬪的名頭,可是哪裡知道莊絡胭這麼警覺,在那麼短短一瞬間,也能做出反應。

  她知道這個手段算不上高明,但是她也知道,人在沒有預防的情況下,不會那麼快的做出應對,而她只需要莊絡胭愣神的那一刻。

  但是莊絡胭連這麼一刻時間也沒有給她,反而將計就計,害得她怎麼也說不清,這下不管她有理無理,皇上都不會饒了她。

  「皇后娘娘,出事了,」和玉面上帶了一絲焦急,見皇后與賢妃坐在一起,行了一個禮,恢復規矩的模樣,「昭充儀被孫容華推進荷花池,現在太醫去了熙和宮,昭充儀這會兒還沒醒來。」

  皇后當下面色微變,孫容華是她的表妹,若是昭充儀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只怕皇上那兒她的顏面也不好看了。

  賢妃聞言倒是皺了皺眉,「孫容華與昭充儀並無過節,孫容華為何做出這般事情?」

  和玉一五一十的把打聽來的事情說了出來,賢妃與皇后面色都不好看,只怕這齣戲是孫容華想陷害昭充儀,結果被將計就計或者中間出了什麼岔子。

  皇后臉色更加難看了,她這個表妹還真是出息了,想出這麼個沒腦子的主意,即便她們同日進宮,昭充儀比她受寵,也不該因為嫉妒做出這種事。

  簡直……不可理喻!

  「去熙和宮!」皇后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她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了,皇上剛翻了熙和宮的牌子,熙和宮的主子便被她表妹推進了荷花池,若是不好好處理,這善妒的名頭只怕連她也揭不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4:23 PM

第三十九章 憤怒?平靜?

  在這後宮中,根本就沒有乾淨不乾淨之分,最大的差別不過是聰明還是不聰明。有時候光有聰明還不夠,運氣是玄妙的東西,也許你算盡一切,也抵不過命運的玩笑。

  皇后知道莊絡胭被孫容華推入荷池中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可是荷池在熙和宮外,莊絡胭也不曾召見孫容華,孫容華為何莫名其妙去那個地方,當時在場的宮人都能證明是孫容華攔下莊絡胭的,這麼一瞧,孫容華推莊絡胭下水的可能就更大了。

  皇后叫來孫容華身邊伺候的宮女,見她面色慌亂的模樣,有些不耐的開口,「你說說當時是怎麼回事?」

  這個宮女是孫容華進宮後分到她身邊的,因為孫容華連累眼下正忐忑不安,如今皇后問起來,便把當時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當日主子請完安後,便說熙和宮外的荷花開得最好,定要去看看。後來剛到熙和宮一會兒,昭充儀便過來了,主子上去請安,說是擾了昭充儀興致。昭充儀便下步輦說宮裡的景緻誰都看得,因為兩位主子講話,奴婢也不敢一直盯著,埋著頭只瞧著主子腳先動了,然後就……就聽到昭充儀的尖叫聲,再抬頭時,兩位主子都掉進水中了。」

  這個宮女話一說完,皇后臉色頓時難看下來,孫容華這個沒有腦子的東西!那點子手段也想算計別人,更何況還算計昭充儀,這不明著給她找麻煩麼,眼下後宮中諸位妃嬪明著對她恭敬,可她膝下無子,又不及淑貴妃等人得寵,這昭充儀出身貴重,又與她沒有利益干係,如今孫容華這一招,不等於讓莊家的人恨上她趙家麼?

  「娘娘,」和玉匆匆走了進來,向來穩重的臉上帶著驚慌,「娘娘,皇上已經去了熙和宮,聽說昭充儀這會兒還沒有醒,皇上已經大怒,要親自審問孫容華。」

  皇后一聽這話,面色一變。和玉上前,猶豫一下道:「不若,我們還是去熙和宮瞧瞧吧,聽說淑貴妃已經去了。」

  「去,怎麼不去?!」皇后由和玉扶著穩穩站起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宮女,面色沉得嚇人。

  宮道上,柔妃與賢妃不期而遇,兩人皆是妃級儀仗,相視而笑後便並肩前行。

  柔妃在步輦上調了一個舒服的坐姿,笑著道:「賢妃姐姐也是去探望昭充儀的?」

  「昭充儀掉進荷花池至今未醒,大家皆是姐妹,自然該去瞧瞧,」賢妃端莊的答道。

  「聽說昭充儀被推進荷花池後可是淹了好一會兒水呢,」柔妃用的推,而賢妃用的掉,其立場可見不同,「那荷花池的水多深啊,我聽到這事兒可是嚇了一大跳呢。」

  「那水是挺深的,」賢妃倒沒有與其爭辯昭充儀究竟怎麼落水,她雖說與皇后一黨,但是孫容華做的這等子事,實在讓人看不上眼,她也犯不著真為這麼個沒腦子的惹一身騷,不過是面上不把話說難堪罷了。

  封謹聽到莊絡胭落水時,正在批摺子,當時並沒有特別反應,但是聽到太監說掉進荷池後一直沒有醒過來時,放下了手中的硃批,皺著眉頭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來報的太監是熙和宮的人,不過倒也沒有添油加醋,只是把當時的過程一五一十的說了。

  「昭充儀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封謹眉頭依舊緊皺。

  「回皇上,太醫說主子掉進荷花池吸入太多水,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醒。」太監作為熙和宮的人,自然怕依靠的主子出事,語氣裡便帶上幾分焦急。

  「朕知道了,擺駕熙和宮。」

  帝王聖駕出行,自然要多幾分威儀,只是到了熙和宮後,封謹滿身的威儀便很快消去,大步走到昭充儀的內室,就看到床上面色慘白的女人。

  原本鮮活漂亮的女子,似乎眨眼間便變得蒼白柔弱,就連讓他流連的唇,也變得慘白。

  無視跪在屋子裡的宮女太監太醫們,封謹在床邊坐下,伸手為莊絡胭捻了一下被角,在全屋子人都戰戰兢兢時,才開口道:「都起來吧。」

  高德忠掀了掀眼皮,把腦袋埋得低了幾分。

  「昭充儀何時才能醒來?」封謹轉而看向幾個看起來顫顫巍巍的太醫,語氣仍舊十分平靜,「朕不想養群廢物,你們可都明白。」

  有時候過於平靜的話,更讓人害怕,幾個太醫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一個小心翼翼的開口:「回皇上,昭充儀落水時間略有些長,幸而沒有傷及性命,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兩個時辰內便能醒過來了。」

  「現在離昭充儀昏迷,已經有半個時辰了,」封謹繼續看床上的人,「都候著吧。」

  「是,」幾個太醫後背儘是冷汗。

  「高德忠,」封謹伸手撫著莊絡胭有些濕潤的頭髮,「去把孫容華帶過來。」

  「是。」高德忠躬身退了出去。

  「拿干的布巾來,」封謹伸手,聽竹見狀忙遞了一條潔白的布巾道封謹手中,封謹替莊絡胭擦著半乾的青絲,「日後好好伺候你們主子,護不了主的奴才,要著有何用?」

  伺候莊絡胭的宮人一聽這話,嚇得噗通幾下跪了下來,可是連開口求情的膽量也沒有。

  封謹不說罰,也不說赦免,任由這些宮人跪在地上,而他自個兒卻是埋頭細細擦著那柔順的髮絲,一時間屋子裡靜寂無聲。

  「淑貴妃娘娘到,蘇修儀到。」

  封謹停下手裡的動作,把手中的東西扔到一邊,看著淑貴妃與蘇修儀進來,淡淡開口道,「兩位愛妃是來探望昭充儀的?」

  蘇修儀知道自己說話不得喜,所以這會兒也不敢輕易開口了,淑貴妃行了禮後道:「回皇上,妾聞昭充儀落了水,便來瞧瞧,只是不曾想這般嚴重。」

  封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淑貴妃看了眼屋內跪著的一干宮人,知道皇上這會兒心情不怎麼好,便也安靜的站在一邊,不去說那些虛假的話,免得引皇上心生不滿。

  「賢妃娘娘到,柔妃娘娘到。」

  「寧妃娘娘到,徐昭容到。」

  「葉淑容到,林嬪到,葉容華到。」

  「嫣貴嬪到,蔣賢嬪到,汪嬪到,莊婕妤到。」

  不一會兒,便來了不少的妃嬪前來探望,不過這會兒人雖然多,可是不見半點兒聲響,就連受寵的淑貴妃都沒有輕易說話,她們又怎麼會開口?

  封謹看了滿屋子的女人,突然開口道:「皇后管理後宮,倒是累了她了。」

  在場眾位妃嬪聞言,紛紛低下頭,向來與皇后走得近的賢妃心裡咯噔一聲,看來這次孫容華所做的事情,還是牽累皇后了。

  「皇后娘娘到。」

  所謂說曹操曹操就到,就在這個當頭,皇后來了,她身上穿著端正的衣服,不疾不徐。

  「見過皇上。」皇后穩穩行禮,似乎沒有察覺屋內怪異的氣氛般。

  「起來吧,」封謹不咸不淡的開口,轉而看向跪了一地的宮人們,「都跪著做什麼,給各位主子看座。」

  「是,」聽竹等人磕頭後起了身,忙與其他人給諸位妃嬪看座。

  妃嬪們小心翼翼的坐下,偶爾有人瞥一眼躺在床上的莊絡胭,見她面色慘白的模樣,又慌忙把頭低了下去。

  「皇后可知後宮發生的事?」封謹看向皇后,眼中並不見怒色,似乎真的只是平靜的詢問。

  「妾來之前已經有所耳聞,只是有些事情還不甚清楚。」皇后也看到了莊絡胭悽慘的模樣,心裡對孫容華的腦子更加憤怒。這個世界上,對手厲害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拎不清的同盟。

  「皇上,孫容華帶到。」

  高德忠進來的這句話,讓皇后覺得整個屋子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4:33 PM

第四十章 自食惡果

  被帶進來的孫容華再無往日的耀眼,雖說衣衫釵鐶皆整整齊齊,但是在場眾人仍舊能在她身上感覺到一種灰敗的氣息。

  「見過皇上,皇后。」孫容華頹然的跪在地上,熙和宮冰涼的地板讓她在夏季也打了一個寒噤。微微抬頭想看皇帝的表情,還未看清就是一個滾燙的茶杯砸在她身邊,水濺在她手背上,燙得生疼,她微微一抖,不知怎麼的原本的麻木化作了無盡的恐懼。

  這杯茶原是封謹剛剛從宮女手中接過的,茶杯並不是名貴瓷器,但是做工卻非常精緻,砸在地上,碎裂開來,把滿屋子的人都驚了一場。

  皇后心頭也是微微一跳,她心裡清楚皇上並不愛後宮這種事情,而後宮諸位妃嬪雖說各有算計,但是明面兒上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即便是死了誰,那面上也都是好看的,突然鬧出這種事情來,雖然愚蠢,但是昭充儀如今昏迷著,便足以證明事情的嚴重了。

  「朕原因著皇后之故,寵你兩分,倒不曾想竟是個醜陋毒婦,」封謹接過高德忠手中的手絹子,細細的擦著手,看也不看跪著的孫容華,「善妒歹毒,後宮中容不下這樣的女子,孫家倒是教養出好女兒,原本你也只該得白綾三尺,不過唸著昭充儀無性命之虞,便奪取妃嬪之銜,貶至冷宮伺候裡面主子吧。」

  諸位妃嬪後心一涼,這做後宮的奴才,不比死還難麼?而皇上話裡話外竟還提到孫家,竟是讓孫容華自去的權利也沒了。

  「皇上,皇上,不是我,不是我,」孫容華聽完這些話,激動的跪直身子,「是她自己跳進去的,我沒有推她!她陷害我!」

  孫容華此言一出,諸位妃嬪神情各異。

  淑貴妃微微勾起嘴角,似憐憫似嘲諷的看了辯解的孫容華一眼,這事兒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誰更受寵,誰還昏迷著。更何況這個孫容華本身就不乾淨。

  「你的言下之意是昭充儀先推了你下去,再自個兒跳了進去?」封謹冷笑,「你這個先下水的沒有淹著,倒是昭充儀昏迷過去了,倒真是有趣了。」

  孫容華張張嘴,猶豫了良久,最後似乎下定了決心把真相說出來時,突然聽到屋子裡一個宮女叫著主子醒來之類的話,這個宮女她認得,是昭充儀身邊的大宮女之一。

  看著皇上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床上之人身上,孫容華面色慘白的癱坐下來,彷彿是看到了自己注定的未來,全身微微顫抖起來,這幅樣子落在別人眼中,倒有了幾分做賊心虛的味道。

  所謂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莊絡胭這一次嗆得有些慘,只是孫容華被帶進來時,她便醒了,這個時候再不睜眼睛,有些事就反倒不美了。

  「皇上怎麼來了?」莊絡胭聲音沙啞,說了這麼一句便咳了起來,一臉不明白的樣子。

  封謹伸手拍了拍她身上蓋著的被子,「愛妃醒了?聽聞你落水,朕便來瞧瞧你。」

  「妾不是落水,」莊絡胭說話還是有些難受,就著聽竹的手用了些蜂蜜水潤嗓子後,才繼續道,「方才路上遇著孫容華,也不知她怎麼的突然推開妾便往水裡跳,當時妾嚇住了,以為孫容華有什麼想不開的,便稀里糊塗跟著跳下去,哪知一入水便有什麼拉住了妾的腳。不知孫容華怎麼樣了?」

  「她倒是沒事,有事的是你,」封謹神情又柔和幾分,給高德忠打了一個臉色,高德忠立時退了出去。

  皇后諸人倒沒有想莊絡胭會說這種話,這話裡沒有半分孫容華陷害她的意思,倒是真是一個單純的意外了。可是這後宮裡哪有那麼多意外,更何況孫容華即便真的有什麼想不開的,也不至於跑至熙和宮外跳水。

  這話,說得倒是極其漂亮,漂亮得足以讓皇上原本對她那點懷疑都會化作讚嘆。

  「孫容華怎麼在這裡?」莊絡胭似乎才看清屋子裡的眾人般,想要起身行禮,被皇帝按了回去,他看了孫容華一眼後道:「孫容華陷你於險境之中,自然該罰的。」

  莊絡胭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般,有些恍然,又有些後怕,看孫容華的眼神也沒有那般友好起來。連原本求情的話,也全部吞了下去。

  沒有故作善良,也沒有一直裝作無知,倒顯得真實。

  原本覺得莊絡胭心機深沉居然將計就計算計孫容華的眾人,此時見到莊絡胭這副模樣,反倒有些弄不清莊絡胭是真被算計還是假被算計了。

  原本抱著來看熱鬧心思的嬪妃們,頓時有些失望,這麼大的鬧劇,總該有些樂子瞧的,怎麼就這麼不鹹不淡的開場了?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莊絡胭神情已經恢復了不少,前後也說了幾句話,就見到高德忠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幾個太監,只是瞧著臉色不怎麼好。

  原本神色已經有所緩和的皇后看清幾個太監手捧的托盤中的東西時,微微一愣,隨即便變了臉色。

  托盤中並不是別的東西,只是一些環繞糾結在一起的水草以及一些雜亂的草繩,這些東西上還帶著水,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剛從水裡打撈出來的。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從荷花池中打撈出這些雜物。」

  宮裡荷花池沒隔一段時日便有人打理,就是為了避免水太死有異味,又或者水污濁了影響主子們觀賞的興致,這些雜草亂繩本就不該有的東西,怎麼會在荷花池裡打撈起來。

  想到昭充儀方才說,自己跳進水後便被什麼纏住腳,眾位妃嬪面色一變,看著孫容華的眼神便不同了。

  便說後宮沒有這麼蠢笨的陷害方法,原來孫容華儘是一箭雙鵰,若是只有她一人落水,那麼昭充儀便落得推她入水的罪名,若是莊絡胭跟著跳下去,不定會淹死,倒是少了一個對手,畢竟她知道水草亂繩的位置,昭充儀卻是不知道的。

  「這倒是有意思了,荷花池裡何時有這些東西了,」封謹冷笑著看了跪在地上的孫容華一眼,淡淡的開口,「還愣著做什麼,把這個賤婢拖下去。」

  「皇上,皇上,妾是冤枉的,是……」孫容華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幾個老姑姑們捂著嘴,拖了下去,哪裡還能瞧見主子的體面。

  皇后見狀,起身跪在皇帝面前,「皇上,妾管理後宮不力,請皇上責罰。」話中,全然沒有替孫容華求情的意思,自然也不提二人表姐妹的關係。

  封謹平靜的看著她,慢慢的開口:「此時與皇后無干,不必自責。」

  皇后微微鬆了口氣,只是站著的淑貴妃瞧得分明,皇上的眼神比往日冷了幾分。

  至於當事人,已經體力不支的再次睡了過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4:41 PM

第四十一章 聖恩

  孫容華身為內宮女眷,其身不賢,有違婦德,撤其封號,貶至冷宮,無聖上旨意,不得出宮門。

  在後宮得意不過幾月的孫容華就這樣慘淡落幕,連帶著孫家也被聖上責問教女不嚴,甚至官降三級,孫家算是在朝堂上失了勢。與孫家交好的趙家也失去了一個幫手。

  倒是莊家的人仍舊表現如常,沒有趁機上摺子為昭充儀抱不滿,在皇上偶然問起時,只說女兒入了皇家門,出嫁從夫,一切皆有皇上安排,他們一切皆無意見。

  皇帝對莊家之人的識趣非常滿意,把原本在工部任職的莊家嫡子調至戶部,任戶部侍郎,變相的撫慰莊家之人。朝堂之人瞧著,心裡皆大罵莊大人是隻老狐狸,不僅得了皇上的好印象,還給自家兒子謀劃了個好前程,這戶部與工部雖說都是六部,可是孰輕孰重,誰又會看不出來?

  「哐!」向來賢德的皇后氣得砸碎了一個茶杯,想著已經在冷宮的孫表妹,她就暗恨自己當初識人不清,怎麼就找了這麼個沒腦子的進宮,連帶把她也弄得沒臉。

  「皇后娘娘,」和玉上前換了一盞茶,語帶安撫道,「如今皇上並沒有責罰娘娘之意,娘娘何必這般氣惱,倒不如只當此事不曾發生,往日怎麼樣,如今還是怎麼樣。」

  「本宮豈會不知該這樣,只是想著這深宮之中,各個女人都不簡單,本宮就覺得頭疼,」皇后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按捺下心頭的惱意,「昭充儀那裡怎麼樣了,昨兒聽太醫說她嗓子還未全好,你差人去問問,讓熙和宮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娘娘放心,奴婢已經差人去了,這幾日您也不曾好好休息過,還是休息一會兒吧。」和玉跟隨皇后進宮已經多年,見到皇后這個模樣,心頭多了幾分擔憂。

  「本宮哪裡睡得下去,」皇后微眯眼睛,「那池子的雜草亂繩查出是誰扔到裡面沒有?」

  和玉神色凝重的搖搖頭,「奴婢查過了,這幾日從荷花池經過的,除了熙和宮的奴才,還有好幾個其他主子身邊的人,瞧著都可疑,可是每個從那經過的人都有差事,奴婢無能……」

  「你不必自責,既然做出這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事情的主兒,又怎麼會輕易暴露自己,」皇后擺擺手,「這事不必再查。」

  和玉瞧著皇后已經變得平靜的臉,稱了一聲是。

  夏季總是容易讓人浮躁的季節,可是臨近夏末,秋老虎來了也挺難受,莊絡胭因在病養中,宮裡的冰塊新鮮果蔬一樣不缺,加之皇帝經常來坐坐,下面的奴才更加不敢怠慢。

  把玩著手中的一截蠶絲線,莊絡胭靠著貴妃椅上,神情說不出的愜意。

  「主子,太醫來給您請脈,在外面候著呢。」聽竹走進屋內,瞧見自家主子把玩著蠶絲線,便想起從荷花池中打撈出的亂繩雜草,面色微微一變。

  「讓他進來吧,」隨手把蠶絲線放置一邊,莊絡胭笑了笑,聲音中尚帶著一絲暗啞,卻無端給人楚楚可憐的味道。

  「微臣見過昭充儀。」

  「盧太醫不必多禮,」莊絡胭微微一笑,待盧太醫起身後,由著身邊的宮女替自己手腕上纏上請脈的絲線,每每這個時候,她都要讚嘆中醫的神奇。

  盧太醫在太醫院任職多年,宮裡見不得人的事情看得不少,所有越是昭充儀這樣受寵卻不驕縱的妃嬪越不敢得罪,因為這樣的女人向來活得久,受帝王重視的時間也越久。

  「昭主子身子已經好了很多,只是不能受熱吹風,最近兩日不可食辛辣之物,餘者倒也不懼。」太醫這話說得巧妙,明面上說著身子的事情,實際上卻是在向莊絡胭表示自己的善意,身體沒事了,就表示可以侍寢了。

  伺候在一旁的聽竹與云夕聞言,便會意的取了東西賞給太醫,後宮中不就是這樣麼,互相利用,既然存在共同的利益,不如在小事上大方一點。

  待太醫離開,莊絡胭看了眼屋子裡的幾個宮人,擺了擺手,「這裡留聽竹與云夕伺候便是,你們退下吧。」

  「是,」伺候的人靜靜退了下去,莊絡胭把手邊的蠶絲線挽作一團,冷笑道,「我還真沒有想到這徐昭容還會來這一手。」若她真的不識水性,就算是將計就計恐怕也要丟掉一條小命。

  閨閣中的女子,自然不識水性,跳入水中被水草纏住,不管是有意無意也必死無疑。徐昭容來這一手,不管是自己與孫容華誰丟了命,另外一個人定會受皇上責罰,當真是一箭雙鵰的好計。

  只怕唯一計劃之外的,便是自己會水性了。莊絡胭把蠶絲線團丟進旁邊的茶盞中,見那白色的線團染上茶水的顏色,淡淡開口道:「咱們熙和宮裡覺向來沉,晚上也瞧不見什麼不該瞧的。這杯茶涼了,端出去倒了吧。」

  「是,」云夕端起茶盞走了出去。

  聽竹執起團扇上前替莊絡胭搖著扇子,壓低聲音道:「主子,徐昭容怎麼會料到孫容華會有這麼一手?」

  「也許孫容華那裡有她的人,或許……」莊絡胭冷笑,或許這位是想派人把她推進池中,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這位徐昭容想算計自己是不會錯的了。

  聽竹也聽出了莊絡胭的話中之意,當下咬著牙道:「好個算計。」

  「這麼點手段算什麼,」莊絡胭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後宮中的女人誰沒有幾分算計,徐昭容敢這麼做,就要有被人發現的膽子,這四周眼睛多著呢。」

  聽竹倒是沒有料到莊絡胭說起這種事情如此平靜,有些黯然道:「難不成主子就讓她白白算計了?」

  「怎麼會是白算計?」莊絡胭睜開眼笑了笑,她這具身體的同母兄長得到陞遷,瞧著皇帝的態度對她也不是沒有半點情義,至少自己如今已經入了他的眼,究竟是禍是福還說不準呢。

  御案前,封謹合上手中上報雞毛蒜皮小事的摺子,抬首看向一邊的高德忠,「高德忠,熙和宮的昭充儀怎麼樣了?」

  「回皇上,方才太醫院的人來報,昭主子已經無甚大礙,只是嗓子略有沙啞,近來不能食辛辣之物,也不可受熱。」知道皇上對熙和宮的主兒有幾分興致,高德忠對這位主兒的事情也時時上心著。

  「既是如此,讓殿中省的人不可短缺了熙和宮的冰塊,果蔬也挑新鮮的送去,」封謹想了想,「順便你派人去問問昭充儀,熙和宮的廚子用得可還順心,若是不得用,便重新換個人。」

  「皇上細心,奴才這便叫人問去。」高德忠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方才內侍監的太監見皇上忙於國事,也不敢御前叨擾,所以奴才斗膽替內侍監的人問問,皇上今兒可是要翻牌子?」

  「既然昭充儀身體已經大安,今兒晚上便去熙和宮吧。」封謹重新拿起一道摺子,「昭充儀受了不少驚,合該撫慰一下才是。」

  「是。」高德忠見皇上似乎不願再開口,便安分的站在一邊,只是心裡開始盤算著往日是否有怠慢過熙和宮的那位主兒。他冷眼瞧著,皇上待熙和宮的這位,確實有著幾分實打實的恩寵。

  「你說皇上今兒點了熙和宮?」嫣貴嬪聽到下面的人來報後,面色頓時黯淡下來,掐著手裡的一朵花苞,冷笑道:「她倒是有幾分手段。」

  孫容華倒了,連帶著皇后也沒了臉,可這位昭充儀卻得了皇上的憐愛,連帶著母家也蒙受聖恩,掉了一次池子,倒是撿了一個大便宜。

  難怪……有人盼著她死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4:49 PM

第四十二章 恩典與提醒

  皇上去了熙和宮,對於後宮女人來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讓他們恨得咬牙的事情,可是誰也不敢這個當頭找昭充儀的不是,心裡雖是恨著,但是言情卻仍舊如常。

  被翻紅浪過後,莊絡胭靠在皇帝的胸口,今晚的皇帝動作很溫柔,看樣子有些像是在顧慮她的身體,這倒是讓莊絡胭覺得這位皇帝還不至於禽獸到底。

  或許是白日裡休息得太多,莊絡胭還沒有多少睡意,只是彷彿依戀般的靠在帝王的胸口,閉著眼聽著夜裡的動靜。

  「愛妃睡不著?」安靜的黑夜,突然傳出皇帝的聲音,莊絡胭沒有料到皇帝居然還沒有睡著,愣了一下後才道,「皇上還沒有睡,是妾擾著你了嗎?」說著,就要把頭從皇帝胸口上移開。

  伸手把人固定在自己的壞中,撫了撫那細膩順滑的青絲,封謹聲音暗啞道:「美人在懷,朕如何能睡著?」說著,在懷中之人臉上偷了一個香,這張臉雖不是最美的,但是不帶半點脂粉的味道,每每讓他忍不住多親上幾下。

  莊絡胭在黑暗中笑了笑,這個皇帝在床上的情話倒是有一套,把手也放到那胸口上,她笑著道:「皇上總是這般誇讚妾,妾真怕有一天忘記自己是何種樣子了。」說完,似乎察覺這話有些不適宜,她頓了段,岔開話道,「今兒宮裡的一個花匠說,皇上送我的睡蓮花期要過了。」

  花兒有凋謝的一日,美人又怎麼沒有遲暮的那一天?

  封謹輕拍著莊絡胭的後背:「不過是睡蓮罷了,愛妃喜歡什麼花,朕讓人給你送來便是,花總有謝的時候,朕倒是不知愛妃是為花謝遺憾的人。」

  「原來妾在皇上眼中不過是只知吃喝不通風花雪月的俗人,」莊絡胭語帶不滿,可是下一刻又嘆了一聲,倒也清楚自己是何等人。

  封謹笑出了聲,然後開口道:「朕早便說過,這後宮中從來不缺擅長琴棋書畫風花雪月的妃嬪,愛妃不必與其他人比較,你與其他人自是不同。」

  男人在被翻紅浪後的話是信不得的,莊絡胭有自知之明,不過卻知道,若自己愛這個男人,在聽到這話時,應該有怎麼樣的反應。

  有時候語言並不能完全表達人的感情,而肢體卻足以表示。

  封謹察覺到懷中的人搭在胸口上的手有些微的顫抖,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他開始想,這種類似誇讚的話,對多少后妃說過,而那些女人又是怎樣的反應。

  「對妾來說,皇上也是最特別的。」

  聲音有些沙啞與顫抖,卻不是因為嗓子的不適,封謹知道,那是懷裡的人過於激動了。

  「睡吧。」他輕輕拍著她的背,一句不同換來最特別,倒是他得了一個便宜。

  雖是如此想,拍著那後背的手卻是輕柔了不少。

  清晨,當朝陽還未升起時,封謹已經起身。如削蔥根般的白皙手指替他理好衣襟,又親手為他扣好玉珮香包等物,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笑著為他整理衣物,明明眼角眉梢帶著疲倦,但是眼神卻說不出的清亮,彷彿找到了未來的希望,一下子燃燒了起來。

  「皇上起駕!」

  身著羅裙的女子搖搖下拜,卻被他伸手攔住,低聲笑道:「愛妃昨夜受累,還是再去歇一會兒吧。」說完,見女子露出明豔的笑意,才轉身往外走去。

  帝王是不愛回頭的,因為在他們眼中,從來是別人目送他們離開,而他們從來不需要去管身後之人是何種眼神,因為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人眼中是敬畏、恐懼與忐忑。

  封謹走至門口處時,不知怎麼的,毫無預兆的回頭了,這一個回頭,便看到了一個女人眼中來不及掩飾的感情。這個眼神他曾經似乎也在這個女人身上看到過,可是那時候她掩飾得太快,而他也無所謂她眼中是什麼樣的感情。

  昭充儀似乎沒有料到皇上會回頭,略略一慌,然後垂首福身問道:「皇上可是落下了物什?」

  「沒有,」封謹語氣平淡道:「好好休息,朕走了。」

  帝王御駕離開熙和宮,便往金鑾殿行去,因天未大亮,尚能看到天際的星辰。高德忠垂著頭跟在御駕旁邊,一路安靜,出了內宮後,卻突然聽到皇上開口了。

  「高德忠,等會兒叫人把朕私庫中睡蓮琉璃八寶盞拿到熙和宮。」

  「是,皇上。」高德忠心頭一驚,琉璃八寶盞統共也沒有幾盞,而那睡蓮琉璃盞尤為精緻,皇上竟然要賞賜給熙和宮的那位主兒?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宮裡得了琉璃盞賞賜的,也僅皇后與淑貴妃,就連這兩年極受寵的嫣貴嬪也是沒有的。

  想起當初昭充儀落魄的時日,高德忠不得不感慨,這後宮沉沉浮浮,不到最後,還真沒有一個頭。

  太后宮中,上得檯面的妃嬪皆在座,莊絡胭坐在徐昭容的下首,與眾位妃嬪一起聽著太后說著婦容婦德。

  太后說了些表面話後,又把視線落到端正恭敬坐著的莊絡胭身上,「前兒聽說有些不長眼的害得昭充儀落了水,現在可大安了?」

  「累太后掛念,嬪妾已經大安了,」莊絡胭起身福了福,「讓太后擔憂,實在是嬪妾之罪。」

  「你無辜受這等苦,哪裡有罪,」太后慈愛的笑著讓她坐下,又嘆息道,「幸而皇上是個明理的,沒有讓你白白受了這等委屈,這後宮中,總有那麼些心大的。確實該敲打敲打了,皇后你說呢?」

  「兒媳謹記母后教誨,」皇后撐著一笑端莊的笑起身給太后行了一個禮。

  在場眾人都知道,太后哪裡是關心昭充儀,不過是趁機給皇后難堪罷了,不然又何至於把話說得那般不客氣。不過這些與她們也沒有多大干系,只當看了場笑話。

  倒是眾人瞧著昭充儀面上帶著幾分尷尬之色,不由得在心裡好笑,這些事情本與這昭充儀沒有多大干系,她一個受害者聽到這話竟還露出尷尬之意,倒蠢笨了些,難不成她就是靠著這蠢笨的模樣引得皇上高看了幾眼?

  不管眾位妃嬪怎麼看,莊絡胭是打定主意不加入太后與皇后的博弈之中的,得罪了誰都沒有好下場,更何況這種情況下,沒有誰能真正做到兩面討好,她自認沒有這種本事,也就不去丟這樣的臉。

  這一次請安,太后佔了上風。莊絡胭隨著一干妃嬪出了太后宮,目送鳳駕離開,又等著其他高位份的妃嬪上了步輦後,才上了自己的步輦。

  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莊絡胭與蔣賢嬪的步輦一前一後的前行著,莊絡胭想了想,邀請了蔣賢嬪步輦與自己並肩前行。

  「昭充儀妹妹精神頭似乎好了很多,」蔣賢嬪撐著傘,一張臉在陰影下笑得很溫和,「我瞧著也放心了不少。」

  「多謝姐姐掛念,」莊絡胭笑了笑,「不過是落了水,並不是什麼大事。」

  「妹妹倒是個豁達性子,」蔣賢嬪仍舊笑著,突然道:「前日皇上特恩淑貴妃回家省親,實在是天大的恩典。」

  莊絡胭心裡微訝,她沒有料到蔣賢嬪會給自己說這些話。後宮的女人別說省親,就連是見自己母家人一面,也是天大的恩典。不說她這種等級的妃嬪,便是皇后淑貴妃等人,只怕一年也是難得與家人見上一面。

  想到這,莊絡胭就不得不再次感慨前世後宮電視劇的坑爹,什麼后妃的父兄母親姐妹時時與之見面,還商討宮鬥技巧之類的。到了這裡,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後宮不可干政,什麼叫皇宮是埋葬女人的地方。

  心念一轉,莊絡胭笑道:「淑貴妃進宮也有些念頭,皇上特恩其省親,自然是皇恩浩蕩。」

  「是啊,皇恩浩蕩。」蔣賢嬪想起自己進宮多年,與家人僅僅見過一面,還是因為那年風調雨順,皇上特恩眾位妃嬪得見母家之人,並不是獨她一份的恩典。

  莊絡胭一直沒有弄懂蔣賢嬪對自己的態度,說是敵她從未陷害過自己,偶爾還不經意提醒自己一下;說她是友,也不見她有拉攏自己之意,這個人彷彿是在後宮裡混著日子,然後涼薄的看著戲。但是她也是讓自己知道不受寵妃嬪會受何等冷待的人之一。

  位為賢嬪,在這後宮中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主子,卻請不動一個得用的太醫,居處的東西也是時時短缺。對於樂於享受的莊絡胭來說,這樣的日子實在算不得好受。

  不過這位蔣賢嬪似乎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跟自己說些無邊無際的廢話,那麼她這次提到皇上特恩淑貴妃省親又是什麼意思?

  是提醒自己淑貴妃的受寵程度讓自己小心,還是暗含著別的用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4:57 PM

第四十三章 用意為何?

  淑貴妃省親的事情在後宮中算不得什麼秘密,蘇家在朝堂上也並非是一等一的望族,但是因為皇上特恩淑貴妃省親,倒是讓朝堂上的眾位官員對蘇家多了幾分小心。

  這前朝後宮,雖說很多時候不能互通往來,但是有時候又是牽扯不斷,說得嚴重一點,甚至是一榮俱榮,牽一髮而動全身。

  趙家近來在朝堂上頗有些灰頭土臉,前有與之交好的孫家侄女暗害皇上寵愛的莊家之女,害得孫家被責問,連帶趙家也得了聖上冷眼;現在連曾經被他們打壓過的蘇家女兒也被皇上特恩省親,這樣一來,當真讓他趙家無地自容。

  後宮眾人眼見著皇后失了顏面,便想著皇后是否會找昭充儀的麻煩,畢竟若不是因為昭充儀,皇后也不至於這般難堪。可惜,皇后在後宮多年,不會做一時衝動的事情,這段時間內,除了派人時時詢問昭充儀身子外,還賞賜了不少滋補的東西,把作為皇后的賢德表現得淋漓盡致,讓想看熱鬧的人有些失望。

  淑貴妃的省親日子訂在下月初六,這段日子倒是有些低位份的妃嬪上前討好,而其他的妃嬪某不是冷眼瞧著,只當這事與她們沒有多大干系。

  莊絡胭瞧著近幾日宮裡的動靜,不知怎麼的就想起前世某篇名著中關於省親的內容,看著風光,不過是繁華過後的最後掙扎。近些日子皇上待皇后的態度與往日相比並無多大的變化,但是讓淑貴妃回家省親,皇后心裡若是沒有半分疙瘩她還真不信。

  在這後宮中,每一個女人都是可憐人,即便手上沾滿鮮血,也不真是惡毒到極點。她們都是家族的犧牲品,用一輩子為家族換來穩定或者榮華,即便深入後宮,一朝承寵,風光無限。

  「真是可惜了,」吹開水面的茶梗,莊絡胭抬頭嘆了一口氣,如她這般沒有多少心理負擔的妃嬪應該不多,這些如花似玉鐘靈剔透的美人兒,就這麼浪費在一個男人身上,實在浪費了。若放在前世,這樣的男人得遭受多少其他同性的詛咒?

  「主子,皇后娘娘派人來說,中午在御花園辦了賞菊品蟹宴,要您去參宴。」聽竹走進屋子,便見主子依坐在床邊,端著茶杯沉思,匯報時聲音不由自主小了不少,「宮裡好些主子都被邀請了去,奴婢還聽聞皇上若是處理完政事,可能也會趕過來。」

  「這會兒賞菊品蟹?」莊絡胭瞥了眼窗外白花花的陽光,這個時候不是菊花開得正好的時候,也不是吃螃蟹最好的時機,皇后弄這個是什麼意思?

  「這會兒的螃蟹不夠肥美,吃起來應該還缺些火候,想來也是品個鮮,要吃真正美味的大閘蟹,怕是還要等上一兩月呢。」聽竹笑著換下花瓶中已經乾枯的花朵,轉而望向表情平淡的莊絡胭,「不過這會兒的蟹可不能多吃,主子就算喜歡也要忌口些,吃多了鬧肚子可是麻煩事。」

  不過是貪個新鮮,不可貪多?

  莊絡胭嗤笑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旁邊的團扇慢慢搖著:「那我還是要顧及著些,叫宮裡的人準備好步輦,該什麼時候去,就去吧。」

  做皇后也不容易,淑貴妃近幾天在後宮風頭太盛,她這是借這場宴席警告後宮裡一些蹦跶得厲害的妃嬪,淑貴妃再受寵,那也不過是一個貴妃,她才是真正的後宮之主。

  身為後宮的女人,也許不一定在乎皇帝是不是最寵愛她,但是一定會在意她身為皇后在這皇宮的地位,淑貴妃近來的風頭讓她有些不滿了。

  這個宴席只怕還有警告淑貴妃的意味了,只是皇帝竟然還會出席,這皇帝還真是唯恐後宮不亂,這會兒倒是又給皇后撐起後台來。

  莊絡胭趕到御花園時,時間不早不晚,不過皇后作為正主已經到了,她上前規矩行禮,皇后待她非常溫和,還給她安排了一個不錯的位置,足以表現出她在後宮「受重用」的地位。

  隨後又有妃嬪三三兩兩的到了,淑貴妃與蘇修儀來得比較晚。淑貴妃穿著一身桃紅羅裙,臉蛋也如桃花般嬌豔,在場有不少年紀比淑貴妃年齡小的妃嬪,與淑貴妃一比,也只剩下黯淡無光這個詞語可以形容了。

  「嬪妾見過皇后娘娘,嬪妾來晚了,請皇后娘娘恕罪。」淑貴妃似乎一直是這樣,溫婉優雅,讓人一眼瞧著便覺得是無限美好的女子,即便她來得晚了些,也不會讓別的人覺得她是有些怠慢,這樣的人似乎天生就帶著一種讓人喜歡的味道,讓不明真相的人不自覺把美好的詞語用到她身上。

  莊絡胭知道,這樣的女人是可怕的,容貌傾城、姿態優雅、出身不低,又有頭腦與手腕,而且善於隱忍,如淑貴妃這樣的女人,如非必要一定不能開罪,因為與這樣的女人為敵是一件讓人棘手又痛苦的事情。

  「淑貴妃近來事務繁忙,晚來一會兒也是正常,更何況是本宮來得早了些,」皇后笑著讓淑貴妃坐下後,又轉頭對旁邊的太監道,「既然淑貴妃與蘇修儀已經來了,便開宴席吧。」

  這不是暗示在場眾人,宴席拖到現在皆是因為淑貴妃與蘇修儀?皇后倒是擅長給蘇家兩姐妹拉仇恨。

  這會兒雖不是菊花盛開的正季,但是擺出來的一盆盆珍貴菊花,倒是讓莊絡胭看得有了幾分興致,既然皇后說了是賞菊,她也不要浪費皇后一番苦心。

  吃蟹肉的程序雖說繁雜,但是在座諸人哪裡又用得著自己動手,莊絡胭吃了一個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水晶蟹黃包,覺得有些膩味,便喝了口菊花茶漱口,看著旁邊放著各色菊花出神。

  「皇上駕到!」

  趁機起身活動一下腸胃,莊絡胭行禮完畢後,就見到帝后兩人相攜坐下,她不自覺看了眼另一邊的淑貴妃,見她笑容仍舊如常,不知道心裡是否還能笑得這般開心。

  「諸位愛妃不必多禮,今日這宴席,朕本不欲前來,只是皇后辛苦一場,朕不忍心白白浪費皇后一番心意,」說完親手夾起一個蟹黃包放到皇后的碗碟中。

  眾位妃嬪見狀,立刻說皇后辛苦,宴席非常豐盛云云。

  「昭充儀妹妹不喜這蟹黃包的話,可以嘗嘗這道蟹肉蒸蛋,這道嫩滑不膩,想來合妹妹的胃口。」宴席繼續進行了一會兒後,坐在莊絡胭上首的徐昭容笑著輕聲開口,「充盤煮熟堆琳瑯,橙膏醬渫調堪嘗。一斗擘開紅玉滿,雙螯囉出瓊酥香。此等美味,妹妹可別辜負了。」

  莊絡胭被徐昭容突然冒出口的詩句弄得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反應過來,眼見皇上與皇后已經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便笑道:「蟹肉自然極其美味,只是菊花也美,妹妹一時只顧著賞花,竟是忘了滿桌的美食了。」說完,起身向皇帝與皇后方向福身,「皇后娘娘備下的菊花太漂亮了,嬪妾是個不慣一心兩用的,只顧著賞菊花,卻又把滿桌美味蟹肉忘記了。」

  「難得你這個好吃的只顧得看花去了,可見皇后備下的這些菊花有多漂亮,連昭充儀這樣俗氣只知吃食的人也忘記吃東西。」封謹當場便露出幾分笑意,又賞了皇后不少東西。轉頭見莊絡胭似乎面上帶了些不好意思,便取笑道,「皇后等會兒可要記得給這個俗人裝上幾樣吃的帶走,免得待她想起吃食時,又覺得悵然若失了。」

  這話聽著沒有別的意思,但是仔細聽著,卻讓人有種皇后與昭充儀關係十分和睦之感。

  淑貴妃笑著看了皇后與皇上一眼,很快又笑著低下了頭。

  眾人都明白了,皇上這是向眾人表明皇后還是這後宮之主,而孫容華與昭充儀的事情已經揭過,以後不要再牽扯到皇后身上。

  後宮裡沒有蠢笨的女人,眾人都明白,而作為皇帝的封謹也明白。帝后心情好了,這個宴席自然也就順利進行了下去,而被皇上取笑兩句的莊絡胭在眾人眼中那也不是丟人,而是大大掙了臉面。

  皇上知道昭充儀愛美食,可見是對其多少還是上了些心,日後待她還是客氣些,別莫名其妙惹了麻煩還不自知。

  可是也僅僅是這樣而已,因為這裡還有其他更受寵的妃嬪,莊絡胭這樣的,至多算是受寵,算不上聖寵甚隆。

  也許只有站在角落的高德忠明白,皇上今日的幾句話,要護住的不僅僅是皇后在後宮裡的正宮尊嚴,還有……

  看了眼眾妃嬪中不算最打眼的莊絡胭,一個地位算不上高的妃嬪站在風口浪尖上,算不得什麼好事,更何況這個封口還牽扯到前朝與正宮娘娘。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5:04 PM

第四十四章 誰算計誰

  在秋老虎漸漸收起他的威勢時,淑貴妃以皇貴妃儀仗回家省親,黑夜裡那奢華的儀仗隊幾乎照紅了妃嬪們的眼睛,那華蓋之下的八寶描鳳香轎,不知承載著多少人的嫉恨與羨慕,逶迤出了宮門。

  莊絡胭依在窗口,聽著宮外的熱鬧,不由得笑了笑,理了理額前的劉海,把頭探出窗:「今晚的月亮挺圓挺亮。」

  云夕把屋內的燭台一盞一盞的點亮,走到莊絡胭身後,神色帶著些小心:「主子,現在進了秋日,夜裡涼,奴婢給您加件外衫吧。」

  「哪裡有這麼嬌貴,」莊絡胭縮回腦袋,笑著道,「難得這天氣涼爽了些,你這丫頭便巴巴讓我加衣服了。」

  見主子神色如常,似乎並無思戀家中之意,云夕也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看著走廊外在微風下閃爍的宮燈,莊絡胭似有些嘆息的道:「往日不曾細細看過那天宮月亮,如今靜心瞧著,才明白為何有這麼多詩人以月寄情。」

  「奴婢讀得書不多,倒是還模糊記得主子您極喜歡的那句,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人生……」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莊絡胭笑著背出下面兩句,輕輕搖頭道,「月色確實美,我喜歡這首詩因為他在感慨景色與生命,而不是以月寄情。」轉身離開窗邊,莊絡胭有些不以為然的道,「這月亮最是多變,以它來比做感情,倒是玷污了感情。」

  「愛妃說得有理,朕也以為這月亮美則美矣,可惜太過多變,實在不能寄以情義。」

  「奴婢參見皇上,」云夕沒有想到皇上這會兒會突然到來,驚慌的下跪行禮,腦子仔細想著自己與主子有沒有說犯忌諱的話。

  「妾見過皇上,」莊絡胭臉上也有著一絲驚訝與喜悅,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行禮,聽到云夕請安的聲音,才忙福身行禮。

  「愛妃不必如此多禮,是朕唐突了佳人,」封謹上前把莊絡胭的手握在掌心,「朕倒是冤枉愛妃了,愛妃也是有幾分才氣的。」

  莊絡胭帶著羞澀之意垂下頭:「皇上又取笑妾,不過背得一首詩罷了。」若不是這身體裡有點記憶,那她連這首詩都背不出來,在現代受那麼多年的教育擱這後宮,她比那文盲也差不了多少了。

  當一個男人與自己的女人在一起,要是真的整夜只談詩詞,這個男人不是書呆子就是柳下惠,而封謹顯然兩者都不是,所以談談星星月亮,聊聊詩詞歌賦後,還是要做正事的。

  月光漸漸從窗外印照進屋內,整座宮殿陷入寂靜之中,高德忠守在外室,靜靜的看著進入屋內的月光越來越多,直到時近子時,一個太監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高總管,淑貴妃省親歸來,說是要拜謝皇恩,您看這……」

  高德忠看了眼內室,壓低聲音道:「淑貴妃省親勞累,皇上憐其身子,免了今日跪拜謝恩之禮,待明日淑貴妃歇息安好再拜謝不遲。」

  「奴才明白了。」太監躬身退下,連氣也不敢出得大聲了。

  高德忠把手中的拂塵換了一個手,再度看了眼身後沒有任何動靜的內室,微微的打了個哈欠,招來兩個太監小心候著,他轉身去了自己住處休息。該他做的事情已經做了,也該好好睡覺去,不然明日當差出了岔子就麻煩了。

  第二日送走皇帝,莊絡胭才知道淑貴妃回家省親不過短短兩個多時辰,昨天夜裡不到子時便回來了。這麼短短的時間能省什麼親,回來還要遭受後宮一干子女人的嫉妒,真算不得什麼好事。

  不過相比於那些好幾年沒有看見過娘家人的妃嬪來說,淑貴妃又算是幸運的。更加幸運的是她足夠受寵,在後宮裡地位也足夠高,若是一般妃嬪,只怕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淑貴妃一早到給太后、皇帝、皇后叩頭謝恩後,便面色紅潤的坐在皇后的景央宮裡等著其他請安的妃嬪,雖說沒有見到皇上,只是在皇上寢宮外叩了一個頭,但是並不影響她的好心情,作為皇上登基後唯一得以回家省親的妃嬪,她有好心情的資本。

  「葉淑容到。」

  葉淑容雖不怎麼受寵,但因為懷過皇嗣,背後又有太后這個靠山,在後宮中無人敢與其為難。可是不知是否因為流產的緣由,她這幾個月一直顯得很低沉,甚至比太后禮佛時還要顯得低調。

  「見過皇后娘娘,」葉淑容面色有些蒼白,明明穿著綾羅綢緞,卻讓人看不出多少鮮活的味道。皇后雖被太后打壓,但是表面功夫向來做得好,給她賜了座才與在場幾位妃嬪聊起閒話來。

  「淑貴妃一早來謝恩,身子可睏乏?」皇后關切道:「本宮這裡也沒有這麼大規矩,若是睏倦,早早去休息一會兒,也不會有誰說你。」

  「皇后憐愛,是嬪妾之幸,臣妾一切還好。」淑貴妃面上帶著柔和的笑意,面上的確瞧不出有疲倦之意。

  「你是個懂規矩的,」皇后點了點頭,「皇上昨兒雖未歇在寢宮中,你一早便記得去皇上寢宮外叩頭,可見心裡是感唸著皇上恩德的。」

  「這會兒昭充儀應該也要來請安了,」葉淑容淡淡的接了一句,但是語氣裡仍舊帶著寡淡的味道。

  皇后聞言看了葉淑容一眼,笑著道:「她素來也是個規矩的,即便伺候過皇上,也是早早便來請安的。」

  淑貴妃面上笑容不變,微微垂下眼瞼,掩飾眼中的諷刺,皇后以為這點手段便想讓自己與莊絡胭對上,還真是好笑。她若真去找莊絡胭麻煩,最後她與莊絡胭兩敗俱傷,自己沒準得個恃寵而驕的名頭,笑著看戲的不就是這位好皇后了?

  「嬪妾也是喜歡昭充儀規矩的,」淑貴妃抬頭笑了笑,笑顏如花。

  「昭充儀到!賢妃到!」

  「賢妃與昭充儀倒是約好了似的。」淑貴妃笑著補充了一句。

  皇后笑了笑,「湊巧了便是緣分吧。」

  莊絡胭進去時,廳內的幾個女人正笑得面如春風,讓人看去,就像是幾個關係極好的人聊著有趣的事情般。

  等莊絡胭請過安落座後,就聽到淑貴妃開口了,「方才皇后娘娘還誇讚昭充儀妹妹即便伺候了皇上也會早早來請安,這剛說完,妹妹便到了,可見人是念不得的。」

  莊絡胭聞言,便笑著道:「諸位姐姐妹妹不都是這般麼,嬪妾不過是按著規矩行事而已。」淑貴妃這話倒是有些意思,不知是單純告訴她皇后在算計她,還是有挑撥之意?

  「可不只本宮這般說,方才可是連葉淑容也提及過昭充儀規矩好的。」皇后笑著道,「你規矩好,大家自然要誇讚你。」

  莊絡胭羞澀一笑,緩緩低下了頭。這皇后也是個有意思的,把話說得一清二白,倒讓淑貴妃無話可說,只是她提到葉淑容又是什麼用意?

  後宮的女人啊,都是高智商人才。

  請完安從景央宮從來,莊絡胭坐在步輦之上,一路行來又不少宮女太監行禮避行,她打了個哈欠,昨晚運動過度了些,似乎沒睡飽。

  「嬪妾見過昭充儀。」這個聲音有些冷淡孤傲,莊絡胭拋開自己那點睡意,看著給自己行禮的女子,微微一愣,這不是葉淑容的妹妹?

  當日葉淑容流產,累得她的妹妹由淑儀降為容華,其中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莊絡胭沒興趣知道,但是眼瞧著葉容華與葉淑容再無半點來往,她知道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葉容華不必多禮,」莊絡胭看了眼葉容華來的方向,「葉容華這是去景央宮麼?」

  「累昭充儀問,嬪妾近來身子不利索,不敢去景央宮叨擾,只是聽御花園有菊花開了,便想著去看看罷了。」葉容華與莊絡胭並無多少來往,自然也沒有多大仇怨,所以她回答莊絡胭的問題雖說有些僵硬,但是並無失禮之處。

  「這時節菊花確實開得不錯,葉容華喜歡倒也可以多走走看看,只是身子不爽利還是多多注意的好,不然喝那苦藥湯汁實在難忍。」莊絡胭笑著道,「那我便不叨擾你了。」

  「昭充儀慢走。」葉容華站在原地,目送著莊絡胭一行走遠,才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

  「主子,葉淑容過來了。」葉容華身邊的宮女看著前方,小聲提示。

  葉容華冷笑著看了眼前方,譏諷道:「她便是算盡一切,也算計不到皇上的心,也不知誰比誰可憐呢。」說完,轉身往旁邊的小道走去,就連多看其一眼都不願。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5 05:13 PM

第四十五章 特別?

  宮裡打更的聲音雖然輕,但是在這寂靜的夜晚,足以讓人聽清。

  聽竹匆匆的走進熙和宮大門,因為走得太急,在秋日的夜裡也冒出了一頭細汗。其他宮女太監見她這副神情,也不敢上前攔她,只是心頭微微不安,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內室的燈火亮著,聽竹當下也不猶豫,便抬腳進了屋,進門一看,莊絡胭剛剛躺下,云夕正要把帳子放下,見聽竹神情不對,便停下手中的動作,把帳子再度掛上,「出了什麼事?」

  「主子,靜玉閣的汪嬪沒了。」聽竹喘著氣道,「這會兒靜玉閣裡正鬧得厲害呢。」

  「靜玉閣的汪嬪?」莊絡胭坐起身,疑惑的問:「汪嬪不是痊癒了麼,前些日子還在外面見過她,怎麼會說沒就沒了?」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聽靜玉閣的奴才說,近兩日汪嬪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哪知現在便沒了。」

  莊絡胭微微皺眉,心神不寧?又這般無聲無息的去了,當真沒有什麼別的原因?

  汪嬪病了不少的時日,又不得聖寵,母家不顯,只怕就算死得有些蹊蹺,成宣帝也不會特意派人去查,至於皇后恐怕更不會費這個心。

  「皇上與皇后可有什麼旨意下來?」莊絡胭深吸一口氣,她與汪嬪並無交情,聽到其死得莫名其妙,手心還是有了半分涼意。

  「乾正宮的高公公已經傳了皇上口諭,說是一切由皇后娘娘主理,只是念汪嬪進宮也有幾年,便特恩以貴嬪之禮辦身後事。」聽竹在後宮好些年,哪裡會猜不出汪嬪死得蹊蹺,只是皇上不過問,汪嬪也就只能這般不明不白去了。

  「貴嬪之禮,」莊絡胭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望著燭台,後宮中不受寵的妃嬪下場這般淒涼,就連死也沒有多少人放在心中,倒與那路邊花兒謝了般不打眼,「既然皇上已經有所裁決,我們便按規矩弔唁。」

  「是。」聽竹福了福身,云夕微微愣了下,便原本掛上的帳子再度放了下來,遮住了室內過於明亮的燭火。

  莊絡胭躺在錦緞床面上,了無睡意。

  「主子,可要滅了屋內所有燭火?」帳外云夕小聲問道。

  「留盞靠著門的吧,」莊絡胭閉上眼睛,再不開口。

  「是。」云夕與聽竹相互對望一眼,滅了其他燈盞後,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清早起床,莊絡胭換了件淺色羅裙,頭飾也換了過於豔麗的翡翠寶石之物,雖說不至於素淡,但是也不想別人覺得她在汪嬪去的日子還衣著豔麗,過於輕浮。

  坐著步輦到皇后的景央宮,見在場已經先到的妃嬪雖說神色如常,但是精神仍舊不如往日好,而且皆穿得不甚華麗,顯然金良儀的前車之鑑這些人都記在心裡。

  沒多時,妃嬪們三三兩兩的來得差不多,提及汪嬪,紛紛皆言芳華早逝,實在可惜之類,全然忘記之前與汪嬪並無多少交情。

  「蔣賢嬪到!」

  想著蔣賢嬪與汪嬪住一處,在場的妃嬪面色微微變了變,畢竟剛剛死了個人,多多少少都覺得有些晦氣。

  「嬪妾見過皇后娘娘。」蔣賢嬪面色倦怠,瞧著似乎是一夜未睡。

  「蔣賢嬪不必如此多禮,汪嬪與你同住一處,想來你為了料理汪嬪之事夜裡也沒有好好睡,賜座。」皇后倒是神色如常,讓太監搬來繡墩給蔣賢嬪坐下。

  「蔣賢嬪與汪嬪姐妹情深,還請多多節哀。」嫣貴嬪嘴上勸慰。

  「汪嬪與我們大家都是姐妹,嫣貴嬪也要節哀。」蔣賢嬪淡淡的開口,轉眼對上嫣貴嬪,一雙眼中竟沒多少情緒。

  嫣貴嬪面色一變,看了蔣賢嬪一眼便不再開口。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僵硬,眾人也沒料到向來寡言的蔣賢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有人樂得嫣貴嬪落面子,露出嘲諷的笑意。

  莊絡胭抬頭看了眼眾人不語。

  「皇上皇恩浩蕩,以貴嬪之禮下葬汪嬪,想來汪嬪在天之靈也能心安了。」淑貴妃柔和的開口,她這話一開口,倒是無人敢反駁,難道還說皇上不夠好?

  莊絡胭對這種談論不感興趣,離開景央宮後,也不想坐步輦,只帶著幾個宮女太監在御花園裡走著散散心。

  這便是後宮女人的命了,年紀輕輕去了,得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封號下葬,還要贊皇恩浩蕩。莊絡胭眯著眼睛想,為什麼那些小說女主角還有心思想著愛與不愛的?

  經過御花園時,聽到前方傳來擊掌聲,便知道皇帝用著帝皇儀仗往這邊過來了,莊絡胭睜開眼,下了步輦,垂首站在一旁,好在秋季的太陽曬著也不覺得熱。

  封謹坐在御輦中,根本沒有心思看四周站了什麼人,恍然間轉頭,便看到路邊垂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當下一揚手,御駕便停了下來。

  「昭充儀?」封謹低下頭,讓莊絡胭站直身子:「從皇后那出來?」

  近來因為政務繁忙,封謹甚少翻後宮的牌子,倒是有好幾日不曾見過莊絡胭,現在見她一身素淡的站在陽光下,倒有幾分賞心悅目之感。

  「回皇上,妾方才正是從皇后娘娘那裡出來,」莊絡胭裝作小心的偷看皇帝一眼,又很快低下頭。

  「嗯,」封謹點了點頭,突然開口道:「既然如此,你這會兒也不必回熙和宮了,到御書房侍墨吧。」

  雖說後宮不可干政,但是後宮女子是可以到御書房侍墨的,不過因為成宣帝平時很少召後宮女子侍墨,便顯得有些特別起來。

  這偌大一個後宮,有這殊榮而且位份不低的,也就只有淑貴妃、徐昭容而已,如今又多了個昭充儀了。

  不遠處,幾個低位份的妃嬪頗為豔羨的看著這一幕,不時低頭私語幾句。

  「她倒是會邀寵。」蘇修儀嗤笑著開口。

  淑貴妃不鹹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讓步輦繼續前行,只是眼神變得冷了幾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1:44 PM

第四十六章 發威

  所謂侍墨,其實也不過是在御書房裡研磨倒茶而已,自然沒有所謂的紅袖添香,封謹是個靠譜的皇帝。所謂靠譜就是政事與嬉笑分得開,女人在他眼中可作消遣,算作玩意兒,但是處理政事時,女人在他眼中便是可有可無的擺設,至少她在御書房裡這麼久,也沒有見這個皇帝給她來一個纏綿悱惻的眼神。

  「皇上,吏部侍郎蘇大人求見。」高德忠走了進來,小聲通報。

  莊絡胭聞言,看了眼封謹,發現他有召見這位蘇大人的意思,便自覺的放下手中的書,轉身去了屏風後的內室。

  「讓他進來吧,」封謹把摺子扔到一邊,看了眼屏風後,語氣平淡。

  吏部侍郎蘇大人,與淑貴妃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關係?莊絡胭打量了下內室,裡面擺設物件很規矩,不會奢華也不會過於精緻,實在是太像一個帝王的內室了,反倒覺得有些沒意思。

  外面談話聲音隱隱約約可以傳到內室,莊絡胭也沒有心思聽這些,對於她來說,知道多了不會是什麼好事,但是當她突然聽到莊青之的名字後,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這個蘇侍郎似乎是在告狀,而且這個莊青之不就是她的同母兄長?

  「蘇愛卿,你所奏之事可有實證?」封謹表情平靜的看著跪在下面的蘇孔瀾,慢慢合上手中的奏摺,讓人看不出他更相信哪一方的說辭。

  「微臣不敢污衊莊大人。」蘇孔瀾只是微微抬起頭,看到皇帝面上平靜的表情,又很快垂了下去,額頭冒出不少細汗。

  「朕知道了,此事朕會派人徹查,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外面再度安靜下來,莊絡胭靜靜在內室坐了大半個時辰,才有太監叫她繼續出去伺候。她出去時,封謹面上仍舊沒有什麼表情,彷彿方才提到的莊青之不是她的兄長,而告狀的也不是淑貴妃的兄長般,她心裡一個咯噔,這樣心思深沉的皇帝才最為可怕,她就說這皇帝怎麼有心思來這麼一齣紅袖添香,選的還是對詩詞無甚愛好的她,原來在這等著她。

  只是皇帝是此舉是警告莊家,還是想挑起莊蘇兩家的矛盾?莊絡胭雖說能玩些手段,但是政治手腕她還沒這自信玩得轉。

  走到外面的時,莊絡胭看著面色平常的皇帝,面上露出為難之色:「皇上……」

  「宮裡近些日子來了一個蜀地的御廚,愛妃素來喜愛美食,等下便與朕一道用膳吧。」封謹面上露出笑意,仿似沒有看到莊絡胭臉上的為難之色般,把手中的摺子放到旁邊。

  莊絡胭行了一禮,「妾謝皇上賞賜。」

  「嗯。」

  御書房裡再度陷入安靜。

  蜀地空氣潮濕,所以所做之菜大多辛辣,好在莊絡胭是經歷過特辣火鍋熏陶的人,這皇宮特地照顧龍胃的蜀菜算不得什麼。

  封謹看著安分坐著吃飯的女人,莊絡胭的反應讓他滿意,不算特別聰明,但是不會因為母家的事情讓他不高興,進了這個皇宮,自然就應該是皇帝的女人,一個只為娘家打算的妃嬪,即便再漂亮聰慧,也不可能得到他太多的寵愛。

  天下的男人女人都是自私的,男人總是想女人全心全意向著他,而女人總是想男人全心全意為自己付出,可惜這個世界上總是不圓滿的。封謹是個皇帝,是個特別的男人,他擁有的東西比其他男人多,要求自然也比其他男人多。

  莊絡胭明白這種男人的心態,所以她樂得在皇帝面前擺出皇帝比自己家更重要的傻女人心態,她也想明白了,封謹既然讓她聽到蘇家人的話,至少表明他暫時沒有動莊氏一族的意思。

  幹妃嬪這行的,待遇其實還是很不錯的,就是費神了點,老闆難琢磨了點,她勉強還是能夠承受的。

  封謹滿意了,心情自然好了,心情好了,莊絡胭當晚自然留在了皇帝宮中侍寢了。

  皇上召昭充儀侍墨,又賜其共用御膳,留她晚上侍寢的事情在當晚便傳到了各宮,有嫉恨的,也有淡然的,不過這樣的夜晚,在後宮裡來說,又是再普通不過的。

  二更已過,莊絡胭睜開眼,剛想起身,便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按住了。

  「你去哪?」

  「皇上,妾該去偏殿了。」作為妃嬪,若不是皇上恩典,在皇帝寢宮侍寢後不能在龍床上過整夜的。

  「不必了,睡吧。」封謹按了按莊絡胭身上的被子,語氣裡帶著些睡意,「朕明兒還要早朝,你便別折騰了。」

  莊絡胭看著眼也未睜的皇帝,輕聲應了是,便躺著不動,這種天氣一起一躺的確實折騰,手裡抓著被角,替皇帝捻了捻被子,閉上了眼睛。

  在她閉上眼後,封謹卻睜開了眼睛,若是莊絡胭看見,一定會感慨一句,「這就是傳說中男主們那複雜的眼神」。

  睜開眼,帳子上的金色祥雲騰龍圖案讓莊絡胭原本還不算清醒的腦子很快反應過來,這裡是皇帝的寢宮,她眨了眨眼睛,轉身看著身邊躺著的人。而身邊的人也很快睜開了眼,沒有四目傳情的旖旎畫面,因為這雙眼睛太過平靜無波,讓莊絡胭看不出多少感情存在。

  「皇上,」莊絡胭笑了笑,眼中是與自己心愛男人相擁一夜後的滿足欣慰。

  「昨夜睡得可好?」封謹坐起身,帳外便有宮女太監魚貫而入,伺候著他穿衣著鞋。

  莊絡胭看著他的背影,「起先以為會睡不好,但是後來便睡得很好。」

  「哦?」封謹接過宮女遞來的綢巾插手,轉身看了眼已經從床上下來的莊絡胭,面上出現一絲曖昧的笑意,「確實如此。」

  嬌羞低下頭,莊絡胭看著腳下光可鑑人的地磚,嘴角微彎,不愧是皇帝,天生的演員與多情種。

  以前看電視,總覺得那些演皇帝的演員很可憐,因為那身龍袍看著就擱人,不過今天莊絡胭真正的摸到龍袍,才發現做工十分精緻,觸之膩滑,不知經過了多少加工才製成這麼一件龍袍,看來她以前不愛看那些亂七八糟電視劇還是有理由的。

  恭送皇帝出門後,莊絡胭才帶著身邊的宮女去皇后的寢宮。

  照舊的請安,皇后一如往常,而淑貴妃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地方,但是莊絡胭不相信她會半點不知自己家想要對付莊氏一族的事情,可見這個女人的心計與隱忍。

  出了皇后宮,天氣有些灰濛蒙,瞧著似乎要下雨了,莊絡胭皺了皺眉,這種季節下雨就濕冷濕冷的,實在不是什麼美事。

  「昭充儀這是怎麼了,一大早便愁眉苦臉,」馬婕妤慢慢走近,挑眉道:「莫不是妹妹惹得皇上不開心了?」

  「馬婕妤倒是時時揣測這些事情,」莊絡胭笑了笑。

  就在馬婕妤以為莊絡胭又會不鹹不淡揭過時,哪知莊絡胭突然變了臉色,面上一絲笑意也無,「誰給你一個小小婕妤這般權利審問我與皇上之間的事,這後宮是交由皇后娘娘管理的,與你個婕妤何干,實在沒有規矩。」

  馬婕妤面色一僵,心頭生出幾分怯意,但是想著身邊站著幾個其他宮妃,一時也下不了台,便強自硬道:「莫不是我說中了心思,昭充儀妹妹惱羞成怒了。」

  「放肆,馬婕妤實在言行無狀,我雖不得高位,也由不得你一個婕妤來羞辱。」莊絡胭厲聲道,「聽竹,掌嘴!」

  「你敢……」馬婕妤的話還未出口,聽竹的巴掌已經重重落在她的臉上,她想要大罵,抬頭卻看到莊絡胭那冷厲的眼神。

  「馬婕妤,今日不同往時,您實在也太沒規矩了些,奴婢冒犯了。」聽竹反手又是一耳光,對馬婕妤福了福身,退到莊絡胭身後。

  今日不同往時?

  馬婕妤看著莊絡胭哪冷厲的眼神,又想起莊絡胭失勢時自己待她的態度,心中的恐慌幾乎壓垮了她,一個踉蹌,由身後的宮女扶著才勉強站穩身子。

  「回宮。」莊絡胭看也不看她,轉身上了步輦。

  「恭送昭充儀。」其他低位妃嬪看了場熱鬧,待莊絡胭走後,皆嘲諷的看著馬婕妤,彷彿在看一個笑話。

  一邊的莊婕妤臉色卻十分難看,莊絡胭那句小小婕妤不知是只罵馬婕妤,還是又罵給她聽?

  「皇后娘娘,剛才昭充儀讓人當著好幾個人的面兒掌了馬婕妤的嘴。」和玉倒是沒有想到最近低調起來的昭充儀突然又跋扈了起來。

  「馬婕妤素來沒有規矩,昭充儀責罰她也不算奇怪,」皇后面色不變,「更何況聽聞昨兒蘇侍郎參了莊家一本。」

  「昨天不是……」和玉突然驚醒過來,昨天昭充儀不是在御前侍墨麼,難怪今日心情不好,也合該馬婕妤撞上了這堵牆。

  「年輕姑娘,總是有些沉不住氣的。」皇后看了眼窗外,「這事便罷了,既然馬婕妤有違宮規,便罰俸半年吧。」

  「是。」和玉低頭退下,這馬婕妤如今不受寵,殿中省對其本就怠慢,如今被主子罰俸半年,今後的日子只怕更加艱難了。只是這般不識時務的人,早該落得如此下場,不過是主子心慈,今兒才從輕發落她一場罷了。

  昭充儀掌嘴馬婕妤一事,很快便傳遍了皇宮,讓妃嬪們又思量了不少。

  「不過是遷怒罷了,」淑貴妃不甚在意的笑開,拿著魚餌投進面前的青花魚缸中,看著金色的魚兒迫不及待的吞下魚餌,笑得更加溫柔,「貪吃的東西,這般沉不住氣。」

  午後,終於是下了雨,還未入夜,天便暗了下來,高德忠帶著一干子宮女太監點燃了宮內的燭火,瞧皇上仍在看摺子,便退到一邊。

  「朕聽聞今兒昭充儀責罰了馬婕妤?」皇帝突然出聲問道。

  高德忠微愣後道:「回皇上,奴才略有耳聞。」

  封謹笑了笑,神色間並無不悅,「她今兒不高興,便把前些日子紅度國進獻的如意祥雲釵賞去,她髮絲青軟,再合適不過了。」

  高德忠心裡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誰,輕聲應了是。

  如昭充儀這般識時務,但是心計不夠深沉又心寄皇上的妃嬪,才是帝王心目中最滿意的妃嬪,若是真是半點情緒不顯,才是可怕的性子。

  不過後宮的女人大多便是如此,昭充儀總歸嫩了些,好在皇上喜她這般的,不然今兒別說賞賜,只怕還要受場責問。

  就在高德忠準備退下時,御案前的皇帝再度開口了。

  「馬婕妤言行無狀,衝撞尊位,便降為才人做個教訓吧。」

  「是。」高德忠抬頭看了帝王一眼,見他再無事囑咐,便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1:54 PM

第四十七章 帝王的溫柔

  翌日莊絡胭乘坐步輦到皇后宮裡請安,剛至皇后宮門口,幾個位分低的妃嬪結伴過來。幾人見到莊絡胭便紛紛上前請安,態度比往日又恭敬了兩分。

  「幾位妹妹不必多禮,都是姐妹。」莊絡胭下了步輦,伸手虛扶,讓人瞧不出半分驕縱之色,但是在場諸人卻沒有誰會相信這位昭充儀真有這般和藹。

  「昭充儀姐姐愛護妹妹們,妹妹們也不能忘記本分才是。」站在最前面的女子恭順的開口。

  莊絡胭看了眼這個女子,年紀並不大,雖有幾分姿色,但是在這後宮中,實在不算顯眼。她這話裡帶著幾分討好,又帶著些許說不出的意味。

  「見過昭充儀。」

  身側的聲音讓莊絡胭明白了眼前這個才人為何說出這番話,她微微翹起嘴角,聲音顯得比平時更加溫和:「馬才人。」

  馬才人瞥了眼自己給莊絡胭請安的宮女,不甘的曲膝行禮,低下頭的一瞬間,她似乎看到四周其他女人眼中的譏諷,讓她心裡更加的難堪,可是想到僅僅一夜這個女人便讓自己從婕妤降為才人,她只得生生忍了下來。

  「好了,時辰不早了,我們姐妹幾人都進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吧,」莊絡胭倒沒有傻到在皇后宮門口給馬才人臉色,她想讓皇帝覺得她心思單純,而不是讓皇帝覺得她任性愚蠢。誰讓這天底下的男人都有一個通病,既不希望女人太過聰明難以掌握,又不希望女人太過蠢笨拿不出手。

  任由身邊的女人帶著嘲諷笑意從身邊走過,馬才人站在原地,任由晨間的寒風颳疼臉頰。

  淑貴妃到皇后宮的時機向來是不早不晚,她扶著宮女的手下步輦時,眼角的餘光掃過角落站著的馬才人,嘴角噙起一抹看完笑話的微笑,毫不停留的進了大門,就連馬才人的請安也只當做沒看見。

  進了正廳,她特意看了眼坐在右首第三個座位上的昭充儀,給皇后請過安後,便在左邊第一個座位上坐下,笑著開口,「今日姐妹們來得都挺早。」

  在場諸人誰不知淑貴妃兄長彈劾昭充儀母家的事情,如今淑貴妃這輕飄飄的態度,顯然沒有把昭充儀放在眼裡。

  莊絡胭裝作不知四周眾人的算計,垂下眼瞼只當沒有任何事發生一般,畢竟……後宮的女人不可干政不是。

  「如今天兒越來越冷,妹妹們還這般早起來給本宮請安,辛苦各位妹妹了,」皇后在這個時候溫柔的開口,「和玉,上熱茶來。」

  淑貴妃在心裡冷笑一聲,皇后想看熱鬧,也要看看她願不願意演這場戲,一個充儀算什麼,真正的千年狐狸是坐在上首這位呢。

  宮女奉上的茶是殿中省新上的茶葉,位份低的嬪妃連茶葉沫子也分不到,皇后用它來待客,也不知是別有用心還是真大方。

  「娘娘這裡的茶當真是唇齒留香。」賢妃啜了一口茶,滿口的讚譽。

  莊絡胭吹了吹水面的茶葉沫子,看著茶梗在水中沉沉浮浮,彎了彎嘴角,賢妃素來與皇后是一脈,這奉承的話說得就跟真的一般,這茶葉雖說名貴,但也算不得稀奇,賢妃的宮裡難不成就沒有?

  「你向來愛茶,趕明兒讓和玉給你送些去,免得你成日惦記著本宮這裡。」皇后也沒有在眾位妃嬪面前掩飾對賢妃的親近,只是話鋒一轉,便轉向了莊絡胭。

  「本宮聽聞昨兒馬才人頂撞了昭充儀,已經讓殿中省停了她半年俸祿,你性子素來寬和,也不必與她這般的渾人計較失了身份。」皇后用手絹輕輕擦拭嘴角,復又笑道:「在座諸位雖都是姐妹,但是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免的,以下犯上恃寵而驕乃後宮大忌,馬才人昨日的行為萬萬不可取,爾等也該牢記才是。」

  恃寵而驕?

  馬才人哪來的寵?

  眾位妃嬪心如明鏡,皇后這話哪裡說的是馬才人,不定說給誰聽的呢。心裡雖是這麼想,眾人口中卻連連稱是,無人去看角落裡臉色慘白的馬才人一眼。

  莊絡胭對於皇后給自己招仇恨值的這種行為表示嘆息,這話裡話外明著是說馬才人,內裡卻有著指責她恃寵而驕的意思,至於提醒大家不要以下犯上,不過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反正皇后是後宮之主,除了皇帝與太后,再無人在她之上了。

  太后自從上次雷劈事件後,便很少在後宮裡露面,所以照例免了眾人的請安,所以從皇后宮裡出來,一天必備的工作算是完了。

  「昭充儀妹妹昨兒委屈了。」淑貴妃扶著宮女的手,淺笑道,「本宮那裡有株百年人參,等下讓人給你送去補補氣血。」

  「謝貴妃娘娘憐惜,有皇上與皇后娘娘疼愛,嬪妾不委屈。」莊絡胭曲膝謝恩,心裡冷笑,這百年人參只怕越吃越上火。

  「有皇上的寵愛自然是好的,」淑貴妃輕輕嘆息一聲,坐上步輦,「只是有些花兒就如夜裡煙火般,盛開時絢爛奪目,凋零時卻無聲無息,昭充儀妹妹你說是不是。」說完輕輕抬手,步輦穩穩的抬起,淑貴妃閉上眼睛不去看身後一堆跪安的女人。

  莊絡胭扶著聽竹的手站直身子,望著淑貴妃離去的方向,看著那浩蕩的貴妃儀仗,微微垂下眼瞼。

  聽竹擔憂的看向自家主子,卻看到她嘴角的一絲笑意,心頭莫名一涼。

  在寒冷的季節,荷花池裡只剩下枯荷,莊絡胭站在荷花池旁,看著水中的殘梗,拒絕了云夕呈上來的披風,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指著水面道:「這荷花池夏日裡挺漂亮,到了冬日也不過如此。」

  云夕聞言笑了笑,便道:「主子,這荷花雖說不能四季常開,但是確是一年比一年漂亮,明兒奴婢便叫人清理了殘葉敗梗,來年開得定比今年漂亮。」

  「也是,這花盛開時雖清麗,好在不是什麼嬌嫩的花,這花還是不要過於嬌嫩才好。」莊絡胭心裡嘆息,嬌嫩的花在這宮裡開了一季恐怕就再無開花的可能了。

  「嬪妾見過昭充儀。」

  莊絡胭聽到有人給自己請安,回頭一看,是個有些眼熟的女人,瞧著年歲比自己大,裝扮也不像是高位分妃嬪,心下有些奇怪,這人特意來給自己請安是什麼用意?

  「孔才人不必多禮,」云夕極會察言觀色,加之她與聽竹是昭充儀身邊的得意人,所以伸手去扶孔才人倒顯出了莊絡胭對她的禮遇。

  云夕開了這個口,莊絡胭便想起了這個孔才人是誰,三皇子沒了那晚,這個孔才人苦苦求了大半夜,也沒有看到三皇子最後一眼,倒是被皇帝罰了三個時辰的跪,她記得當天晚上離開時,這個孔才人眼神寂靜得可怕,但此刻卻半分也看不出當晚的瘋狂,顯得極為和順。

  「謝昭充儀。」孔才人瞧著也不過二十有餘,在後世還是年華正好的年紀,就算是在現在,也不過與淑貴妃年齡相仿,可是莊絡胭一眼看去,在她眼裡看不到半分活力,木訥而又蒼白。

  孔才人站起身後道:「嬪妾以為這一池枯荷,不會有人來,不曾想叨擾了昭充儀雅興。」

  「即便是枯荷,也會有它獨有的美,孔才人是雅緻的人,倒是我擾了你的興致了。」莊絡胭不在意一笑,示意孔才人在另一張石凳上坐下。

  孔才人在鋪著軟墊的石凳上坐下,視線在這位笑容溫和的昭充儀臉上掃過,這位在後宮中也算是鹹魚翻身的傳奇,原本被皇上遺忘皇后厭棄,不曾想卻重獲寵愛,就連風頭正盛的嫣貴嬪也不及。她聽聞昭充儀空有美貌,因驕縱不堪才失了聖寵,如今看來傳言並不實。

  「昭充儀既知枯荷也有一番美,嬪妾以為昭充儀也是雅緻的人,」孔才人眼波流轉,落在水面的枯葉上,「嬪妾是個俗人,只是嬪妾的姐姐喜歡清冷的物什,嬪妾不過代她看上幾眼罷了。」

  莊絡胭不曾想孔才人突然提到她的姐姐,心頭微訝:「你們姐妹感情很好。」

  孔才人聞言一笑,「嬪妾與姐姐一母同胞,皇上還是王爺時便被父親送到了府上,母親出生低微又為妾室,皇上憐惜嬪妾姐妹,得封才人,母親逝去時才能入宗族墳墓……」她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苦笑一下,「嬪妾失儀,竟在昭充儀面前說這些。」

  莊絡胭想到那天夜裡皇帝對孔才人的冷漠,有些理解孔才人苦笑的含義,笑了笑:「無妨,姐妹間說些體己話,並無失儀一說。」

  眼前的女人笑得端莊大度,又帶著些說不出的惑人之美,孔才人心下一顫,有這樣的姿態也難怪重獲聖寵,還想開口,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三下擊掌聲。

  聖駕?!

  孔才人心裡一驚,忙起身規規矩矩的跪了下去,連頭也不敢抬,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看到一雙明黃的鞋停在自己左邊不遠處。

  「天寒愛妃怎的在此處,若是受寒了又該怎麼辦?」皇上的聲音十分的溫柔,溫柔得有些不真實,即使是剛進府承受皇上寵愛時,她也不曾聽到皇上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

  「妾哪裡這般嬌弱,皇上難不成把臣妾當做那碰不得的嬌花了?」

  「愛妃有嬌花之姿,卻無嬌花之態,朕心甚悅之。」

  原來皇上也有這般隨和的時候,敢這般與皇上說話的妃嬪,又有幾人,這昭充儀是真的無知還是仗著聖寵忘了本分。

  「你既然喜歡荷花,朕那裡有一盞玉雕荷花,讓高德忠拿到熙和宮去,省得你寒日裡對著枯荷傻坐。」封謹伸手握住面前的一雙柔荑,微涼的體溫讓他皺了皺眉,便也沒有鬆開,他轉而看向躬身在一邊的孔才人,語氣平淡道,「你退下吧,朕這裡有昭充儀伺候足以。」

  「妾告退。」孔才人垂首退下,走到一座假山後,透過假山的空隙,她看到高高在上的帝王被昭充儀扯了一下袖子,帝王冠冕上的流蘇因為這個動作晃動了起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2:03 PM

第四十八章 誤解

  「莊侍郎自小與你感情如何?」熙和宮中,莊絡胭與封謹相對而坐,兩人面前的茶還散發著朦朧的熱氣。

  莊絡胭執起茶壺,把封謹面前的茶杯滿上,聽到封謹的話,淺笑道:「妾的父母一向對妾寵愛非常,兄長自小也對我非常愛護。兄長自小才思敏捷,知禮和善,倒是因為妾在府裡做了好幾次惡人。」

  封謹聞言沉吟著端起茶杯:「他卻是個好兄長。」

  兩人誰也沒有提蘇侍郎彈劾一事,但是莊絡胭心裡卻有譜了。皇帝並不打算動莊家,畢竟莊家向來安守本分,又沒有威脅皇帝的家世。

  當一個皇帝有能力高度集權時,後宮的妃嬪便可以隨心所欲,至少不用衡量躺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家族是否在哪一天就反了。封謹想把全朝的權利集中在自己手上,就還差一步,那便是大家族趙家。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趙家如今雖已經有所收斂,但是背後強大的勢力不得不引起皇帝的忌憚,至於蘇家想算計莊家,不過是皇帝眼中的一場鬧劇罷了。

  蘇家突然在朝堂上彈劾莊家,也許有她在後宮受寵的原因,畢竟后妃母家在前朝失勢,也會影響皇帝對后妃的寵愛,蘇家這步棋走得不算漂亮,又或者淑貴妃回家省親一事讓他們有些飄飄然了?

  「妾卻不是個好妹妹,」莊絡胭露出一個苦笑,心下卻嘆息,這個身體前主的確不是什麼好妹妹。

  當時的莊侍郎並不想讓莊絡胭這個妹妹進宮,甚至已經替自家妹妹選了幾個好人家,可惜僅僅看了皇帝一眼的莊絡胭堅持要進宮,與父母兄長鬧了好些日子。

  不得不說,這是個家裡寵愛太過的傻女孩子,空有美貌卻沒有手段,白白斷送自己大好年華,倒是讓她鑽了個空子。

  封謹明白莊絡胭這話的意思,在他給莊絡胭賜宮時,已經調查了莊氏一家,自然也有調查莊絡胭曾經那些話真假的意思。

  「皇上,已經午時了,是否傳膳?」高德忠走近,見皇上沒有回宮的意思,便省了問是否回宮再傳膳了。

  「傳吧。」封謹轉首伸手拍拍莊絡胭的手背,「在朕眼裡,愛妃是很好的。」

  「皇上,」莊絡胭眼波流轉,掩飾了眼底的感情。

  皇上才剛因為昭充儀貶了馬婕妤為才人,第二日又與昭充儀一同用午膳,就連晚上也宿在熙和宮,讓後宮中的女人在心裡看了場淑貴妃的笑話。誰不知道蘇侍郎參了莊侍郎一本,結果莊侍郎什麼事情也沒有,皇上反而對昭充儀榮寵不減。

  淑貴妃寵冠後宮好幾年,其他后妃樂得看她面皮被扒。

  晨起梳妝,莊絡胭坐在鏡前,懶洋洋的選了幾件物件兒,接過宮女呈上來的清水喝了幾口,擦著嘴角道:「把皇上賞的玉盞清荷放在我屋子裡,好好放著,仔細別磕著碰著。」

  不愧是皇帝賞賜的東西,那玉盞清荷用整玉雕成,雕工精細非常,就連荷花蓓蕾上的露珠也彷如真實般,欲落未落。

  「主子,今早聖駕離開時,說是讓您好好休息,叫奴婢們不可吵醒你呢。」聽竹一面為莊絡胭梳髮,一面笑道,「剛剛殿中省的太監送來了今年的新茶,說是宮裡沒有幾位主子分到呢。」

  莊絡胭扶髮簪的手微微一頓,「都有哪幾個宮裡有?」

  「奴婢聽說除了太后與皇后外,就只有淑貴妃、柔妃、徐昭容、嫣貴嬪有,而且主子與淑貴妃那裡最多呢。」聽竹的話語中帶著些自得,「反正莊婕妤那裡是沒有的。」

  莊絡胭拿著兩個手鐲比了比,笑道:「這些是殿中省的事情,至於莊婕妤有沒有,與我們何干?」她可是記得這位庶出姐姐待原主可沒有半分客氣,她又不是聖母,做不來以德報怨。又或者錯在莊絡胭,她也沒有強大的手腕把兩個敵人變成朋友,更何況這樣的姐妹關係,本來就不可能好到哪裡去。

  在前朝的封謹接到了高美國太子要攜禮參拜的消息。高美國雖名為國,實際卻是封謹治理之國九州的附屬國,九州幅員遼闊,物產富饒,與貧寒的高美比起來,如同富翁與叫花子的區別。

  這高美國每次說是參拜,實際是打秋風。不過這些年因為高美國內部子嗣問題,自從封謹登基後,高美國還不曾有太子來參拜。

  封謹面無表情的看著朝堂下面的官員因為以何種規格接待高美國吵嚷成一團,冷笑了一聲。

  「皇上,臣以為高美國雖是我國附屬,但是我國乃泱泱大國,自然要以豪華姿態接待,讓他們看看我國的富饒。」

  封謹看向出聲的人,是皇后的父親趙庸,他似笑非笑的挑眉:「哦,這是承恩公的看法?」

  趙庸小心看了眼皇帝的表情,實在看不出皇上的想法,猶豫一下道:「這只是微臣一些拙見。」

  「行了,不過是件小事,用不著吵嚷成這樣。」封謹懶懶的開口:「這事由禮部擬定一個章程再呈給朕,沒事就退朝吧。」

  禮部尚書心下一苦,皇上的意思究竟是要大辦還是從簡?

  回到後宮,封謹處理了一些摺子,招來近身總管高德忠:「今兒後宮有什麼事情鬧出來?」

  「回皇上,倒也沒什麼事情,只是皇后娘娘讓人撤了馬才人牙牌,淑貴妃宮裡碎了兩個茶盞,嫣貴嬪在御花園散步了近一個時辰。」高德忠想了想,確認沒有什麼遺漏的,便不再開口。

  「熙和宮裡有什麼消息?」封謹起身,走到內室讓宮女換下身上的龍袍,頭也不回的問。

  「熙和宮,」高德忠愣了愣,「回皇上,奴才並未聽聞熙和宮什麼事情,莊主子並不經常去御花園,下面的宮侍也安守本分,想來……」意識到自己多嘴,高德忠適時的閉上嘴。

  封謹倒是有興致聽了,他轉而看向高德忠:「想來什麼?」

  「奴才越矩了,只是幾月前莊主子並不受寵,又掛念皇上,有時便會去御花園,想來當時不小心在御花園冒犯到其他主子,現在便不大去御花園了。」作為後宮第一得意太監,高德忠自然明白一件事要怎麼說才漂亮,而且還要做到不欺君。

  封謹聞言沒有再多說什麼,高德忠以為這事就這般過去了,直到用午膳後,內侍監的太監呈上後宮眾位妃嬪的牙牌。

  「朕聽聞張婕妤近來身體不適?」封謹手指掃過兩人的牙牌,揀出扔到一旁,「既然如此,近來朕便不用她們伺候了。」

  高德忠看了眼孤零零躺在一旁的兩個牙牌,心裡卻明白得緊,當初開罪昭充儀的馬婕妤已經被撤了牙牌,而欺辱過的張婕妤今日也沒有躲過,至於莊婕妤……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莊婕妤是昭充儀的異母姐姐,不過似乎與昭充儀感情並不好,當初馬婕妤與張婕妤給昭充儀難堪時,莊婕妤都在場,連半分求情的意味都沒有。

  皇上這番行為是對昭充儀特別上心了?高德忠不得不再次感慨昭充儀的手段,這後宮的女人手段比美貌更有用。

  「那皇上今兒……」

  「去皇后那裡吧。」封謹無甚興味的開口。

  「主子,你聽說了嗎,莊婕妤與張婕妤被皇上撤了牌子。」晚膳前,聽竹一臉喜色的走了進來,顯然對兩人的倒霉非常高興。

  莊絡胭挑了挑眉,心下卻是有些意外,這兩人被皇帝親手撤了牌子,難道是犯了皇上什麼忌諱?

  云夕見主子面色如常,便道:「既然是皇上決定的事情,咱們也不要多打聽,皇上自有決斷。」

  聽竹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喜形於色,忙斂了神色,擊掌讓宮女呈上晚膳。

  莊絡胭把玩著手腕上的玉鐲,不由得再次提醒自己混妃嬪這個職業要多留心,免得不小心便被皇帝這個老闆發配邊疆了。就像是玩遊戲,玩家想要刷大怪,首先也要觸發任務才能接觸到大怪。

  由此可見,哪行哪業都是不好混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2:11 PM

第四十九章 有孕?

  還不知高美國何時到九州時,天氣已經入冬,後宮妃嬪們已經換上各式冬裝,各宮也開始供應炭火取暖。對於後宮的女人來說,一個小小的高美國來參拜,還沒有誰又得了皇上賞賜來得重要。

  剝著手中的橘子,莊絡胭懶散的嘆了口氣,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皚皚白雪,把橘子扔回細瓷盤中,接過云夕遞來的湯婆子:「今日的雪是越下越大了。」前生她生活的地方,冬季很少下雪,就算下雪也看不到銀裝素裹的世界。

  「主子無聊了?」云夕拿起那顆剝了一半的橘子,細細剝開放在盤中,笑著道:「若主子不怕冷,可以去梅園賞梅,奴婢聽聞皇上也是愛賞梅的。」

  莊絡胭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似笑非笑道:「賞梅還是清靜些好,梅園裡花開正好,其他宮裡的姐妹想必也是喜歡去的,我就不湊那個熱鬧了。」

  云夕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什麼,她跟在這個主子身邊也有不少時日了,有時候會覺得主子對皇上痴心一片,有時候又覺得這份感情朦朦朧朧,讓人看不清。

  「主子,殿中省送來了這幾日銀炭份利,還呈上了時令水果。」聽竹進了內室,手裡還端著一盤進貢的黑提子。

  「大冬天的這些太監來回跑著送東西也不容易,拿些銀子給他們下去喝杯熱茶。」莊絡胭心裡明白,這黑提子是由其他國家進貢而來,保鮮極為不易,熙和宮能得這麼一盤,已經算是難得。

  「主子放心,奴婢已經賞下去了。」聽竹放下盤子,說起在外面聽來的一些小道消息,雖說當不得真,但深宮無聊,聽來打發一下時間也好。

  「你說嫣貴嬪昨兒在梅園偶遇皇上?」莊絡胭饒有興趣的問。

  「回主子,奴婢聽聞昨兒皇上宿在了嫣貴嬪那裡,今早嫣貴嬪還得了不少賞賜。」聽竹小心的看了眼莊絡胭,見她面色如常,才又繼續說起嫣貴嬪都得了哪些賞賜。

  莊絡胭在心裡冷笑,身為皇帝的男人,後宮的女人在他眼中,不過是個玩意兒,只怕女人們絞盡腦汁邀寵的手段,於他來說不過是看場熱鬧。

  「主子,內侍監的太監來說,皇上今日翻了您的牌子。」福寶面帶喜色的進來匯報。

  「我知道了。」莊絡胭努力讓自己臉上露出羞澀與喜悅的神情,轉首望著窗外的雪景,掩飾眼底的平靜。

  「皇后娘娘,皇上今兒翻的是昭充儀的牌子。」和玉嘲諷道:「今兒去梅園的一堆主子只怕要失望了。」

  「這後宮的女人啊,總是為了邀寵不擇手段,不過這昭充儀倒是有幾分本事,皇上看了那麼多美人還能記得她。」皇后翻著手裡的書卷,頭也不抬,「本宮往日倒是小看了她。」

  「那……」和玉忍不住開口,卻被皇后打斷。

  「即便有兩分手段,在這後宮裡也不夠看,安清宮那位才是皇上的心頭好。」

  「可是蘇侍郎彈劾莊侍郎後,皇上不是沒有什麼反應嗎?」和玉有些不解。

  「那可是皇上,前朝後宮哪裡就一樣了,」皇后苦笑著放下手裡的書卷,「除了她,宮裡還有哪個女人得封貴妃,若不是皇上顧唸著本宮顏面,只怕她每次的賞賜比本宮還要豐厚。」

  和玉喉頭一哽,想著淑貴妃這幾年受的寵愛,不得不承認皇后娘娘的話。

  「瞧著吧,再漂亮的花也有凋零的一天,而本宮始終是正宮娘娘,犯不著與她們去費那些心思。」皇后面上再度露出笑意,只是不知是釋然還是無可奈何。

  在寒冷的夜晚,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比平日更有滿足感,莊絡胭趴在皇帝的胸口,靜靜聽著雪落時的簌簌聲,屋內格外安靜。

  封謹撫著懷中女人的一頭秀髮,這已經是他與昭充儀在一起時的習慣動作,室內的寂靜讓他心也跟著安靜下來,身為帝王每日的事情不少,偶爾體會一下這種安靜,不妨是件美事。

  「愛妃可瞭解高美國?」

  莊絡胭不防皇帝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對那個高美國她沒有多少好感,前世歷史上某個國家與高美國極為相似,最後歷史證明了一件事情,那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略微猶豫後,她選擇開口了:「臣妾對高美國並不怎麼瞭解,只知道它是我們附屬國,國家還十分貧窮,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某味藥材。」

  「這個附屬國來參拜,可是難倒了一堆大臣,有人覺得要如往例大辦,有人要說按前朝接待諸侯的規格接待,」封謹看著懷中的女人,「愛妃覺得那種說法有理?」

  燭火中,封謹眼神很平靜,莊絡胭抬頭望進他眼眸中,找不到他眼中半分情緒。她開口得毫不猶豫,心裡卻已經轉了好幾個念頭,「臣妾覺得,只是一個附屬國,那就是我們的下人,哪有主子隆重接待下人的道理。」

  「愛妃說得有理,一個沒多大用處的下人難道還想讓主子屈尊紆貴。」封謹笑道,「那高美國,確實不過是我們的下人。」

  莊絡胭聽到皇帝加重了「我們」二字,鬆了一口氣,她算是賭對了。以她的觀察,封謹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帝王,卻不愛好大喜功那一套,所以高美國以往拿參拜進貢名義來打秋風的手段是行不通了。

  不過,直到溫熱的吻落在她的額頭,被翻紅浪結束,莊絡胭也沒有想通,皇帝為什麼突然跟她說起前朝的事情,難道是雪太大,凍壞了腦子。

  這廂莊絡胭疑惑,那廂封謹卻在為懷中人的直白嘆息,若是他問皇后淑貴妃這種事,皇后與淑貴妃定會說兩邊都有理,然後小小打探他的心思再說哪種做法更合適,哪裡會如這般毫不客氣說出來的,難不成真把他這個皇帝當成「自己人」,連半分掩飾的意思也沒有?

  懷中的人已經熟睡,封謹捋開她額前的細髮,映入眼簾的是張安靜的睡顏,真是個傻女人,只知道他是她的男人,卻忘記了他還是位帝王。

  等莊絡胭第二天起來時,皇帝照舊已經離開,她喝著熱奶茶問道:「雪停了嗎?」

  「回主子,還沒下了,倒是又大了些,等下去給皇后娘娘請安要多穿些。」云夕替莊絡胭披上狐裘,讚嘆道:「主子穿這件狐裘真漂亮,難怪皇上定要賞給主子呢。」

  莊絡胭笑了笑:「哪裡是我的功勞,是這件白狐裘難得才是。」難怪今天內侍監還沒有送避子湯來,想必是雪下得太大的緣故。

  可是直到莊絡胭出門去給皇后請安,內侍監仍舊沒有來人,莊絡胭心下震驚,難道皇帝準備讓她留下一個孩子?

  封謹翻著手中的摺子,突然想起熙和宮的女人。對這個女人,他心裡是有些特別的,這次免了避子湯也不知是恩寵還是禍害,後宮裡女人懷上孩子不易,生下孩子更難。他避開昨夜的避子湯,也算全了他的幾分憐惜,至於昭充儀能不能得一個孩子傍身,只能看她的命了。

  若是莊絡胭知道皇帝的想法,一定會在心裡罵一聲娘,別說懷上孩子不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那麼容易,而且當晚是安全期,懷上的可能就更小了。

  不管皇帝是何想法,莊絡胭仍舊是吃好喝好,即便是大冬天興致來了也要弄些水果冰來尋求刺激,倒是讓云夕聽竹請了好幾次罪。

  「我就這麼點愛好了,」莊絡胭吃了一塊冰梨,涼絲絲的感覺刺得她有些牙疼,卻又帶了些說不出的舒爽。放下碗碟,她拿過湯婆子暖手,不過因為最近吃了太多寒食,月事似乎推遲了。

  想了想,還是讓人去太醫院召擅長治女人病的太醫來請脈。想來每隔幾日就有太醫來請脈,應該沒什麼事情才是。

  等了半時辰,前來請安的太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醫,莊絡胭看他的外貌,便深覺得此人是有些本事的,於是便放心讓此人把脈。

  沒過多久,莊絡胭看到隔著絲巾的枯瘦手指抖了抖,就看到這個年邁的太醫利索的跪了下去,「恭喜昭充儀,賀喜昭充儀,您這是滑脈。」

  滑脈?莊絡胭懷疑的看了眼這個老太醫,又看了看屋內其他宮侍興奮的表情,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老頭請脈時手抖得比脈搏還厲害,真沒出錯?

  儘管老太醫明白的對她賀了喜,但是莊絡胭的第六感卻沒有肚子裡有了新生命的喜悅。按捺下心中的懷疑,莊絡胭讓人賞了老太醫,讓人扶著她進了內室休息。

  「昭充儀有孕了?」封謹略有些訝異,就連語氣也提高了。

  「回皇上,是的,」高德忠小心觀察皇上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是太醫院的毛老太醫診斷出來的,奴才聽聞就連昭充儀自己也沒有想到呢,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這便是天意嗎?

  封謹面上露出笑意,「昭充儀既然身懷龍種,要大大賞賜才是。」說完,便讓人賞了不少東西到熙和宮,正準備再讓人派幾個太醫院聖手去熙和宮,就聽到禮部尚書求見。

  「宣。」把這事先放到一邊,封謹召見了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覲見不是因為別的,正是為了高美國太子朝拜一事,高美國來使已經提前到了,說是高美國太子三日後就要抵達京城,雖說只以諸侯裡接待高美國太子,但是他還是不敢怠慢,接到消息就來稟報了。

  「即是如此,禮部就按禮準備接待吧。」封謹淡淡的開口,「只是一個附屬小國,想必禮部會辦好此事。」

  禮部尚書忙稱是,就連大氣也不敢吭。

  相較於前朝的平靜,後宮卻是因為昭充儀懷孕的消息炸了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2:20 PM

第五十章 陪宴

  「查清楚了麼?」

  莊絡胭坐在貴妃椅上,看著福寶,面上沒有半點懷上龍種的喜悅。

  「回主子,奴才查過了,這個毛太醫是多年的老太醫了,除了請脈治病,與宮裡其他主子並無往來。在給您診脈時,本不該他當值,因為另外一個太醫家裡出了事,才毫無徵兆的換班。」福寶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更何況主子往日並沒有讓他請過脈,若是有心人要算計您,也不會找這一位。」

  莊絡胭皺了皺眉,福寶說的話也極有道理,往日給她請脈的大多是固定的那幾個太醫,若是有心人要在這上面作手段,也應該找這些太醫,沒道理找毛老太醫。

  「主子,為何您要懷疑……」云夕看向莊絡胭的肚子,壓低聲音道,「也許您真的有子嗣了呢,畢竟一個月多前那次……」

  「哪有這麼容易,」莊絡胭冷笑,「我這些日子吃的東西性寒,若是真有孩子,難道半分反應也沒有?」更何況從一個女人角度來說,有了孩子身體裡哪種喜悅是用理智掩飾不了的,可是她聽到太醫診斷後,沒有半分喜悅,而是懷疑。當人出現懷疑而不是喜悅的本能,只能說明一件事情,懷有龍種是個笑話。

  云夕細細回想,臉色一下白了起來,如今宮裡上下都知道主子懷有身孕,若是主子真的沒有懷孕,那後果……

  屋內只有云夕與福寶在場,聽竹去小廚房監督吃食去了。莊絡胭看著兩人發白的臉色,突然露出一個笑意。

  云夕與福寶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云夕笑道:「主子有子嗣是一件大喜事,奴婢們定會小心伺候。」

  陰謀在對方不知曉的時候為陰謀,若是對方心裡清楚,那就是個笑話。

  數九寒天,即便是太監們勤掃積雪,路面仍舊濕滑。皇后的宮外,淑貴妃坐在穩穩當當的步輦上,瞧著對面過來的昭充儀,待對方走近,下了步輦向自己行禮,才溫柔笑道:「昭充儀妹妹免禮,如今你懷有身孕,可要當心身子。」說完,扶著宮女的手下了步輦,走到離莊絡胭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今兒天冷,想來皇后娘娘應該體恤你身有龍種免了請安才是。」

  「皇后娘娘慈愛,已經免了嬪妾請安,」莊絡胭臉上掛著幸福的笑意,「只是冬日裡沒有什麼事,嬪妾與姐妹們一起給皇后娘娘請安,說說話也好,也不失了嬪妾的禮。」

  淑貴妃笑容如常:「昭充儀妹妹恭順賢良,難怪皇上與皇后娘娘都這般寵愛。」說完,轉身往皇后宮門裡走,面上的笑意染上點點寒意。

  莊絡胭扶著云夕的手緩緩跟上,面上的笑容仍舊帶著女人初有身孕時的幸福。

  「淑貴妃到,昭充儀到。」

  太監的這一聲傳喚讓坐在屋內的諸人視線都轉到門口,而且目光大多落在淑貴妃身後的莊絡胭身上。

  莊絡胭請安的禮數還未做完,皇后便讓和玉扶著莊絡胭起身坐在早備好的椅子上,語氣似責備似慈愛道:「皇上與本宮都已經免了你請安,你腹內的龍種重要,不必如此禮數。」

  「皇上與皇后娘娘慈愛,嬪妾卻不敢忘了規矩,」莊絡胭笑了笑,「更何況皇后娘娘慈愛,嬪妾還想與孩子沾沾皇后娘娘您的福氣呢。」

  皇后聞言笑著誇了幾句,又賞了些東西給莊絡胭,端得是慈善大度,彷彿對莊絡胭肚子裡的孩子也極為期待。

  莊絡胭在心裡嘆息,皇后比淑貴妃更會做戲,實際上天底下哪個女人會喜歡別的女人懷上自己丈夫的孩子,只不過是因為身份,不管甘心不甘心,也要大度和善罷了。

  屋內其他妃嬪不管高興還是不高興,都說著恭喜的話,就算有拈酸吃醋的,也只是話中有話,沒有誰會真的說出不好的來。畢竟若真出了問題,誰擔得了這個罪?

  「昭充儀本身就是有福氣的人,若是沾了皇后娘娘的福氣,不是福上加福了,想必定會給皇上生一個龍子,嬪妾便提前賀喜了。」嫣貴嬪笑著說完,轉首看向沉默不言的葉淑容,「葉淑容您說是不是?」

  在場諸人誰不知道葉淑容自從上次孩子掉了後,便變得沉默寡言,嫣貴嬪這話也不知是刺激葉淑容還是有意尋昭充儀晦氣,畢竟這一位孩子在肚子裡待了沒幾個月便掉了。

  「昭充儀自然是有福的,」葉淑容淡淡看了嫣貴嬪一眼,轉而寡淡一笑。

  嫣貴嬪卻被她這一眼看得有些發涼,不再接話,心裡卻暗驚於葉淑容眼神中的氣勢,是她往日小瞧了這個不受寵的葉淑容了。

  「謝葉淑容吉言。」莊絡胭哪裡看不出嫣貴嬪的用意,只是腹中並無孩子的她顯得氣定神閒。

  現如今她月事推遲,又被剛剛診斷出「有孕」,那麼主導此事的人必定不會馬上跳出來揭露她假懷孕一事,顯得太過急切就會引人懷疑,畢竟皇帝不是無腦之人。

  至於她月事為什麼會推遲,就需要讓人好好查查她的小廚房了,也不知道她的吃食中有沒有「大補」的東西?

  「昭充儀有孕是大喜事,」皇后不理會妃嬪們的話中有話,開口道:「今日是臘月初八,晚上有臘八宴,宗室與高美國時辰都會道宮中參宴,等會皇上的聖旨便要下來,若是哪些姐妹得聖恩陪宴,便要好好準備一下。那高美國雖是貧寒小國,我等也不可失了泱泱大國風範。」

  妃嬪們紛紛稱是,又開始暗中祈禱自己能陪宴,畢竟這可是帝王恩寵,也是得臉面的事情。

  莊絡胭從皇后宮回到熙和宮不久,傳旨的太監便來了,內容無非是陪御宴一事。

  送走傳旨太監沒一會兒,福寶便回來匯報了。

  「主子,奴才打探清楚了,除了皇后外,得到陪宴聖旨的只有六位主子,淑貴妃、賢妃、柔妃、寧妃、徐昭容還有您,就連臨月軒的嫣貴嬪也沒這份殊榮呢。」

  「主子,除了在妃位上的,這次陪宴的就只有您與徐昭容,可見皇上對您的寵愛。」云夕帶著喜意笑道,「想必……今晚也是非常熱鬧的。」

  「最近冷清了些,我也想熱鬧些,」莊絡胭把手中的湯婆子放到小几上,「我記得尚衣局上次送來的那套素色襦裙漂亮的緊,月牙色的底繡著紅梅,倒襯得上今晚的雪景,外面再套上皇上賜的雪色狐裘,也不落貴氣。」

  「白裡透著點點豔紅,再漂亮不過了,主子眼光奴婢是不及的。」云夕一曲膝,「奴婢這就為您去準備。」

  「不用著急,宴席在晚上,待用了午膳後再準備也不遲,」莊絡胭起身走到那盞玉荷花前,「越急越容易出亂子,處處小心才妥當。」

  「是。」云夕笑著退下。

  指尖觸上玉荷的荷葉,涼意很快傳到心底,只是這荷葉雖涼,滑膩的觸感卻讓人心生舒爽,一飲一啄不過如此罷了。

  推開窗,寒風吹在臉上,刺得莊絡胭微微閉上眼,嘴角的笑意卻怎麼都吹不走。

  「主子,今晚有昭充儀陪宴。」

  「是嗎,」昏暗中,說話的人聲音頓了頓,「宴席之上,吃食難免複雜,若是吃錯東西滑了胎,想必也只能怪天命了。」

  「昭充儀自己沒有福氣有孩子,怪得了誰呢。」

  「是了,怪得了誰呢。這後宮裡,總是不缺沒福氣之人。」

  「風雪霜寒天,臨窗貼妝顏。好郎提槍上陣前,奴等三年復三年。今日得相見……」

  聽著歌姬婉約的歌聲,封謹閉著眼睛養神,就連高德忠進來也沒有睜眼。

  高德忠看了眼輕撫琵琶彈奏的歌姬,又看了看帝王,便安靜的站在角落不發一語。

  「都下去吧,」半晌,封謹睜開眼揮退宮中藝人,看向站在角落的高德忠,「查清了?」

  「回皇上,這毛太醫與昭充儀並無半點干係,之前也沒有其他主子與之聯繫過,昭主子是真的有孕了。」高德忠也覺得這昭充儀福澤深厚,不然也不能就這麼一次機會懷上。

  「既然如此,明日便派御醫再給她請脈,畢竟懷的是朕的孩子,小心也也無妨。年後宮裡的一些妃嬪也該提提位份了,把昭充儀也記上吧。」封謹想了想,「明兒再派幾個擅膳食的宮女太監去熙和宮,朕記得當年皇后有孕時,吃東西無甚胃口。現今讓人備著,也不必到時虧了身子。」

  「是,奴才都記著呢。」高德忠一一應下。

  「嗯,」封謹點頭,「今晚讓昭充儀身邊的人都小心伺候著,後宮裡人多,就怕衝撞著了。」

  「是。」高德忠明白皇上的意思,希望這昭充儀福澤能夠深厚到安全生下孩子,這後宮中可沒有善茬,瞧皇上的意思,似乎也想讓昭充儀產下這個孩子的。

  唉,也得虧昭充儀有個省心的娘家,不然誰知會是什麼樣子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2:28 PM

第五十一章 紅與白

  火樹銀花不夜天,莊絡胭靠在穩穩前行的步輦上,看著空中炸開的煙花,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淑貴妃前些日子說的話,如煙花般絢爛卻又轉瞬即逝。

  女人的青春年華短暫,剛出生是不懂事的稚兒,待懂事了還沒有享受多少少女的天真,便要成親生子,然後餘生便獻給了丈夫、孩子、丈夫的父母。三從四德,寬容大度,是女人一生恪守的本分,儘管她的男人三妻四妾、花天酒地,甚至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

  後宮的女人除了比其他女人多了幾分尊貴與奢華外,比普通的女人更為淒涼,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莊絡胭是個識趣卻有貪生怕死之人,所以她遵守遊戲規則,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有時候當人沒有退路時,便不能與老天較勁。

  「主子,泰和殿要到了,」云夕見莊絡胭神情恍惚,壓低聲音提醒道,「奴婢瞧著前面似乎是徐昭容。」

  莊絡胭回過神,看著從對面行來的徐昭容,面上露出一絲笑意。

  徐昭容容貌並不是絕色,難得的是身上那抹嬌弱的風流,她也知道自己容貌在後宮中算不得上等,所以很懂得突出自己的優勢。所以今天著一身純白紗緞羅裙,配著鵝黃披風,更是讓人覺得弱不禁風。只是看到莊絡胭裝束時,她心裡卻有些膈應起來。

  沒有一個女人喜歡看見另一個女人更適合自己喜歡的顏色,徐昭容不甘心,卻又不得不承認莊絡胭穿得恰到好處,這雪色紅梅襦裙配白狐裘,不僅讓人心生幾分憐惜又不失華貴,出現在今晚的場合恰到好處。

  莊絡胭看著徐昭容卻忍不住打個寒噤,這大冬天的就穿這麼些,也真不知道是美麗動人還是凍人了?誰說徐昭容嬌弱的,在這種天氣裡穿這麼少的,只有鐵血真御姐才抗得住。

  「昭充儀妹妹,」徐昭容矜持的頷首,但是她坐的步輦卻半點不含糊的行在莊絡胭前方。待風起,讓她披風下的裙襬在夜色中搖曳,頗有幾分味道。

  默默抽了一口氣,莊絡胭不自覺緊了緊身上的狐裘,確定漏不進一絲寒風,才又面帶笑意重新擺回優雅的坐姿。

  行進泰和殿前,莊絡胭下了步輦,扶著云夕的手緩緩從右側門進去,傳唱的太監見到她,低下頭大聲道:「昭充儀到!」

  莊絡胭進殿,看到現場居然是男女分左右坐,不過整個殿很大,中間還搭建著檯子,男女隔著不短的距離。瞧這樣子,這個朝代男女大防並沒有前世歷史上某些朝代變態,至少這種情況下男女是待在一個地兒的。

  又是一番互相請安,莊絡胭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小心掩飾著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帝,不曾想對方竟也在看她,微微一愣後,露出一個羞澀笑意,轉而垂首看自己手腕上的玉鐲,卻不小心把手撞到桌沿,臉上的笑疼得扭曲起來。

  「嗤,」封謹端起酒杯,想要掩飾自己的笑意,最後還是逸出了一聲輕笑。

  皇后轉首看了眼皇帝,轉而回頭看向安靜坐在一邊的莊絡胭,眉頭微挑笑道:「皇上,今日天寒,昭充儀從熙和宮趕過來,又有身孕,不如賜她一碗熱奶茶暖暖身子。」

  「一切由皇后做主便是。」封謹斂了臉上的笑意,看也不看莊絡胭。

  皇后笑容不變,招手讓宮女下去準備,然後對其他幾位妃嬪與宗室命婦道:「昭充儀如今有身孕,難免要小心些。」

  眾人紛紛稱是,生過孩子的還大談懷孕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莊絡胭頂著一張羞澀的笑容與周圍的女人打太極,心裡卻暗暗咬牙,皇后這是在給自己招仇恨值呢。

  接過宮女呈上來的熱奶茶,莊絡胭起身向皇帝與皇后謝恩,毫不猶豫的喝了一口,奶茶味道很正常,應該沒有添加什麼特別的東西。

  沒過一會兒,高美國的太子帶著使臣走進大殿,行了朝拜大禮,便有使臣念出一串禮單。每一樣貢品名字都很吉利,但是仔細琢磨一樣,便知道這些東西並不是什麼稀罕物件。

  莊絡胭打量著這位高美國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長相也算不得多有特色,雖為一國太子,但是在封謹面前,顯得恭敬過了頭,失了一國太子應有的氣勢。

  「太子不必多禮。」封謹擺手,「來人,賜座。」

  「謝尊貴的皇帝陛下。」朴泰阮再度謝恩,又朝妃嬪們的方向行了一個禮,才在自己座位上拘謹坐下,連眼睛都不敢亂瞟。

  莊絡胭看著這個高美太子一舉一動,不知怎的就覺得這個太子並不如表面這般無能。畢竟但凡一個流氓的國家,必定有一張無敵厚的臉皮。這廝面上做出恭謹的樣子,不定在心裡想著怎麼在九州討好處呢。

  「太子來得甚巧,今日剛好乃是臘八,平日朕與諸位愛卿為朝事繁忙,難得放鬆舉行宴會,太子今晚也不要客氣才是。」封謹也不待朴泰阮回答,一個擊掌,便有舞姬歌姬樂師魚貫而入,頓時整個宴席熱鬧起來。

  琵琶如玉珠落盤,歌聲如天籟,舞蹈翩躚,莊絡胭不得不承認皇家養出來的確實很不錯,至少比後世所謂古典舞有美感。

  「莊大人,聽聞昭充儀懷有龍子,下官先在這道賀了。」

  莊侍郎看著眼前的官員,皮笑肉不笑的舉杯:「昭充儀為皇上孕育龍種,乃是本分,蘇大人客氣了。」這人雖不是什麼大官,卻是蘇家旁支的人,這會兒來祝賀,料想也不是真心。

  這個官員面皮一抽,姓莊的這話面上是謙虛,內裡是嘲笑淑貴妃連本分沒有?誰不知淑貴妃得寵幾年裡也沒有懷上孩子,「哪裡哪裡,龍種也不是誰都懷上的,昭充儀果真是聖眷正隆福澤深厚啊。」

  「蘇大人言重了,皇上厚愛罷了。」莊侍郎輕啜一口酒,怎麼也不接此人的話茬。如今妹妹懷有身孕,不知有多少人盯著莊家,他可不想拿著把柄往別人手上送。

  這個官員還想說什麼,見宮女們端著一碗碗臘八粥魚貫而入,只好不甘的收了心思,看著精緻的臘八粥端上來。

  待再無人打擾,莊侍郎看了眼坐得離御座很近的妹妹,僅僅一年的後宮日子,似乎讓原本任性的妹妹變了很多。他一眼瞧去,甚至覺得有幾分陌生。他早知後宮艱難,前些日子妹妹失寵,他卻無力相助,如今見她再度得寵,也不知該為她憂慮還是高興。

  就在這當頭,皇后卻突然開口了:「今年的臘八粥熬得很精細,昭充儀該多用一些,有了身子的人,多吃些豆類十分有益的。」

  莊侍郎心頭一顫,皇后這話明顯是想把妹妹推到風口浪尖上,後宮形式複雜,妹妹肚子裡的孩子才一個多月……

  「皇后不必過於小心,」封謹開口了,「你這般心疼她,怎麼忘了自己也是愛吃這些的了。昭充儀身邊伺候的都是精細的,等會兒朕再派兩個懂孕事的嬤嬤到熙和宮便是,你別累了自己。」

  在外人看來,這話既表示了對皇后的關愛,又表達了對昭充儀的恩寵,實在是再合適不過。可是皇后卻覺得,皇上對昭充儀腹中的孩子是有些看重的,至少不同於之前幾個有孕的妃嬪那般淡漠。

  「原來尊貴的皇帝陛下后妃有了子嗣,」朴泰阮起身道:「皇帝陛下得上天庇佑,臣等拜服。」

  一個后妃懷孕你有什麼好拜服的?莊絡胭對高美國拍馬屁不要臉的程度感到震驚,低頭掩飾抽搐的嘴角,果然人至賤則無敵。

  「朕之行事,不求天地,只求問心無愧。」封謹淡淡一笑,顯然不吃這套馬屁,「高美太子高看朕了。」

  「皇帝陛下心胸寬廣,是臣等狹隘了。」朴泰阮馬屁拍到馬腿上,也不見半點尷尬,仍舊一頂頂高帽子送了上去。

  封謹挑了挑眉,對這種馬屁沒興趣,視線輕移,便看到他的昭充儀愛妃臉上的……看來他的這位愛妃對高美國這種行為也看不上眼。勾了勾嘴角,封謹放下酒杯,那怪那夜會說出那樣的話,還當真有意思。

  皇后順著封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垂首用臘八粥的昭充儀,握著銀勺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神色正常的收回視線。

  「主子?」淑貴妃身後伺候的菱紗見其碗中的臘八粥還沒動,小聲的喚了一聲。

  淑貴妃垂下眼瞼,看著碗裡黏糊糊的粥,似乎失了胃口。

  「淑貴妃今日胃口似乎不好?」賢妃看了眼淑貴妃,擦拭著嘴角,「我倒是覺得今年的臘八粥做得比往年更好一些。」

  「賢妃喜歡便多用一些,」淑貴妃舀著碗裡的粥,笑著答道:「本宮今日胃口略差了些……」

  「主子!」

  淑貴妃的話被一聲驚叫打斷,她往發出尖叫聲的方向望去,卻看到昭充儀捂著肚子趴在桌前,身上的雪白的狐裘被染成鮮紅,那紅色在白色狐裘上,顯得格外刺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2:36 PM

第五十二章 流產

  隨著云夕的一聲驚呼,鄰座的諸人都朝昭充儀看去,這一看便嚇得諸人變了臉色,這一身的血……昭充儀是流產了?

  封謹聽到驚呼聲時,便覺得不妙,看向莊絡胭時,對方已經面色慘白,但卻忍著疼沒有呼出聲,他腳動了動,又看了眼在座的宗室與大臣們,終究沒有起身。

  「云夕,不要喧譁,這可是國宴之上,」莊絡胭抬起頭,攏了攏身上的狐裘,「啟稟皇上,妾身子不適,望皇上恩准妾先行告退。」

  封謹捏緊手中的酒杯,咬牙一字一頓道:「容稟。」說完,轉身看向身邊的高德忠,「雪大路滑,你替朕送昭充儀回宮。」

  「奴才遵旨。」高德忠哪裡敢耽擱,忙匆匆退了下去。在場很多朝臣與命婦並不明白怎麼回事,只是看到皇上身邊第一得意太監送昭充儀回宮,在心裡感慨一番昭充儀如何受寵。

  幾個坐得離昭充儀近的宗婦卻看得心驚肉跳,幸好昭充儀懂得大局沒有吵嚷出聲,不然今兒皇室就要丟臉面了。把後宮爭鬥害得龍種流產這種事,擺在這種明面上,就很難看了。

  出了泰和殿,高德忠立馬讓大力太監抬來步輦,壓低聲音向管事宮女云夕急問:「可傳了太醫?」

  「回高總管,已經讓福寶去傳了,」云夕紅著眼睛扶著莊絡胭上步輦,握住她的手,勸慰道:「主子,很快就到宮裡了,沒事的。」

  「云夕,我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莊絡胭慘白著一張臉,聲音很小還帶著顫抖,卻讓在場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高德忠瞧著神情哀戚的昭充儀,覺得她那張臉比她身上的狐裘還要白。在心底嘆息一聲,終究沒有這個命啊。

  莊絡胭的離開,並沒有讓在場幾位妃嬪覺得放鬆,反倒是有些忐忑不安。昭充儀莫名其妙的流產,必然惹人懷疑,她們幾人俱在場,若是皇上遷怒或是懷疑她們……

  「皇上,您看這……」皇后見皇上臉色雖然如常,眼神裡卻藏著陰霾,便知皇上對昭充儀腹中孩子還是有所期待的,心裡不由得開始慶幸,幸好這個孩子沒有生下來,「要不,妾去看看。」

  「不必,你是一國之后,國宴之上怎麼能少了你,」封謹放下自己捏了有一會兒的酒杯,示意身邊的太監倒酒。待太監倒酒時,又覺得這個太監伺候得不夠順心,還是高德忠伺候得妥當,又不耐的揮退。

  皇后瞧皇上這番做派,也不再開口,神色平靜的看著天際炸開的煙火。

  柔妃瞟了眼空出的座位,又看了眼皇后與淑貴妃,撇了撇嘴,嘴角露出嘲諷的笑。

  高美國太子自然注意到方才那番亂子,壓低聲音問身邊的使臣,「剛才離開的是皇帝陛下身邊的哪位寵妃?」

  「太子,臣打聽過了,剛才離開的那位是九州皇帝陛下最近的寵妃昭充儀,前幾日傳出懷有身孕,不過臣瞧著似乎不太對勁。」這個使臣也知道一些後宮裡女人那些彎彎繞繞,不免為這個妃嬪可惜。

  朴泰阮咂摸著嘴,擺擺手:「這是皇帝陛下的事情,與我們無干,不必討論。」

  莊侍郎皺眉瞧著妹妹離開後空著的座位,為什麼妹妹會突然在國宴上離開,難不成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疑惑的看了眼皇上的臉色,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難道是自己多想了。

  整個宴席封謹笑得很少,但是諸位大臣已經習慣他的威嚴,倒也沒有誰覺得不對勁。

  皇后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自幼與皇上認識,那時候她還是福寧公主伴讀,後來得先皇賜婚,成婚那年十里紅妝,羨煞了不少人。

  如今多年過去,她也從無知的十五歲少女變為深宮婦人,憶起當年的情分,不由得心生幾分苦澀。帝王家的人無情,她看著身邊一個個女人得寵,又慢慢失寵,即便習慣了,看在眼裡仍舊苦澀難耐。

  如今眼看著皇上又寵愛上一個女人,她心裡的苦澀蔓延到嘴裡,說不出的難受。

  「也不知昭充儀怎麼樣了,」柔妃語帶擔憂,「今兒天這麼寒,可別感染上風寒了。」

  「昭充儀是個有福氣的,想來不會有事,」賢妃笑著挑眉看向柔妃:「不曾想柔妃妹妹與昭充儀關係這般親密。」

  柔妃面色不變:「都是姐妹,難不成我們這兒誰不擔心昭充儀?」但是為什麼擔心,就說不一定了。柔妃在心裡冷笑,今兒昭充儀流產,也不知是誰下的手,在國宴上也敢算計。

  「自然都擔心的,」徐昭容嘆息一聲,「這世間總是變幻無常。」

  柔妃瞧不上她那副故作嬌弱的模樣,嗤笑一聲,不去搭理她的話。

  賢妃這時突然開口:「嬪妾方才瞧淑貴妃娘娘沒怎麼用粥,是不是身子有恙沒胃口?」

  「謝過賢妃關心,本宮無恙。」淑貴妃淡淡的瞥了賢妃一眼,想把嫌疑往她身上扯,哪裡這般容易,「不過賢妃當真心細,觀察力非同一般。」

  「好了,」皇后這時候開口了,「諸位姐妹既然擔心昭充儀,等下便去熙和宮探望,不必在此討論。」

  封謹面無表情的看了幾個女人一眼,放下手中的銀筷,然後漱口擦嘴,淡淡開口:「時辰不早了,諸位愛卿隨意。」說完,站起了身。

  諸位大臣見皇上準備離開了,忙起身行禮恭送。

  皇后看著皇帝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按捺住心底的情緒,與宗婦命婦們說了些場面話後,也起身離開。

  宴席到這裡也算完了,眾人三三兩兩離開,幾位妃嬪也隨著皇后離開,但是心裡都明白,今晚又是個不眠夜。

  「娘娘,」出了泰和殿,和玉把湯婆子遞給皇后,「可是回景央宮?」

  皇后嘆了口氣:「也不知昭充儀這會兒怎麼樣了,本宮心裡擔心,哪裡能睡著,去熙和宮看看吧。」

  京城的冬天總是沒有江南冬日那般柔和,冷厲的寒風颳在身上,便能涼進骨子裡。

  皇后坐在綿軟的貴妃椅上,明明屋子裡炭火足夠的旺,卻覺得足底冰涼。她忍不住側首看向坐在一旁的皇上,從昭充儀被送回熙和宮內室後,皇上坐在外室裡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國宴上鬧出這樣的事,雖說做了掩飾,但是目睹經過的人誰看不出昭充儀流產得十分蹊蹺,好在昭充儀識得大體,沒有大吵大鬧,安撫住身邊伺候的人,讓人送了她回宮,才沒有讓事情走到更難堪的一步。

  皇室的面子保住了,只是不知道昭充儀腹中胎兒能不能保住,若是保不住,後宮就要鬧好些日子了。

  「太醫,昭充儀怎麼樣了?」云夕擔憂的看向兩位太醫,說來也巧,今日值班的竟又是毛太醫,另外一個張太醫與毛太醫關係十分好。兩人都是太醫院的老太醫,向來十分穩妥,醫術也了得,所以福寶才把兩人都叫了來。

  張太醫俯首替昭充儀請脈,面上雖是如常,心裡卻疑雲頓生,昭充儀這個脈象並不是流產之相,雖說有些弱,但更像是女人月事時的脈。他不由得看了眼好友,當初昭充儀有孕,是好友診斷的,好友向來穩妥,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

  高德忠見張太醫一直不說話,面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得皺眉道:「張太醫,昭充儀的孩子還保不保得住?」

  「這……」張太醫收回手,「昭充儀脈象虛弱,需要好好補補,不若毛太醫再來瞧瞧。」

  高德忠知道太醫院的人向來喜歡求穩妥,便道:「那快些請脈,皇上與皇后都來了,若是昭充儀有什麼事,你們便瞧著辦。」

  隔著布絹搭上脈沒片刻,毛太醫面色一變,請脈當日他喝了兩口小酒,替昭充儀把脈時是滑脈,便說其有了身孕,現在清醒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女子在月事前幾日,也可能有滑脈之相的。

  想著誤診的後果,又想著皇上對昭充儀的寵愛,毛太醫嚥了嚥口水,緩緩起身,看了眼張太醫,見他並無拆穿之意,只得開口道:「高公公,女子有身孕的前三月需要特別注意,昭充儀的胎兒……已是保不住了。」此時他已經在心裡慶幸,幸而今日是他與張太醫來與昭充儀診脈,若是別人,他一家老小就保不住了。

  云夕聽到毛太醫這般說,就知道主子是賭對了,不管毛太醫是何種原因說主子有身孕,但是現如今主子做出流產之態,便是讓毛太醫明白,不管是真孕還是假孕,流產卻是要做實了。若是誤診,毛太醫必定不敢說出真相。若不是誤診,而是有心人故意陷害,毛太醫也不敢說她是假懷孕,畢竟說她有孕的是他自己,所以一切苦果還是他自己吃。

  所以不管是何種原因,毛太醫只有一個選擇,便是對外宣稱昭充儀流產了,就算抓不到陷害之人,也能讓皇上產生兩分憐惜,也能解了眼前的危機。

  「怎麼會這樣,」云夕面色慘白的踉蹌一下,這時見到床上的主子醒了,忙露出安慰的神情,「主子,您醒了?」

  「我的孩子呢?」莊絡胭聲音顫抖的問。

  「主子……您以後還會有孩子的。」云夕眼眶一紅,卻強忍下淚意,替莊絡胭壓了壓被子。

  半刻的寂靜後,床上傳來聲聲啜泣聲,雖然壓得極低,卻能讓人聽出哭聲中的悲痛。

  高德忠瞧著屋子裡這番景象,無聲退到了外室,對皇帝皇后行過禮後道:「啟稟皇上,昭充儀的孩子沒了。」

  皇后聽到這句,說不出是鬆口氣還是什麼,本想說出幾句安撫的話,但是偏頭看清皇上面上冷凝的臉色時,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因為皇上眼中的憐惜,是當初徐昭容流產時所沒有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2:48 PM

第五十三章 誰是贏家?

  宮裡流產過的妃嬪很多,皇后、徐昭容、葉淑容,還有某些低位份的妃嬪,昭充儀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皇后從不看重哪個妃嬪流產,可是這次昭充儀流產不是意外,而是人為。更何況皇上寵愛她,對她腹中的孩子有感情,那麼這一次就不會如徐昭容葉淑容那般情拿輕放。

  就在皇后思索間,皇上把茶几上的茶杯揮到地上,沉著臉道:「好好的怎麼會流產。皇后,國宴素來由你負責,你難道沒有注意到有人做手腳?還是說,你巴不得昭充儀的孩子沒了?!」

  「皇上,妾冤枉,」皇后見此事牽扯到自己,忙起身跪在皇帝面前,「妾沒有察覺有人算計昭充儀,是妾之過錯,妾不敢推諉。但是妾怎麼會想昭充儀沒了孩子,畢竟孩子出生,也會叫妾一聲母后,那也是妾的孩子啊。」

  「那你說說,昭充儀又是為何流產?」封謹也不讓皇后起身,任由屋內其他幾個妃嬪看皇后跪在地上。

  「回皇上,妾已經讓人查過昭充儀用過的食物與餐具,昭充儀用過的食物並無問題,只是她用的一些碗碟上侵染了歸尾、桃仁、榆白皮、通草、丹皮、附子等物熬製而成的藥汁,桌椅也由藥物侵泡過。妾已經把擺放桌椅還有做膳食、端膳食的奴才抓了起來,不知皇上是否派人問罪。」皇后心裡冷笑,便是她不出手,想要昭充儀流產的大有人在,這次也不知是誰出的手,竟鑽到了國宴的空子。

  「好一個處心積慮,朕的後宮還真是安寧!」封謹冷眼看了眼在場其他妃嬪,妃嬪們被皇上看得膽顫心驚,不自覺紛紛垂下頭,不敢迎視。

  「罷了,皇后起來吧,」皇上收回視線,冷哼道:「朕把這事交給你查,希望你給朕一個交代,後宮亂成這般,是你皇后無能,若你查不清楚,這後宮的事宜也交給別人來管吧。」說完,拂袖走近了內室。

  皇后臉一白,沒有實權的皇后還算什麼皇后。即便如此,皇后仍舊穩住身形,跟著皇帝進了內室。

  剩下的幾位妃嬪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露出幸災樂禍之意。

  高德忠同情的看了眼皇后的背影,皇上終於忍不下趙家了,如今藉故給皇后沒臉,只怕日後皇后在後宮的日子難復往日風光了。

  進了內室,一聲聲壓抑的痛哭聲讓封謹步伐頓了頓,方才走向床邊。往日鮮活亮麗的女子面色慘白,面下的枕巾已經濕了一大片。見到這個情形,他微微一愣,記憶中昭充儀似乎從未哭過,每次見到他總是會露出開心羞澀的笑意,讓他瞧著便覺得心神通泰。如今昭充儀沒了笑,沒了活力,他心裡終究起了幾分憐惜。

  「皇上,孩子沒有了,妾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床上的女人抓住了他的手,白嫩的手掌不停的顫抖,溫熱的眼淚滴落在他手背,燙得讓人有些心慌。

  「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妾沒有為您生下孩子,妾沒有用,沒有用。」聲音壓抑而又嘶啞,卻比嚎啕大哭更讓人覺得悲傷。

  封謹伸出另外一隻手把人攬進懷中,輕輕拍著懷中的後背:「愛妃,你還會有孩子的,一定還會有我們孩子的。」

  跟著進來的皇后剛好聽到這一句,身子微微一晃,幸而和玉把她穩穩扶著,方才沒有讓人瞧出異樣,當年她流產時,皇上曾說過這樣的話安慰她嗎,是沒有說還是自己忘記了?

  被皇帝擁在懷中的莊絡胭哭得撕心裂肺,彷彿天地都崩塌一般。皇后卻覺得這個場面異常刺眼,感覺不到半分莊絡胭的悲慼,所以她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只好靜靜站在一旁,看著皇上擁著另一個女人。

  隨後進來的淑貴妃賢妃等人見皇后不說話,也都靜靜站在一旁。聽著莊絡胭的哭聲,不免有了兩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今日昭充儀的孩子保不住,那麼待他們有了孩子,就一定能保住嗎?

  後宮中沒有簡單的女人,簡單的都失寵了或者死了,剩下的女人注定要鬥一輩子,知道決出最後贏家為止。

  「太醫,昭充儀傷了身子,要好好替昭充儀補身子,朕希望不久後能看到一個健健康康的昭充儀。」封謹撫著莊絡胭的髮絲,像是要撫平莊絡胭的悲傷般,「天不早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皇后面色泛白的看了眼皇帝的側影,扶著和玉的手出了熙和宮,看著飄飄揚揚的雪花,她上步輦的動作停下,「和玉,本宮怎麼覺得今兒特別冷呢。」

  和玉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罷了,走吧。」皇后坐上步輦,回頭看了眼熙和宮的牌匾,緩緩閉上了眼睛。

  「恭送皇后娘娘。」幾人目送皇后離開後,淑貴妃淡淡看了眼賢妃:「賢妃心細,想來應該去幫皇后看看,哪些奴才膽大包天算計皇家子嗣。」

  「這是嬪妾的本分,嬪妾聽聞淑貴妃母家有人在殿中省當差,定也能幫著詢問一二替皇后分憂才是。」賢妃笑著的看向淑貴妃。

  淑貴妃嗤笑一聲:「我等無能,皇后娘娘掌管後宮,哪裡還需我母家那點些微本事。天冷,本宮也該回宮了,先走一步。」

  「恭送淑貴妃,」賢妃盈盈一拜,看著淑貴妃儀仗離開,轉身看著其他其他人,「我也該回宮了,諸位姐妹自便。」

  「這會兒二皇子獨自一人在宮裡,我也該回了,」向來寡言的寧妃笑了笑,坐上步輦離開,最後只剩下柔妃與徐昭容兩人。

  「都走了,本宮也該走了,」柔妃似笑非笑的看著徐昭容:「今晚雪景不錯,徐昭容是個雅人,賞賞雪景也不錯。」說完,搖搖上了步輦。

  待柔妃離開後,徐昭容才冷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回了自己宮裡。

  其他人都已經離開,屋內漸漸安靜下來,封謹讓莊絡胭躺好,又替她捻好被子,「朕知你心裡苦,一定會好好清查此事,還你還有……孩子一個公道。」

  「皇上,是不是妾奢望太多,才會留不住孩子?」莊絡胭哀戚的看著皇帝,「當初妾進宮時,曾經對菩薩許願,若是得皇上青眼,願意用自己一切來交換。若不是妾許下這樣的願,孩子是不是能保住?」

  「是妾太貪心,太不知足,」她伸手摀住雙眼,不讓皇帝看清自己眼中的痛哭,「這個孩子一定會恨妾,妾的自私害了他。」

  「朕不信天地,不信神,」封謹拿下她的手,直直望進莊絡胭眼中,「對朕來說,寵愛你是因為你自身,並不是神仙保佑。若這世間真有神,那麼天下便沒有那麼多痛苦。朕承諾,你一定還會有孩子,有我們的孩子。」

  莊絡胭定定看著皇帝,突然摟住皇帝的腰,痛苦出聲,再不是之前壓抑的哭聲,而是嚎啕大哭,彷彿要哭走自己所有的悲傷與痛苦,又彷彿絕望的人找到自己的救贖,終於可以盡情哭一場。

  這一晚,後宮很多人睡不著。

  這一晚,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安慰昭充儀到深夜。

  有人恨皇上對昭充儀的寵愛,有人慶幸昭充儀孩子沒了,但是不管如何,他們也都小心著不被拖下水。

  熙和宮最近幾日顯得格外安靜,雖然皇上太后皇后都有不少賞賜下來。

  莊絡胭坐在床上把玩著一柄玉如意,看著云夕端著一碗藥進來,微微挑眉道:「宮裡最近兩天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回主子,最近兩天宮裡各位主子格外小心,皇后抓了不少奴才去審問,聽說抓到了兩個可疑的奴才,可惜還沒有查出幕後主使。」

  莊絡胭笑了笑,「這次皇后倒是盡心。」

  「哪能不盡心呢,」云夕把藥倒進旁邊的花盆中,「皇上可是大大發作她了,還說若是皇后查不出來,也不必管後宮了。」

  莊絡胭眉頭微挑,皇帝這是借由這次事情發作皇后了?她知道皇帝早晚要發作趙家,發作皇后,沒有想到會因為這件事。

  她就知道這個皇帝沒有這麼簡單,表面上做出看重這個孩子的模樣,實際卻是利用這次機會發作皇后。

  想必皇帝早就料到她保不住這個孩子,所以才會來這麼一齣戲。所以她利用此事得皇帝的寵愛與愧疚,皇帝又何嘗不是利用此事算計皇后呢?

  只可惜想要算計她腹中孩子的人以及皇帝,都沒有料到她腹中根本就沒有孩子。

  這場戲的最大贏家究竟算誰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2:56 PM

第五十四章 審問

  「娘娘,奴婢查過那幾個奴才,他們之前與好幾位主子宮裡的奴才接觸過,但是查出來都是普通的接觸,似乎並無可疑之處。」

  「越是不可疑就越有問題,」皇后冷聲拋下手中的棋子,把面前一盤棋打得亂七八糟,「既然事情發生在後宮,和玉,讓其他娘娘也來陪本宮審一審那幾個膽大妄為的奴才。眾人拾柴火焰高,想來很快就能抓出幕後兇手。」

  「娘娘高見,」和玉行了一禮,猶豫了一下問道,「昭充儀那裡要告訴嗎?」

  「既然與昭充儀有關,自然該說一聲的,」皇后捻起一顆白色的棋子在手中把玩,「難得有個孩子卻沒了,總該知道怎麼沒的。」

  「奴婢這便去。」和玉在心裡冷笑,也不知那昭充儀現在能不能接受孩子沒了的現實,這後宮裡能有個孩子也是不容易的。也虧得皇上留了個孩子給她,她自個兒沒本事保住,倒連累得娘娘受皇上責問。

  和玉進了熙和宮,便覺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想起那夜昭充儀被血染紅的狐裘,她整了整臉色,讓自己臉色看起來足夠悲傷才朝守門的太監走去。

  「這不是和玉姑姑嗎,在這給您見禮了,」福寶見和玉帶著兩個宮裡進來,忙笑著上前迎,「今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福公公客氣了,我也是奉皇后娘娘懿旨來看看昭充儀,」她頓了頓,眼中滿是關切的問,「昭充儀怎麼樣了?」

  福寶見她身後兩個小宮女手中皆托著東西,心知這是皇后的賞賜,便把人往內引,面上卻帶了些苦意,嘆息道:「唉,能怎麼著呢,本來是多高興的一件事,哪知會這樣呢。」他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我家主子這幾日也沒好好吃過東西,人都瘦了好一圈,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瞧著都心疼。」

  「咱們做下人的,不就是盼著主子好麼,」和玉也跟著嘆息一聲,「皇后娘娘這幾日也甚是擔心昭充儀,才讓我探望一番。若不是這幾日娘娘忙著查昭充儀流產一事,就自己來探望了。」

  「讓娘娘受累了,奴才在這裡拜謝娘娘了,」福寶說完便朝皇后景央宮行了一個大禮,方才起身繼續把和玉往屋子裡領。到了外室,福寶對和玉一笑,「和玉姑姑先坐著喝口茶,我這便去通報主子。」

  「福公公自便,」和玉雖說是皇后面前的管事姑姑,倒不敢真的在主子宮裡坐著等,只是站著外室等著。她隨意瞧著四處的擺設,這些擺設雖不違制,但是一件件精緻的擺件兒不難看出皇上對其的寵愛。

  「和玉姑姑,」云夕從內室出來,與和玉互相見禮,「主子請和玉姑姑進去。」

  進了內室,和玉一眼便看到躺坐在床上的昭充儀,一頭青絲披散在身後,映襯那蒼白的臉,少了幾分豔麗卻多了幾分柔弱。

  「見過昭充儀,」和玉上前行了一個禮。

  「和玉姑姑多禮了,云夕,看座。」

  「謝昭充儀,」和玉微微沾了點繡墩,不敢坐實了,見昭充儀維持著難看的笑意,和玉說了皇后的賞賜,又開口道,「皇后娘娘一直掛心昭充儀小產的事情,前兩日抓住了幾個可疑的太監宮女,今日便要審問,昭充儀可否一起去。」

  莊絡胭聽到小產一詞,面色白了白,聽到抓住幾個可疑太監宮女時,眼神變了,撐起身子看向和玉,「是哪些人?!」

  和玉迎向對方的雙眼,那雙黑瞳中似乎藏著一直凶獸,隨時可以把人撕裂。她微微錯開這種視線,恭敬道:「昭充儀一去便知。」

  「有勞姑姑轉告皇后娘娘,我這便去。」莊絡胭勉強維持著冷靜,但是語氣中的憤恨怎麼也掩飾不住。

  「審問半個時辰後開始,奴婢這便去稟報娘娘。」和玉起身對莊絡胭行了一個禮,心下佩服娘娘的料事如神,這昭充儀果然會忍不住去,事情暫時弄不清楚沒關係,至少能噁心一下她。

  待和玉離開後,莊絡胭用手絹擦去額頭的細汗,拿出被子裡的湯婆子,揚著嘴角道:「云夕,替我梳妝,等下可要好好看一場戲。」

  「是,」云夕笑著接過莊絡胭手中的湯婆子,等會兒也不知誰算計誰呢。

  淑貴妃坐在鏡前,看著鏡中的容顏,「菱紗,你說皇后想把這事兒算在誰頭上?」

  「奴婢愚鈍,猜不出來,」菱紗替其別上一枚梅花細簪,「只是奴婢想,皇后就算隨便栽贓給別人,也要皇上相信,也要拿出證據才行。」

  淑貴妃嗤笑一聲:「她前兒丟了那麼大一個人,心底不定憋著多大的火,我們且去瞧瞧她要演哪一齣。莊絡胭沒了孩子,好歹也得了皇上的憐愛,她可是面子裡子都沒了。我倒是盼著她栽贓陷害,不然我去哪裡找她的把柄。」

  乾正宮中,封謹臨摹著一幅字,見高德忠進來,便擱下筆問道:「何事?」

  「回皇上,皇后娘娘今日要審問罪奴,叫上了好幾位娘娘一起審問,」高德忠看了眼桌上的字畫,筆鋒凌厲,帶著說不出的銳氣。

  「她倒是聰明,」封謹想到什麼,繼而問道,「昭充儀去了麼?」

  「奴才聽聞皇后娘娘特意讓身邊的管事姑姑去通知昭充儀,管事姑姑走了不久昭充儀便趕去景央宮了。」

  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封謹叫來人伺候洗手,「既然如此,朕也去瞧瞧。」

  景央宮側殿,幾位妃嬪按品級一一坐了,看著底下跪著的六個太監宮女,誰都不開口說話,就連曾經與莊絡胭有過節的柔妃也一副耳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皇后娘娘,各位主子,這六人便是那大膽的奴才,」景央宮的管事公公向眾人行了禮,「請娘娘以及各位主子審問。」

  皇后看了莊絡胭一眼,似乎想看她的表現,結果只看到對方臉色慘白,似乎連問的力氣也沒有,最後只好把視線移向其他人,「諸位姐妹可有什麼想法?」

  「自然由皇后娘娘做主,」淑貴妃語氣恭敬,全然不接皇后的招。

  其他幾位妃嬪皆沉默不言,至於葉淑容嫣貴嬪不曾參加國宴一流,更是小心,誰知道這事兒會落在誰的頭上。

  「你們都抬起頭來,本宮倒是想瞧瞧是何等憎惡的臉才敢謀害皇嗣。」皇后也不勉強,轉而厲聲對跪在地上的人,「你們若是好生交待出幕後主使,本宮便從輕發落,如若不然,殘害皇嗣足以定你們誅九族之罪。」

  六人抖抖索索的抬起頭,賢妃輕聲驚呼:「喲,這不是原來在柔妃身邊伺候的宮女連翹嗎?」

  柔妃臉色有些難看,「這個宮女早因為伺候不力被我貶至尚衣局洗衣服了,與我可沒干係。」

  賢妃淡笑:「我本也沒有說她與妹妹有干係,只是覺得有些眼熟罷了,妹妹思慮過重了。」

  柔妃冷哼一聲不再接話,她心裡明白賢妃是皇后的人,現在鬧起來對她沒有好處。但是這個連翹受的誰指使,若是皇后依著這個話頭發作,她只怕有些麻煩。

  「娘娘,奴婢冤枉,奴婢不知道怎麼回事,奴婢沒有要害昭主子,求娘娘明鑑。」連翹也不敢看眾人,只一個勁兒磕頭,不一會兒額頭上便被鮮血染紅了。

  「來人,拉住她。」皇后面無表情看著不斷磕頭的連翹,冷聲道,「若是磕暈了,本宮找誰問話。」

  淑貴妃心裡冷笑,皇后這下倒是不披她那張慈善面皮了。冷眼瞥著著滿臉鮮血的連翹,當初柔妃把這個宮女趕出去,恐怕是懷疑她是其他宮派來的探子,不過究竟是誰的手筆呢?

  她抬頭看了眼眾人,瞧不出誰身上有可疑之處。現下皇后心裡懷疑的名單中必定不會少了她這一份兒,幕後黑手算計了這麼多人,倒是好手段。

  「小井兒,我記得你老家還有老父老母兩個弟弟吧,」皇后身邊的太監總管明祿一甩手上的拂塵,不輕不重道:「你若是老老實實交代了,皇后娘娘心慈,必定留你一條性命,若是不說,可別連累了你老父老母。」

  叫小井兒的太監聽了這話,面色慘白一個勁兒叫冤,「娘娘明鑑,奴才實在不知道昭主子用的餐具上有不乾淨的東西,呈給主子們的東西都是分配好的,奴才們哪裡敢擅自動。」

  皇后揉著額際,擺了擺手,叫小井兒的太監便拖了下去。

  聽著小井兒拖出去時喊冤的淒厲聲,剩下五個人都渾身顫抖起來,因為他們誰都清楚,小井兒被拖出去就回不來了。

  「你們還不想說,難不成你們都是石頭縫兒裡蹦出來的,不怕連累爹娘老子?」明祿挑著眉角,語帶諷刺。

  皇后正想開口說什麼,便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皇上駕到!」

  皇后訝異,皇上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3:12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4-2-6 03:27 PM 編輯

第五十五章 升與降

  封謹走進屋內,視線掃過滿屋子的女人,最終在皇后身上停下,「都起身吧。」

  走至上首坐下,封謹面無表情的開口:「朕聽聞皇后今日審問罪奴,剛巧路過便來看看,你們繼續。」

  皇后心頭一愣,不知皇上是何意。她不禁看了莊絡胭一眼,還是說皇上這般在乎莊絡胭的孩子?

  「皇上,妾已經查明,這裡五個人中,有兩人與淑貴妃宮中的人接觸,有一人與柔妃、徐昭容宮中的人接觸過,還有一人與嫣貴嬪、莊婕妤接觸過,另外一個人與淑貴妃、嫣貴嬪、柔妃、葉淑容宮中的人皆有接觸。方才有一個奴才拒不認罪,已經被妾按律懲罰了,那個奴才曾經在柔妃宮中伺候過。」皇后細細的交待幾個奴才與各宮的厲害關係,但凡被點名的妃嬪俱露出被冤枉的表情。

  莊絡胭眉頭微皺,皇后此舉竟是把好幾人拉下了水,這又是何用意?後宮中雖沒有真正的好姐妹,但也不至於撕破面皮,皇后此舉不知是有別的打算還是走投無路只得這般?

  「嗯?」封謹聽了皇后這番話,饒有興趣的看了眼被點名的妃嬪,「皇后的意思是,這些人很可疑?」

  皇后略一福身:「妾是覺得,諸位姐妹都是盡心伺候皇上的,早些洗清他們的嫌疑才是最好的選擇。」

  「皇后此言有理,」封謹隨手一指一個宮女,「說說她與哪些宮裡的奴才接觸過?」

  「回皇上,這個宮女叫小菊,在尚食局當值,當天就是她負責給昭充儀上菜,」明祿回道,「這個宮女與淑貴妃、嫣貴嬪、嫣貴嬪、柔妃、葉淑容宮中的人皆有接觸。奴才也查了那些與之接觸的奴才,瞧著並無可疑之處。」

  「每個人都可疑,每個人又都不可疑,」封謹似笑非笑的看著皇后,「那麼朕的皇后你來告訴朕,這裡面究竟是誰害了昭充儀,還是說害昭充儀的人根本不在這些人中。」

  皇后沒有想到皇上說話如此不留餘地,當下便跪在了地上。

  其他妃嬪見皇后跪了,也不敢坐著了,皆站起身屏氣凝神,當然也不乏在心中偷笑的。

  「朕不過這樣一說,皇后無須如此,你的心意朕是明白的。」封謹單手扶起皇后,瞥了眼五個奴才,淡淡開口,「既然這些人都不承認,就全部杖斃吧。」

  這些人全部杖斃,又該怎麼順著查下去?皇后心頭一震,卻不敢出言反對,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幾個奴才被拖下去。

  高德忠領著幾個大力太監把這些罪奴往外拖,剛至景央宮門口,便見到葉容華與蔣賢嬪一道往這邊行來。葉容華瞧著內斂了不少,任誰也瞧不出她幾月前還是後宮非常受寵的葉淑儀。

  「見過蔣賢嬪、葉容華。」高德忠禮還未行完,蔣賢嬪便免了他的禮。

  「高公公這是?」蔣賢嬪一個不受寵的妃嬪哪裡敢在太監總管面前擺主子架子,她小心看了眼他身後被押著的幾個奴才,隱隱猜到了什麼。

  高德忠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到葉容華的一聲驚呼。

  「咦,你不是姐姐身邊大宮女穆月的老鄉,我記得去年你偷了穆月的鐲子被杖責了一番,今兒又犯了什麼事了?」葉容華指著小菊,頗為不解的看著高德忠,「高公公,她這是犯了什麼事了?」

  高德忠看了眼小菊,對葉容華行了一禮,「多謝葉容華提醒,奴才還有事情向皇上稟報,請容奴才告退。」說完,讓身後的太監留下了小菊,自己轉身走回了景央宮。

  葉容華這下更是不解了,看著被押走的幾個奴才以及被留下的小菊,轉頭看向蔣賢嬪,「姐姐你看這是?」

  蔣賢嬪看著葉容華滿臉的不解,笑著搖頭:「葉容華,我也不明白呢。」

  這廂兩人還沒走出幾步,就見一個太監急匆匆的跑了出來,說是皇上要召見兩人。

  葉容華與蔣賢嬪一進景央宮偏殿,就見屋內坐著好些人,小菊跪在屋中央,一身的狼狽。

  「拜見皇上,皇后娘娘,」葉容華愣愣的行禮,見自己的姐姐葉淑容也在,而且臉色很是難看,不解的看著對方,可惜對方並不看她,她只好無奈的收回視線。

  「葉容華,你方才說小菊與葉淑容身邊的大宮女是老鄉,可是真的?」皇后灼灼看著葉容華。

  「回皇后,他們兩人是認識的,原本妾也不知,剛巧去年聽到姐姐身邊大宮女抱怨自己老鄉偷了自己鐲子,妾當時心氣兒大,便讓人賞了小菊二十個板子。妾還記得當時姐姐還責備妾小題大做來著,說那事只是個誤會,後來妾便不曾過問了,怎麼……」葉容華似乎意識到皇上與皇后在查什麼,臉色一變,便再不開口。

  皇后看了眼皇帝,見他並不開口,便道:「來人,到葉淑容宮裡把穆月帶來。」說完這句後,皇后見小菊面色變了變,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莊絡胭撐著一臉病容看著眼前這齣戲,她倒是沒有想到,葉家姐妹關係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她可不相信葉容華真這麼沒腦子,把該說的不該說的說完了,才察覺眼前是怎麼一回事。

  只是,葉容華為什麼會這般對自己親姐姐,這種事於她有什麼好處?

  不到一炷香時間,穆月被帶到了偏殿,見到跪在地上的穆月以及面色蒼白的主子,穆月面色不變的跪下。

  「好一個奴才,你不問問小菊為什麼跪在這,皇上與本宮為什麼叫你來?」皇后冷眼看向葉淑容,「葉淑容,這是你身邊的宮女,不如你讓她老實交代。」皇后也沒有料到這事會與葉淑容有關,葉淑容這些年一直不受寵,即使位居淑容之位仍舊默默無聞,就連前幾月孩子掉了也沒引起後宮多大重視,她又怎麼插手這種事?

  葉淑容嘴唇動了動,沒有開口,最後只是看了葉容華一眼。

  穆月磕了一個頭:「皇上,皇后娘娘,奴婢認罪。這一切都是奴婢對昭充儀心懷憤恨,才讓老鄉小菊幫忙,與我家主子全無干係。」

  「你與昭充儀有何愁怨,讓你做出這等殘忍之事?」皇后追問。

  莊絡胭眉頭動了動,皇后這是要挖自己黑歷史了?她看了眼穆月,記憶力對這個宮女並無多大印象。別說這個宮女,就連葉淑容她也沒多大印象,怎麼也想不到葉淑容想要對付她。

  「幾個月前奴婢因為偶然衝撞了昭充儀,被昭充儀掌嘴了半個時辰,還跪了三個時辰。那日是兩年一次宮人們到宮門探親的日子,就因為昭充儀輕易的不高興,奴婢便見不了親人,奴婢怎麼能不恨。」穆月狠狠的瞪了莊絡胭一眼,「就因為奴婢身份卑微,便任人踐踏嗎?」

  「宮裡有宮裡的規矩,奴才衝撞了主子本就該罰,就算昭充儀罰得重了些,你也不該殘害皇嗣!」皇后厲聲道,「難道你就不怕皇上與本宮誅你九族。」

  「奴婢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前些日子已經去了,奴婢孤身一人,還有什麼顧忌。」穆月說完,突然朝葉淑容的方向叩首,皇后察覺不好,還未來得及阻止,就見穆月口角流出與耳孔流出烏紅的血,身子軟軟倒了下去。

  幾個太監忙上前拖走她的屍體,又有宮女擦拭地板,不過眨眼的事情,一條生命便被清理乾淨。

  葉淑容身子搖了搖,癱軟在椅子上,面上再找不出一絲血色。

  滿屋子霎時死一般寂靜,諸位妃嬪皆低著頭,不敢去看穆月躺過的地板。

  「罷了,既然事已至此,便這樣吧。」封謹站起身,面無表情的開口,「葉淑容馭下無能,撤其淑容封號,降位為七品貴人,遷至靜秋閣偏殿。昭充儀孕育有功,又受奸人陷害小產,由從三品充儀晉為正三品修儀。」

  說完這些話後,封謹又看向皇后,「如今後宮事務頗多,朕憂心皇后身體疲累,淑貴妃、寧妃、賢妃便協助皇后管理後宮事務吧。」說完,也不看皇后的臉色,「時辰不早,朕也該去處理政事了。」

  「恭送皇上。」

  送走皇帝後,皇后面上還維持著威嚴,但是眉眼間仍舊多了一份黯然。

  「本宮也累了,都退下吧。」

  諸位妃嬪識趣的告退,皇后心情不好,她們不會傻著這個時候去犯皇后忌諱。

  就在行禮的時候,莊絡胭似乎看到葉容華對葉淑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但是仔細看時,卻只看到葉容華懵懂焦慮的臉。

  莊絡胭收回視線,果然這後宮中,就沒有不會演戲的人。

  這次皇上雖說沒有明著把這事算在葉淑容身上,但是由從二品淑容降為七品貴人,已經足以證明皇上心裡對此事的看法。

  葉淑容降位對葉容華又沒有好處,她為何這麼做?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03:37 PM

第五十六章 真相

  靜秋閣位置偏遠,終年給人一種陰森之感,到了冬日更是陰冷,所以對於後宮妃嬪來說,這是名副其實的冷宮。

  葉淑容降為貴人後的當日,便被遷至此處,她站在佈滿灰塵的窗邊,即使葉容華站在她的面前,她面上也沒有多少表情。卸去珠釵玉環的她比平日反而多了幾分清新之美,只可惜再無人去欣賞她的美。

  葉容華嘲諷的看著她,冷笑道:「你慣會做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兒,可是你忘了,我與你姐妹多年,自然知道你表情越平靜時,就越在乎。你演慣了戲,自小是父親母親眼中的好女兒,進宮後也擺出一副賢淑的模樣,就連算計我時,也是那般無辜賢良。這些年你這副模樣,我真是噁心夠了。」

  葉貴人面色終於變了,她看著葉容華滿臉的嘲諷,眼中多了幾分怒意:「是,我自小便懂事乖巧,可是即便如此,父親母親仍舊偏愛你。後來進了宮,你還要跟我爭寵,就連皇上也更偏愛你,我德容並不遜色於你,憑什麼我便要屈居你之下?!」

  「所以你便利用流產算計我,你不僅嫉妒我,還嫉妒後宮其他受寵的妃嬪,可惜你再愛皇上,皇上也看不上你,」葉容華抬高下巴嘲諷道,「你拿什麼和別人比,永遠一副木頭人的模樣,我是男人也不想多瞧你一眼。就算你陷害我,讓我降位為容華,可惜你現在仍舊低於我,葉貴人!」

  「是,我害得你降位,可是你苛待宮人,驕傲跋扈,便是我不陷害你,你以為你又能在那個位置待多久?」葉貴人換下了賢淑的面具,臉上滿是對葉容華的不滿,「皇上本對我腹中的孩子不喜,我又不受寵,那個孩子注定保不住。我用一個注定活不下來的孩子換來你的落敗,何樂不為。」

  「你以為你又有多乾淨?」葉容華冷哼,「汪嬪是怎麼死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不就是因為她巧合的看到你陷害我那一幕,又怎麼會在不久後病死?你要知道,葉家在宮中的人脈不久你能用,我也能用的。」

  「我手上是不乾淨,可是你這次陷害我有沒有想過葉家,殘害皇嗣的罪名你也敢往我身上推,若是皇上一怒之下牽連葉家怎麼辦?」葉貴人指著葉容華,「自小你便任性妄為,進宮這麼些年還是死性不敢。」

  「你陷害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葉家,」葉容華嗤笑,「我們不過彼此彼此罷了,你嫉妒我陷害我又能怎麼樣呢,這場戲終究是我贏了。」

  葉貴人被葉容華蔑視的眼神刺激,舉手便要打過來,卻被葉容華推倒在一邊,她俯身在葉貴人耳邊輕聲道:「你說我任性妄為,恨我利用穆月與小菊的關係陷害於你,可是你知道穆月為什麼認下這事嗎?」

  「因為……她是我的人,你算計我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以為我不知道皇上已經不喜我們姐妹了麼,我不過借你的手以退為進罷了,所以到了今天,我是五品容華,你只個七品貴人,你的地位還是低於我。」

  「你!」葉貴人眼睛驀地睜大,似乎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至始至終看不清的人是你不是我,」葉容華站直身,扶了扶髮間的銀釵,「時辰不早了,妹妹就告辭了,姐姐。」

  葉容華走出偏殿大門,聽到裡面傳來器皿扔在地上的聲音,帶著笑意回頭看了眼身後黑漆漆的大門,摸了摸耳垂上的翡翠耳環,姐姐,小時候你鬥不過我,到了後宮裡怎麼就妄想贏過我呢?

  皇上怎麼會有真心,姐姐你還傻得動了心,所以你注定了一敗塗地。

  「主子,」候在外面的宮女見葉容華出了門,上前扶住她的手。

  「回宮吧,」葉容華大步走出這個陰冷的宮殿,再不回頭。

  熙和宮中,莊絡胭小口喝著烏雞白鳳湯,任由身邊的聽竹憤恨猜測葉貴人害她的原因。

  「這個葉貴人真是用心險惡,自己孩子沒有保住,便想來害主子,」聽竹擔憂的看了眼面色仍舊有些白的莊絡胭,「什麼只是宮女嫉恨,明明是她指使才對。幸好皇上明鑑降了她的位份,這等用心險惡的人不配身居高位。」

  莊絡胭放下碗,接過云夕手中的帕子擦拭嘴角,「後宮中的人誰不用心險惡,日後小心些吧。」

  「主子說得有理,」云夕看了眼聽竹,「小廚房裡燉著主子的補藥,你去看看好了沒有。」

  待聽竹出去後,云夕才有些疑惑的看向莊絡胭,「主子你為什麼不讓聽竹知道這事兒?」

  「她是我從莊家帶出來的,自然信得過,」莊絡胭看著面前散發著熱氣的湯,「她心思還是單純了些,並不適合做這些。」這個聽竹跟著前主那種任性的主子,心思手段還是稚嫩了些,這等重要的事情,她不想毀在自己人手上。

  「不過聽竹有些話也有道理,沒有想到會是葉貴人算計主子,」云夕有些感慨,「奴婢在宮裡多年,也沒有看出葉貴人竟是那般的人。」

  「她是哪種人我不清楚,但是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莊絡胭懶洋洋的把湯婆子揣在懷中,「不過結果我已經滿意了。」

  云夕聞言笑了,「主子從初進宮到現在不過一年時間,便已經晉陞為修儀,已經是極難得了,可見皇上心中是有主子的。」

  要一個有野心的帝王心中惦記一個女人,那只會是一個笑話,莊絡胭心裡看得清楚,面上才露出一絲竊喜,「云夕,你別這麼說,皇上日理萬機,後宮妃嬪無數,我哪裡敢奢望。」

  云夕又補充道:「主子您不知道,就連淑貴妃晉陞也沒有主子這麼快呢。」她看得明白,主子每次的晉陞雖說不是特別顯眼,但是從晉陞的頻率以及皇上給的封號,足以證明皇上對主子的重視,「主子你最近一月雖不能侍寢,但是皇上卻從不曾忘記你,賞賜也是不斷,還不足以說明皇上對您的重視?」

  主僕間的話還未繼續下去,福寶走了進來,「主子,蔣賢嬪與孔才人來給您請安。」

  「快請她們進來。」莊絡胭站起身,向門口迎了幾步,就見蔣賢嬪與孔才人相攜走了進來。

  伸手攔住行禮的兩人,待兩人落座後莊絡胭才笑著道:「天兒冷,你們二人怎麼來了。」

  「前幾日皇上下旨不讓我們打擾您休養,所以我們這幾日才來探望,」蔣賢嬪瞧了瞧莊絡胭臉色,距離流產已經過了大半月,對方臉上已經有了些許血色,精神頭也好了不少,只是笑容裡還是帶了些落寞與勉強。

  心裡明白孩子對女人的重要,蔣賢嬪出言勸慰道:「你的氣色瞧著好了不少,好好養好身子才行,嬪妾聽聞皇上日日詢問你的身體,你可別廢了皇上一片關愛之心。」

  「勞姐姐擔心了,」莊絡胭脂粉未施的臉上多了一分真實的笑意,但是精神頭還是比往日差了不少。

  蔣賢嬪在心裡苦笑,她如今在後宮中不受皇上重視,昭修儀小產雖說讓人憐惜,她們這些沒有半分恩寵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可憐。她今日來探望昭修儀,也說不出是何種想法,但是如今見到人了,才發現後宮的女人都是可憐的,不過就是瞧著誰面上風光些罷了。

  「兩位主子,這是咱們前幾日新來嬤嬤做的點心,你們嘗嘗可還合胃口。」聽竹端著點心茶進來,對兩人行禮後把茶點奉上。

  「可是皇上特意賜來為昭修儀補身子的美食嬤嬤做的?」蔣賢嬪嘗了一塊,點頭讚賞道,「入口即化,甜而不膩還帶著一股子茉莉花味道,果真是巧手。」

  「嬪妾倒是沾昭修儀的光了,」孔才人也出言讚歎,「皇上這般掛心昭修儀的身子,修儀可要好好將養著,女人這時候虧了身子可是補不回來的。」

  莊絡胭跟著捻了一塊點心嚥下,「姐姐們這般憂心妹妹的身子,妹妹心裡也明白,只是有些放不下罷了。原本想著……」她頓了頓,露出一個苦笑,「罷了,也沒什麼可提的,只不過不能釋懷放不下而已。」

  「朕說過,你還會有我們的孩子,何必鬱結於心,虧了自己的身子?」

  低沉的男聲在門口處響起,三人皆忙著起身,「見過皇上。」

  「都免禮,」封謹伸手扶起莊絡胭,「怎麼臉色還這般難看,這幾日沒有好好用膳食?」

  莊絡胭順著封謹的手站直身子,「嬤嬤的手藝很好,是皇上過於憂心妾了。」

  「你也知朕憂心於你,就該好好將養,不必想那些過去的事情,」封謹拉著莊絡胭的手坐下,看了蔣賢嬪與孔才人,「你們兩人也坐下吧,你們這是來探望昭修儀的?」

  「回皇上,方才與孔才人賞雪巧遇,便相邀一起來探望昭修儀,」蔣賢嬪小心回答。

  「嗯,她最近身子好了些,你們陪她說說話也好,」封謹點了點頭,繼而又對莊絡胭道,「今日朕封了筆,過兩日便過年了,到時候宮裡有宮宴,朕事情繁多,只怕不能時時看顧著你,你自己要注意著些,別受了寒。」

  「皇上當妾是小孩子了,」莊絡胭與封謹十指交扣,笑著道,「云夕與聽竹都是心細的,哪裡會冷著我,倒是皇上您別因為忙碌耽擱了膳食休息,這幾日瞧著您都瘦了些。」

  「只要你心思放開了,朕也不會擔心得瘦了。」封謹捏了捏莊絡胭臉頰,面上滿是寵溺。

  莊絡胭眼角餘光掃過坐在另一邊的孔才人與蔣賢嬪,皇帝,你當著另外兩個小老婆的面調戲另一個小老婆真的沒有問題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6 10:25 PM

第五十七章 寵愛

  現在的場景略有些複雜,莊絡胭與孔才人、蔣賢嬪關係算不得多親近,甚至連她們心中有什麼心思也弄不清。

  別說這裡是後宮,就算現實中牽扯到稍許利益,也會勾心鬥角,她可不相信後宮裡的姐妹深情,葉家姐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封謹似乎並沒有把孔才人與蔣賢嬪看在眼中,見莊絡胭面帶羞澀,笑著把玩莊絡胭白皙的手:「不說朕有多擔心你,便說年後朕欲大封後宮,你這個樣子到時候怎麼出席。」

  皇上的意思是年後還要給昭修儀晉位?蔣賢嬪心下震驚,昭修儀這一年晉陞的速度已經引人側目,足見皇上對其寵愛,如今還欲在年後晉陞,實在是後宮難得一聞的事。

  聽到這話後的孔才人眼中迸發中一種莫名的光彩,低垂的眉眼掩飾了某種決心。

  莊絡胭自己也感到意外,皇帝因為這次流產的事情給她升了位份是意料之內,可是年後繼續大封,她就沒有想到了。

  她心裡漸漸想到了一個可能,也許自個兒是皇帝後宮爭鬥的備戰機,淑貴妃是用來對付皇后的,而自己與嫣貴嬪之流是制約淑貴妃的。要不是自己做戲這麼久在皇帝面前掛了個臉熟,只怕連做備戰機的機會都沒有。

  有時候她也會想,如果皇帝愛上某個女人會怎麼樣,但是一想到這是後宮,不是傳說中的言情劇,她就知道,即便作為女人擁有強烈的八卦需求,也要適可而止。

  「皇上,妾何德何能……」莊絡胭眼眶微紅,被皇帝握在掌心的手微微顫抖。

  「你安心養好身子便是,朕疼愛於你,並沒有別的原因,不必多想。」封謹拍拍她手背,想要對方明白,自己並不是因為補償。

  皇帝這種生物,並不適合安慰人這種工作,這種此地無以三百兩,不該提卻偏偏要提的精神,究竟有多坑爹?

  陪坐的蔣賢嬪見莊絡胭笑中帶淚的模樣,突然又覺即便莊絡胭晉陞,也不是什麼值得羨慕的事情。至少,對於一個心繫帝王又小產的妃嬪來說,這種補償也許是一種傷害。

  突然沒有興趣去看妾有意郎無情的場面,蔣賢嬪起身對兩人行禮:「想來皇上與昭修儀還有不少話要談,嬪妾想起還有些事沒有做,便先告退了。」

  孔才人也跟著起身請辭,封謹也沒有開口挽留,讓兩人告退後,才對身邊的高德忠道:「朕今日便歇在昭修儀這裡了。」

  高德忠想提醒皇上今日點了蘇修儀的牌子,但是見皇上這番態度,就知不能多言,便退下讓人準備去了。

  蔣賢嬪與孔才人剛走到熙和宮門口,便見兩個太監手裡拿著幾支梅花走了進來。這兩個太監蔣賢嬪有印象,是皇上身邊伺候的,頗得皇上信任。

  「見過兩位主子,」兩個太監禮儀半點不出差錯,全然不因為兩人不受寵出現半分怠慢。

  「兩位公公不必多禮,」蔣賢嬪看著兩人手中的梅花,「這幾支梅花開得甚是漂亮,二位公公這是做什麼呢?」

  「回蔣主子,是皇上惦唸著昭主子小產不能出門受寒賞梅,便叫奴才選了幾支漂亮的梅花放到昭主子宮中,也算應個景兒。」小太監行了個禮,「奴才們便去覆命,望兩位主子恕怠慢之罪。」

  「兩位公公有要事在身請自便,」蔣賢嬪目送著兩個太監匆匆進了熙和宮,也難怪昭修儀對皇帝動心,這等恩寵也算獨一份兒了。

  扶著宮女的手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有種說不出的寂寞味道。孔才人重重鬆了口氣,「蔣姐姐似乎與昭修儀關係很要好。」

  「後宮裡哪有好與不好一說,」蔣賢嬪捧著已經沒有多少溫度的湯婆子,「昭修儀雖說受寵,可是心計算不得頭等。」

  「後宮中沒有心計的不是死了便是失寵,就如姐姐以及我這般沒有恩寵沒有地位的女人,」孔才人面無表情的看著遠方費力掃著積雪的低等宮女,「莊絡胭不到一年時間裡由一個從五品婉儀晉陞為正三品修儀,哪裡是沒有腦子的女人可以做到的。」

  「即便她有些腦子,可是她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對皇上動了心,她不可能撼動得了皇后與賢妃,」蔣賢嬪嘆了口氣,「當年進宮幸得你姐姐幫助,我才沒有不明不白的暴斃,所以我不希望你因為衝動毀了一輩子。」

  「自從當初我與姐姐被送給皇上時,我的一輩子便毀了,」孔才人神情陰鬱,「我不能讓姐姐白死,還有姐姐的孩子也不能白白沒了,即便撼動不了皇后與賢妃,我也要狠狠咬上她們一口才甘心。你與姐姐交好,自從姐姐不在之後也對我頗為照顧,這些我都記在心裡,可是有些仇卻不能不報。」

  「可是你為什麼就認定莊絡胭了?」蔣賢嬪皺眉,「她的弱點太明顯,在這個後宮中,太過危險了。」

  「可是蔣姐姐你忘了麼,有時候愛情會讓一個女人更加的狠戾,」孔才人臉上露出一個複雜的笑意,「何況不叫的狗往往咬人最狠。」

  蔣賢嬪看著孔才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還有什麼話可以勸慰。

  雖說距離小產已經近二十天,但是皇帝還沒有禽獸到這個時候與莊絡胭滾床單,所以這會兒是蓋著被子純聊天。

  封謹攬著莊絡胭的腰,溫熱的觸感讓他十分安心,「朕讓人送來的梅花你可喜歡。」

  「皇上你忘了,妾是個俗人,梅花風姿妾不會賞,不過香味卻是很喜歡的,」莊絡胭把身子往皇帝懷裡鑽了鑽,大冬天的有個人體取暖爐也是不錯的,「不過妾聽說皇上喜歡梅花,常常去梅園賞花呢。」

  「朕與愛妃一樣,喜歡那梅花香,」封謹乾咳一聲,「至於外形,倒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那皇上與妾同是俗人了,」莊絡胭語氣裡帶了些同是一路人的興奮感,「原來並非妾一人不會欣賞梅花的高雅與冷冽。」

  原本有些無禮的語氣,封謹卻覺得,懷中的女人還是這樣來得好,前些日子悲傷的樣子讓他瞧著心裡堵得慌。

  果然,他還是喜歡有活力的女人,而這種東西恰恰是後宮女人所缺少的,幸好莊絡胭身上的這種東西還沒有丟失。

  當然,若是莊絡胭知曉皇帝這種想法,只能說男人骨子裡帶著些受虐因子了,女人對他百般好,那叫呆板無趣。女人偶爾在他面前撒嬌任性,反倒是活力。

  這是……何等的一種精神病?

  當莊絡胭躺坐在溫暖被窩中目送皇帝一臉滿足離開後,問隨後進來的聽竹,「聽竹,昨兒皇上翻了誰的牙牌?」

  聽竹答道:「主子,是蘇修儀。」

  莊絡胭頓時恍然,果然是淑貴妃那一夥的,皇帝這是有意還是無意?

  對於後宮女人來說,有些事情極為恥辱的。比如說皇上明明翻了你的牌子,卻宿在了別的女人那裡。

  蘇修儀在後宮中雖說算不得極為受寵,但是因為美貌,在皇上那裡還是有些恩寵的,加之她又是淑貴妃的堂妹,所以在後宮中倒也無人敢給她難堪。誰知今兒丟了這麼大一個人,皇上寧可宿在小產了的莊絡胭那裡,也不想去她宮殿,這事兒一出,不知有多少人在她背後看她笑話。

  更何況現在她與莊絡胭雖同為修儀,但是莊絡胭有封號,她只是以姓氏為號,兩者相比,後者更為尊貴。

  所以蘇修儀在皇后宮外青石路上遇到自小產後第一次出現的莊絡胭時,臉色不怎麼好看。

  「這不是昭修儀妹妹嗎,」向來性子不好的蘇修儀皮笑肉不笑道,「妹妹小產,不好好在宮裡休息,出來做甚。」

  「姐姐好,」莊絡胭輕輕一福,「快要過年了,妹妹瞧著今日沒有下雪,便來給皇后娘娘請安。」

  「妹妹性子乖巧,是我等不及的,也難怪皇上喜愛了,」蘇修儀抬了抬眼皮,頗有些瞧不起的意味,「這會兒又到皇后娘娘面前講規矩了,妹妹的規矩學得當真好。」

  「姐姐謬讚了,」莊絡胭微微一笑,「皇后娘娘乃後宮之主,我等自然該去請安。」

  也不知道是誰害得皇后被分了權,蘇修儀翻了個白眼,扶著宮女的手不再看莊絡胭,「彩繡,走吧,你主子我沒那乖巧的做派,自然也看不來這些。」

  莊絡胭表情平靜的看著蘇修儀先自己一步進了景央宮大門,笑著扶著云夕的手,「走吧。」

  她就不相信,以皇帝的控制慾,今日發生的事不會傳到他耳朵裡。

  蘇修儀說得沒錯,有時候乖巧的做派就是討得人喜歡,不然世上怎麼會有討乖賣巧這個詞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2:46 PM

第五十八章 面具

  給皇后請安的時候,果不其然有不少妃嬪以關切的名義往莊絡胭身上戳軟刀子,其中以嫣貴嬪與蘇修儀最甚。莊絡胭也不必做什麼,只做出一副被打擊的樣子,既成全了對方不想讓自己好過的想法,又做全了小產後的落魄樣子。

  至於其他妃嬪也樂得看了場戲,兩不相幫。

  皇后看了一會兒戲,見莊絡胭臉色越來越難看後才開口道:「眼瞧著後日便要過年了,我們也該去太后請安了。」

  莊絡胭訝異的挑眉,她以為太后隱居了呢。想著前些日太后突然插手後宮的事情,又莫名其妙的回了康安宮禮佛,也不再插手後宮的事務,莊絡胭倒是有些不解,也不知是皇后出手還是皇帝出手讓她收了手。

  還有當初莫名被雷劈死在桃玉閣外的太監,太后為什麼莫名其妙的杖責一個宮女,這實在不符合太后禮佛的慈善模樣。

  嫣貴嬪見莊絡胭埋著頭不語,以為她還沒有從小產的打擊中走出,便笑著道:「昭修儀瞧著神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適?」

  「多謝嫣貴嬪關心,我沒事。」莊絡胭勉強一笑,隨著眾人起身,那副虛弱的模樣任誰都能看出她還未恢復過來。

  嫣貴嬪眼瞧著莊絡胭扶著宮女的手往外走,低聲冷哼:「那副可憐模樣兒給誰看呢。」

  走過她身邊的柔妃挑眉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壓低聲音道:「你不愛看,別人喜歡看就行了。」

  柔妃口中的別人是誰,聽到的人心裡都明白,嫣貴嬪不甘心的瞪了眼莊絡胭背影,又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柔妃,撇了撇嘴跟上眾人。

  太后的康安宮中帶著一股淡淡檀香味,莊絡胭低眉順眼的聽著太后與皇后親切的互相問候,實在讓人瞧不出兩人之前的明爭暗鬥。

  「哀家聽聞昭充儀小產了?」太后終於把話題引到了莊絡胭身上。

  在場眾人都知道葉家是太后娘家,葉家姐妹前後被貶,皆是與小產有關,太后現在提出這事,又稱莊絡胭為充儀,任誰都能聽出她對莊絡胭的不喜。

  皇后面色不變回道:「母后,前些日子皇上已經晉莊妹妹為修儀了。」

  「哦,這事哀家倒還不知這事,哀家倒是聽聞輓歌被降為貴人了,這又是怎麼回事?」太后制止了皇后開口,看向莊絡胭,「昭充儀,你來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面對太后依然叫自己為充儀,莊絡胭面上也沒有難堪,她起身對太后行禮道:「回太后,此事由皇上做主,嬪妾並不知緣由,嬪妾相信皇上行事一定有其原因。」

  太后臉色陰沉,這個莊絡胭明顯拿皇帝來堵她的嘴,可是偏偏她又不能說皇帝下的旨意不對,想著皇帝當初給自己看的那些東西,太后只得暫時忍下心頭的怒意,「既然如此,待皇帝來請安,哀家便去問他。」

  雖然太后沒有刻意為難昭修儀,但是在場眾人都明白,太后這是對昭修儀不喜了。只可惜太后不理後宮事宜,不然她們也能看幾場好戲。

  葉容華臉色倒是如常,也沒有因為太后的話有什麼慌張,實在讓人瞧不出葉輓歌落得這般全然因為她。

  皇后冷笑著看了眼太后一眼,別人不知道她心裡可清楚得很,皇上與這位太后母子感情並沒有那麼深厚,就連請安也不是日日來,太后若是想拿這種事情責問皇上,只會引得皇上更加反感罷了。

  葉家早已經不復往日的風光,而皇上姓封而不是姓葉,太后只想著娘家的風光,卻忘記了這一點。

  「哀家倦了,你們都跪安吧,葉容華與葉貴人留下。」

  莊絡胭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眼葉家姐妹的背影,太后這麼明目張膽的在眾位妃嬪請安後獨獨留下葉家姐妹,是想給皇帝心裡添堵?

  出了帶著檀香味的康安宮,聽竹給莊絡胭披上厚厚的披風,小心扶著她上了步輦,吩咐抬步輦的太監,「地上滑,你們都小心些。」

  「恭送昭修儀。」蔣賢嬪與一些低位份的妃嬪恭敬行禮,目送莊絡胭一行人離開。

  「瞧她那輕狂模樣,」蘇修儀面帶怒色的坐上步輦,「回宮!」

  蔣賢嬪等人再度行禮恭送,瞧著蘇修儀的背影,蔣賢嬪垂下眼瞼,就這腦子,難怪與淑貴妃為堂姐妹,模樣兒也不遜色,結果一個是貴妃,一個只是修儀。

  康安宮內,太后臉色難看的指著葉容華,厲聲道:「你說說你辦的什麼事,你兩姐妹如今在後宮位份低成這樣,還能有什麼用?」

  葉容華撅嘴道:「可是我也沒有想到皇上會發落姐姐,我本以為揭穿那個宮女,皇上會多看我幾眼的。」

  「你是什麼腦子,那個宮女是你姐姐身邊得用的大宮女,皇上會不發作你姐姐?!」太后氣得把手中的玉如意砸了出去,玉柄砸到葉容華的額角,頓時鮮血淋淋。

  太后見她這個模樣,不耐的擺手,「你給哀家滾!」

  待葉容華離開,太后冷冷的看了眼素來不太喜歡的葉輓歌,「你也是個沒用的,退下吧。」

  葉貴人面色一白,神色黯淡的退下。

  「主子,你的額頭沒事吧,奴婢這就讓人給你傳太醫。」葉容華身邊的宮女擔憂的看著傷口上已經被血染紅的絲絹。

  「沒事,」葉容華面色平靜的捂著額頭,「更何況如今我受皇上厭棄,哪裡有好太醫願意來,醫術不怎麼樣的我也不稀罕他們來湊數了。」

  「可是……」宮女的話沒有說話,便被葉容華攔下了。

  「不必再說了,」葉容華面色平靜的坐上步輦,看著地上皚皚白雪,「早就注定好的結局,這樣也好。」

  她也受寵過,受寵時眾人巴結,請安不斷。如今失寵,別說巴結,就連平日用度也因為自己是太后侄女才沒被剋扣,如今就連太后都厭棄了她,只怕後宮的日子就清淡了。

  不過即使這樣,總比最後落得連命都保不住得好。太后姑媽也許還沒有想清楚,她卻看得明白,皇上容不下葉家的。就如同容不下趙家一樣。

  葉容華與莊絡胭並沒有多少交集,所以在同一條道上相遇時,她才認真看清這位聖寵不斷的昭修儀。容貌算不得豔冠後宮,就連氣色也因為小產看起來有些不好,這麼一個女人是怎麼在短短一年裡從婉儀晉陞為修儀的?

  莊絡胭也沒有料到會在路上遇到這位借自己小產一事坑姐的葉容華,瞧著對方狼狽的模樣,幾乎快想不起當初這位還是從二品淑儀時的風光,待對方下步輦給自己請安才反應過來。

  「葉容華不必多禮,」莊絡胭看著這位低眉順眼的模樣,短短的半年時間這位似乎洗去了所有的鉛華,彷彿她原本就是這幅模樣,往日的張揚不過是一張面具。

  葉容華仍舊行完禮才起身,視線始終落在莊絡胭下巴處,並沒有平視對方,「不曾偶遇昭修儀,嬪妾失禮了。」

  「葉容華的額頭傷口流了不少血,可傳了太醫?」莊絡胭不去想究竟哪副模樣才是真實的葉容華,在這後宮中,做戲的女人太多,如不必要,好奇心還是不要太過嚴重。

  「多謝昭修儀關心,不過是不小心撞到的傷口,並不嚴重。」葉容華語氣平淡的回答。

  莊絡胭扭頭對身後的一個太監道,「這可不行,女人的臉最是馬虎不得的,去太醫院請胡太醫給葉容華瞧瞧,叫他小心著醫治。」說完,才又對葉容華道,「方才皇上有旨意召見,我便不久留了。」

  「恭送昭修儀。」葉容華目送昭修儀被宮女太監小心伺候著離開,面色說不出的複雜。

  「主子,胡太醫最是擅長醫治皮膚,這下您一定不會留下疤了。」宮女面帶喜意的開口。

  沒有皇上的寵愛,臉上有沒有疤痕又有什麼差別呢?葉容華坐回步輦上,平靜的開口:「回去吧。」

  莊絡胭進了乾正宮,就見皇帝舒適的坐在老爺椅上,幾個絕色舞姬跳著柔美的舞蹈,一旁的樂人彈奏著樂曲,整個豈是一個舒適可以形容。

  「妾見過皇上,」莊絡胭還未行完禮,皇帝拉著她在自己腿上坐下,「這支舞曲是樂府心排練出來的,朕瞧你喜歡看這些舞蹈,便讓你先來瞧瞧。」

  莊絡胭怎麼好意思告訴對方,自己看的不是舞,是跳舞的美人,不過還沒傻到掃皇帝的興。

  坐在人肉墊子上,莊絡胭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寵妃,興致勃勃的看著美人們旋轉,彎腰,還真是說不出的舒適,就連皇帝把玩她的手也忽略了。

  她直覺告訴她,皇帝讓她過來,不僅僅是為了看一支舞曲那麼簡單。

  畢竟……以皇帝複雜的智商,做不出這麼簡單的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2:55 PM

第五十九章 利用與報復

  「朕記得你進宮也有一年了?」封謹對莊絡胭進宮時的模樣全無印象,真正有印象似乎是在那桃花林中,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有整整一年了,去年進宮的時候,也下著大雪,皇上從妾身邊走過時,妾還偷看你來著。」莊絡胭笑著依到封謹懷中,「宮規說不能直視龍顏,妾瞧的時候連手心都冒著汗,就怕被人發現,趕出宮。」

  「如今朕就在你身邊,愛妃可要好好看,」封謹單手摟著莊絡胭的腰,對站在角落裡高德忠道,「高德忠,去把朕剛才擬的單子拿來。」

  高德忠很快遞上一張單子,上面寫了不少字。

  莊絡胭不知道皇帝的用意,所以移開視線不去瞧那張單子。

  「這是朕擬定的冊封名單,你瞧瞧。」封謹把單子遞到莊絡胭眼前,態度十分隨意,彷彿這不是事關後宮女人地位的單子,而是一張廢紙。

  莊絡胭面色為難,苦著一張臉回望皇帝:「皇上,這東西可不是妾該看的。」

  「是朕給你看的,難不成還有誰敢說三道四?」封謹漫不經心的補充一句,「在朕面前,你不必守那些沒用的規矩。」

  當皇帝寵愛一個女人時,一切規矩都可以不存在,當那個女人失寵了,曾經的不守規矩便是抹不去的污點。

  莊絡胭略一猶豫,便接過了那張紙,讓她有些意外的是,這竟是年後晉位的名單,有不少人在名單上。

  賢妃晉貴妃,嫣貴嬪晉從三品充儀,蔣賢嬪晉側三品貴嬪,而讓莊絡胭意外的是,晉陞名單上還有孔才人與葉容華。孔才人晉從五品婉儀,葉容華晉正四品德嬪,而她自己一躍成為側二品賢容。

  葉容華因為其姐姐小產被降為容華,如今她的姐姐落馬,她倒是以皇上厭棄的姿態晉級為德嬪,不知皇帝是何用意。

  「這蔣賢嬪與孔才人也進宮好些年了,若不是在你宮裡看到他們,朕都快忘了她們,」封謹拿走莊絡胭手中的名單,「朕不流連後宮,可登基好些年,宮裡的女人也是不少。這兩人雖不是朕之所愛,但是與你卻相談甚歡,提一提也是應當的。」

  「皇上,切不可因為妾做出這些,」莊絡胭眼眶微紅,垂下頭不讓抱著自己的男人看清她的臉,「皇上是一國之主,事務繁忙,對於妾來說,只要皇上好了,一切都不重要。若是因為這等事累得皇上分神,妾又有何喜?」

  「你不必想這些,」封謹撫著她的髮頂,「你是朕愛妃,為你費神些也是值得的。」

  說話的人眼神平靜如水,只是埋首的人未看見,而說話之人也看不見埋首的人眼神同樣平靜。

  新年降至,殿中省給各宮送去了該有的份例,莊絡胭拿到的用度自然上等的,沒有人敢剋扣,反倒是殿中省孝敬了些東西給她。

  這份孝敬後宮寵妃皆有,莊絡胭也不裝什麼清高,收了孝敬又給了些賞賜,做足了面上的功夫。

  自從前兩日皇帝給她看了晉陞位份的名單,莊絡胭就覺得自己肩上的膽子有些重。皇上此舉當然不會是因為寵愛她到失去了理智。蔣賢嬪、孔才人、葉容華皆是與她有過交集的人,而且在後宮中沒有派系。自從她受皇帝召見後不久,後宮中就傳出這三人因為自己要晉陞的話來。

  皇帝把這三人劃到自己面前來,是想自己與後宮某些團體掐群架?

  現今後宮中有三個派系,一是皇后一派,二是淑貴妃一派,還有就是柔妃一派,剩下的便是如她明哲保身的,可是皇帝把自己捧得高高的,只怕三分因為寵愛,七分是因為利用罷了。

  一個愛著皇帝,有分寸,家世不顯貴也不落魄的女人,不是最好的一顆棋子?女人因愛而強,又因愛而盲目,若自己真是愛著皇帝,只怕會以為皇帝是真的愛著自己,而不是利用。

  「主子,奴婢方才可是聽了個有趣的傳聞,」云夕捧著熱茶進來,「今兒晌午徐昭容在梅園賞梅吟詩,見到皇上時哪知腿腳凍麻了,摔在雪地裡,樣子極其狼狽呢。」

  莊絡胭挑眉,這個徐昭容一年司機都要保持著才女范兒,大冬天的也要穿出弱不禁風的味道,今天作過頭,算是丟人了。

  「皇上說了什麼?」莊絡胭算是明白後宮女人看熱鬧的心思了,深宮無聊,不看些別人的笑話,實在過於無聊了些。

  「聽說皇上讓一個太監扶起徐昭容,還說了一句話,主子猜猜皇上說了什麼?」云夕臉上的幸災樂禍實在過於明顯,讓莊絡胭不禁感興趣的問,「說什麼了?」

  「當時皇上就說,愛妃啊,如今冬天兒了,你怎麼還穿著秋天的衣服呢?」云夕忍不住笑不出聲,「奴婢聽說,徐昭容當時一副嬌弱的表情就僵在了臉上。」

  莊絡胭抽了抽嘴角,這真夠做作的,皇帝當著一干子宮侍說出這種話來,只怕也是膩了她那一套了。

  這皇帝的口味永遠不會亙古不變,所以同樣一副面孔不會讓他永遠停留。所以世界上最難伺候的,恐怕是皇帝的愛好了。

  主僕兩正說著,就見福寶匆匆進來,「主子,殿中省的太監來了,說是皇上賞了咱們宮不少東西。」

  莊絡胭到了茶廳,果然看到屋子裡擺了不少東西,殿中省的一個管事太監笑著給她行了一個禮,「昭主子,皇上有命,說是明兒就要過年了,昭主子你近日消瘦不少,便讓尚衣局趕製了些新冬衣讓奴才們送來,您瞧瞧可還合意?」

  說完,就讓身後的太監們打開了箱子。

  莊絡胭一眼看去,裡面擺放著狐裘、羅裙,繡鞋還有各種首飾,做工都很精緻,樣式也是今年新出的,可見尚衣局十分的細心。

  「多謝皇上賞賜,這些東西我很喜歡,辛苦尚衣局以及你們了,」莊絡胭擺擺手,云夕與聽竹便拿了荷包給這些太監。

  「快過年了,諸位公公拿去喝茶吧,我這一年也承大家照拂了。」莊絡胭淺笑著端起茶杯輕啜,看著一干子太監連說不敢,面上笑容不變。

  臘月三十這一天,宮裡的琉璃瓦上,仍舊積了厚厚的雪,莊絡胭起床看著樹上的冰凌,由云夕伺候著穿衣時,感慨道:「這都快一年了。」

  「已經一年了,」云夕理著莊絡胭狐裘,笑著道,「主子去年進宮時,還不到新年呢。」

  莊絡胭笑了笑,云夕自然不知道她感慨的是到這個世界的時間。

  她面前的梳妝盒裡,裝著不少的首飾,每一樣放在後世都是價值連城。從中挑出一枚貓眼石,莊絡胭突然道:「我聽說莊婕妤前些日子病了?」

  云夕淡笑,「回主子,奴婢聽聞莊婕妤自從皇上撤了她牌子後,便一直病了,前兩日才好,皇后昨日還賜了些補藥去。」

  「皇后素來是慈善的,」莊絡胭皮笑肉不笑,她與婕妤不合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皇后昨天給自己賜了幾匹蜀繡,給莊婕妤賜藥,這碗水端得倒是真平。

  「莊婕妤是我姐姐,我也該關心一兩分。」莊絡胭轉了轉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把我庫裡那根百年老人參給姐姐送去,讓姐姐補一補身子。」

  「主子仁心,奴婢這就把您的賞賜送去。」云夕福了福身,轉身去庫房取東西。

  大年三十太后皇后要受命婦朝拜,后妃們要等到晚上再一起給後宮三位最尊貴的人行三拜九叩大禮,所以莊絡胭竟是難得睡了一個懶覺。給莊婕妤送百年人參,在別人眼中也許是做戲,但是在莊婕妤眼中,只會是一種羞辱。

  不過她可沒有忘記剛剛來這個世界時,自己在皇后宮門外罰跪,莊婕妤看自己那種鄙夷不屑的眼神。

  我落魄時,你用眼神奚落,焉知待你落魄時,我不會還當初那一眼?

  女人麼,總是記仇的,莊絡胭從不認為自己有高風亮節。

  云夕帶著兩個宮女到莊婕妤住處時,莊婕妤身邊的大宮女斜雨正在門口做著繡活,見到云夕先是一愣,才忙起身行禮。

  云夕是昭修儀身邊大宮女,昭修儀比自家主子地位高,自己這個宮女自然也要比其低上幾等。

  「云夕姑娘怎的來了?」斜雨把云夕迎進茶廳後小心問道。

  云夕微笑道:「莊婕妤可在,我家主子聽聞莊婕妤身子有恙,便讓奴婢送了些補身子的藥來,若是莊婕妤在,煩請斜雨姑娘通報一聲。」

  斜雨知道自家主子與昭修儀不和,可是如今卻不得不低頭,「云夕姑娘請稍待。」

  云夕等了一會兒,就見莊婕妤面色不好的扶著斜雨的手出來,看了眼莊婕妤身上半新不舊的衣衫,她規矩的行禮,「見過莊婕妤。」

  「莊絡胭叫你來做什麼?」莊婕妤面無表情的看著云夕。

  云夕笑著站直身,「回莊婕妤,主子聽聞你身子不爽利,就讓奴婢送了些東西來,望莊婕妤不要嫌棄。」

  「堂堂昭修儀的東西我怎麼敢嫌棄,」莊婕妤冷笑,「如若不然,我連婕妤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莊婕妤言重了,」云夕仍舊笑著,「既然主子的賞賜已經送到,奴婢也該告退了。」

  聽到賞賜二字,莊婕妤臉色再度變了變,卻咬牙道:「嬪妾謝過昭修儀賞賜。」

  如今她比不過莊絡胭是事實,若不是莊絡胭,她怎麼會被撤了牌子,怎麼會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

  云夕走出茶廳後,就聽到身後傳來嘭的一聲,似乎是什麼盒子被摔在了地上。

  「云夕姑娘……」云夕身後的小宮女面色有些憤憤,似乎不滿意莊婕妤的不識好歹。

  云夕笑了笑,「隨她去吧。」

  莊婕妤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3:03 PM

第六十章 晚宴

  皇室年宴向來精緻奢華,不過成宣帝繼位後,因為同輩份的兄弟很少,至此以後年宴便不如先帝在時奢華。

  因是過年,莊絡胭很識趣的穿上了皇帝賞下的華服,在鏡前細細化起妝來,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紅潤。

  「主子,你怎麼?」云夕看著豔光四射的莊絡胭,不明白主子為何一反往日的寡淡裝扮。

  「轉眼就又是一年了,」莊絡胭描著一對柳葉眉,勾著嘴角道,「誰都想今日開心些,我何必做出那副模樣給人添堵。」

  云夕頓時明白了過來,柔弱的模樣固然惹人可憐,但是作為後宮的女人,還要會識大體,大過年都想討個好綵頭,若是面對一張苦瓜臉,誰高興得起來?

  年宴仍舊在泰和殿舉行,參宴的除卻皇室的人外,還有周邊附屬國的使臣,說不出的熱鬧,莊絡胭剛進殿,就遇到同樣盛裝的嫣貴嬪。

  「嬪妾見過昭修儀,」嫣貴嬪微微屈膝,「昭修儀氣色好了不少,想來小產的身子恢復了不少。」

  這嫣貴嬪究竟有多想戳她肺管子?莊絡胭配合的僵了下臉色,「嫣貴嬪今日氣色也不錯。」

  嫣貴嬪笑顏如花,「彼此彼此。」

  龍座之上,封謹執著酒杯,視線掃過角落,伸手招來高德忠,「高德忠,朕記得幾個月前說過兩年內不晉嫣貴嬪位份?」

  高德忠躬身答道:「皇上,您確實說過這話,您日理萬機想來是忘了這事,是奴才辦事不利,忘了提醒皇上這事,還請皇上恕罪。」

  「罷了,你整日的事情也不少,」封謹擺了擺手,語氣平淡道,「既然如此,就讓殿中省不必準備嫣貴嬪晉位的賞賜,她既無子嗣之功,也無治理後宮之德,身居貴嬪之位也是足夠了。」

  皇帝這話聲音不大,但是足夠讓坐在他身邊的皇后聽清,她面色不變的看了眼身著粉色襦裙的嫣貴嬪,眼中閃過一次嘲諷。

  這後宮哪些人要晉位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皇上這會兒撤了嫣貴嬪晉封的旨意,還說出這番話,可算是讓嫣貴嬪灰頭土臉了。這嫣貴嬪也是沒腦子,非做些不招皇上待見的事情,即便有兩分聖寵,也被她揮霍光了。

  這後宮的女人,出門還是要帶點腦子比較好。

  嫣貴嬪還不知道自己在後宮的命運已經被注定了,刺激了莊絡胭一番後,她心情甚好的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神情中帶著些自得。

  莊絡胭的位置與蘇修儀相鄰,並在蘇修儀的左首處,一個位置就足以證明二人身份誰更高貴。互相見禮一番後,莊絡胭坐了下來,扶了扶左鬢處的展翅金蝶步搖,歪著頭打量了對面的宗室們以及附屬國使臣。

  「聽竹,那個著杏黃服飾的就是高美國太子?」莊絡胭用手絹半掩著臉,低聲問身後的聽竹。

  「回主子,那便是了,前兩日這個高美太子還給咱們宮送了幾支百年人參來。」聽竹刻意壓低聲音道,「那個送禮的人還說讓主子為他們美言幾句呢。」

  「他們當我是什麼呢,」莊絡胭嗤笑,「幾根破人參當咱們沒見過呢。」對高美國莊絡胭沒有半分好感,因為這個國家實在讓她有種前世某國的代入感,每每在這個國家無恥的時候,她就想踩之蹂躪之。

  聽竹被自家主子這麼不客氣的話噎住了,在她記憶裡,自家主子還是比較寬和的人物,突然聽到這麼刻薄的話,讓她開始想這個高美國太子有哪些讓主子討厭的地方。

  也許是……主子不喜歡食用人參?

  這種穿越時空來鄙視你的情節聽竹是不會明白的,所以直到宴席開始,她還是沒有想明白怎麼一回事。

  昭修儀小產的事情滿朝上下都知道了,只是很多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罷了,不過眼見著皇上對昭修儀的重視,莊家在京城也越來越有威望,只可惜莊家乃是書香之家,又頗為低調,一些想鑽營的人竟是找不到討好的空子。

  皇室裡的人自從成宣帝繼位以來就被管得服服帖帖,沒有誰想不開去找晦氣,所以對後宮的事情從不多言,皇帝的家事他們插手做什麼?

  所以眾人瞧昭修儀一身華服出現在宴席上,衣著得體,面上也不見病病歪歪的樣子,在心裡感慨,也難怪皇上寵愛,便是這份識大體不恃寵而驕便是難得。

  沒準這個昭修儀又是下一個淑貴妃,日後與這個昭修儀有關的事情,他們還是關注一下得好,雖說是皇室之人,但是皇帝眼中,哪裡及得上寵妃的重量?

  這女人的枕頭風有時候比摺子更有威力。

  莊絡胭自然不知道宗室的想法,對後宮的女人來說,別人的看法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皇帝怎麼看。

  皇家宴席雖說精緻,但是有一點就不如意了,那就是每一道菜上來她還沒用幾筷子,便撤了下去換新的菜,還是前世一桌子美食擺著有感覺。

  云夕與聽竹小心伺候著莊絡胭用膳,還要辨別哪些菜不適合小產後的人吃,畢竟主子小產還不足月,要小心著呢。

  云夕攔下一個宮女端上來的菜,「這道菜太過辛辣,不必上了。」做戲做全套,至少要讓人都相信,主子是實實在在以為自己小產了。

  莊絡胭吃著一塊點心,看著檯子上表演的天地合樂舞,有些倦怠的眨眼,攏了攏身上的皮裘。

  聽竹見狀,忙把湯婆子遞到莊絡胭手中。

  天地合樂舞後,又是一支琵琶慶春舞,莊絡胭瞧著領舞的女子,覺得有些眼熟。想了好一會兒,才憶起這是那日看晉封名單前給皇帝跳舞的舞姬。

  「皇上,這個舞姬舞姿果真曼妙,倒是不輸淑貴妃當年,」皇后笑著開口,「自淑貴妃後,妾竟是好些年不曾看過如此不俗的舞蹈了。」

  淑貴妃面色不怎麼好看,但是嘴上卻道:「皇后娘娘謬讚了。」

  封謹看了眼兩人,轉而去看領舞的女子,開口道:「既然皇后覺得她不錯,那就封個才人吧,朕也覺得她的舞姿能與淑貴妃比肩。」

  莊絡胭聽完三人的對話,嘴角微抽,皇帝這話夠狠,竟是把皇后與淑貴妃齊齊打擊了。

  「不過是個舞姬罷了,」蘇修儀低哼一聲,倒也沒有說得多大聲,若不是莊絡胭離得近,也聽不見她這聲抱怨。

  莊絡胭細細打量那個舞姬,宛轉蛾眉、明眸皓齒,柔軟的腰肢更是不堪一握,當真算得絕色。只是皇帝用這麼個舞姬與淑貴妃對比,確實打臉了些。

  蘇家在京城雖算不得顯貴,淑貴妃也是以舞姿引得皇帝寵愛,但是好歹稱得上一聲世家,這個舞姬誰知道是個什麼貧寒出生?

  待一舞完,皇帝召了舞姬上前,「你叫什麼名字?」

  舞姬帶著說不出的風情盈盈一拜,「回皇上,奴婢叫蛾眉。」

  「美女卷珠簾,深坐蹙蛾眉,」封謹微一沉吟,「是個好名字,就封你為珍才人,居臨月軒偏殿。」

  叫蛾眉的舞姬面露喜色與羞澀,忙跪下謝恩。

  莊絡胭不禁多看了眼這位新晉的珍才人,皇帝念的這首詩實在算不得好,美女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這是一首棄婦怨恨詩,皇帝用這首詞來形容這個舞姬,不知道是把這個舞姬當個玩意兒還是意有所指。

  見皇帝又封了個絕色美人進宮,妃嬪們有些不是滋味,後面的宴席更是食不知味。

  莊絡胭面上也露出兩分掩飾不住的落寞,不過用膳的速度卻沒有降下,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更美食過不去。

  若說此時誰的心裡最不是滋味,莫過於淑貴妃了,她看著那個珍才人,便覺得是皇后給自己的難堪,可是礙於身份,只好生生忍下這口氣。

  皇后的臉色早已經恢復過來,她淡笑道:「既然皇上喜愛,妾也不能慢待了。和玉,把本宮庫裡的那匹紅色蘇繡賞給珍才人,想來也只有珍才人的姿色才襯得上那匹蘇繡了。」

  這話一完,莊絡胭果然看到在場好幾個妃嬪臉色更加難看,給敵人招仇恨值這個手段,皇后還真使得爐火純青。

  淑貴妃笑著接話道:「既然皇后這般誇耀你,說我們都不如你,本宮給該賞賜些。」說完,招來菱紗,「把本宮的那枚紅玉釵賞給珍才人。」

  這是把仇恨轉移給皇后了?莊絡胭覺得淑貴妃這招轉移大法也是不錯的,低頭叉一瓣橘子到嘴裡,莊絡胭樂得看戲。

  誰知兩人開了頭,其他位份高的妃嬪都開始賞賜了,莊絡胭瞧著面露喜意的珍才人,擦拭著嘴角道,「我哪裡沒什麼稀罕物,就把前兒得的翡翠鐲子送給珍貴人吧。」

  「謝昭修儀賞。」珍才人跪下謝恩,臉上帶著喜悅的紅暈。

  莊絡胭面色淡淡的收回視線,在這種場合下被皇帝迎到後宮,也不知最後下場是風光還是黯然收場?

  蘇修儀看著低頭莊絡胭,突然笑著開口:「昭修儀似乎心情不好?」

  莊絡胭回望蘇修儀,這是定點打擊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3:13 PM

第六十一章 再度晉升

  「蘇修儀何出此言?」莊絡胭笑望蘇修儀。

  蘇修儀看著那雙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煙花的映射下,這雙眼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諷刺。

  其他妃嬪倒是很配合的看向兩人,無論兩人誰倒霉,對她們都沒有壞處。

  「只是見昭修儀無心用膳,便多嘴問了一句罷了,」蘇修儀放下手中的銀筷,忽視了莊絡胭眼中的諷刺,「難不成是我看錯了。」

  「多謝姐姐關心,妹妹不過是無甚胃口罷了,」莊絡胭淡淡的回答,轉而看向皇帝與皇后,果見兩人也望著這個方向。

  封謹與莊絡胭的四目相對,見到那雙平靜眼神下掩藏著說不出的落寞,收回視線,慢慢開口道:「昭修儀身子弱胃口必不好,把朕這盤山雞絲燕窩給昭充儀端去,這東西養胃。」

  「妾謝皇上賞賜。」莊絡胭起身謝恩。

  柔妃嘲諷一笑,這蘇修儀當真不自量力,這會兒莊絡胭風頭正盛,她想在這種小事上使絆子,不過是讓自己丟臉罷了。斜眼看了眼面色平靜的淑貴妃,這兩人還真不像堂姐妹,難怪地位不同呢。

  山雞燕窩湯是用小火煨出來的,做成湯品極其麻煩,莊絡胭用銀勺嘗了一口,果真是美味,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可是滿漢全席中非常出名的一道湯品。

  見莊絡胭似乎喜歡這道湯,封謹面上露出幾分笑意,轉而對皇后道:「朕就知道,她素來是個好吃的性子,這會兒有了美食,胃口便好了。」

  皇后笑著道:「昭修儀擅美食,也難怪皇上特意賜其小廚房和美食嬤嬤。」

  封謹笑著點頭,「她愛吃,朕也拿她沒辦法,總不能由著她胡來,派個美食嬤嬤由她折騰著,朕也放心。」

  這話說者或許別有用心,聽的人卻肯定驚醒,皇上這話是明著對她表示昭修儀吃食出問題不滿,也是警告她不要動手腳嗎?

  當初的淑貴妃這樣,如今的昭修儀也是這樣,皇上當真這般寵愛小世家出來的女人?淑貴妃美貌善舞也算有個長處,那莊絡胭算什麼東西?

  「哪裡是皇上沒辦法,不過是不捨得罷了,」皇后仍舊笑著,「昭修儀這性子妾也是喜歡的,也難怪皇上偏愛些。」

  封謹喝了一口酒,看向埋頭喝湯的莊絡胭,微笑道:「是啊,這種性子朕總是不忍心苛責的。」

  皇后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臉上的笑卻是半點不變。

  「不過她性子還是孩子氣了些,」皇帝放下酒杯,「淑貴妃最合朕之心意,德容婦工乃後宮難得。」

  只怕淑貴妃哪裡都好吧,皇后捏筷子的指節微微泛白,若莊絡胭讓她不喜,那麼淑貴妃便是她心頭大恨了,可惜無論後宮來多少新鮮的女人,皇上最寵愛的還是這個淑貴妃。

  柔妃、嫣貴嬪、昭修儀、葉容華,這些人都是皇上寵愛過或正在寵愛的女人,可是與淑貴妃比起來,她們都算不上什麼。

  「淑貴妃自然是難得的。」皇后乾巴巴的接了一句,便看向台上表演雜技的藝人,似乎台上的藝人表演得極其有趣,讓她不由自主的沉迷了進去。

  旁邊低頭用膳的淑貴妃嘴角露出點點笑意,中間還帶著些說不出的甜蜜之意。

  待上了粥,上了果盤後,尚食局便撤了菜品,餘下的便是品茶上點心看歌舞,直到子時後新一年的到來,皇帝便頒佈一些賞賜的旨意。

  摟著湯婆子懶洋洋的看完國家級表演,然後就看著皇帝給某些得用的大臣賜福菜,賜福字,然後就是給宗室們賞賜,頗有過年發紅包的意味。

  「聖上有旨,朕登基多年,後宮美眷在側,當大封諸妃。」

  「賢妃晉賢貴妃、蔣賢嬪晉貴嬪、昭修儀晉賢容、葉容華晉德嬪、孔才人晉婉儀……」

  隨著一個個名字念出,有些人高興,有些人落寞,而最尷尬的莫過於嫣貴嬪。

  晉封的名單並不算機密,所以殿中省早有消息傳出來,誰要升後宮諸人也都打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原本要晉陞的嫣貴嬪這會兒卻沒了消息,任誰都覺得是個笑話。

  莊絡胭也是有些意外,原本她看的那份名單中,嫣貴嬪原本是要升為充儀的,怎麼這會兒沒有她的名字了?這麼看來,嫣貴嬪名字是後來抹去的,她做了什麼犯皇上忌諱的事情?

  「這道旨意本該在年後宣,但朕今日高興,便一道宣了,具體事宜由禮部與殿中省準備,欽天監選個好日子便舉行晉封大典。」封謹站起身,微微抬首,眾人紛紛跪下三呼萬歲。

  然後便是漫天的煙火,幾乎要映紅整個京城。

  莊絡胭跪在地上,偷偷抬首看著傲然站立的皇帝,瞬間覺得他的身形高大起來,當真是……霸氣側漏,身強腰硬難以攻克的大怪啊。

  熱鬧的晚宴終於結束,諸人紛紛退場,唯一還在繼續的便是那漫天煙火,莊絡胭坐在微微搖晃的步輦上,看著天空中閃爍的煙火,忽然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臉上。

  「娘娘,下雪了。」云夕抬頭看了看天,對抬步輦的太監道:「你們小心著些。」

  如今莊絡胭已經是側二品賢容,便可以對下面的人自稱本宮,奴才也要稱一聲娘娘,而不是有點品級都能叫的「主子」。

  「嗯,今年的雪下得不錯,來年的收成想來很好。」莊絡胭眨了眨眼,落在眼中的雪花化開有些涼。

  「娘娘也知道這些?」聽竹笑著道,「奴婢老家有句俗話叫做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呢。」

  莊絡胭聞言一笑,這句話還是她小學課本上的民諺,如今聽到這句話,還真有些時間穿越感。

  忍不住再次抬頭,黑暗的天空中,煙火說不出的美麗與顯眼,她深深嘆了口氣,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正月初一,命婦朝拜,皇帝宿在皇后的景央宮。

  正月初二,皇帝宿在了臨月軒偏殿,剛剛被收進後宮的珍才人便承寵。

  正月初三,皇上賞賜了不少珍玩珠寶給珍才人,並訓斥了刻意為難珍才人的嫣貴嬪,一時間珍才人在後宮裡風頭大盛。

  「這雪終於是停了,」莊絡胭扶著聽竹的手,慢慢走在被掃乾淨的青石路板上,御花園裡的不少花已經失去了身影,好在還有些長青的花枝讓御花園多了幾分綠意。

  「絡兒,這御花園真漂亮,待幾月後百花盛開時,不知有多漂亮,」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花叢後響起,語調裡還帶著一絲絲得意。

  「主子,這冬日裡的花少,其他時候都是漂亮的。」

  莊絡胭挑了挑眉,身邊的聽竹見狀,便輕聲問道:「誰在那兒?」

  等了半晌,才見一個紅衣女子出來,在有著積雪的冬日裡顯得格外明豔。

  「嬪妾見過昭賢容。」這個紅衣女子看清莊絡胭,忙下跪請安,那一身紅衣怎麼看怎麼顯眼。

  莊絡胭仔細看了一眼,才認出這是除夕宴上被封為珍才人的舞姬,好像是叫蛾眉?

  「珍才人請起,」莊絡胭伸手微抬,看了眼四周,「這麼冷的天,你還出來逛園子。」

  聽竹卻有些不滿,這個珍才人怎麼給身邊宮女取名的,怎麼與自家娘娘名字相沖?

  「屋裡沉悶,便出來走一走,不曾想遇到了娘娘,」珍才人小心答道,「娘娘也是來賞景?」

  一個才人是不該過問高位分妃嬪去向的,莊絡胭沒有責備她這一點,淡然答道:「寧妃娘娘邀本宮品茶,本宮也悶了好些日子,所以便想走著去,賞景卻是不會的。」

  珍才人恍然,「原來如此,嬪妾不曾收到邀請,倒是不知。」

  莊絡胭笑了笑,沒有回答。

  待莊絡胭一行人走遠,珍才人才有些豔羨的道:「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如這般尊貴呢?」

  絡兒小心的看著昭賢容一行人的背影,「奴婢聽說,昭賢容是後宮最為受寵的娘娘之一呢。」

  珍才人聽了這話,眼神更加熱烈起來。

  「那個珍才人,當真是沒有規矩,」聽竹微微皺眉,「這後宮中哪容得她一個小小才人大呼小叫。」

  「她如何與我們何干,」莊絡胭笑著回頭看了眼,那身紅衣在雪裡仍舊明豔如火,「今日我不計較,明日她就會犯更大的錯,誰知哪天會怎麼樣呢?」

  今日若是別人,這個珍貴人被杖責也是不為過的,她卻不想出這個頭,至少皇帝對這個珍貴人有幾分新鮮感她還不知道,不想去觸眉頭。

  她可不是嫣貴嬪,對自己極其自信,甚至忘了這個後宮最大的人是皇帝。

  「哼,不愧是低賤的出身,連基本的規矩都不懂,連身邊宮女也敢叫絡兒,實在大膽!」聽竹冷哼。

  莊絡胭聽了這話輕聲一笑,這個珍才人不知能得意幾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3:37 PM

第六十二章 杖斃

  寧妃的性子與她的封號相似,為安寧祥和,是個極容易讓人心安的女人,莊絡胭與其並無多少來往,所以品茶時並不多話。

  如今她站在風頭浪尖上,雖說要防著有心人的陷害,但是明面上卻沒有一人敢對她無禮。這種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對待的場景,讓人極其容易產生精神上的滿足感,也難怪那麼多的女人想盡辦法寵冠後宮,因為權勢、奢華、虛榮都要建立在皇帝的寵愛之上。

  「寧妃這裡的茶總是多幾分滋味,」賢貴妃笑著放下茶盞,「我的宮裡即便是相同的茶葉也沏不出這種味道。」

  「這話倒是實話,平日皇上到宮裡喝茶,總是要誇寧妃姐姐這裡的茶,」柔妃笑著接口,「今日一喝,還真覺得我宮裡的茶是涮鍋水呢。」

  「賢貴妃姐姐與柔妃妹妹這話讓我沒地兒藏臉了,」寧妃聲音雖不是珠落玉盤,但卻給說不出的舒適感,配合著那溫溫婉婉的性子,讓身為女人的莊絡胭都忍不住起了幾分喜愛之意。

  親和力這種東西,也算是後宮中一把利器了。

  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一口,味道很淡卻帶著悠悠梅香,讓她想到前世某些穿越女主靠泡得一手好茶引起某些重要人物注意。這麼一想,她便覺得自己忒無能了些,才藝方面不會吟詩不會作畫連茶也不會泡,不會唱歌不會跳舞,連《孫子兵法》的三十六計都背不出多少。感情方面上也沒有引得哪個男人食不下嚥睡不安寢,實不符合穿越一族的最低標準。

  「昭賢容想什麼,這般入神?」柔妃微微偏頭看著莊絡胭,這個角度讓她顯得有些居高臨下。

  「只是想到皇上到嬪妾這裡時,也是嫌棄嬪妾那裡茶的,嬪妾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現在總算知道了。」莊絡胭不捨的又喝了一口,「皇上的胃被寧妃娘娘養得這麼高,嬪妾這種俗人是泡不出好茶給皇上了。」

  「昭賢容娘娘這話就客氣了,誰不知道宮裡小廚房做出來的東西極其美味,」嫣貴嬪因為前些晉封一事丟了臉,所以面對比自己晚進宮卻已經是賢容的莊絡胭心氣兒十分不順,「您那裡即便沒有好喝的茶,也有美食留住皇上的胃。」

  是暗諷她靠美食留住皇上的胃,而不是別的原因?

  莊絡胭懶懶的回望嫣貴嬪,「嫣貴嬪喜歡那裡的吃食,日後若是有閒暇便與我一道用膳?」

  笑我靠美食留住皇上,笑你連美食都沒有,莊絡胭打擊對手時,從來沒有善良高貴這種品德。

  「多謝賢容娘娘好意,嬪妾不重口腹之慾,」嫣貴嬪笑得一臉僵硬,「還是不去叨擾娘娘得好。」

  淑貴妃閒閒的看著幾個女人互相傾軋,吹著茶水中的茶梗,待嫣貴嬪說完後,才慢慢開口:「看來還是嫣貴嬪還是喜歡美食的,不然怎麼就記著昭賢容宮裡的小廚房了。」輕輕的放下茶盞,她略略看了其一眼,「就連皇上都說昭賢容愛好美食,你那點口腹之慾自然比不過昭賢容。」

  賢貴妃眉梢動了動,淑貴妃這話也真不給嫣貴嬪顏面,雖說這嫣貴嬪是學著淑貴妃擅舞蹈的老路上來的,可惜畫皮難畫骨,有些東西靠模仿是模仿不來的,所以蘇蕊紫是淑貴妃,而她薛珍瑤只是個貴嬪。

  也不怪淑貴妃話裡不客氣,任誰也不喜歡有人踩著自己老路往上爬,這嫣貴嬪這種當口還不識趣,偏要出來多言多語,也難怪別人不給她臉面。

  淑貴妃一番話下來,嫣貴嬪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淑貴妃這話明裡暗裡指著她比不過莊絡胭,可是她卻不能反駁。

  「這茶其實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不過是摘了下雪時盛開的梅花泡製而來,也虧得你們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寧妃柔和的聲音屋內響起,「說來說去,不過是佔著一個新奇罷了。」

  寧妃成功的把屋內尷尬的氣氛打散,莊絡胭絲毫沒有自己也是尷尬氣氛之一的自覺,又喝了一大口茶,「嬪妾是不會品茶的俗人,只是覺得這茶特別好喝。」

  「瞧著娘娘喝茶的樣子,嬪妾也相信您不會品茶了,」蔣貴嬪掩著嘴角笑道,「嬪妾無禮了,還請娘娘恕罪。」

  「知你想說牛嚼牡丹這個典故,」莊絡胭笑著搖頭,「對於我來說,寧妃娘娘的茶好喝,便是最大的真理,是也不是?」

  「茶中滋味,梅香中的風骨,哪能那般容易品出,」徐昭容淡淡一笑,「賢容娘娘當真實誠。」

  若說這中間的女人誰讓莊絡胭受不了,徐昭容排第二就沒有誰能排第一,這種做作勁兒實讓牙酸,前些日子梅園裡鬧的笑話這位只怕又忘了。

  「實誠些也有實誠的好處,整日裡可勁兒悲春傷秋才讓人覺得矯情呢,」柔妃嗤笑一聲,「如咱們這等俗人,自然不懂什麼風骨,也難怪徐昭容日日頂著嚴寒去品賞梅花風骨。」

  柔妃這話說話,屋內響起一陣輕笑聲,想來徐昭容前段日子的笑話眾人都沒有忘,所以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瞅著徐昭容難看的臉色,莊絡胭心裡嘆息,矯情的人老天不收拾也有人收拾,柔妃這種性子的,恐怕更是受不了徐昭容這副作勁兒,所以這話說得還真是夠損。

  淑貴妃笑著搖頭,一副玩笑的姿態看向莊絡胭:「可見你也白白辜負了皇上賜給的梅花,好在不會泡這梅花茶,不然那些可憐的梅花還要進了你的胃。」

  「淑貴妃娘娘可要給嬪妾留些面子,不然嬪妾可沒臉待這兒了。」莊絡胭臉一紅,端起茶杯掩飾自己的羞意。

  「朕倒是覺得愛妃說得極有道理,好在那些可憐的梅花沒進她肚子裡。」

  皇帝的聲音一出,眾女紛紛起身請安。

  封謹伸手扶起淑貴妃,又轉身看向莊絡胭,「你可少喝些,不然朕都替寧妃心疼這好茶。」

  淑貴妃也跟著打趣了幾句,然後看了眼跟在皇帝身後的紅衣女子,「這不是珍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皇后娘娘真有眼光,這紅衣穿在珍才人身上,是再適合不過了。」

  「嬪妾謝娘娘美譽,」珍才人豔羨的看了眼屋子裡的各位妃嬪,這都是後宮裡有些地位的主兒,想來不久後她也能如這些女人一樣,讓後宮的奴才們小心翼翼伺候,而不是如現在一般,見到稍微有些位份的妃嬪便要下跪請安。

  「朕方才御花園巧遇珍才人,聽聞寧妃邀請愛妃們品茶,便來瞧瞧,」封謹上首坐下,接過寧妃呈上來的茶,「你們都坐吧,朕可不是來掃你們興致的。」

  有你在,這些女人就算有半分品茶的興致這會兒也沒了,莊絡胭原位上坐下,看了眼坐末座的珍才人,沉默不言。

  「方才朕聽聞珍才人也泡得一手好茶,可惜朕還未喝過比寧妃這裡更好的茶了,」封謹喝了一口茶,轉而看向寧妃,「果真是好茶,也難怪有些俗人寧可被笑牛嚼牡丹也要多喝幾口了。」

  「皇上謬讚了,」寧妃笑著看珍才人,「不若讓妾也嘗嘗珍才人的茶。」

  「嗯,就讓她沏來嘗嘗。」封謹放下茶盞,不甚在意的開口。

  珍才人聽到這話,面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喜意,行禮後就忙活起來。

  莊絡胭心裡暗暗嘆息,這珍才人還是簡單了些,只想著奪得皇上注意,卻不曾想到這是寧妃的品茶宴,哪裡容得她顯擺茶藝,甚至還半點謙讓都沒有,真不知她是過於自信還是沒把寧妃放在眼中。

  眾位妃嬪的視線下,珍才人泡茶的姿態做得很優美,白皙的手握著紫砂杯,配著那身紅裙,說不出的明豔魅惑。

  待茶一一呈到諸人面前,寧妃原先泡的梅花茶已經涼得不剩半分熱氣。

  封謹率先品了一口,讚許的點了點頭,「雖不如寧妃的清冽,但還算有幾分滋味。」

  寧妃笑道,「皇上抬舉妾了,珍才人的茶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莊絡胭喝了一口,茶的滋味確實不錯,不過泡錯了地方。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這些茶具收下去吧。」封謹放下茶,神態間並沒有多喜歡珍才人所泡之茶。

  「是,」珍才人得了皇上一句讚賞,心裡高興,忙叫自己身邊的宮女收拾茶具,「絡兒,把茶具收下去。」

  封謹靜靜看著茶具被收下,又與眾位妃嬪說了一會兒話,約莫又過了一炷香,轉首對寧妃道,「時辰不早,朕也該回宮了。」

  眾位妃嬪紛紛起身送駕,封謹起身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已經回到屋內的絡兒:「珍才人,這個宮女可是你身邊的,叫什麼名字?」

  珍才人以為皇上看上了絡兒,心裡雖是不甘,但仍舊恭敬的回答:「回皇上,這是妾身邊的大宮女,叫絡兒。」

  「哪個絡?」封謹眉頭微皺。

  「回皇上,乃是絲綢之絡。」珍才人回答後,半晌卻沒有得到皇上的反應,不由得小心翼翼抬頭,卻只看到皇上俊美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來,把這個叫絡兒的宮女拖出去杖斃,」封謹淡淡的看了一眼珍才人,「叫殿中省重新給珍才人分個宮女來。」

  珍才人面色慘白的看著絡兒被大力太監拖走,半晌也沒有回過神來,全然不知絡兒哪裡惹得皇上不快。

  「這品茶宴也完了,本宮也該回了,」淑貴妃看也不看珍才人,率先離開。

  眾人紛紛離開,待珍才人懵懵懂懂出了寧妃的宮殿,才覺得全身冰寒。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東西,也敢叫這個名兒,活該被杖斃,這珍才人還真是猖狂,敢讓自己身邊的宮女叫這個名字,還真是個上不得檯面的。」

  聽到不遠處太監們的談論,珍才人腳下一踉蹌,一張俏臉紅衣映襯下,白得可怕。

  「那個絡兒……怎麼就被杖斃了?」蔣貴嬪身邊的宮女聲音帶著絲顫抖,顯然對剛才一個大宮女就這麼沒了心有餘悸。

  「當下宮裡風頭正勁的有哪幾位?」蔣貴嬪語氣平淡的問。

  「還能有誰,不就那幾位嗎?」宮女扶著蔣貴嬪,有些不解,「可是與他們有什麼干係?」

  「你可知道,昭賢容叫什麼名兒?」蔣貴嬪望著遠處,語氣諷刺道,「誰叫這個絡兒跟了這麼個主子,死得也不冤。」

  宮女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皇上會杖斃這個宮女,昭賢容的閨名中不就有個絡字麼,不僅音相同,連寫法都是一模一樣。

  「皇上果真寵愛昭賢容。」宮女喃喃開口。

  蔣貴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確實是寵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3:53 PM

第六十三章 詭異發生

  一個宮女被杖斃算不得什麼,一個膽敢冒犯主子名諱被杖斃的宮女更算不得什麼,唯一特別的也不過是這個宮女是皇上開口杖斃的。

  「我當是個什麼玩意兒,原來是個沒腦子的,」淑貴妃回到自己宮裡,躺坐在貴妃榻上,語帶嘲諷道,「一個小小的才人,竟然讓自己身邊宮女叫那麼個名字,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叫出來,也不知是真沒腦子還是沒把莊絡胭放在眼中。」

  菱紗替她捏著肩,小聲附和道:「不過是個玩意兒,娘娘又何必在意。」

  「她可是既善舞又能泡茶,」淑貴妃嗤笑出聲,取下手腕上的玉鐲扔到一邊,閉上眼睛,「那莊絡胭也是個沉得住氣的,自個兒名字被一個宮女冒犯了,還臉色不變,也難怪被皇上遺忘後還能復寵。」

  「誰知她是什麼用意,沒準想裝賢良大度呢,」菱紗道,「奴婢瞧著這個昭賢容也不是個簡單的。」

  「她若是簡單,馬婕妤當初不會落得那個下場,莊婕妤也不會直接被皇上撤了牌子,」淑貴妃打了個哈欠,「不過與皇后比起來,她的心計還差得遠,且瞧瞧皇上又能寵她多久。」

  菱紗見其睏了,便不再多言,只是更加小心的伺候,心裡卻隱隱覺得,那個昭賢容不是那麼簡單。可轉念想娘娘的手段,便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被宮女冒犯名字的莊絡胭此時只怕是心思最複雜的,她捧著湯婆子斜靠在軟椅上,細細看著屋內奢華精緻的裝飾,輕輕嘆口氣。

  「云夕。」放下手裡的湯婆子,莊絡胭坐直身子,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云夕匆匆進來,見主子表情嚴肅,便擔憂的問:「娘娘,怎麼了?」

  「想辦法去查查那個被杖斃的絡兒是怎麼分到珍才人面下的,」莊絡胭站起身,「另外讓人給絡兒家人一筆銀子,總歸是個無辜的奴才。」

  云夕一一應下,見莊絡胭站在窗前,不由得開口道:「主子,天還冷著呢,可不能在窗前久站。」

  「得了,我知道,你下去吧。」莊絡胭擺了擺手,看著窗外飄揚的雪花,再度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娘娘,內侍監傳來聖上口諭,皇上今兒翻了您的牌子。」福寶滿臉是笑走了進來,給莊絡胭行了一個禮,「皇上還特地傳了口諭,天寒地凍,主子小產身子虛弱,不用迎聖駕。」

  莊絡胭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在這個後宮裡,就沒有一個正常人,所以她若想要活,尤其是想舒舒服服的活,就要學著與這些人一樣不正常,若是抱著前世社會的三觀,只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是人都怕死,她也一樣,所以她必須保持聖寵,至少要在皇帝心裡有一定份量。她可不想一直生活在被人打壓的,到死都不能風光的日子裡。

  後宮女人就算再擅長某一物又能怎麼樣,皇帝的愛好不會永遠不變,而女人也不會永遠不老,漢時跳得傾城絕豔掌上舞的趙飛燕不也輸給了比不上自己的趙合德麼,輸了後的日子不也不比往日。讓她失寵的是親妹妹尚且如此,莫說她現在的處境。

  後宮的女人實屬不易,所以她也同情不了別人,只能想著怎麼讓自己好好活下去。

  福寶見自家主子神情有異,也不敢多問,只能安靜的站在一旁。也不知主子想了什麼,神情變得格外認真,不由的繃緊了腰桿。

  「我要沐浴更衣,讓人下去準備。」莊絡胭微笑著看了眼福寶,一個轉身盈盈在軟椅上坐下。

  封謹處理完政事已經到亥時,他有些疲倦的靠在御輦椅背上,閉眼聽著雪花打在華蓋上的簌簌聲,不知怎麼的就想到臘八宴時昭賢容白色狐裘上的鮮紅。

  也許是因為那抹紅色太過豔麗,才讓他記得那麼清楚。緩緩的睜開眼,封謹開口:「高德忠,離熙和宮還有多遠。」

  「回皇上,過了前面的荷花池便是熙和宮了,」高德忠低聲回答,轉眼卻發現荷花池邊散發著詭異的藍光,一閃一閃的,在黑夜裡顯得格外駭人。

  身邊有兩個膽小的宮女已經尖叫起來,他沉下臉道:「都閉嘴,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封謹面色平靜的看著那忽閃忽閃的藍火,「高德忠,你帶人去看看。」說完,就見一行人提著宮燈走了過來,為首的便是扶著宮女手匆匆走來的莊絡胭。

  見莊絡胭看見自己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封謹眉梢微動,下了步輦,「天這麼冷,愛妃怎麼出來了?」

  待對方走近,封謹才看到莊絡胭額頭還冒著細汗,朱釵亂搖,就連一件狐裘也沒有穿,便知其是匆匆趕來,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在莊絡胭身上,「朕無礙,你不必擔心。」

  「妾在宮門口聽到尖叫聲,所以便出來看看,」莊絡胭也不說是擔心皇帝,面色尷尬的躲閃著皇帝的視線,「讓皇上看笑話了。」

  在宮門口?她又在等自己了,難怪能這麼快趕來,捂著對方冰涼的手,封謹露出微笑,「朕知你心意。」

  莊絡胭頭埋得更低了。

  高德忠帶著幾個太監走近荷花池邊,面色微變,因為池水靠岸的地方漂著一個宮女,瞧著已經沒命了,那些詭異的藍火正在這個女人身上燃燒,但是這個女人身上卻沒有燒焦的痕跡。

  這詭異的一幕讓高德忠身後的幾個太監嚇白了臉,高德忠倒平靜許多,也不去碰那具屍體,轉身向皇帝行去,見昭賢容也趕了過來,便向兩人行禮後道:「皇上,奴才在池子裡發現了不乾淨的東西,請皇上移駕。」

  這詭異的一面不少人瞧見了,只怕不到明日就會傳得沸沸揚揚。

  封謹伸手攔住莊絡胭的雙眼,語氣平靜道:「好好清理一下。」

  「是,皇上。」高德忠看了眼被皇上護著的昭賢容,面色不變的退了下去。

  遇到這麼晦氣的事情,皇上也沒有對昭賢容有半點不滿,昭賢容不可小覷。

  跟著皇帝回到熙和宮,莊絡胭掩飾不住眼中的不安,「皇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封謹拍拍她的手背,「不是多大的事情,高德忠會處理,天兒晚了,安歇吧。」

  待兩人躺到了床上,莊絡胭靠在封謹的胸口,好半晌後突然聽到封謹問她,「睡不著?」

  「皇上也沒睡?」莊絡胭扭了扭身子,沒睡著的情況下保持一個姿勢也是狠辛苦的。

  「嗯,後日便要開朝了,那些來朝賀的小國使臣也要開始回去了,以往如高美這種貧寒小國每次拿賞賜比朝貢還要多,愛妃有何想法?」封謹突然開口問。

  「高美國?」莊絡胭愣了一下,繼而道,「前些日子妾的宮女還說,高美太子給妾送過禮,皇上不提,妾都忘了。」

  「哦,」封謹語氣微微抬高,「朕倒不知道高美太子這般識趣,他都送什麼了?」

  「妾也沒看,聽說是幾支老人參,算不得什麼特別珍貴的東西,」莊絡胭撇了撇嘴,滿不在乎道,「還說讓妾美言,妾又不知他們是什麼意思,美言什麼?」

  封謹低笑出聲,高美國只怕是因為自己對待他們沒有先帝熱情,心裡不安才想著討好后妃。恐怕莊絡胭不是唯一被討好的,只不過能這麼明晃晃說出來的只有這個傻女人罷了。

  「老參也算是稀罕物件兒了,虧你說得如蘿蔔似的,」封謹笑著把莊絡胭往懷裡摟了樓,「看來是朕太過寵你了。」

  「妾有皇上,還要那些東西做什麼?」莊絡煙輕哼一聲:「反正妾有皇上呢。」封謹聽到這話心中微動,終究只是輕輕拍拍莊絡煙的背,慢慢開口:「你自然還有朕。」莊絡煙又往皇上懷裡拱了拱,兩人誰也看不見誰的表情,但舉止卻是親呢無比,仿若極相愛的兩人。

  時間不知又過了多久,莊絡胭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似乎聽到身邊想起輕輕的一聲嘆息,待她睜開眼,卻又覺得是自己錯覺了。

  熙和宮外的荷花池旁,高德忠面色平靜的看著被打撈上來的宮女,「可認清了,確定是柔妃宮裡的宮女?」

  「回公公,千真萬確。」一個小太監回答道,「奴才與這個宮女認識呢。」

  高德忠又看了眼那個宮女,「既然如此,就讓柔妃宮裡的人來認認吧。」

  「抬下去,讓人好好查查。」高德忠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待宮女被抬走,他冷笑兩聲,「這後宮的人,膽子是越發大了。」

  這後宮中什麼怪事沒見過,就這麼點事情,還真嚇不了幾個人。

  眼瞧著不是針對柔妃就是昭賢容使的手段,可不管是誰,這事兒恐怕都牽扯不到昭賢容身上了。

  畢竟,今晚皇上的舉動,已經明確表示要此事與昭賢容無關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3:59 PM

第六十四章 發現

  第二日莊絡胭早早醒了過來,皇帝還躺在身邊,她注意到皇帝睫毛微微顫動,便知皇帝已經醒了,只是不知什麼原因沒有睜開眼睛。

  小心翼翼伸手在皇帝耳朵上輕輕一摸,然後快速收回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一副全然熟睡的樣子。

  耳朵上傳來的溫熱讓封謹停下了睜開眼的動作,一會兒後,他才慢慢睜開眼睛,神情頗為複雜。

  他年少時曾聽身邊的宮女說過,她的家鄉有個風俗,丈夫出門時,妻子便會摸摸他的耳朵,以表示牽掛和祝福,莊絡胭今日這個動作是偶然還是知道這個習俗?

  看著雙眼緊閉不敢看自己的女人,封謹慢慢坐起身,掀開紗帳讓候在一邊的宮女太監上前伺候穿衣。然後就看到床上的莊絡胭坐了起來。

  「皇上什麼時候醒的?」莊絡胭神情中出現一絲不安,又極力掩飾著,「妾竟睡得這般沉。」

  「朕醒來見你還在睡,便沒有叫醒你,」封謹張開雙臂任宮女替自己整理衣袍,見莊絡胭神情帶著放鬆之意,心情頗好的走到床邊,略微彎腰的看著莊絡胭雙眼,直到對方面色緋紅才收回視線,站直身子笑道,「朕覺得愛妃越發可人了。」

  這廝又調戲老娘!

  封謹心情很好的帶著一干子奴才離開了,莊絡胭披散著一頭青絲,躬身站在宮門口目送著其離開,待看不清聖駕,才轉身回到屋子在梳妝台前坐下。

  「聽竹,昨兒的事情宮外有什麼傳言?」莊絡胭由著聽竹與云夕為自己挽髮,一邊挑選著梳妝盒中的首飾。

  「宮中傳言有很多,傳的最離奇的就是那個宮女死得冤枉,身上發出藍火是她的怨氣,」聽竹不敢說的太多,擔心莊絡胭害怕,略略說了幾句後便道,「不過暫時還沒有誰往娘娘身上扯。」

  「不是沒有人往我身上潑髒水,」莊絡胭嘆了口氣,撫了撫鬢間,「皇上昨兒歇在了這裡,就說明了皇上的態度,算計我的人沒有法子罷了。」

  「奴婢也聽說今天一早高總管杖斃了幾個奴才,難不成是皇上……」聽竹細細一想,覺得有可能,便止了話頭,替莊絡胭挽出一個飛天髻,「不管是什麼,左右與我們沒有多大干系。」

  莊絡胭笑了笑,任由云夕與聽竹搗鼓自己的頭髮。

  她可不相信真有什麼詭異事情,但凡特別顯眼的詭異事件,大多都是別有用心。

  出了熙和宮,封謹覺得有些寒意,突然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便問伺候在身邊的太監,「小吉利,昨晚的事情高德忠查的怎麼樣了?」

  「回皇上,昨兒晚上高總管一宿沒睡,今早杖斃了幾個多嘴的奴才,奴才聽說死的宮女是柔妃宮裡的。」小吉利小心回答,「想來已經有些消息了。」

  「嗯,」封謹點了點頭,「多嘴的奴才本就不該留著,高德忠很會辦事。叫人到景央宮說一聲,若是再有奴才嘴碎,直接杖斃了事。」

  「是。」小吉利忙讓身邊的人到景央宮傳皇上的口諭。

  景央宮中,皇后聽到皇帝口諭,讓傳旨太監退下後,面無表情的開口道,「本宮就知道,便年一開頭,就會不安寧,待正月過了,只怕又會有幾個新人被送進宮,到時候不知道還會亂成什麼樣子。」

  「管他亂成什麼樣子呢,娘娘你是正宮皇后,便由著其他人爭來鬥去,也影響不了你,」賢貴妃笑著開口,「娘娘只管坐著看笑話便是了。」

  「是了,我們這些老人早就沒有聖寵了,便也就看看那些年輕姑娘你爭我奪罷了,」皇后嘆了口氣,「昨晚的事兒也不知誰玩的把戲,還真上不得檯面。」

  「娘娘母儀天下,又豈是那些黃毛丫頭可比的,」賢貴妃陪著笑道,「想必皇上與娘娘你的想法相同,瞧不上那些手段的。」

  皇后嘲諷一笑,「且看著吧,這幾日本宮還要殿中省把宮裡年過二十四的宮女放出去,本就忙的頭疼,誰知後宮裡還有人不省心,好在如今有人分擔著,否則本宮還真忙不過來。」

  聽完皇后這些話,賢貴妃還想說些什麼,就聽見門外太監通報的聲音。

  「寧妃娘娘到。」

  已經是諸位妃嬪請安的時辰了,賢貴妃想著便不再開口,待寧妃進來後,才又與寧妃說這些閒話。

  「聽說昨兒皇上歇在昭賢容那裡,」賢貴妃似嘆非嘆道,「這昭賢容也真不容易,三番四次的出事,好在福緣深厚,否則……」

  寧妃淡笑,「昭賢容自然是有福氣的。」說完這些便再也不說其他。

  賢貴妃也不繼續說下去,沒一會兒各宮妃嬪就斷斷續續來了,眾人倒沒有誰提昨夜的事情,畢竟大清早就有人被皇上身邊的大總管杖斃,她們不至於去犯這個忌諱。

  等到莊絡胭出現後,眾位妃嬪也只是拐彎抹角說了兩句,仍舊沒有人敢當著她的面諷刺,誰讓這位得皇上的心意呢?若是別的人,這會兒只怕被說成掃帚星了。

  莊絡胭也裝作沒有發現眾人打量自己的目光,神情平靜的坐著,直到與眾人一起退出景央宮,也沒有一個人敢出言挑釁。

  所以受寵於不受寵還是有很大差別的,昨日的事情若是發生在不受寵妃嬪的宮殿範圍內,不知現在愁成了什麼樣子。

  「我就瞧著她能得意多久。」蘇修儀看著莊絡胭的步攆離開,神情難看的坐上了自己的步攆。

  蔣賢嬪看著蘇修儀的模樣,這位只怕還沒有弄清楚現實呢,之前那般受寵的嫣貴嬪明明已經內定晉陞了,可是等到了晉陞那天卻沒有她的名字,這事兒若是與昭賢容無關,她是怎麼都不信的。

  不管是因為昭賢容從中作梗還是皇上偏寵,至少有一點可以證明,與莊絡胭明著敵對,並不是什麼好事。

  或許孔婉儀說得有道理,會咬人的狗往往都是不愛叫的。

  乾正宮中,封謹聽著高德忠的報告,神情平靜的問,「宮女身上可發現了什麼東西?」

  「回皇上,奴才派去的人在宮女身上發現了一些類似磷粉的東西。」

  「磷粉?」封謹感興趣的挑眉,「那還真有些意思。」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4:08 PM

第六十五章 女人戲

  若是別人不一定知道磷粉有什麼用,但是封謹卻是知道的。年少時他曾看過某個雜耍藝人表演,因為好奇便叫了雜耍藝人問清楚,才知道哪些飄飄悠悠在黑暗中看起來有些嚇人的「鬼火」是磷粉的原因。

  「皇上,殿中省有小太監祖上是雜耍藝人,倒是解釋了晚上那奇怪的火是什麼緣由,原來正是與那宮女身上的磷粉有關,」高德忠見皇上面色沒有好奇之意,便知皇上恐怕是知道原因的,又補充道,「奴才在宮裡這麼些年,竟是不知磷粉有這等作用,實在是孤陋寡聞了。」

  「別說是你,便是朕也是偶然得知磷粉還有這種作用,」封謹心情略好,「你不知道也是常理,只怕宮裡很少有人知道這種事情。」

  「皇上博學多才,奴才等自不及萬一。」高德忠疑惑道,「那人明知那裡是皇上去熙和宮的必經之路,還弄出那麼詭異的一幕,不知是何等心思。」

  「只怕就因為那裡是朕去熙和宮的必經之路,才有人弄出這一著,」封謹淡淡的開口,「既然宮女身份以及詭異藍火的緣由弄清了,這事兒就讓皇后查查,宮女弄出這種事情,實在讓人心裡不快。」

  「是,奴才這就去景央宮傳皇上旨意。」高德忠見皇上對此事不喜,也就不敢多說,忙輕聲退了下去。

  要說這皇后運氣近來也真不好,後宮接二連三的出事,偏偏她又不能弄清楚原因,如今皇上又厭棄趙家,只怕日後這個后位坐得更加艱難了。

  皇后才接了皇上要封口的旨意,這會兒又接到皇上要她嚴查的旨意,心頭多少有些不快。這昭賢容的事兒還真不少,三天兩頭弄出些事情來,她一個皇后竟弄得更刑部尚書似的,偏偏皇上還要護著其名聲,她就算想要藉著這個由頭做出什麼來也要顧慮再三。

  「娘娘,這事該怎麼辦?」和玉皺著眉,「前些日子昭賢容小產的事情剛剛消停,這事兒怎麼又……要不奴婢去叫賢貴妃娘娘來一起商議。」

  「你真當江映雪現在還會一心一意給本宮辦事?」皇后冷笑,「如今她位居貴妃,面下又養著大皇子,只在本宮之下,豈會不生出別的心思。」

  「賢貴妃娘娘與娘娘您一直交好,應該不會……」和玉說得有些猶豫。

  「這個後宮可沒有什麼姐妹之情,」皇后整了整表情,面色平靜的叫來心腹太監宮女,把某些事情吩咐了下去。

  珠繡亭中,莊絡胭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又看著同座的幾人,把手中的湯婆子樓得緊了一點。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陪同徐昭容體會雪中煮茶品茶樂趣,也不想與不熟悉的寧妃、賢貴妃暢聊女人生活,她現在只想回宮窩在被窩裡享受腐敗的生活。

  下雪天最美好的事情不是應該躺在暖呼呼被窩裡享受溫暖麼,為什麼她要坐在不能四面擋風的亭子裡,即便有熱茶,點心,炭爐,她還是覺得各種難受啊。

  她怎麼就腿賤的選了這麼一條路走,叫你腿賤,叫你碰到別的妃嬪!

  「在此處喝茶倒也別有一番風味,」賢貴妃捧著茶杯喝了一口,「本宮好些日子不曾好好看看宮裡的景緻了。」

  「賢貴妃娘娘、寧妃娘娘要協理後宮,自然要十分繁忙,」徐昭容道,「嬪妾不會理這些事務,但是想想便覺得這些事情麻煩無比。」

  「皇后才是真正繁忙,我們不過從旁協理,白白擔了個名頭罷了,」賢貴妃放下茶杯,「如今後宮又出了不少事,只怕皇后娘娘又要好些日子不能好好休息了。」

  莊絡胭看了眼三人,不知道賢貴妃說這話是什麼用意。賢貴妃是皇后的人,後宮諸人心裡都明白,不過這時時掛在嘴上,反倒讓人覺得有些假了。

  寧妃點頭道:「賢貴妃這話是正理。」

  自從莊絡胭小產後,皇后的權利被分割,徐昭容這會兒故意提起這茬,除了有討好賢寧二妃外,也有讓莊絡胭下不來台的意思。

  莊絡胭不是傻子,只是不明白這徐昭容怎麼就恨上自己了,難不成是自己太俗氣了,與她清新憂鬱的氣質犯沖?

  「昭賢容一直不說話,可是有心事?」賢貴妃待莊絡胭的態度十分的友好,無論是何原因,至少面上從不落莊絡胭的面子。

  「娘娘慧眼如炬,」莊絡胭勉強一笑,「近來總是睡不太好,有時候似乎聽到孩子哭聲,這般渾渾噩噩在娘娘面前失儀了。」

  「唉,哪有什麼失儀不失儀,」賢貴妃親手為莊絡胭杯中添了熱茶,「你身子還未好,本宮只憂心你休息不好對身子無益,你如今風華正茂聖寵正眷,有什麼想不開的。」

  莊絡胭面上露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謝娘娘之言,嬪妾無用,累娘娘擔心了。」

  「賢容娘娘心思這般重,確實傷身。」徐昭容笑看莊絡胭,「有些事情多想是無益的。」

  莊絡胭回看徐昭容,「徐昭容這話有理,有些事情不僅多想無益,就連多做也是無益的。」

  徐昭容面上的笑僵了僵,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寧妃彷彿聽不出兩人話中有話般,微笑指著不遠處道,「你們看看前面是不是珍才人?」

  莊絡胭順著寧妃的動作瞧去,過見遠處有一紅衣女子遠遠行來,因下著雪,讓人看不清容貌。

  只是後宮中穿著如此豔麗的,恐怕只有新進宮的珍才人了。

  「這般奪目的,想必是珍才人無疑了。」徐昭容輕聲嘆息,「雪中紅花,再是顯眼不過。」

  這雅緻的人有時候說出的話更缺德,莊絡胭收回視線,不過這後宮中穿著如此張揚的,確實只有珍才人蛾眉了。

  珍才人沒有想到會有好幾位高位分妃嬪在亭子裡飲茶賞雪,忙在亭外跪下請安,冰冷的雪刺得膝蓋抽疼。

  「珍才人不必多禮,外面雪大,到亭子裡來暖暖身子吧,」賢貴妃開了口,莊絡胭三人自然不置可否。

  徐昭容特意多看了莊絡胭一眼,畢竟這位前貼身宮女可是沖了莊絡胭名諱才被皇上杖斃的。這犯主子名諱的事情可大可小,若是正主不追究,也不是什麼大事,若是追究打死也不是過分的事。

  這莊絡胭端著表面善良沒有發作,倒是讓皇上替她立了一次威,也不知算那宮女倒霉,還是算莊絡胭運氣好。

  珍才人走到亭中,有些不敢看一身雪色狐裘的莊絡胭,她身邊的前大宮女可是因為犯了這位名諱而被皇上杖斃的,她害怕這位對自己也心生不滿。

  莊絡胭不想提那個死掉的宮女,自然不會因為此事特意做什麼文章,待珍才人進了亭中,也沒有多說什麼,任由其站在角落裡。

  「珍才人這是打哪來呢?」徐昭容懶洋洋的問。

  「回徐昭容,嫣貴嬪喜歡西梅園的梅花,讓嬪妾替她摘去。」珍才人小心回答,顯然上一次的教訓讓她低調了不少,可惜還不夠聰明。

  徐昭容看了眼她身上的紅衣,挑了挑眉,「這西梅園的黃梅確實有幾分風味。」西梅園離臨月軒可遠得很,這薛珍瑤挺會刁難人。

  賢貴妃點了點頭,「西梅園的梅花連皇上都贊不錯,昭賢容這些日子沒有去看,倒是有些可惜。」

  莊絡胭笑著道,「娘娘切莫笑嬪妾,嬪妾知道哪種梅花糕好吃,可不知哪種梅花更漂亮。」

  寧妃聞言笑了,「可見皇上說你愛吃,並不是沒有緣由了。」

  賢貴妃點頭,「確實如此。」這位若是不好吃,肚子裡的孩子還不一定會掉呢,這後宮的人管不住好吃的嘴與管不住說話的嘴一樣可怕。

  珍才人眼看著幾人坐在鋪著厚厚墊子的石墩上,喝著熱茶互相打趣,而她卻如同個奴才般站在角落,不禁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憤恨,這些人容貌並不比自己好,不過是仗著比自己好的出身才有今日風光罷了。

  這個後宮裡誰都能讓自己低頭,誰都能讓自己膽顫心驚,她明明不下於人的容貌,為什麼卻要低於這些人,她不甘心!

  莊絡胭注意了一下角落裡珍才人的臉色,她心裡明白這種地位的落差感,只是這是後宮,僅僅不甘心又能如何。

  更何況此人的宮女因為自己被杖斃,這種打臉的事情不是小事,若待她爬起來,對自己不會有半點益處,她可不想任由此人爬到高處,然後和自己作對。

  後宮的女人,還是要對別人狠一點。

  正這麼想著,就見幾個太監匆匆往這邊走來,見到他們幾人,先是老實請安後,又道「幾位主子,皇后娘娘叫奴才們請珍才人到景央宮一敘。」

  賢貴妃好奇的問:「可是有事?」

  為首的太監道:「幾位主子若是有時間,也可一同前去。」

  莊絡胭看了珍才人一眼,與珍才人有關是什麼事情?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4:16 PM

第六十六章 冷與暖

  莊絡胭跟隨眾人到了皇后的偏殿,皇后與淑貴妃已經在場,她眉頭動了動,與眾人一起請安後,在椅子上坐下。

  「今日傳你們來,是因為本宮有些問題想請教珍才人,」皇后吹著茶杯面,僅僅用眼角的餘光看珍才人,彷彿她是什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珍才人聽到皇后這話,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腳下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珍才人這是怎麼了,本宮還沒有開口問,你怎麼就嚇得跪下來了?」皇后擱下茶盞,仍舊不看珍才人膽怯的模樣。

  「娘娘乃是後宮之主,母儀天下,自有威儀,嬪妾……嬪妾……」珍才人腹中墨水並不多,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越是著急就越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你的意思是本宮很是嚇人?」皇后挑著眉梢看珍才人,冷哼一聲道,「本宮倒是覺得珍才人膽子大得很呢,不然怎麼利用磷粉在宮裡興風作浪?!」

  「娘娘,嬪妾不知娘娘是何意。」珍才人睜大眼睛,不明白這莫須有的名頭怎麼就落在了她的頭上。

  「你出身低賤,只有有幾分淑貴妃之姿才蒙受皇恩得封才人,誰知你卻嫉妒得寵后妃,害死其宮女又起嫁禍之心,若不是這磷粉出賣你,本宮還不知道,珍才人不僅會跳舞,還會玩一手好雜技。」

  皇后這話怎麼聽怎麼有給淑貴妃與柔妃找仇恨值的感覺,莊絡胭順勢看了眼淑貴妃與柔妃二人,說來柔妃也很是可疑,當初桃林裡被太后杖斃的是柔妃宮裡的人,現今死在荷花池中的宮女又是柔妃的人,若不是相信柔妃智商水平不會那麼低下,莊絡胭都要懷疑這兩個宮女的死與柔妃有關了。

  「娘娘,嬪妾冤枉!嬪妾不知道荷花池怎麼會有死人,更不知道怎麼會發生奇怪的事情,請娘娘明鑑!」即便珍才人是個蠢物,也該明白皇后是指熙和宮荷花池發生的事情,可是這事與她又有何干?

  「你口裡喊著冤枉,心裡只怕在想事情怎麼會暴露,」皇后懶洋洋的反問,「你既說不知,又怎麼知道荷花池發生了奇怪的事情,要知道此事皇上可是禁口了,一般妃嬪並不知道發生了,你怎麼就這般清楚。」

  「嬪妾今日出門時,恰巧在假山後聽兩個宮女說的,」珍才人急著解釋道,「此事與嬪妾並無干係!」

  「早前有多嘴的宮人擅議此事,已經被杖斃了,還有哪個不要命的宮女會在有人經過的地方討論此事,珍才人的藉口未免拙劣了些,」皇后道,「本宮已經查明,宮女身上詭異的藍火是磷粉造成,宮裡妃嬪並不知這些下九流招數,只有你出身低賤,有機會認識宮裡養的那些雜耍藝人,所以本宮便去查了,果不其然此事與你有關。」

  說完,也不待珍才人解釋,便讓人押了一個樣貌普通的宮女,「這個叫紅藥的雜耍女已經招供了所有,珍才人還有什麼可解釋的。」

  莊絡胭看著珍才人不停的解釋與喊冤,最後還是在眾人沉默下定了罪,荷花池一事似乎就這麼定了下來。

  鬼火原因是磷,她是知道的,但是皇后說得對,一般人還真不知道這種事情,所以出身低賤與宮裡雜耍藝人有交流的珍才人就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也是最好的替罪羊。

  一個小小的才人,毫無身家背景又穿著豔麗的才人,用來做替罪羊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莊絡胭看著跪在屋中央的珍才人,不過短短幾日她便再度跌倒在泥土中,只是不知這次跌倒會不會要她的命。

  「既然事情已經查清,嬪妾便告退了,」淑貴妃站起身,微笑著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珍才人,「出身低賤者,總歸是下賤的。」說完,對皇后盈盈一拜,徐徐出了皇后宮側殿。

  柔妃也起身對皇后一拜:「嬪妾宮裡的人無故枉死,幸而皇后娘娘為其查明,嬪妾謝皇后娘娘大恩。」

  皇后面色溫和道:「本宮乃後宮之首,這些事情乃本宮之責。」

  尚還在場的寧妃與賢貴妃聽到皇后這話後,皆沒有露出過多的表情。

  莊絡胭沒有興趣再聽這些話,找個理由退了出來,沒有走出幾步,徐昭容跟了上來,「昭賢容可否想過珍才人為何要陷害你?」

  莊絡胭對徐昭容微微屈膝,「娘娘可有何高見?」

  徐昭容笑了笑,「昭賢容聰慧,又怎麼會想不明白呢,可惜了年紀輕輕的小宮女。」

  「娘娘心善,倒是嬪妾不是了,早先皇上下旨杖斃時,該出來為其求情的。」莊絡胭面上露出愧疚之色。

  徐昭容臉色變了變,這話牽扯上了皇上,她便知道自己挑了不恰當的話題,勉強笑了笑,「不過一個奴婢敢冒犯主子名諱,也的確是大不敬,皇上心疼昭賢容,被杖斃也不為過。」

  莊絡胭面露笑意,不反駁也不讚同,徐昭容心裡暗恨,卻無法發作,只好強忍了下來,如今此人比自己更受皇上寵愛,她也無可奈何。

  兩人各自分開後,莊絡胭臉上的笑漸漸消了下來,身邊的云夕與聽竹擔憂的看了她一眼,聽竹猶豫了一下後開口:「娘娘,徐昭容近來已經不比往日,您不必在意她說的那些話。」

  「本宮有什麼可在意的,」莊絡胭長嘆了一口氣,「開春後會有新的美人進宮,到時候誰知又會是何等場景呢。」

  云夕笑道:「任誰進宮,奴婢相信娘娘在皇上心目中也是有地位的。」

  「地位……」莊絡胭勉強一笑,然後注意到這裡是景央宮不遠的地方,才道,「回宮吧。」

  乾正宮,封謹聽完皇后的話,緩緩開口:「皇后話中的意思是指這次事情是珍才人做的?」

  「回皇上,已經查清了,證人也已經招供了,確實是珍才人無疑。」皇后停頓了一下,「皇上可是有什麼疑慮之處?」

  「皇后辦事,朕自然是放心的,」封謹笑了笑,拉著皇后坐下,「這些日子後宮裡事務繁多,辛苦你了。」

  「皇上是妾的夫君,妾是皇上的妻,夫妻本是一體,妾做的一切都不辛苦。」皇后溫婉一笑。

  封謹看著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的心意朕明白。」說完,轉身對高德忠吩咐道,「讓御膳房的人把皇后愛吃的吉祥百合羹做好,今日皇后與朕一道用膳。」

  「是,」高德忠依言退了出去,到了門口時,方才抬起頭,不經意看了眼相攜的兩人,明明相隔很近,卻又彷彿離得很遠。

  「簾外雪初飄,翠幌香凝火未消……」徐昭容站在窗邊,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飄灑而下,神情有些說不出的寂寥,「柳絮,皇上已經多少天沒有來暢天樓了?」

  「娘娘……」

  「我記得當初皇上說他是天子,與我相處能使他心情歡暢,又因我愛賞景,便賞了這座樓給我,又親自賜名暢天樓。」她透過窗看著乾正宮的方向,「如今才多久,位份低於我的莊絡胭有了熙和宮,而我仍舊住在這個樓裡,而皇上也漸漸開始忘了樓裡住著的我。」徐昭容苦笑,「也許不久之後,皇上就會徹底忘記這個地方了。」

  「娘娘,不會的,皇上只是剛剛開朝比較忙才沒有時間來而已……」

  柳絮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進來的太監打斷了,「娘娘,皇上今兒翻了牌子了,是……是熙和宮。」

  「又是熙和宮,」徐昭容面色微變,「當初在竹林裡,我便覺得那個莊絡胭是個對手,今日瞧著也果真如此。」

  「當初嫣貴嬪不同樣受寵,如今也仍舊是個小小的貴嬪,」柳絮勸慰道,「難保昭賢容不是第二個嫣貴嬪呢。」

  「她若是第二個嫣貴嬪,皇上又怎麼會讓她在短短一年時間內,就獨佔一宮,並居側二品賢容之位。」徐昭容眼神突然變得凌厲,「怕就怕她是第二個淑貴妃。」

  若不是蘇蕊紫,她如今應該是側一品妃位了,哪裡還只是個正二品昭容?

  莊絡胭與皇帝同躺在一張床上,前幾次皇上雖然翻了她的牙牌,皇帝顧及她小產,所以並未做別的,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一月有餘,皇帝終於沒有扮演柳下惠了。

  一場酣暢淋漓的妖精打架後,皇帝滿足的摟著莊絡胭的腰,「每一次抱著愛妃,朕總是心滿意足。」

  莊絡胭其實很想回一句自己也挺滿意,不過面上還是稱職的做出嬌羞之色。

  「後日各個附屬國就要離開了,明日晚上會舉行晚宴,你也一同去吧,」皇帝又特意補充了一句,「高美國的賞賜朕已經確定下來了,按著他們進貢禮物價值的一半賞了下去,畢竟沒有主子還禮比奴才還多道理。」

  莊絡胭這一刻覺得這個皇帝甚是順眼,聞言道:「妾也覺得,奴才還是守著奴才的本分比較好。」

  「看來愛妃與朕想法一致,」封謹笑著親了親莊絡胭的額頭,「朕自小便不喜歡這些打秋風不幹事的小國,愛妃是乃朕之心頭愛。」

  那你的心頭一定很寬,不然住不下那麼多的心頭愛。莊絡胭心裡對皇帝信手拈來的甜言蜜語表示鄙夷,嘴上卻道,「皇上是高瞻遠矚,妾只是心有不甘罷了。」

  「愛妃焉知朕當年也是心有不甘呢,」封謹對莊絡胭這種小任性很滿意,語帶感慨,「當年朕還年幼,看著高美國的來使隨意上貢些不值錢的玩意兒,便得父皇大堆的賞賜,一直不甘心到現在,如今總算出了心頭之氣了。」

  聽著懷裡女人因為這話低笑出生,封謹把人摟得更緊,暖意洋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4:27 PM

第六十七章 女人似花

  男人總是喜新厭舊,而女人總是念舊,所以這兩種生物在一起,現實生活更像是倫理劇,而不是童話故事。

  莊絡胭親手替皇帝掛上一塊玉珮,保持著半蹲的姿勢仰視皇帝,「皇上,天還寒,路上要小心。」

  「朕知道,你近來身子弱,更應該小心,」封謹伸手扶起莊絡胭,撫著她披散在肩後的青絲,「前幾日朕已經讓殿中省的人清理的荷花池,今年的荷花想必依舊清麗。」

  「皇上!」莊絡胭驀地睜大眼,隨即移開視線,「妾總是給皇上招惹麻煩。」

  「愛妃怎會這般想,在朕心中,你又豈是麻煩,」封謹把人攬進懷中,「你是朕心愛之人,不要再說這種話。後宮之中女人不少,你心思純善,難免有人嫉恨,朕相信你的脾性,所以不必有太多憂慮。」

  鬆開懷中的女人,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封謹笑道:「時辰不早了,朕該去上朝了,你再休息一會兒。」

  「恭送皇上,」莊絡胭倚在門邊,依依不捨地看著皇帝的背影。

  封謹回頭,見莊絡胭還依依不捨地看著自己背影,嘴角微彎,轉身出了熙和宮。

  正月十五上元節,乃是新年後第一個熱鬧的節日,後宮各主子都會讓自己面下的奴才做一盞漂亮的燈,到了夜裡便點燈掛在樹枝上,以示向上天祈福之意。

  後宮妃嬪更是在燈上挖空心思,以期做得出彩博得皇上注意,因為元宵晚上皇帝還會選出最漂亮的燈嘉獎。

  御花園中衣香鬢影,妃嬪們帶著貼身宮女言笑晏晏,猶如人間仙境。

  皇帝與皇后相攜走在園中,看著各處掛著的燈,一個個品評著。

  「今年的燈比往年更為漂亮了,」皇后指著一盞精緻的仙童執壽桃的燈,「這燈做得栩栩如生,是何人所做?」

  侍立在一旁的太監上前看了眼花燈上的名牌,上前道:「回皇后娘娘,這盞燈是蘇修儀所做。」

  「蘇修儀倒是用心了,」皇后笑容淡了兩分,「賞。」

  封謹看了眼那盞燈,不置可否,又看了眼四周,突然指著某盞圓滾滾的燈,「把那盞燈取下來給朕瞧瞧。」

  小太監忙上前取下那盞燈,封謹接過一看,頓時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這盞燈被人做成了小豬的樣子,倒不似農家的那般醜陋,而是圓滾滾的憨態可掬的模樣,豬的肚子上還提了兩句詩,字寫的不錯,就是詩有些不倫不類了。

  「此豬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封謹笑咳了一聲,看了眼下面掛著的名牌,「昭賢容,這好好的一首詩,到了你手中怎麼就被毀成這個模樣了?」

  混跡在眾位妃嬪中的莊絡胭看到自己做的燈被皇帝拎了出來,嘴角抽了抽,頂著眾人一副看「品味詭異」取笑眼神向皇帝行了一禮,「回皇上,妾自認這隻豬憨態可掬。不是其他豬可以比的,所以思來想去只有這句詩配得上這隻豬了。」

  「原來一般詩還配不上這盞豬燈了,」封謹提起了這盞燈又看了看,「也算是有些新意,高德忠,把這盞燈收起來,別嚇著了其他人。」

  皇后瞧了眼那盞四不像的燈,又看了眼高德忠離開的背影,那不是去乾正宮的方向麼?

  「昭賢容的燈確實特別,」蘇修儀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莊絡胭,還不等莊絡胭說話,就快步走在了淑貴妃的後面。

  莊絡胭在心裡嘆息,別的穿越人士用Q版萌物總是能得到一片驚嘆,到了她這裡怎麼就悲催了?

  果然現實與穿越小說還是不同的,這古人與現代人的審美根本就不是一條線的。

  「這盞燈是何人所做?美人執燈盞,倒是極貼合上元之喜。」封謹指著一盞美人燈,立刻有宮人取了來。

  「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封謹念出燈上的詩,看了眼身後的諸位妃嬪,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一邊的太監把燈收了起來。

  淑貴妃看了眼那盞美人燈,往後面看了一眼,神情中帶了些鄙夷。

  「這股作勁兒真夠酸的。」蘇修儀嗤笑一聲,終究不敢說得太過大聲。

  皇后卻仿似聽到蘇修儀的話,側首看往淑貴妃的方向。淑貴妃抬頭與皇后對視,沒有半分避開的意思。

  兩人很快移開視線,但是恰好看到這一幕的莊絡胭有些感慨,這兩人只靠眼神就能打一場仗了。

  上元節後的第二天,後宮眾人就打聽到了乾正宮傳出的最新消息,皇上翻了暢天樓徐昭容的牌子。

  莊絡胭得到這個消息後,不由地挑了挑眉,徐昭容這是復寵還是皇帝一時興起?若是前者就不太妙了,畢竟這位似乎對自己有著說不出的敵意。

  早晨醒來,封謹張開雙臂由徐昭容替自己整理衣袍,眼見徐昭容跪在地上為自己整理鞋子,封謹伸手扶起她,「地上涼,這些事交給宮女做就好。」

  「為皇上做任何事,妾都是心甘情願的,」徐昭容理好鞋子,把手放在封謹手中,緩緩站起身。

  「若是冷著你,朕也會心疼,」封謹伸手去撫其頭髮,卻覺得這頭青絲不及昭賢容的順滑,隨即收回了手,「朕該走了。」

  走到門口,封謹回過頭,只看到徐昭容恭恭敬敬的躬身垂首,雖恭敬有餘,但又有些索然無味。

  待皇帝離開,徐昭容抬起頭,眼中帶著不捨,卻無可奈何。

  晨間走在青石路上,寒氣侵著臉,讓莊絡胭吸了一口氣。現下雖說已經不再下雪,但是春寒料峭,大早上的還是冷得難受。

  「娘娘,天這麼冷,您該坐步輦出來的,」聽竹替莊絡胭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可別凍壞了身子。」

  「哪裡就那麼金貴了,」莊絡胭笑了笑,抬頭恰好看到了遠處明黃的帝王儀仗行過,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行人漸漸走遠,直到沒有影子才淡淡開口,「走吧。」

  聽竹擔憂地看了眼自家主子,小心扶著她的手,「娘娘,小心腳下。」

  元月一過,便迎來了二月二日花朝節,而諸位妃嬪的正式冊封禮也定在當天。

  莊絡胭穿著正式的海棠紅賢容服飾,接過皇后親手賜下的賢容冊印,向皇后行了三拜九叩大禮後,而一邊史官記下了這一幕,她才算得上真正意義上的賢容娘娘。

  皇后見莊絡胭跪拜時,髮間的垂耳流蘇與金步搖只輕微晃動,儀態十分妥帖,面露微笑道:「望爾心繫聖身,不可懈怠。」

  「嬪妾謹記皇后娘娘教誨,」莊絡胭再度行一禮。

  「嗯,」皇后點頭,「退下吧。」

  莊絡胭安靜退至一邊,聽到下一個被冊封的妃嬪,有些走神地想,後宮越是往上的位份越是有定額,現在高位分的女人已經不少,不知日後有多少人會落馬,又有多少人上位。

  冊封禮完畢後,皇后帶著諸位妃嬪到御花園中賞花,御花園裡的花枝上早已經掛滿了精緻的剪花,讓人一眼瞧去,彷彿枝頭開的是真花般。

  皇后接過宮女遞來的五彩箋,取一段紅繩繫好,似有感慨道:「自記事起,每次花朝本宮便會掛一條彩箋到花枝上,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花樹仍舊漂亮,本宮卻一日比一日失了顏色。」說完,看了眼身後諸位妃嬪,「你們也都掛上一條吧。」

  淑貴妃接過宮女遞來的東西,笑著開口:「皇后娘娘若是失了顏色,我們豈不是早沒了顏色了。」如蔥根般的白皙手指把紅繩打了一個漂亮的結,彩箋便掛在了花枝上。

  莊絡胭覺得,皇后的話是在暗指她們這些人終有一天也會失了顏色,不過女人本就有老去的一天,以色侍人最後注定會色衰愛弛,她想要下半輩子好好活著過舒服的日子,還要多花些心思。

  把紅繩隨意打了一個結,莊絡胭接過聽竹遞來的手絹擦手,便欣賞起這些栩栩如生的剪紙花來。

  不得不說,古人的才藝是讓人驚才絕豔的,前世她可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剪紙。

  「今日乃是花朝,等下本宮帶諸位姐妹去祭拜花神,淑貴妃可要多上一炷香,」皇后慢悠悠的開口,「心誠所致,金石為開,淑貴妃可不要浪費今日的好機會。」

  「皇后如此關心嬪妾,實在讓嬪妾受寵若驚,不若嬪妾也替皇后娘娘多上一炷香。」淑貴妃笑著答。

  「本宮與淑貴妃不同,淑貴妃還是多為自己求一求比較好。」皇后笑看著一簇青幽幽的草,舉止間帶著說不出的優雅。

  莊絡胭嘴角抽了抽,她一開始還沒有聽出皇后的意思,好半天才想明白。

  在古人彪悍的想法中,花朝又是花神節,花便是生殖器,所以花神便能保佑生育,已婚女子跪拜花神,便能生下孩子。皇后這話擺明了是在嘲笑淑貴妃是不下蛋的母雞啊。

  頗為同情地看了眼淑貴妃有些僵硬的笑臉,美人就是美人,笑容這麼僵硬仍舊這麼美啊。

  「皇上駕到。」

  聽到這聲傳報,莊絡胭隨著眾人跪了下來,就說皇帝不會放過今日賞花賞美人的機會。

  封謹叫了起,看著眾妃嬪道:「今日是個賞花的好日子,朕已經叫人挑好了花,你們自己選喜歡的花簪吧。」

  幾個宮女端著幾盤花上來,莊絡胭看清盤中放著各色的花朵,不過皆不是真的,而是由各色彩紙製成的,若不仔細看,真瞧不出半點虛假。

  待皇帝親手選出牡丹為皇后簪上後,餘下眾人才開始挑選,但是都避開了牡丹這個選擇。

  莊絡胭隨意選了一朵粉百合,剛戴至鬢角,就聽到身後一個聲音傳來。

  「昭賢容果真清雅出塵,選粉百合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莊絡胭回頭,說話之人竟是很久沒有見過的莊婕妤。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4:35 PM

第六十八章 睚眥必報

  莊絡胭看著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面上露出一絲喜悅:「姐姐的病可是大好了,我那裡還有些補身子的藥,等下叫云夕再給你送去些。」

  「那些藥材十分珍貴,嬪妾還沒有吃完,賢容娘娘不必再賞賜。」莊婕妤福了福身。

  「本宮差點忘了,你們兩人竟是姐妹,」淑貴妃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

  莊婕妤面色微變,對淑貴妃福身,「嬪妾姿容不比賢容娘娘,貴妃娘娘不記得也是應當的。」

  「姐姐怕是忘了,當初昭賢容進宮時,我還說過她長得像莊婕妤呢,」蘇修儀笑著接過話頭,「只是後來昭賢容不怎麼與莊婕妤一塊兒,所以就把她們是姐妹的事兒忘記了。」

  這話明裡暗裡指著莊絡胭沒有姐妹情誼,眾人各自裝作選簪花,不想去趟這渾水。柔妃不屑地看了眼蘇修儀,這位還以為她與淑貴妃感情多深呢,也不過是淑貴妃面前一條沒腦子的狗罷了。

  封謹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回頭看去,就見莊絡胭笑容僵硬站在蘇修儀面前,眼角瞥過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莊婕妤,他淡淡地開口,「這莊婕妤不是病了,現在能出來了?」

  封謹的聲音不大,但是足夠讓眾位妃嬪聽見,當下莊婕妤的臉便白了。皇上話中明顯帶著對她的厭棄之意,這便注定她無出頭之日。

  皇后見皇上臉色晦澀難明,扶著鬢角的牡丹笑道:「皇上,今日乃是花朝節,後宮諸妃都要祭拜花神的,想必莊婕妤身體已近無大礙,才會出來的。」她心裡很清楚,莊婕妤的「病」不過是因為皇上想要撤其牌子放出的話,根本,沒有所謂的病,如今皇上當著莊婕妤說這種話,是硬生生給她沒臉了。

  若有所思地看了莊絡胭一眼,皇后心裡諷刺一笑,這莊絡胭是真入皇上的眼了,不然皇上何必這般護著。

  「皇上,姐姐身子剛剛痊癒,今日天氣好,透透氣也是好的,」莊絡胭上前對皇上福了福身,「你心疼姐姐身子不讓她出門可不大好。」

  封謹視線落在莊絡胭身上,見她笑吟吟看著自己,笑著道:「你竟是比太醫還懂醫理了。」說完,從宮女手中托盤裡挑出一朵石榴花,走到莊絡胭面前,取下她髮間的粉百合,把石榴花別在她發間,「朕記得你甚喜石榴,想必這石榴花再合適不過。」

  莊絡胭扶著髮間的石榴花,歪頭笑道,「皇上偏記得妾喜愛食石榴了,妾還喜歡桃花呢。」

  「朕倒是聽過某人說,桃花開得旺盛桃子就越多,」輕輕一彈那光潔的額頭,封謹帶著笑意道,「還是別說你喜歡什麼花了,朕都替你臉紅。」

  皇后看著皇帝取笑帶著憨態的莊絡胭,嘴角笑意有些涼意,放下扶著牡丹花的手,開口道:「皇上可別這般取笑她,妾怕今年宮裡的石榴會被昭賢容用這理由分走一大半。」

  封謹不甚在意道,「她若是能只吃石榴,朕便不必笑她這張嘴了。」

  皇后勉強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今日花朝皇上偏偏把代表多子多福的石榴花選給了莊絡胭,容不得她多想。

  淑貴妃捻著手中的玉簪花,冷眼看著皇上寵愛著比自己年輕的昭賢容,一時間有些不是滋味,就連素來喜歡的玉簪花,也不如往日潔白了。

  蔣貴嬪表情平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去年這個時候皇上親手替淑貴妃與嫣貴嬪簪花,如今有了新寵愛的昭賢容,就連淑貴妃也要靠後了,也不知明年能讓皇上親手簪花的女人又會是誰?

  莊絡胭與皇帝說笑中,看了眼角落裡臉色蒼白的莊婕妤,嘴角彎起的弧度略微大了一點。

  「罷了,你們女人的事情朕也不參與了,祭拜花神後再回這裡用膳,朕讓尚食局的人在這裡擺宴。」封謹語氣溫和地看了眾人一眼,彷彿就像是一個體貼的丈夫般。

  若是他眼前站的不是一堆女人而是一個女人的話,作為眾女人中的一員,莊絡胭在心裡翻個白眼,若她用生命演戲,皇帝就是用演戲當人生。

  作為如今後宮中有名的寵妃,莊絡胭感慨,這齣皇帝攻心計是件超級難的任務,她只許成功不能失敗,剛到這裡時被欺負的感覺可不好受。

  一行人來到為花朝節特意搭建的香案前,莊絡胭看著花神的雕像,跟著皇后跪了下去。

  跪在她左邊的是徐昭容,右邊是蘇修儀,她左右看了一眼,看到的是兩人虔誠的模樣。

  拜完花神,諸人按著品級上香,莊絡胭上香時,抬頭看著冰冷的花神雕像,後宮的女人的希望寄託在花神身上又有何用,皇帝心不在,求誰也沒用。

  上完香,諸人一起往下走,只聽撕拉一聲,回頭一看,昭賢容的裙角被撕下一塊,而莊婕妤跌倒在了石階之下,正一臉憤恨地看著昭賢容。

  冷眼看著面色痛苦的莊婕妤躺在地上,莊絡胭無視了斜雨控訴的眼神,在皇后還未說話前,冷靜地開口:「姐姐,以你如今之位,應該在張婕妤身後走著,怎麼就撞著了我呢?」

  整個場面寂靜一片,斜雨向皇后磕頭的動作明顯一頓,任誰也想不到昭賢容會不辯解,不喊冤,而是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皇后也是一愣,隨即淡淡地開口,「莊婕妤這是怎麼回事?」

  莊婕妤艱難的向皇后磕了一個頭,「嬪妾走路不小心,衝撞了鳳駕,求娘娘恕罪。」

  「你衝撞的不是本宮,是昭賢容,」皇后不再看她,抬步便走,也不叫起,彷彿她是地上的塵埃般。

  諸位妃嬪嘲諷地看了地上的莊婕妤一眼,跟著皇后繼續前行。這莊婕妤真是可笑,若莊絡胭沒那麼受寵,她這齣陷害也就奏效了,可惜如今莊絡胭正受寵,皇后怎麼會在這麼明晃晃的陷害下,發作莊絡胭。

  皇后再厲害,不也要顧及著皇上麼?

  眾人已經前行了好幾步,莊絡胭還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的莊婕妤,眼中滿是嘲諷,語氣卻是說不出的委屈與難過:「姐姐為什麼要這般對妹妹,難道姐姐還在記恨當初妹妹執意進宮的事嗎?」

  皇后前行的步子微微一頓,隨即頭也不回地走開。

  淑貴妃回頭,看著莊絡胭低著頭站在石階上,模樣兒說不出的蕭瑟,若她是個男人,一定覺得現在的莊絡胭實在可憐,可惜……她是個女人,自然看得出,什麼是演戲,什麼是真情。

  待眾人離得遠了些,莊絡胭走到跪趴在地上的莊婕妤,彎下腰壓低聲音道:「姐姐,本宮記得當初我跪在景央宮外面時,也如你這般狼狽。」

  站直身子,莊絡胭似感慨似懷念道:「那時候姐姐也如本宮現在這般看著本宮,當時的眼神本宮至今難忘呢。」說完,也不等莊婕妤說話,抬腳便走,走出兩步才又回頭,笑看著莊婕妤憤恨的臉,「莊婕妤雖冒犯本宮,但本宮念及姐妹之情,免去莊婕妤冒犯之罪,回頭把高美國進獻的人參給莊婕妤送去,讓她好好養養身子,本宮瞧著莊婕妤病還沒好,不然怎麼連路都走不穩呢。」

  莊琬青扭曲著臉看著莊絡胭帶著兩個大宮女走遠,下唇被咬出血來。

  斜雨擔憂的扶著她站起來,氣急敗壞道,「主子,昭賢容怎麼……」

  「她本就是睚眥必報的性子,只是沒有想到她現在才報復,比以往長進不少,」莊琬青抬起手,便看到手掌已經蹭破流出了血。

  「難道昭賢容已經知道當初她失寵是因為主子你的關係?!」斜雨變了臉色,聲音有些發抖,如今昭賢容深受皇上寵愛,若要報復主子當初的陷害,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

  莊琬青面色也微微一變,若莊絡胭真的知道當初失寵是自己陷害的,事情只怕不會這麼簡簡單單就了結了。

  封謹處理完摺子,回到御花園剛巧碰到皇后一行人回來,免了諸位妃嬪的請安,便讓宮裡的人準備開宴。

  「昭賢容是怎麼了?」封謹注意到莊絡胭裙襬破了一塊,皺起眉頭,「發生了什麼事?」

  皇后道:「方才莊婕妤不小心從石階上摔了下去,剛巧拽住了昭賢容的裙角。

  「昭賢容可有摔著?」封謹看向莊絡胭,語帶擔憂道,「若是摔著了,朕讓人傳太醫。」

  「皇上,妾無事,」莊絡胭笑了笑,笑容中卻帶了些不自然。

  今日莊絡胭穿的是海棠紅賢容品級裝,如今被人拽下一塊,自然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封謹看著那破損處,皺著眉頭道,「今日花朝,你卻被人毀了衣衫……高德忠,傳朕旨意,讓尚衣局的人給昭賢容重新做幾件襦裙。」

  莊絡胭盈盈下跪謝恩,一埋首一垂眸,在封謹眼中,竟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

  「皇后,你方才說是誰毀了昭賢容的衣衫?」封謹讓莊絡胭坐下後,再度開口問。

  「回皇上,是莊婕妤。」皇后答道。

  「花朝節乃是祭拜花神之時,莊婕妤竟在花神前失儀,又沖撞貴人,實在不堪婕妤之位,便降為貴人吧。」封謹神情冷淡地開口。

  剛剛走到御花園的莊琬青聽到皇上的這道旨意,原本強撐著的意志頓時垮了下來,頹然地靠在一株柳樹上,再無力氣走向那衣香鬢影的人群中。

  皇后心裡卻是暗驚,她並未說莊婕妤在哪個石階上摔下,皇上怎麼知道是在花神前,難道說早有人把消息傳到了皇上耳中?

  那麼說,皇上降莊琬青的位份也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聽到消息後就做的決定?

  想到這,皇后忍不住多看了眼坐在一邊的莊絡胭,皇上當真對這莊絡胭上心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4:44 PM

第六十九章 摺子戲落幕

  莊琬青被降位在眾位妃嬪眼中算不了什麼大事,不受寵,又是庶女出身,又與寵妃有舊怨,別說被降位,就算丟了命也不是讓人意外的事情。

  取下髮間的石榴花,又隨意摘下金步搖與垂耳流蘇,莊絡胭任由一頭青絲披散而下,看著銅鏡中有些模糊的臉,她起身由聽竹與云夕伺候著換了一件九成新的寬鬆裙子。

  在這後宮裡,若不想別人利用短處抨擊自己,就應該早些把短處明著在皇帝面前擺出來。她早便防著有人要拿那所謂的姐妹情來算計她,所以早便在皇帝面前隱諱說了姐妹感情不好的事情,斷了這條路。

  這嫡出的女兒與庶女關係不好,不是很正常嗎?更何況皇帝就是嫡出,年幼時還吃了不少垢王的虧,沒準對她這種嫡庶關係不好有種感同身受呢。

  「娘娘,這會兒可是要休息?」聽竹看了眼天色,現下還早,並不是睡覺的時辰,只是見主子這般模樣,她便說不出其他的話。

  「累得慌,晚膳不用呈上來了,」莊絡胭一邊往床邊走,一邊掩著嘴打了個哈欠,「有人來就說我休息了,不見客。」

  「是,」聽竹上前替莊絡胭鋪好床鋪,關上紗帳,退了幾步站定。

  云夕與其對視一眼,在另一邊站定。

  封謹走到熙和宮時,發現熙和宮很安靜,守門的太監見到他,正要傳報,卻被封謹攔住了,「你們家娘娘休息了?不用傳報了,朕去看看她就走。」

  守門太監不敢再多言,行了禮便退到一邊,眼見著皇上走了進去,不由得有些擔心,希望主子此時沒有說不該說的話,做不該做的事情。

  越往裡走,越是安靜,封謹走到主殿外,見門外守著宮女太監,便確定莊絡胭已經休息了。想著今日發生的種種,封謹皺起了眉頭。

  莊絡胭的心意他明白,也明白了莊氏姐妹為何有了矛盾,莊絡胭進宮時是什麼樣子他雖記不清,但是如今他對其上了心,便容不得莊琬青一個庶女欺到她頭上。

  後宮的陰私手段,他也見過不少,莊琬青莫名其妙摔下來,不就是想來一招陷害?皇后還算是個腦子的,沒有趁機做出什麼不該的決定。

  免了守在門外的宮人請安,封謹直接輕聲進了殿,穿過多寶閣到了內室,封謹對無聲向他請安的兩個宮女擺擺手,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床邊,掀開紗帳,便看到映日荷花錦被下白皙的容顏。

  聽竹與云夕交換一個眼神,云夕快速端了雕花木墩放到床邊,然後福身退下,聽竹呈上的茶盞被封謹放到了一邊。

  不過近兩個月的時間,床上的人瘦了一圈,即便在他面前笑得多自然,也掩飾不住眼底那絲黯然。作為皇帝,他不必太多在意后妃的喜怒哀樂,對於皇家的人來說,妃嬪不過是皇帝的玩意兒與生育工具,所以他心疼這個女人強做的歡顏,卻不知道能補償她什麼。

  或許作為男人,面對一個自己全心全意待自己的女人,總有兩分愧疚之情,所以他便多關心了莊絡胭兩分。

  人在睡著時是全無防備的,莊絡胭眉頭微微皺著,足見她此時並無平日表現得那般輕鬆。

  輕輕嘆息一聲,封謹伸出手輕輕點在那眉間,柔嫩的觸感讓他指尖微顫,緩緩收回手,看著這張臉,他心頭一軟,還是個十八歲的小女孩呢。

  靜靜坐了一會兒,封謹再次無聲的走了出去,出了正殿封謹看了眼身後的門,「擺駕安清宮。」

  跟隨御駕的高德忠頓時明白過來,皇上今兒是要宿在淑貴妃那裡了。

  在封謹離開後,躺在床上的莊絡胭緩緩睜開眼,她躺下前就在猜測皇帝會不會來,看來她賭贏了。

  有時候柔弱並不一定惹人憐惜,明明柔弱卻故作堅強卻更讓人覺得難得與心疼。

  云夕見莊絡胭醒來,上前道:「主子,你醒了?」

  莊絡胭坐了起來,揉了揉額際道:「我睡了多久?」

  「主子,你沒睡多久,方才皇上來過呢,只是見你睡覺,所以不忍心叫你,」云夕在莊絡胭身後放了一個靠墊,「奴婢叫小廚房給你煨了一罐烏雞燕窩粥,可要用一些?」

  「皇上來過了?」莊絡胭眼神微亮,語氣隨即又平淡下來,「今兒皇上不是翻了安清宮的牌子麼?」

  云夕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話來。今日乃花朝節,皇上也沒有顧忌皇后的面子,而是去了淑貴妃那裡,足見淑貴妃有多受寵,主子何苦與淑貴妃比,又何苦要付出一片真心?

  莊絡胭嘆了一口氣,「你們都退下吧,我不餓不想用。」

  云夕見她這樣,還想再勸,聽竹對她使了一個臉色,兩人沉默的退了出去。

  「聽竹,你怎麼不讓我勸勸主子?」云夕有些擔憂的看了眼內室,「主子這會兒心情正不好呢。」

  「你勸了便有用?」聽竹嘆了口氣,「有些事情我們做奴婢的勸了也沒有,只有等娘娘自己想明白,這後宮中哪裡容得……哪裡容得一片深情。」

  安清宮中,封謹與淑貴妃躺在床上,淑貴妃凝視著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面上帶著笑意。

  「蕊紫看著朕做什麼?」封謹側身而睡,與淑貴妃相互凝視。

  「皇上好看啊,」淑貴妃笑得一臉甜美,「妾怎麼看都看不夠。」

  「朕倒是覺得愛妃秀色可餐,」封謹收回視線,平躺在床上,「朕今日未給你簪花,可有怪朕?」

  「昭妹妹新入宮,又比妾年幼,皇上照拂她一些也是應該的,只要皇上心裡有妾,妾便滿足了,」淑貴妃小心的往皇帝身邊靠了靠,「今兒昭妹妹被人毀了晉封時穿的品級裝,倒是不大好。」

  「能有什麼不好,朕不是讓尚衣局賜了幾套衣服給她麼,」封謹伸手捏了捏她手背,「天色不早了,何必談論其他妃嬪,早些歇了吧。」

  「是,」淑貴妃笑得更加甜美,聽皇上這話,莊絡胭也不過是比嫣貴嬪高級些的玩意兒罷了。

  不過現在皇上對她還有些興趣,自己還是看著就好,至於別人想對莊絡胭動手,就不關她什麼事情了。

  梳本齋中,莊琬青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羅裙,愣愣的站在一棵榕樹下望著乾正宮的方向,身後的梳本齋破舊又灰暗。

  這個地方是名符其實的冷宮,沒有人來,沒有人惦記,離乾正宮遠遠的,遠的彷彿這裡不是皇上的後宮般。

  「主子,用膳吧,」斜雨小心的上前。

  「膳?」莊琬青自嘲的笑道,「那些東西只怕連宮裡其他妃嬪養的貓貓狗狗都不愛吃吧。」

  斜雨擔憂的看了她一眼,「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別與身子過不去啊。」

  「我身子如何,還有誰惦記呢,」莊琬青面色突然變得有些扭曲,「若不是莊絡胭那個賤人,我又何需落到這個地步,我從進宮時一個小小八品選侍爬到側四品婕妤付出了多少,她如今害得我重新變得一無所有?!」

  「若不是你,本宮又怎麼會被皇上厭棄,被後宮諸人欺壓?」

  端本齋的大門吱呀著被打開,莊琬青與斜雨回頭,就看到莊絡胭一聲桃紅羅裙,帶著兩個宮女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你都知道?」莊琬青面上露出嘲諷的笑,「真是好笑,我自以為比你聰明,誰知你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當日在祭神台你故意讓宮女絆倒我,又恰好站在讓我能抓到的位置,誰會相信真的是你把我推下的,他們只會嘲笑我愚蠢,不自量力,用這種手段來陷害你。」

  莊絡胭走進大門,歪著頭看著莊琬青,一臉的純善,「姐姐在說什麼,妹妹怎麼聽不懂?」

  「嗤,」莊琬青見她這副模樣,嗤笑出聲,「是了,你永遠都是這副純良無知又任性的模樣,惹得爹的心思都放在你心上,現在你又用同樣的手段來勾引皇上,真是讓人噁心。」

  「姐姐不也是用溫婉可人的模樣吸引皇上注意麼?」莊絡胭淡笑,看了眼破舊的端本齋,「這裡安靜,很是適合姐姐的性子,端正本心方為上策,你當初算計我失寵時,就該想到若我有一天復寵,定會還你當日的算計。」

  「你今日這樣說,又豈知我不會有復起之日?」莊琬青恨恨的看著她。

  「自然沒有了,」莊絡胭笑顏如花,「你忘了麼,皇上年幼時經歷過的那些,皇上是嫡子,而你恰恰是庶女啊。」

  說完,不再看莊琬青,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聽竹,去殿中省說一聲,姐姐素來喜舊,讓殿中省的人沒事就不要到端本齋這裡來叨擾姐姐了。」

  「是,娘娘。」聽竹盈盈一拜,笑得如莊絡胭一般無害。

  出了端本齋,莊絡胭抬頭看了眼蔚藍的天空,一報還一報,當日莊琬青害得這個身子原主失寵喪命,她今日讓其失去一切,也算是佔用原主身體一點回報了。

  「莊絡胭,你不得好死!」

  身後傳來淒厲的詛咒聲,莊絡胭回頭看著破舊的宮門,在聽竹與云夕擔憂的眼神下,突然露出一個微妙的笑意。

  莊絡胭本就因為後宮廢品刁難,高燒不退而亡了,她不是莊絡胭,又何懼不得好死?

  「主子,要不要讓莊貴人話少一點?」聽竹問道。

  「算了,好歹她也是本宮姐姐不是,」莊絡胭嘆了一口氣,「回宮吧,這事就這麼罷了。」

  三月桃花正豔時,景央宮中,皇后捻著一粒黑子,笑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皇帝,「皇上的棋藝越來越好了,妾快無力招架了。」

  「采芙何必這般妄自菲薄,」封謹用白字堵了黑子的去路,「朕記得年幼之時,采芙便下得一手好棋,朕遠遠不及。」

  「這些年皇上已經進步,妾卻仍舊停滯不前,所以妾已經下不贏皇上了,」皇后面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人總是要進步的,」封謹看了眼棋盤,黑子已經毫無勝算,他有些無趣的收回視線,「朕若是不長進,不仍舊是當年的孩子般了?」

  皇后笑了笑,心裡卻是苦澀難言,當年她為太子妃時,皇上身邊只有她一個女人,後來府裡的女人越來越多,皇上來她那裡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後來她的小公主沒了,再後來懷有身孕又小產,不知何時,皇上身邊已經有了一群千嬌百媚的妃嬪。

  「皇上,娘娘,殿中省來報,端本齋的莊貴人歿了。」和玉走了進來,小聲匯報。

  「莊貴人?」封謹一時竟是沒有想起是誰。

  「皇上,莊貴人乃是昭賢容的姐姐,」皇后道,「花朝節因為冒犯昭賢容被您降位遷到端本齋了。」

  封謹點了點頭,「既是如此,按例葬了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4:54 PM

第七十章 姐妹情深

  「皇上,昭賢容求見。」高德忠走了進來,小聲的匯報。

  封謹此時正在聽一個宮廷樂師彈奏西江月,隨手一抬:「讓她進來。」

  莊絡胭進屋見皇帝在聽曲兒,便知道他現在心情定然不會太差,上前行了禮,看了眼正在彈琵琶的美人,「這曲西江月彈奏得倒是挺好。」

  「愛妃也欣賞此曲?」封謹給莊絡胭賜了座,聽莊絡胭對曲子品評了一番,帶著興味問道,「朕竟是不知,不如愛妃跟朕說說。」

  「妾聽好聽的曲,看好看的舞蹈,欣賞漂亮的人,喜愛漂亮的花朵,與高雅低俗並無干係,妾是如何,皇上難道不知?」莊絡胭勾了勾嘴角,「喜歡東西本就應該與他本身高貴低俗無關,若是先判定高貴低俗再說喜歡,哪裡還是真的喜歡?但凡高貴的就喜歡,低俗的就討厭,那麼喜歡也多了幾分虛偽。」說完,便露出一副義正言辭的表情。

  「你自己是俗人,偏偏還扯這麼一堆歪理,朕還真不知該怎麼說你,」封謹笑了笑,只是明明是莊絡胭隨口的歪理,愣是讓他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徐昭容,然後竟莫名詭異的有些贊同莊絡胭口中這種歪理了。

  兩人從西江月欣賞到了飛花點翠,又從飛花點翠欣賞到了寒鴉戲水,封謹見莊絡胭原本睜圓的眼睛變得半圓,終於揮手讓琵琶樂師停了下來,開口道:「愛妃可是有事前來?」

  莊絡胭把視線從站在一邊的彈琵琶美女身上掠過,「妾的小心思還是被皇上看透了。」

  封謹笑了笑,「你那些心思,朕怎麼會不懂,說說吧。」就算不懂七分,也是有三分瞭解的。

  「妾是來替姐姐討要恩典的,」莊絡胭起身給皇帝行禮,雖然皇上的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莊絡胭敏感的察覺到,皇帝心情有了微妙的變化,「妾與姐姐感情一直不好,進了宮後就更加不好了。」

  封謹沒有想到莊絡胭如此直言不諱,連一點委婉意思都沒有。

  「妾是嫡出,姐姐是庶出,姐姐的生母出生十分低賤,但是很有手腕,妾幼時有很長一段時間看著母親因為姐姐生母偷偷哭泣,直到父親發現她的生母想要算計母親,才又收了心思。」莊絡胭語氣裡帶了些不快與傷心,「如今以往的事情已經過去,可是妾與姐姐的關係卻沒有緩和。後來妾進了宮,與姐姐更是發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我們兩人名為姐妹,關係卻不如普通人。」

  「姐姐怨我,妾也不喜歡她。只是如今她去了,妾卻沒有半點高興,或許是因為她有今日與妾有關,又或許她也姓莊。妾為姐姐求得不多,只是求皇上給姐姐一個恩典,給她榮葬了吧。」莊絡胭說完,緩緩跪了下去。

  封謹想過莊絡胭可能會來給莊貴人求恩典,在他面前扮演姐妹情深,但是沒有想到莊絡胭確實求了恩典,只是話裡話外全無姐妹情深的意思,反倒有些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

  莊絡胭這麼實誠的話,讓封謹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表示了,後宮女人不少,但是在他面前把話說得直白成這樣的,還真算是奇葩了。

  「你可知道朕之前已經說了用貴人例葬了你姐姐?」封謹面色不變的看著莊絡胭,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妾知道,妾讓皇上為難了。」莊絡胭磕了一個頭。

  「罷了,你的心情朕也有幾分理解,」他也是嫡子,未登基前也吃過庶子的虧,但是在垢王真的死了那日,他心裡也不見得有多滿足多高興,「既然你執意為她求情,朕感念你的心情,便追封其為婕妤,以四品德嬪規格下葬。」

  「妾謝皇上隆恩,」莊絡胭抬起頭,再度叩了下去。

  封謹嘆了口氣,伸手扶起她,「地上這麼舒服,你一跪便不起來了?」

  「妾只是覺得讓皇上為難了……」莊絡胭似有些感動又有些愧疚,連視線也不敢與皇上對上。

  封謹反倒笑了出來,把人一把撈進了自己懷中,這個女人,某些時候,實在是說不出的合他心意。

  當日下午,後宮眾位妃嬪便都已經知曉,昭賢容去了乾正宮後,原本不得追封的莊琬青被追封了婕妤,甚至還以德嬪規格下葬。

  這一變故,讓後宮眾人再次感慨昭賢容的受寵,同時又覺得有那麼點諷刺,只怕莊琬青到死都沒有想到,能讓她風風光光走的,會是自己最恨的妹妹。

  皇后卻是有些不明白了,莊絡胭跑到皇上跟前求什麼恩典,難不成想演場姐妹情深的好戲讓皇帝覺得她重情重義?這樣的把戲未免拙劣了些,皇上可不是性情中人。

  「和玉,讓人去請賢貴妃來。」皇后開口,這後宮的事情,越來越複雜了,馬上又有幾個新人進宮,不知後宮還會亂成什麼樣子。

  其實不僅皇后不明白,就連莊絡胭身邊伺候的人也不明白。

  云夕與聽竹見主子從乾正宮求過恩典後,就換了一件色淺的衣服,去了華麗的釵鐶,然後竟是去了端本齋,心下更是不解了。

  因為皇上又下了追封的旨意,原本給莊琬青搭建的靈堂就顯得寒磣了,殿中省的人手腳倒是靈活,很快便把整個靈堂弄成了德嬪規格,配齊了哭靈的宮女太監,就連有些破舊的端本齋看起來也整齊乾淨了不少。

  莊絡胭到了端本齋時,有一些低位份的妃嬪在拜祭,見到莊絡胭,紛紛上前見禮,連半點怠慢的膽量也沒有。

  莊絡胭看了眼整個靈堂,面上沒有多少表情,取了紙錢扔進銅盆中,看著火焰升高,她也沒有故意做出傷心難過的表情,站了一會兒,看了眼那停在堂中的棺木,轉身離開了端本齋。

  離開端本齋後,聽竹有些忍不住的開口問出心中疑惑,「娘娘,您這是?」

  「姐妹一場,總該做些什麼。」莊絡胭隨口答道,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這是一步險棋,走對了便能讓皇帝有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走錯了,就會惹得皇帝厭棄,幸而這步棋她走對了。

  「這不是昭賢容娘娘麼?」蘇修儀坐在步輦上,先是居高臨下的看了莊絡胭一眼,才慢慢下了步輦,對莊絡胭行了一禮,沖莊絡胭背後看了一眼,「娘娘這是從端本齋回來?」

  「蘇修儀好眼力,」莊絡胭笑了笑,全然不把蘇修儀的怠慢放在眼裡。

  「娘娘與莊婕妤真是姐妹情深,」蘇修儀語氣裡帶著點諷刺意味,「不僅幫莊婕妤討恩典,還親自來拜祭。」這個女人倒是會演戲,這莊琬青會在這麼短時間沒了,與她難不成沒有半點干系?

  「蘇修儀與淑貴妃不同樣姐妹情深麼?」莊絡胭笑得一臉溫柔,彷彿聽不出對方話中的暗諷。

  「我與堂姐自然姐妹情深。」蘇修儀回完這句話,方覺得莊絡胭這話裡有些不對味,想要說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好,想憤而離開,地位又不如對方,一時間只能梗著脖子站在原地。

  莊絡胭見蘇修儀這幅模樣,開始有些懷疑淑貴妃留著這麼個堂妹在身邊做什麼,難道用她來當參照物的,好顯示她智商上的優越性?

  「蘇修儀與淑貴妃的姐妹感情自然是不需要人質疑的,」莊絡胭笑得越發溫柔,「想必淑貴妃平日裡對蘇修儀也是多加照拂。」若沒淑貴妃罩著,就這樣的腦子,不定得罪了多少人。

  蘇修儀哪裡還會聽不出莊絡胭話裡的暗諷,可是她不能反駁,在這個後宮中,她算不得高位,又不是特別受寵,其他妃嬪怕她,避讓著她,不就是因為堂姐的關係嗎?可是即便如此,心裡終究有些不甘心的意味。

  「本宮還有事,就先回宮了,蘇修儀隨意。」莊絡胭對其頷首微笑,然後扶著云夕的手慢慢離開。

  蘇修儀恨恨的盯著莊絡胭背影,恨不得扒掉對方臉上那可恨的笑,因為那樣的笑容會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蘇主子,娘娘請你快些到安清宮。」這在這時,一個宮女匆匆過來,邊行禮邊道,「娘娘有事找你。」

  「我知道了,」蘇修儀語氣不怎麼好的回答。

  這個宮女快速退到一邊,但是她卻聽出蘇修儀語氣中的不甘心與氣憤。

  不遠處的花叢後面,賢貴妃扶著宮女的手,似笑非笑的看著剛發生的一幕,待莊絡胭與蘇修儀都離開後,才慢悠悠的開口:「這昭賢容說得也沒錯,蘇家堂姐妹不就是姐妹情深。」

  「娘娘,昭賢容為何挑撥他們二人的關係?」賢貴妃身邊的宮女不解的問。

  「約莫是蘇修儀的話太過不客氣了,」賢貴妃眉梢一挑,「更何況昭賢容何時挑撥了,剛才那些話可沒什麼不對,若是有什麼問題,也只能怪聽話的人不會聽,心思不正才想得太多。」

  宮女當下不再多言,想了想道:「對了,娘娘,剛才皇后娘娘派人來說,讓您有時間去景央宮。」

  賢貴妃語氣平淡道,「既然如此,你讓人回景央宮的人,說本宮今日有些不舒適,明日一早便過去。」

  皇后總是這樣,把自己當她手上的一條狗,招之則來揮之則去,這麼些年,總該讓她透透氣不是。

  更何況,誰願意一直當狗呢?

  景央宮中,皇后得到賢貴妃的回答後,看著眼前的宮女,直到對方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後,才慢慢的開口,「你家主子既然身體不適,就讓她好好休養著。」說完,招來和玉,「和玉,把本宮庫裡那幾樣補身子的藥材給賢貴妃送去。」

  和玉退下後,皇后又對跪在地上的宮女道:「另外你回去告訴你主子,要多多休息,明日就不用給本宮請安了,養好身子才是重要的事情。」

  皇后語氣溫和又充滿關切的意味,但是跪在地上的宮女卻說不出的膽顫,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等和玉送完藥材回來,皇后懶散的靠在貴妃榻上,一邊由著兩個小宮女捶腿,一邊問道:「賢貴妃病得可重?」

  「回娘娘,賢貴妃讓奴婢轉告說,她的病無甚大礙,讓娘娘擔心了,還說請安是規矩,娘娘心疼她的話,就不能省了她的請安。」和玉語氣平靜的回答。

  「她倒是知禮的很,」皇后淡淡說了一句隨即面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意。

  和玉猶豫的看了皇后一眼,「不過奴婢瞧著,賢貴妃似乎剛剛從外面回來,因為她的腳上還沾著一些泥印兒呢。」

  「哦,也許是路上覺得不舒適也未可知吧。」皇后閉上眼,臉上的笑意越加明顯,但卻有帶著涼意。

  這會兒翅膀硬了,想要與她對著幹,哪有那麼容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5:07 PM

第七十一章 新人舊人

  莊琬青葬進妃陵當日,莊絡胭站在宮中的望月閣上目送著送葬隊伍離開,春日的晨風吹得人心裡有些發涼,讓她連心也跟著涼了起來。

  「娘娘,該回了。」聽竹替莊絡胭加上一件披風,看了眼幾乎看不到影子的送葬隊伍,「後宮中就是這樣,受寵便可以風頭無兩,失寵便人人可欺。今日你不算計別人,別人也不會放過你。」

  莊絡胭轉身就要下樓,突然看到從東門趕進了很多輛馬車,便問道,「那些馬車是做什麼的?」
  
  「娘娘可是忘了,今日是新人進宮的日子,馬車裡坐著的是各地或者某些官員家的女兒,若是有皇上看中的,便要留下了。」聽竹看著那一輛輛馬車進了宮門,馬車的後面是一輪緩緩升起的朝陽。

  即便是有朝陽映襯,這一幕卻讓人看不到半分生機。

  莊絡胭沉默的看著這一幕,又是一群失去自由的女人,留下來的,這一輩子便要活在爭鬥中。

  「娘娘不必憂心,即便有新人入宮,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仍舊不會變的,」聽竹見莊絡胭沉默不語,以為她是擔心新人入宮後的事情,忍不住開口勸慰,「安清宮的淑貴妃一直受皇上的寵愛,這些年也進了不少新人,也不曾見皇上對她有半分冷淡。」

  莊絡胭笑了笑,「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過是感慨罷了。」

  感慨什麼?聽竹有些不解。

  轉身往下走時,聽竹聽到自家主子開口說了一句話。

  「待春天過去,漂亮的花朵就要謝了,真是可惜。」

  鸞和殿上,站了二三十個錦衣女子,這些女子容貌皆都不俗,互相打量又暗藏敵意,但是誰也不敢這種場合放肆,乖乖的垂著頭,等著其他娘娘們的到來。

  這種場合,上了二品的後宮妃嬪是要到場的,這些女子雖說年輕氣盛,但也知道這些高位分的娘娘是開罪不得的。

  「徐昭容到。」

  諸位女子紛紛行禮,小心打量了一眼這位徐昭容,弱柳扶風,說不出的文雅與風流。

  徐昭容看了眼站著的女子們,柔弱的面容出現了一絲高傲。

  「淑貴妃到。」

  在場女子皆知淑貴妃乃是極為受寵的妃嬪,待看清人後,不禁有了自慚形穢之感。這位淑貴妃穿得雖不十分華貴,但是卻是豔驚四座,讓人忍不住避其鋒芒。

  「昭賢容到!」

  聽到這聲傳報,諸位女子再次小心打起精神,這位的位份雖不及淑貴妃,但進宮僅僅一年多時間,便晉到賢容之位,又極受皇上寵愛,進宮前,家裡人早便提醒過她們,這位主兒輕易是不能得罪的。

  待這位昭賢容走了進來,諸位女子便覺得,這位昭賢容雖不及淑貴妃美豔,但自有其一番特色,尤其是一雙顧盼神飛的眼睛以及身上散發出的溫和之氣。

  「諸位姑娘不必多禮,」昭賢容一開口,便讓人聽見了她清爽的聲音,雖不是什麼難得一見的聲音,但是卻能讓聽者心裡舒爽。可見這位昭賢容有如今這番聖寵,也是有其一番特點的。

  莊絡胭任由下面的女子小心打量自己,向在場其他幾位妃嬪互相見禮後,便挑了合適的位置坐下,見坐在她對面的是弱柳扶風的徐昭容,她緩緩的,緩緩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沒一會兒其他妃嬪也到了,皇后也扶著宮女的手趕到,接下來便是等著諸位妃嬪的公共用品皇帝出現。至於身為皇帝老娘的太后卻表示要誠心禮佛,後宮事宜無心插手。

  這皇帝帶著一幫大小老婆挑選小小老婆,場面不要太過和諧。莊絡胭瞥了眼下面站著的幾十個美貌女子,也不知哪些美人會被投進後宮這個戰場。

  她為這些美人可惜,這些美人卻各個帶著青雲之志,當真應了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這句話。

  「方才本宮瞧著御花園開了不少花,當真是姹紫嫣紅,讓人看花了眼,」皇后看了眼下面,「看來近來是賞花的好日子。」

  「皇后娘娘是惜花之人,自然賞不過來,」淑貴妃臉上帶著笑,不去看下面站著的一堆女人,「嬪妾是個實心眼,喜歡的花也就那麼一兩種,其他的花開得再漂亮,於嬪妾來說也算不得漂亮。」

  「淑貴妃這般鍾情倒是好的,」皇后笑著與淑貴妃對望一眼,「明日本宮在御花園設賞花宴,你可以好好賞一賞喜歡的花了。」

  莊絡胭垂著頭,懶得去聽皇后與淑貴妃言語交鋒,偶爾看看下面各色美人,等著皇帝來挑人打包帶走。

  「皇上駕到!」

  正主總算來了,莊絡胭與眾人一齊起身行禮,眼見皇帝穿過一眾美人在最上首的金絲楠木龍紋椅上坐下。

  「都免禮吧,」封謹隨意看了眼場下的女人,視線便轉向了坐著的幾位妃嬪,「皇后可有瞧著合適的。」

  「妾覺得這些女子各個都好,還是要皇上您親自來掌眼才行。」皇后這話答得滴水不漏。

  莊絡胭瞥了眼全身上下掛著渣字圖樣的皇帝,讓妻子給丈夫選小老婆,這種事不要太虐心,幹皇后這一行也不容易。

  古往今來,也不知道有多少皇后折在了渣皇帝手中,不知道有多少與開國皇帝同甘共苦的女人最後成了沒有帝王寵愛孤苦伶仃,還要與年輕妃嬪爭鬥的皇后。

  當然,莊絡胭覺得自己也是跟皇后這職業作對的一員,這種立場對立的事情,實在讓人無可奈何,不過無論如何,皇帝絕對是後宮悲劇的製造者。

  皇帝這種怪物,對女人來說,大多還是渣屬性的,血厚攻高,實在難以攻克。

  就在莊絡胭在內心各種嘀咕的時候,皇帝已經開始選美人了。每上前一名女子,便有太監念出其年齡名字還有家庭背景,然後由皇帝決定留還是不留。

  「花紅袖,年十七,禮部侍郎之女。」

  「臣女花紅袖拜見皇上,皇上萬歲,拜見皇后,皇后千歲,見過諸位娘娘。」

  所謂碧紗待月春調瑟,紅袖添香夜讀書,莊絡胭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向下看去,這誰家糟心的爹娘給自家女兒取這麼個看似文雅實則有些輕浮的名字?

  下面跪著的女子穿著桃色羅裙,梳著簡單的垂掛髻,耳邊垂著的青絲把她的肌膚襯得吹彈可破,一張小巧的臉雖算不得傾國傾城,但是卻十分清純甜美。

  「你叫紅袖?」封謹看著下面的少女,「可是紅袖添香的紅袖?」

  「回皇上,臣女確實是這個紅袖。」少女抬起頭對皇帝一笑,端得一臉純真。

  雪夜讀禁書,紅袖夜添香……莊絡胭看了眼那位笑得一臉善良天真的少女,這個女子是當真不知還是故作天真呢?

  封謹點了點頭,淡淡的開口,「留下吧。」

  旁邊伺候的太監立刻記下花紅袖的名字,然後開始叫下一位。

  只是一直叫了好些個女子,也沒見皇上點頭,這會兒統共被留下來的竟只有禮部侍郎之女花紅袖以及國子監祭酒之女嚴語嬋。

  隨著退下的女子越來越少,被留下的仍舊只有兩人,在座的諸位妃嬪臉色都還不錯,直到最後一名女子出現。

  「寧笙歌,年十八,大理寺少卿之女。」

  若要讓莊絡胭用什麼語言形容這個寧笙歌,只能用一句絕世美人來形容了。這個寧笙歌不僅傾國傾城,並且帶了些出塵冷清的味道,在座諸人誰也及不上她的出彩。

  不說其他妃嬪,就連淑貴妃的臉色也暗了暗,這樣的姿色進了後宮,只怕後宮諸人都要被比下去了。

  封謹盯著這個叫寧笙歌的女子半晌,才緩緩開口,「留吧。」

  莊絡胭發現皇帝雖然看了寧笙歌一會兒,眼中雖有驚豔之意,但是倒沒有驚為天人的味道,足以看出,這個皇帝注定不能成為因美色誤國的皇帝。

  皇后看了眼淑貴妃,出言讚賞道:「這位寧姑娘姿色倒是出眾。」

  「便也如此罷了,」封謹淡淡的擺了擺手,「就這麼三人吧,朕後宮也十分充盈,不必留太多人。」

  「妾知皇上掛心朝事,但是也要注意身子。」皇后勸慰道。

  「朕知道,皇后不必替朕憂心,」皇帝看了眼下面還站著的諸人,「都散了吧,朕也該會勤政殿處理政務了。」

  「恭送皇上。」皇后與諸位妃嬪起身行禮,目送著皇帝大大方方的離開。

  走出鸞和殿,莊絡胭抬頭看了眼晴朗的天空,轉而對身後的聽竹道:「今日天氣正好,不如到我們宮殿後的空地放一會兒紙鳶。」

  聽竹與云夕跟著看了看天,云夕道:「確實是個放紙鳶的好日子。」

  封謹處理完手中的加急摺子,出了勤政殿,偶然一抬頭,便看到飛在空中色彩斑斕的孔雀紙鳶,眯眼看了一陣,「這是哪裡放起來的?」

  「回皇上,依奴才瞧著,這應該是熙和宮裡的。」高德忠抬頭看了一眼,繼而道,「今日氣候宜人,難怪昭賢容想要放紙鳶取樂了。」

  「既然如此,朕也去瞧瞧。」封謹來了兩分興致,剛走了幾步,就見皇后帶著宮女太監逶迤而來,他只好停下腳步等著皇后走過來。

  「妾見過皇上,」皇后上前行過禮。

  「皇后可是有事見朕?」封謹看了皇后一眼,繼而抬頭看著天空中飄飛著的紙鳶。

  「回皇上,妾是想問問剛進宮的三位新人,皇上準備給她們什麼位份?」皇后跟著皇帝的視線望去,恰好看到那漂亮的孔雀紙鳶。

  「有什麼可問的,不過是剛進宮,嚴語嬋與花紅袖皆封才人,寧笙歌容貌不俗就封個貴人吧。」封謹收回視線,「皇后若是無其他事,便退下吧。」

  皇后臉上的笑略僵了僵,給皇帝行了禮後無聲退下,待走到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她才再度抬頭看著天空中的紙鳶,面無表情的開口,「那是哪個宮的?」

  「娘娘,奴婢瞧著是熙和宮呢,」和玉語帶嘲諷,「昭賢容倒真是好興致。」這會兒放什麼紙鳶,也不知真開心還是裝模作樣。

  皇后看著那孔雀在空中搖擺,眼神有些複雜,「這後宮中,誰又能沒興致?」

  封謹來到熙和宮,剛剛靠近後院,就聽到莊絡胭的笑聲,純粹的喜悅與放鬆。

  「娘娘,你把線放鬆一點,這會兒風大,小心把線掙斷了。」

  「放心放心,我知道怎麼放呢。哎喲,聽竹,你的小燕子還沒放上去呢。」

  聽著這猶如少女般嬌憨的對話,封謹恍然憶起,她的昭賢容也不過十八歲的天真年紀。

  抬腳踏進後院,只看見髮髻有些散亂,面色紅潤的莊絡胭毫無形象的蹲坐在草地上,陽光灑在她臉上,亮得有些奪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6:11 PM

第七十二章 算計

  「愛妃今日好興致。」 驀然回首,莊絡胭站在陽光下,看著站在樹蔭下的皇帝,粲然一笑,上前行了一禮,「妾見過皇上。」 待皇帝免了她的禮,莊絡胭拉了拉手上的紙鳶線, 歪頭看著皇帝,「皇上也要放紙鳶嗎,妾那裡還有一個呢,可惜不是妾喜歡的,想來那麼威猛的東西,皇上應該會欣賞。」 封謹饒有興味的詢問,「哦,是什麼樣的紙鳶?」

  一邊伺候的福寶忙呈上了紙鳶,封謹隨意一瞥,當 下便笑了,他原以為是老虎或者獅子之物,誰知竟是一 匹棕紅的汗血寶馬。

  「皇上是天子,天子自然管理天下萬里之地,駕馭區區一匹汗血寶馬再簡單不過,」莊絡胭說到這,得意一笑,「更何況妾送皇上的汗血寶馬還能飛,不就是傳說中的天馬,天子配天馬,當真是天生一對。」

  「朕倒是第一次知曉,天生一對還能這麼用,」封謹接過紙鳶,仔細看了看,頗有些嫌棄的開口,「這是哪個奴 才畫的,馬肚子圓得跟豬肚子似的。」 封謹的這話一出,在場的聽竹與福寶面色頓時怪異起來。

  從宮人面上看出端倪,封謹抽著嘴角理了理線,想起寧妃畫的那手好畫,莊絡胭畫的這個玩意兒,還真有些不能入眼。心裡雖是這麼想著,嘴上卻補了一句,「肥是肥了些,瞧著還算強壯,天馬果真與凡物不同。」 這次表情變得怪異的是高德忠了,他那不算大的眼睛忍不住多瞧了幾樣那汗血寶馬,心下感慨,虧得昭賢容好意思說那是汗血天馬,叫汗血天豬還差不多。難怪這個紙鳶昭賢容不用,合著是嫌它醜了。就這樣了皇上還能找到地方安慰昭賢容那慘不忍睹的畫技,恐怕只有皇上有這能耐了。

  春光明媚楊柳依依的日子,俊男美女親暱的沐浴在陽光下放紙鳶,應該算是美好的畫面了,天空中飛著的不是龍與鳳,而是駿馬與孔雀,倒讓人覺得多了幾分自然。

  「掉了掉了,皇上你要跑幾步,不然飛馬要飛不起來了。」

  「快點,快點,往左邊跑!有風呢。」 高德忠默默的默默的看著皇上被昭賢容指揮來指揮去,臉上還帶著笑容,最後只能緩緩的緩緩的移開視線,他實在不想承認,皇上被一個妃嬪指來划去居然還能高興起來。

  若是莊絡胭知道他的想法,就會告訴他,這就是傳說中的賤皮子性格,而有些男人骨子裡就裝著賤性基因,被人敲著打著,就顯現出來了。

  莊絡胭眯著眼睛看著皇帝奔來跑去,笑得一臉燦爛,讓皇帝跑來跑去什麼的,不要太有解氣的感覺。

  明媚的陽光下,皇后坐在露天八仙石桌上,抬頭看著空中多出的一隻紙鳶,推開宮女呈上的糕點,「端下去,本宮不餓。」

  和玉看了眼,接過宮女手中的糕點,走近皇后身邊勸道:「娘娘,您中午就沒有多少胃口,現在離晚膳還有一個時辰,多少用些東西吧。」

  「前有寵妃後有新進宮的美人,這些女人手段頻出, 皇上不停在這些女人中間流連……」皇后嘆了一口氣,「等 下讓點翠清理一下本宮庫房,選些合適的首飾錦緞賜到新進宮的妃嬪手中,殿中省的人可安排好她們三人的住處了?」

  「回娘娘,都已經安排好了,只是原本安排到熙和宮偏殿的花紅袖被送到到寧妃宮裡了。」和玉見皇后露出疑慮的表情,解釋道,「中午高總管去了殿中省,特意說了,淑貴妃與昭賢容宮裡不必安排新人進去。」

  「後宮這麼多妃嬪,偏就她們兩個宮裡不能住別人,」皇后面上露出嘲諷的笑意,「且瞧著吧,這回新進來的都不是簡單的,尤其是那個寧笙歌,恐怕連淑貴妃都要忌憚了。」

  太陽快要落山,莊絡胭也一不小心的讓孔雀紙鳶纏繞上了汗血馬紙鳶,看著纏綿在一起的兩隻紙鳶,莊絡胭看向皇帝,「皇上,這可怎麼辦?」

  封謹對莊絡胭笑了笑,利落的剪斷了紙鳶線,「既然已經纏繞了,就讓他們自由在一起。」

  莊絡胭抬頭看著在夕陽下纏繞在一起消失不見的紙鳶,臉上露出了嚮往的神情,「真好。」

  封謹沉默的看了眼身邊的女子,知道她嚮往著什麼,卻不再接話,伸手握住對方的柔荑,掌心的手很小,他寬大的手掌足以包裹起來,「高德忠,今兒晚膳就擺在熙和宮。」

  「是,」高德忠低聲應下,他身後的小太監機靈的退了下去傳話。

  莊絡胭低下頭,無聲翻了個白眼,沒有線的風箏還想自由的在一起呢,等下就栽到不知名的地方了。

  當天晚上封謹順勢就歇在了熙和宮,深夜裡他睜眼看著懷中熟睡的女人,半晌才又閉上眼睛。

  「寧貴人到、花才人到、嚴才人到。」

  莊絡胭看著進來的三個女子,皆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帶著少女特有的清純味道,言行卻是十分有度。

  看著她們向皇后跪拜行禮,再向她們屈膝行禮,莊絡胭忍不住多看了看寧貴人,實在是個難得的美人。

  「你們三人新進宮,有什麼事情不需要拘謹,儘管告訴本宮身邊的和玉姑姑便是,」皇后笑看了賢貴妃等人,「當然,告訴淑貴妃、賢貴妃還有寧妃身邊的管事姑姑或是掌事太監也可以的。」

  三人再度行禮謝恩,十分的規矩,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可真是三個標誌的人兒,」柔妃看著三人,笑了笑,「咱們可都被比下去了。」

  「嬪妾等容顏醜陋,不敢與娘娘們比肩。」寧貴人行了一個禮,謙遜道,「嬪妾實在擔不起娘娘的誇讚。」

  「寧姐姐說得對,娘娘們才真漂亮呢。」花才人道,「之前嬪妾看到娘娘們時,可都看傻了。」

  「這小嘴可真夠甜的,」賢貴妃看了眼三人,「是些可心的人。」

  莊絡胭敢保證,在場的女人其實一點也不想誇這三人,只可惜必須保持善良大度,說著違心吐血的誇獎之言。

  出了皇后宮,莊絡胭大大鬆了一口氣,欺負新人什麼的,不是聰明人的做法。誰知道新人以後會不會大放異彩,有些事知己知彼後再幹比較好。

  「娘娘,」蔣貴嬪向莊絡胭走過來,含笑行了一禮,「這幾日桃園開花了,今天風光正好,娘娘可有興致與嬪妾觀賞桃花?」

  莊絡胭抬首看了眼天,扶著聽竹的手,「既是如此, 不如一起去瞧瞧。」

  正如蔣貴嬪所言,桃園裡的桃花全部盛開了,她與蔣貴嬪在石桌上坐下,很快有宮女呈上熱茶糕點,偶爾有花瓣落在桌面,多了幾分旖旎。

  「娘娘以往住的桃玉閣有了新主子了,」蔣貴嬪笑著替莊絡胭倒了一杯茶,看著桃園邊的桃玉閣方向。

  莊絡胭笑了笑,「有人走,就有人進去,桃玉閣精緻美麗,花才人瞧著是個天真爛漫的,嚴才人為人乖巧,兩人住在裡面,也不浪費那裡的精緻。」

  蔣貴嬪一聽這話,便知莊絡胭是清楚後宮所發生之事的,不過面上瞧著不管事情罷了,倒了一杯茶遞到莊絡胭面前,「娘娘倒是看得清楚。」

  「看得清楚,才能欣賞更多美景,」莊絡胭端起茶杯, 還未飲便有一片桃花瓣落在了杯中,笑著放下茶杯,拿出茶水中的花瓣,「這桃花瓣泡了茶水,也就沒那三分嬌嫩了。」

  再度倒了一杯茶推到莊絡胭面前,「花自然是在花枝上最好看。」

  莊絡胭抿嘴一笑,與蔣貴嬪談起一些無關的事情來。

  待蔣貴嬪離開,莊絡胭站在桃林中,抬頭看著飄揚的桃花瓣,若是她沒記錯,當初她第一次遇到皇帝,好像就在這個桃林裡?

  「娘娘,」聽竹擔憂的叫了一聲,以為發呆的莊絡胭是在想皇上,心裡不忍的開口了,「再過一會兒該用午膳 了。」

  「確實不早了,」莊絡胭由她扶著自己,「回吧。」

  「皇上……」高德忠看了眼皇帝,默默的目送昭賢容離開,他不明白皇上為什麼發現昭賢容站在桃林中後,反倒不過去見昭賢容,而是默默看著。

  封謹看了他一眼,轉身道,「回宮。」

  高德忠立刻跟上,走到垂花門時,不由得再次回頭看了看,此時已經看不到昭賢容一行人的身影了。

  莊絡胭剛走出桃林,就見到嚴才人與花才人各帶著一個宮女往這邊走來。

  「嬪妾見過昭賢容娘娘。」 莊絡胭笑著讓二人站直了身,「你們二位也是來賞花的?」

  「回娘娘,嬪妾見花開正好,便與嚴姐姐一起來看看,」花才人小心看了眼莊絡胭,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帶著一絲怯意,「嬪妾可是擾了娘娘興致?」

  「本宮就要回宮了,你們哪裡能擾到,」莊絡胭多看了眼花才人,「既然如此,你們且去吧,本宮也該回宮了。」

  這花才人與嚴才人同年歲,偏偏叫對方姐姐,當真是純善天真。

  「恭送娘娘。」

  莊絡胭本人是最不喜歡花才人這一類的,有些人頂著天真善良的皮,卻能做出可怕的事,即便事發,也能睜著善良無辜的雙眼表示自己是無意的,偏偏這類人還自詡善良,真性情。

  「娘娘,奴婢怎麼瞧著這花才人哪裡不太對,」云夕皺著眉頭,似乎在想那個花才人究竟哪裡不對勁。

  「她的衣裙髮飾很像娘娘,」聽竹回頭看了眼桃林,語帶不屑,「就連愛好也有很多相似之處。」

  莊絡胭眉梢一動,經聽竹這麼一說,她倒是明白怎 麼回事了,不由得笑了笑,模仿他人在後宮中算不得上上之選,更何況她如今正受寵呢,花才人便想著青出於藍勝於藍,倒也不怕惹怒她。

  「管她想做什麼,」云夕冷哼一聲,「有那麼個名字, 瞧著便不是個好東西。」

  莊絡胭淡淡的開口:「你們不必太過關注她們,後宮中女人不少,別人愛怎樣與我們無干,一切手段也敵不過皇上的寵愛。」

  「娘娘說得對,與其費太多精力算計別人,不如抓緊皇上的心,」聽竹道,「算計了一個,又會來另一個,只有 皇上的寵愛才能讓妃嬪在後宮中屹立不倒。」

  「若是別人算計我們怎麼辦?」云夕道,「在後宮中越是受寵,就越易受人算計。」

  「便是有人算計,也會有皇上護著,更何況我們不會防備著?」聽竹笑了笑,「奴婢覺得,有時候主動算計別人 不如拆穿別人的算計有用。」

  莊絡胭笑著點頭,有時候等著別人算計往往也是一種算計。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7:55 PM

第七十三章 賞花宴

  「原本那花紅袖是要被分到寧妃宮裡去的,誰知她用了什麼手段,愣是讓皇上下旨讓她搬去了桃玉閣,」蘇修儀面帶嘲諷道,「剛進宮就開始耍花招,當真是紅袖添香的主兒,真是讓人噁心。」

  「你去管她做什麼?」淑貴妃無奈的看了蘇修儀一眼,對她的衝動有些不滿,「一個小小的才人就值得你惦記了?」

  「堂姐,我只是瞧著她便想起莊絡胭,那股子作勁兒讓人難受。」蘇修儀在一邊椅子上坐下,臉色難看道,「都是同類貨色。」

  「你的教養去哪了?」淑貴妃瞥了蘇修儀一眼,「這麼粗俗的話是你該說的麼?那莊絡胭不管是真作還是假作,她比你受寵便是本事,你在我這裡抱怨有什麼用。至於那個花紅袖,不用你抱怨自有人看不上她。」

  「她一言一行都模仿莊絡胭,莊絡胭就能忍得下她?」蘇修儀想起那個花紅袖的言行,不屑的癟嘴。

  「別人不一定忍得住,至於莊絡胭……」淑貴妃笑了笑,「她肯定比誰都忍得,在這後宮裡,模仿別人有時候只能得一時疼寵,卻不是長久之計。」

  當初嫣貴嬪也曾極度受寵,這會兒不仍舊是個小小貴嬪嗎?只是那個花才人著實不怎麼討喜。

  能忍得一時之氣,才能為之長計,要收拾一個人,何必急在一時。

  乾正宮中,封謹看著面前盤中擺著的各個牙牌,突然有些索然無味,最後挑了角落裡的寧貴人的牌子。

  「今兒晚上就去瞧瞧新進宮的寧貴人吧,」封謹想了想,「對了,把朕讓人新扎的紙鳶給昭賢容送去,那胖馬紙鳶還是留在朕這裡吧。」

  「是。」高德忠依言退下。

  暢天樓外掛著紅通通的燈籠,只是守在門口的不是徐昭容而是寧貴人,寧貴人進宮後,皇上見其清冷出塵,又做得一首好詩,說是與徐昭容有很多相同愛好,便讓其住到了暢天樓。

  徐昭容站在窗口,看著門口處站著的美人兒,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娘娘,夜深了,睡吧。」宮女上前勸慰。

  徐昭容沉默不言,靜靜的站在原處,直到明黃的御駕出現,眼睜睜的看著皇上擁著別的女人在門口親暱,然後又相擁著消失在門口。

  硬生生掰斷了自己修剪得漂亮的指甲,徐昭容轉身道:「伺候本宮安寢。」

  三個新人中,皇上首先寵幸了寧貴人,莊絡胭得到消息後,倒是半點也不意外,畢竟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先挑個漂亮的嘗嘗是再正常不過。

  沒過兩日,皇后在御花園要擺賞花宴,莊絡胭自然乖乖應下,雖然皇后每年都要以各種名義在御花園擺上那麼幾次宴席,然後大小老婆互相用言語視線廝殺,宴席結束再各自滿足散去。

  「娘娘,今兒皇后娘娘設宴,也不知會有什麼事情,這會兒新人入宮,您可要小心些。」聽竹一邊為莊絡胭梳著髮髻,一邊小心的開口。

  任由聽竹為自己梳著複雜的朝雲近香頭,莊絡胭笑著道,「我知你擔心我,只是等會妃嬪眾多,不定所有的人都惦記著我。」

  「小心無大錯,娘娘還是多防備著些好。」雖說近幾日皇上寵幸了寧貴人,但是她相信皇上對自家娘娘還是有幾分寵愛的,不然寵幸寧貴人那日,怎麼還特意讓人送了紙鳶來。

  云夕替莊絡胭理著衣衫,聽著兩人的談話,她插嘴道:「奴婢聽說原本花才人不住桃玉閣的,後來不知怎麼又搬去了桃玉閣。」

  莊絡胭扶了扶步搖,語氣平淡道,「她沒有住寧妃那裡,是她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聽竹聽她語氣平靜,一時也弄不清莊絡胭是不在意還是早有應對之意,理了理莊絡胭身上壓裙子的玉珮,「娘娘心裡有成算就好。」

  坐在步輦上還未行出多遠,在轉彎處,莊絡胭便見到蔣貴嬪、孔婉儀、葉德嬪三人從另一個方向行來。

  三人見到莊絡胭,紛紛下步輦行禮。莊絡胭倒是沒有想到三人會走在一起,便道:「倒是很少見你們三人走在一起。」

  「回娘娘,前些日子葉德嬪搬來與嬪妾住在了一處,孔婉儀住處與嬪妾二人相近,方才在路上碰見,便一起過來了。」蔣貴嬪答道,「娘娘繁忙,想來是不知這等小事的。」

  「原來如此,你們三人日後倒是可以一起多走動了,」莊絡胭笑了笑,「你們與本宮一道走吧,若是讓皇后娘娘等我們就不好了。」

  莊絡胭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蔣貴嬪,近來蔣貴嬪頻頻向她示好,甚至還有意無意向自己透露一些後宮以往的隱秘事情,各宮妃嬪的忌諱與愛好,蔣貴嬪進宮已經有幾年,知道的東西比莊絡胭多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竟然會告訴莊絡胭。

  後宮中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莊絡胭不相信蔣貴嬪會因為後宮裡關於她們晉陞的流言,便突然對自己好起來。蔣貴嬪是個極其聰明又理性的女人,她既然做出這種事情,那麼肯定有她的用意。

  也不知這位求的什麼,她能不能給她所求的東西。

  御花園中,各色美人或站或坐,旁邊的宮女太監皆小心翼翼伺候著,莊絡胭等人到的時候,又是一陣行禮還禮。

  「昭賢容來了?」寧妃站在一叢海棠花旁,與她身上繡的海棠紅花樣交相輝映,說不出的閒適與安寧。

  「見過寧妃娘娘,」莊絡胭上前行禮,看著寧妃面前的海棠,「這海棠開得真豔。」

  「豔而不俗,本宮甚是喜歡這花兒,」寧妃折下一朵紅海棠,笑了笑。

  莊絡胭聞言跟著笑了笑,卻沒有答話。恰好此時,淑貴妃到了,寧妃看著遠遠朝這邊行來的貴妃儀仗,淡淡的道:「淑貴妃比這紅海棠更是耀眼。」說完,把手中的海棠隨意一丟,漂亮的花朵兒掉落在泥土中。

  莊絡胭看了眼這朵海棠,與諸位妃嬪一齊上前給淑貴妃見禮。

  「今日若不是皇后娘娘設宴,本宮倒不曾發現御花園的花已經開得如此漂亮了,」淑貴妃免了眾人的禮,扶著大宮女菱紗的手走到花叢旁,看了眼在場各色的美人,嘆息一聲,「可惜本宮最愛的玉簪花不是這時開。」

  「稟貴妃娘娘,皇后娘娘知您喜愛玉簪花,便讓巧手的宮人做了玉簪花出來,請娘娘一觀,」皇后身邊的大宮女之一點翠向淑貴妃行了禮,然後就有兩個太監抬了一個花盆上來,裡面栽種的正是玉簪花,心形的翠葉,潔白的花朵,任誰也瞧不出那花朵是由人做出來的。

  淑貴妃瞧了眼花盆,面上笑容淺淡,嘴上卻道:「嬪妾謝過娘娘體恤,嬪妾這點愛好給娘娘添麻煩了。」

  「你盡心伺候皇上本就辛苦,若是我們賞花還沒有你喜愛的花,豈能說得過去?」皇后扶著和玉,帶著宮女太監走了過來,顯然聽到了淑貴妃的話,待眾人行過禮後,她笑看著淑貴妃,「再說這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本宮乃後宮之首,有些事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

  淑貴妃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娘娘能惦記著嬪妾這些小事,已經是體恤了。嬪妾無以為報,只能在日後宮務上,多多幫襯皇后娘娘了。」

  「你倒是個可人的,哪裡像賢貴妃那般,竟是想方設法躲懶,」皇后笑了笑,不再與淑貴妃說話,轉而與其他妃嬪聊了起來。

  莊絡胭看著皇后與淑貴妃上演語言藝術,在早已搭好的雕花圓凳上坐下,捻起桌上的桃花糕咬了一口,發現糕點做得甜而不膩,還帶著一股桃子的味道,不由得多咬了一口。

  「昭賢容娘娘,」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莊絡胭面前,她抬頭一瞧,竟是新進宮的絕世美人。

  「寧貴人不必多禮,」莊絡胭擱下手中半塊沒有吃完的桃花糕,示意讓寧貴人坐下,「這桃花糕味道很是不錯,寧貴人可要嘗嘗。」

  「謝娘娘,嬪妾來之前用了早膳,這會兒還未餓。」寧貴人起身福身,方才再度坐下,髮間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美人就是美人,怎麼看怎麼養眼,莊絡胭面上露出一絲笑來,「原來如此。」一般人穿白色總會給人做作之感,這位寧貴人穿著白色廣袖繡淺粉小花羅裙,肩上披著淺藍玻帛,怎麼看怎麼出塵,這可要比徐昭容更加的有詩意了。

  「娘娘怎麼沒有去賞花?」寧貴人看著不遠處的花叢,面上的表情淺淡,實在不像是賞花的樣子。

  「這裡不也能賞花?」莊絡胭接過聽竹遞來的茶盞喝了一口,「坐在這裡賞的花更多,顏色更是豔麗。」

  寧貴人點了點頭,彷彿是贊同什麼般,「娘娘乃是懂花之人,嬪妾擾娘娘興致了。」說完,起身給莊絡胭行了一禮,帶著宮女離開了。

  莊絡胭饒有興致的看著寧貴人折纖腰以微步的模樣,放下茶盞,托著下巴歪頭看向聽竹與云夕,「你們說她是來做什麼的?」

  聽竹與云夕搖頭,互相看著對方疑慮的眼神,云夕道:「奴婢瞧著這位寧貴人似乎不是很高興的樣子,穿著還這麼素淨,實在讓人想不到她的用意。」

  莊絡胭笑了笑,沒有繼續開口,這個寧貴人實在有些意思,她那態度是不想與其他妃嬪在一起?已經被送進了這後宮,難不成還有不想做皇帝妃嬪的心思,就算沒有這些心思,到了這個地方,就沒有了別的選擇。

  「近些日子皇上已經翻了寧貴人好幾次牙牌,她還有什麼不高興的?」云夕低聲道,「其他妃嬪可是想盡辦法引得皇上注意呢。」

  聽竹眉梢微微一動,朝寧貴人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誰知道這位寧貴人是什麼心思。」

  賞了一會兒花,眾人也累了,便按著位份坐了,宮人們呈上瓜果茶點,賞花很快就變成了茶話會。

  莊絡胭叉著一塊進貢的菠蘿慢慢吃著,聽著妃嬪們談論各色鮮花,對此她是說不上什麼話,只能選擇沉默的聽。

  「對了,寧貴人、花才人,嚴才人,你們進宮也有些天了,可有什麼不適?」皇后仿似突然想起幾個新人來,朝三人看去,「寧貴人住在暢天樓,有徐昭容照拂,自然不會有問題,你們兩人獨居桃玉閣,若是有什麼不清楚的,可以多問問宮裡的老人。」

  「謝娘娘,嬪妾等並無不適。」花才人起身給皇后行以一禮,「桃玉閣很好。」

  「那處確實不錯,」皇后笑了笑,「當初昭賢容住的便是桃玉閣,後來才遷居到熙和宮。尤其是桃玉閣旁的桃林,每到這個時候都會開漂亮的桃花,後宮很多妃嬪都愛去那賞花。」

  花才人道:「嬪妾也聽聞以前昭賢容娘娘住過桃玉閣,實在是嬪妾等的榮幸。」

  莊絡胭垂下眼瞼,嘴角微彎,「花才人言重了。」那桃玉閣還真算不上好地方,當初皇上讓她遷出桃玉閣,當天晚上就把桃玉閣重新修繕了一遍,要說其中沒有什麼,她肯定不會相信。

  「今日本宮擺這賞花宴,也不過是讓諸位姐妹在一起聚聚,」皇后沒怎麼與花才人交談,便轉過了話題,「待皇上處理完朝事,便可以開宴了。」

  聽到皇上會來,一些妃嬪眼神變了,不著痕跡整理著衣衫,以求等下給皇上留個好印象。

  莊絡胭低著頭想,這麼多女人眼皮子下去勾引皇帝,其實是拉仇恨才對。

  時近午時,皇帝果然來了,諸位妃嬪裊裊婷婷請安,簇擁著皇帝坐下後,才各自挑了位置坐下,賞花宴正式開始。

  既然是賞花宴,每道菜都取了與花有關的名字,甚至有些菜直接做成花的樣子。莊絡胭吃著名為富貴花開,實為胡蘿蔔絲以及一些香菇炒出的菜,有些感慨的想,聽說成宣帝在位後,後宮已經極為節儉。就現在的生活都算節儉,不知奢華時是什麼樣子?

  這腐敗的生活過著不要太舒適。

  「這道仙女散花做得不錯,賞。」封謹擱下筷子,看向寧貴人,「這菜應該合你口味,多嘗嘗。」

  寧貴人身後的宮女聞言,抬首便為寧貴人布菜,她這一動作卻是讓封謹皺起了眉頭。

  「寧貴人,這個宮女是你貼身大宮女?」封謹接過高德忠呈上的絹帕擦乾嘴角,見寧貴人起身應是,才又開口道,「那她她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寧貴人神情黯然的看了身後的宮女一眼,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回皇上,奴婢這傷是今早不小心撞的,」這個宮女跪在地上,「當時主子沒看見,所以並不知情。」

  封謹淡淡的看了眼宮女,「既然這般粗心,便不必在寧貴人身邊伺候了。高德忠……」

  「皇上,」寧貴人臉色微微一變,起身跪了下來,「晨曦的傷是今早徐昭容娘娘身邊宮女撞倒所致,並不是粗心所致,求皇上明鑑。」

  「徐昭容?」封謹看向面色微白的徐昭容,「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皇上,妾不知此事啊,」徐昭容慌忙起身請罪,「妾回去一定好好徹查此事。」

  「回皇上,徐昭容並不知此事,早上那個宮女也是無意,求皇上不要因此責備徐昭容娘娘。」寧貴人行了一個禮,給徐昭容求起情來。

  「那個宮女雖是無意,但也是徐昭容的人。徐昭容雖說不知,卻也是疏於觀察,」封謹語氣平淡道,「既然如此,減昭容半年俸祿,撤牙牌兩月以做懲罰,以後切不可再犯。」

  「妾領旨謝恩。」徐昭容不甘心的看了寧貴人一眼,最終只能是行禮謝恩。

  莊絡胭看著這位善良出塵的寧貴人,挑了挑眉,皇上還沒有說此時與徐昭容有關,這位倒先替徐昭容求情了,不知道是坑徐昭容還是真善良。

  因為一個貴人身邊的宮女給一個昭容難堪,皇帝也真不給徐昭容臉面,這位寧貴人真夠受寵的,能把徐昭容逼到這一步。

  封謹向諸位妃嬪看去,不知怎麼就看到了面無表情的莊絡胭,微微錯開視線,他竟有些不願去看莊絡胭的表情,「朕用得差不多,也該回宮了。」

  皇帝不吃了,其他人哪裡還敢說沒飽,加之又看了一場好戲,眾人紛紛起身恭送聖駕。

  「徐昭容不必難過,皇上不過是一時氣頭上,」淑貴妃瞥了眼一副出塵模樣的寧貴人,語氣不怎麼好道,「你侍奉皇上多年,皇上斷不會因為隨便一個女人就忘了你。」

  隨便的女人?莊絡胭看了眼淑貴妃,看來淑貴妃對寧貴人不怎麼喜歡。不過想想也是,淑貴妃原本是所有女人中容貌最出彩的,這下來了個把她比下去的寧貴人,偏偏此人還端著一副出塵的樣子,又得了聖寵,淑貴妃能喜歡她才不正常。

  「淑貴妃這話雖是有理,但是作為主子,還是要好好管理下人才是,」皇后站起身,看著徐昭容道,「今日之事與你雖是無關,但是你要想想皇上為何要罰你。」

  皇后這種「只要你不開心我就開心」與淑貴妃對壘的態度,讓莊絡胭再度感慨一番,做一個皇后要是能喜歡寵妃也不正常。

  皇后與淑貴妃可以說這些話,其他人可沒有這個膽子,紛紛找了理由退下,莊絡胭也趁機回了熙和宮,她可不想留在一群女人中演戲,露餡兒了可就是麻煩事。

  不一會兒,內侍監的太監來傳旨,說是皇上翻了她的牌子。

  莊絡胭倒是有些意外,她還以為皇帝今天會去受委屈的寧貴人那裡安慰安慰,他近來不是對寧貴人最感興趣,怎麼又想起往她這裡湊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8:21 PM

第七十四章 封號

  不管皇帝是因為何種心思到熙和宮,莊絡胭倒是如以往的風格打扮一番,胭脂水粉是不用上的,頭髮要帶著香味柔順的,衣服要寬鬆的。畢竟皇帝晚上來妃嬪的宮裡是為了蓋被子聊天或者打架,不是為了看女人怎麼卸妝除釵鐶的。

  給皇帝驚豔這種事情留著大白天做比較好,晚上適合幹晚上做的事情。

  封謹到熙和宮,毫不意外看到站宮門的莊絡胭,下了步輦扶起莊絡胭,「這幾日正倒春寒,愛妃要小心身子。」

  「妾穿得很暖和,皇上不必擔心,」莊絡胭用另一隻手搓了搓皇帝與自己交握的手,「倒是皇上的手怎麼這麼涼,妾給皇上備好了熱湯,您用些暖暖身子。」

  封謹另一隻手在莊絡胭手背上拍了拍,「不必緊張,不過是吹了些風。」說完,引著莊絡胭進了屋。

  熙和宮裡並無特別的熏香味,倒是帶了些青草香,這便是莊絡胭的特別之處了。每每到了莊絡胭住的地方,便是各種自然香,比如六月的桃子香,七月的荷花香,八月的薄荷香,總歸是讓心神舒爽的東西。所以他去年炎熱之時,也偏愛到莊絡胭的住處的,大熱的天兒即使屋子裡放了冰,也沒有誰愛聞那亂七八糟的熏香味兒。

  親手把花生薏米芋圓湯端到皇帝面前,莊絡胭笑著道:「皇上,這是妾讓小廚房用火煨著的,嘗嘗。」

  青瓷碗中盛著味道香濃的湯,讓一路走來吹了些春日冷風的封謹有了些胃口,接過莊絡胭呈上的銀勺喝了一口,湯的溫度似乎已經暖到了胃裡。

  「味道很好,朕倒是不曾嘗過這種湯,看來小廚房裡的廚子還有些本事。」封謹又喝了幾口才放下碗,漱完口笑著看向莊絡胭,「日後朕若是想吃美食了,看來要來愛妃這裡了。」

  「皇上若是喜歡,把這廚子調去御膳房也是可以的,」莊絡胭得意的笑了笑,「不過這菜式可是妾教她的,到時候妾若是想了別的菜式,就讓告訴那廚子去。」

  「既是你的想法,朕還要一個廚子做什麼,有你便夠了。」封謹笑了笑,見莊絡胭面上有些動容,起身單手攬住莊絡胭的腰,「時辰不早了,愛妃與朕安歇吧。」

  伺候的宮人們見狀,立刻有上前取下帷幔,留給了皇帝與昭賢容自己的空間。

  重重帷幔外,高德忠領著幾個宮女太監靜靜的候著,站他對面的是熙和宮的兩個大宮女,他笑著道:「方才瞧昭賢容的手似乎有些紅,可是昭賢容親手為皇上下廚了?」

  「這……」聽竹有些為難,「高公公,娘娘之前吩咐過奴婢們不得多言,還請公公不要為難奴婢們。」

  「都是伺候主子的,本公公明白,」高德忠嘆了一聲,「皇上會明白娘娘心意的。」他算是明白了,這昭賢容只怕真是對皇上付出了一片真情,不然哪會偷偷摸摸做了這些事情還不敢在皇上面前表示出來。

  云夕聞言對高德忠福了福,「公公明察秋毫,但求公公不要把此事告訴皇上,奴婢在此謝公公大恩了。」

  別的主子是想盡辦法在皇上面前表現,這位昭賢容倒好,竟是不敢讓皇上知道她的心意,高德忠見云夕一臉愁容,點了點頭當是應下了。他不會說,至於皇上會不會問,就不關他的事了。

  鑑於皇帝近來到後宮頻繁,莊絡胭本以為皇帝會與她蓋被純聊天,沒有想到的是這位興致還很好,一場翻雲覆雨後,莊絡胭披著一頭青絲趴在皇帝胸口,暗暗的想,不知道皇帝今晚會不會做鬼壓床這種噩夢。

  「主子,天不早了,早些安置吧。」晨曦給寧貴人披上一件衣服,見寧貴人還撫著皇上賜下的琴,「皇上今兒去了熙和宮,不會再過來了。」

  「是了,他是皇上,是後宮所有女人的皇上,不是我一個。」寧貴人苦笑,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熙和宮的方向,「進宮本已非所願,皇上的憐惜與寵愛讓我忘了這裡是後宮。」

  「主子,不要這麼想,皇上待您自然是好的,與您起進宮的花才人與嚴才人皇上至今還未寵幸過,」晨曦收好琴,「自主子您進宮後,皇上便多宿您這裡,賞賜更是不斷。進來後宮對您的臆測不斷,皇上又怎麼繼續宿在此處。」

  「又何必勸,」寧貴人寡淡一笑,「後宮這麼多女人,皇上要去誰那裡都是天經地義,更何況昭賢容本就受寵,皇上去她那裡再正常不過了。」

  想起御花園裡的幾句交談,寧貴人收回望向熙和宮的方向,昭賢容雖不是多才多藝,但憑那隨和的性子,皇上也是要寵愛幾分的。

  早晨封謹醒來,難得與莊絡胭一起用早膳,莊絡胭端著一碗珍珠粳米粥,「早晨起床,還真是安寧。」

  「你這憊懶的性子,早該多多在晨間走走,」封謹挑了一塊酥餅到莊絡胭碗中,「平日裡也別總待在宮裡,多走走也是好的。」

  「妾也是走過的,」莊絡胭對此據理力爭,「昨兒還在御花園裡遇見了寧妃娘娘與寧貴人,寧妃娘娘畫的海棠漂亮極了。」

  「寧妃的畫是這後宮中無人能及,寧貴人……」封謹眉頭皺了皺,「雖說寧貴人姓氏為寧,可總歸有些衝撞寧妃的封號,傳朕旨意,寧氏笙歌雖有姓氏為寧,但因寧妃已用此號,特賜寧氏笙歌封號為倩。」

  倩?這封號未免太流於表面了些?莊絡胭面上笑道,「皇上您這一說,妾倒也覺得拗口,改個封號倒好區分了。」

  不多時,皇帝這道口諭便頒發到後宮,一時間後宮諸位倒是不知皇上對寧氏是寵還是不在意了。說是不在意在,又翻了寧氏好幾次牙牌。若是在意,又怎麼會以寧氏衝撞寧妃封號為由賜一個倩為封號。

  「倩貴人?」皇后聽到皇上旨意後,笑了笑,「南樓風月長依舊,別恨無端有。倩誰橫笛倚危闌,今夜落梅聲裡、怨關山。倒是個不錯的封號。」

  「這倩貴人好好的,皇上怎麼就想起給她改封號了?」點翠猶豫著開口道,「娘娘,皇上昨兒宿在熙和宮,這中間是否與昭賢容有關係?」

  「無論有沒有關係,皇上下了這道旨意,你們只需糾正叫法便是了,」皇后笑容不變,眼神卻有些冷。

  不管此事是不是莊絡胭的手筆,但皇上在如此寵愛寧氏的情況下,還會記起去她那裡,足見莊絡胭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過,若是皇上寵愛她甚於淑貴妃,也不是件壞事,至少這位沒有淑貴妃那等心計。

  寧笙歌接到旨意後,心裡有些發懵,什麼叫衝撞寧妃?她初進宮沒有封號,便以姓為號,這樣也是衝撞了?

  「主子……」晨曦擔憂的看著她。

  「沒事,」寧笙歌垂下眼瞼,「在這後宮裡,有封號也是皇上的恩寵不是。」

  只是這個封號來的不堪,讓一個倩字也變得可笑起來。

  後宮女人皆是佩服莊絡胭的好手段,這麼一著既是向寧妃示好,又給了新進宮的寧氏下馬威。

  就在眾人感慨莊絡胭的受寵時,後宮裡又發生了一件事,葉貴人死在了靜秋閣的枯井裡。這口枯井並不高,是不足以摔死,所以皇上大怒,下令徹查此事。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在葉貴人的衣襟內襯中發現了一塊此物,想來是葉貴人趁兇手不注意留下來提示我們的證據,」殿中省的太監呈上一塊破損的布絹。

  皇后往托盤裡瞧去,這塊布絹上畫著的東西明顯是孔雀尾巴的一角,想來是葉貴人匆忙間才撕下一小塊藏在內襟中。

  與皇后一起品茶的封謹也看向盤中,眉梢微微一皺。

  「娘娘,奴婢瞧著這孔雀尾竟是與昭賢容娘娘前些日子放著的紙鳶有些相似,」和玉皺著眉頭多看了幾眼盤中,「想必是奴婢看錯了。」

  「不管如何,此事也要好好查查,」皇后偏頭看向皇帝,「皇上,您看此事……」她知道莊絡胭受寵,昭賢容放紙鳶那日,皇上與昭賢容在一起,所以此事只有皇上開了口,她才能放心讓人去查莊絡胭。

  「既然此事昭賢容有疑,就把昭賢容召來一問,」封謹放下茶盞,「朕也想好好弄清此事。」

  皇后聞言向管事太監點了點頭,管事太監輕手輕腳退了下去。

  封謹面無表情的看著桌上的青花細瓷茶盞,全然沒有發現寵妃是陷害妃嬪兇手時應有的樣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8:30 PM

第七十五章 紙鳶

  莊絡胭正在自己宮裡窩在貴妃榻上春睏,聽到云夕有些慌張的聲音,睜開眼,「發生了什麼事?」

  「娘娘,皇后娘娘的管事太監來了,說是葉貴人沒了,要召您去問些事情。」云夕上前替莊絡胭穿好繡鞋,「聽管事太監說,皇上這會兒也在皇后宮裡。」

  葉貴人沒了,宣她去問話?莊絡胭眉頭一皺,動作卻沒有停下來,攔下云夕要給她補妝的舉動,「就這樣去吧。」
云夕看了眼自家主子身上已經穿過幾次的嵌珍珠百褶羅裙,頭上雖挽著的十字百合髻,但是上面只插了一支鍍金蝴蝶簪和金鑲蝶翅玉步搖,未免顯得素淨了些。

  走到外廳,莊絡胭見皇后宮的管事太監還站著,知道這事只怕又牽連上自己了。

  「奴才給昭賢容娘娘請安,」管事太監見她儀容簡單,知道她是匆匆出來的,「皇后娘娘邀請昭賢容娘娘到景央宮談些小事,煩請娘娘快些。」

  管事太監雖然說得客氣,但是這話裡卻帶著催促之意,莊絡胭也懶得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坐上步輦就往景央宮趕。

  景央宮中,皇帝與皇后左右而坐,皇后一直有意無意的觀察著皇上的表情,才發現皇上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連一點點替昭賢容詢問的意思也沒有。

  不知怎的,皇后莫名有些同情昭賢容,皇上寵愛過的女人不少,莊絡胭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這個時候皇上才不會替她憂心,更不會為她費神。

  「昭賢容到。」

  皇后抬頭看去,見莊絡胭妝容素淡匆匆進了屋,腳步慌亂的樣子似乎沒有想到有事會發生的樣子。

  「嬪妾見過皇上,皇后娘娘。」莊絡胭上前給兩人見禮,雖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從一路上管事太監嚴肅的表情可以看出,今日之事並不簡單。

  「皇后你問吧,朕在一旁聽著便是,」封謹說完這話,便闔上雙眼閉目養神起來。

  皇后看了眼封謹後,才轉而看向莊絡胭,指著旁邊太監手中的托盤道,「昭賢容,你瞧瞧這東西你可認識?」

  莊絡胭看向那個托盤,只見裡面擺放著皺巴巴的一塊布,上面畫著的一隻孔雀尾,樣子頗像她那隻與天馬私奔的孔雀紙鳶上的尾巴,但是多看幾眼,便覺得有些地方有些許不同。

  沒有誰會認不出自己畫的東西,所以只一眼她便知道這東西是仿著她那隻紙鳶畫出來的,「回皇后娘娘,這似乎是孔雀圖的尾巴。」

  「只是孔雀圖的尾巴,本宮瞧著這畫與你畫風頗為相似,葉貴人被發現時,衣襟裡藏著的便是這塊布絹,你說這是何緣故?」皇后喝了一口茶,等著莊絡胭解釋。

  「回娘娘,這圖雖與嬪妾前些日子放的紙鳶圖樣相似,但是後來紙鳶被嬪妾放走了,嬪妾根本不知道那個紙鳶掉在了哪裡,而且這塊布絹上的畫根本不是嬪妾所畫。」莊絡胭有些莫名其妙,憑著隨便一塊布就能把屎盆子扣在她頭上,皇后未免也太莫須有了些。

  皇后看了眼莊絡胭,也不辯解,揮了揮手,便見一個宮女被領了進來,莊絡胭偏頭看去,似乎是葉貴人常帶在身邊的宮女之一。

  「奴婢碧潭拜見皇上,皇后娘娘,見過昭賢容娘娘。」

  「這個時候不必拘泥於虛禮了,你一直伺候在葉貴人身邊,說說葉貴人生前發生了什麼事情。」皇后喝了一口茶,語氣平靜的彷彿不是在說死了一個人,而是吃飯一般。

  「回皇后娘娘,前幾日奴婢在院子裡撿到一隻紙鳶,也弄不清是誰的。後來主子說,能在宮裡放紙鳶的,必定是位主子,便叫奴婢好好收著。昨日昭賢容娘娘宮裡的太監來問是否瞧見一隻孔雀紙鳶,主子便讓奴才去取,誰知那隻紙鳶竟被宮裡的耗子咬出好幾個洞,連尾巴也掉了。當時昭賢容娘娘宮裡的奴才臉色不太好,陰陽怪氣說了幾句話後,沒有要紙鳶就走了。」碧潭眼圈一紅,向皇后磕了一個頭,「奴婢沒有想到昨兒夜裡主子便沒了,求娘娘徹查兇手,還娘娘一個公道。」

  莊絡胭聽完這席話,當下便道:「皇后娘娘明鑑,嬪妾昨日並沒有吩咐人去找什麼紙鳶,更何況……更何況紙鳶飛走了,嬪妾何必再去尋。就算嬪妾要去找尋,為何哪個宮都不問,偏偏去了靜秋閣?」

  「賢容娘娘不是恨我家主子害得你沒了孩子麼?不然我們靜秋閣為何連吃食都被尚食局剋扣,娘娘您自然不是來尋紙鳶的,不過是想給主子難看罷了。」碧潭恨恨的看著莊絡胭,「昨夜若不是主子想連夜補好紙鳶,又怎麼會莫名被害?若此事與娘娘您無關,主子為何要死死藏著這塊布絹?!」

  莊絡胭做過公關,自然在觀察人臉色上有幾分見識,這個叫碧潭的宮女對自己的恨不是作假,那麼昨天去靜秋閣的奴才究竟是哪路人?

  莊絡胭面上適時露出蒼白的臉,「本宮雖恨葉貴人害得本宮流產,但斷斷做不出這膽大包天的事情,求皇上皇后娘娘明察。」

  「此事你們各執一詞,本宮也不好決斷,」皇后看著莊絡胭,「此事你有嫌疑,若與你無關,也要說出讓人信服的理由來。」

  莊絡胭看了眼假寐的皇帝,樣子似乎很猶豫,最終仍舊搖了搖頭,「那畫並不是嬪妾所作,昨日嬪妾也沒有派人去找紙鳶,是有人要陷害嬪妾!」

  皇后正想開口說,就算是被人陷害也要找出證據,這時一直假寐的皇上開口了。

  「既然昭賢容說是被陷害,這個宮女又說是昭賢容宮裡的太監去詢問過,」封謹食指叩著桌面,「把熙和宮的太監全部拉到外面院子裡,讓這個宮女認一認便清楚了。」

  既然皇上說了這話,當下也沒有人敢猶豫,很快熙和宮的太監通通被拉到景央宮的園子裡,讓碧潭指認。

  碧潭仔細看了好幾遍,並沒有找到當時的兩個太監,最後只好無奈的表示,那兩個太監不在這些人中。

  「難不成真有人陷害昭賢容?」皇后一副驚詫的模樣。

  「娘娘,就算這裡沒有,可是昭賢容敢保證沒有讓其他太監來做?」碧潭朝皇帝與皇后重重磕了幾個頭,連額頭都磕破了,「昭賢容娘娘一直受皇上恩寵,後宮不知多少奴才想討好昭賢容,奴婢想不出還會有誰去討要一個紙鳶,若不是昭賢容害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為何要在臨死之前藏一塊紙鳶尾巴?」

  「淑貴妃到、賢貴妃到、寧妃到。」

  封謹聽到太監傳報,睜眼看著皇后,「她們怎麼來了?」

  「回皇上,妾想著她們三人也在協理宮務,此事重大,多個人也多個主意。」皇后笑了笑。

  封謹不再開口,見到三個女人進來,只是淡淡免了她們的禮,然後繼續沉默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

  「娘娘,此事關系重大,一時也理不清,不如慢慢徹查?」賢貴妃出言道,「我們不能讓昭賢容憑白為兇手背了黑鍋,也不能讓葉貴人白白沒了。」

  「皇上,賢貴妃所言也有道理,您看……」皇后看向皇帝,等著他表態。

  「朕早已經說過,此時由皇后你處理,」封謹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眼站在屋中央面色有些白的莊絡胭,「但是一定要好好徹查這件事。」

  皇后對皇帝福了福身,「昭賢容既不能完全證明自己與此事無關,而此事也沒有指明與昭賢容有關,那麼在事情查清楚前,昭賢容暫時便不用伺候皇上了,待事情弄清後,你再盡心伺候皇上,畢竟有事分你的心也伺候不好皇上。」皇后說完,看向其他淑、賢、寧三人,「你們覺得如何?」

  「皇后娘娘既然這麼說了,嬪妾自然沒什麼意見,」淑貴妃看向莊絡胭,「昭賢容被葉貴人害得小產後,面色一直不太好,多多休息也好。」

  何必強調葉貴人害得她小產呢?莊絡胭垂著頭,這不明擺著說她恨葉貴人,所以才暗害了她麼?

  封謹沉默的看著皇后以及其他三個妃嬪,然後把視線移在莊絡胭身上,最後落在那雙略有紅腫的手上。

  「昭賢容多休息休息也好,朕瞧著你身子也心疼,」封謹站起身,「朕回宮了,這事皇后你一定要清清楚楚的、好好的查。」

  皇后咯噔一下,福身看著皇帝的背影,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出了景央宮,莊絡胭坐在步輦上,抬頭看著碧藍的天空,是誰想要陷害她?這人是否以為她稀罕著與皇帝一起放過的風箏,所以才故意有昨天那麼一齣?

  可惜,這人一定不知道當時紙鳶線剪斷時皇帝說過的話,作為暗暗喜歡皇帝的她,自然願意天馬與孔雀自由在一起,又怎麼會特意撿回來呢?

  皇帝在場,她不好說出當日皇帝說過的話,所以一直沒有提這事。可是皇帝的沉默是什麼意思?她不相信皇帝記不得當日的情形,那麼皇帝的沉默又是什麼意思?

  「娘娘,您不必憂心,皇上走之時還安慰您呢,他一定是相信您的。」云夕見莊絡胭垂著頭不言不語,只好出言安慰。

  「我知道,」莊絡胭嘆了一口氣,「只是葉貴人這事被有心人陷害到我的頭上,太后那裡不知又會怎麼想呢。」
無意識的看著道邊的綠瓦紅牆,究竟是誰想要陷害她呢?

  從當初桃玉閣的桃林事件,荷花池事件,到現在的葉貴人事件,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有人陷害她,這後宮中究竟是誰這麼恨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8:38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4-2-7 08:47 PM 編輯

第七十六章 襲擊

  距離葉貴人被害一事,已經過了大半月,只是此事仍舊沒有進展,熙和宮也漸漸變得冷清起來,甚至宮中的宮女太監常常被各宮的奴才叫去幫忙做事。

  不過半月的變化便這麼大,引得莊絡胭不由得感慨,後宮這個地方,人的面具變得真夠快的,捧人與踩人同樣用盡心機。

  有些事情不適合主動出擊,當然更不適合坐以待斃,所以另闢蹊徑效果往往是最好。莊絡胭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也不是貿然出擊的人,所以一出手就要夠狠,要夠穩妥。

  夜涼如水,平靜荷花池水面上,倒映著一輪彎月,微風一吹,彎月便隨風飄蕩,有著說不出的美感。就在這時,只聽「嘭」的一聲,彎月劇烈的晃動,在水面破碎成塊塊銀光。

  「來人啊!昭賢容娘娘掉進水裡了!」

  「快,快下水救人!」

  夜已至子時,封謹躺在倩貴人的床上迷迷糊糊聽到外面傳來響動聲,皺著眉頭睜開眼,「外面在鬧什麼呢?」

  「皇上,外面是熙和宮的管事太監求見。」高德忠在帷幔外道,「奴才瞧著這個管事太監面色焦急,似乎是發生了大事。」

  聞言封謹坐起了身,躺在他身邊的倩貴人也跟著坐起身,手忙腳亂的給他披上袍子,「皇上,這會兒已經子時了,不若召管事太監問問究竟怎麼回事,外面冷著呢。」

  「熙和宮的奴才朕清楚,沒事不會鬧著見朕的。」封謹一邊讓奴才給自己穿衣,一邊讓高德忠安排好步攆。

  倩貴人瞧著皇上的舉止,面色微黯,隨後上前伺候起封謹穿衣,卻被封謹揮開,「這些事由奴才來做就是,不必你動手。」

  是不需要她動手,還是覺得她伺候得沒有奴才利索?

  看著皇上幾乎在眨眼間就換好了衣袍,倩貴人猶豫了一下,跟著皇帝的腳步就出了內室,走到外室才見一個微胖的太監跪在地上,髮髻散亂,衣擺上還沾著泥星,想必是匆匆趕來。

  「皇上,娘娘不好了,求皇上為娘娘做主。」福寶才剛說這麼幾句,就被皇上打斷了。

  「有什麼事路上再說,朕瞧著不是什麼小事。」封謹腳步只是一頓,便往外走。

  福寶先是愣了一下,才忙爬起來跟著跑了出去。

  「說吧,是怎麼回事?」封謹坐在步輦之上,面無表情的臉在夜色中顯得有些肅殺之意。

  「回皇上,這幾日娘娘夜裡都愛到荷花池旁坐一坐,今兒晚上聽竹與云夕陪主子坐在池邊,娘娘說有些餓,姑娘便去給娘娘端點心。聽竹剛走不久,云夕聽到有人摔碎茶盞,就以為是聽竹姑娘,就去瞧了瞧。誰知就是這麼一會兒時間,就聽到有人落水的聲音,跑回頭一看,竟是主子落進了水中。」福寶語氣有些急,難得把話給理順了。

  「若朕沒有記錯,昭賢容識些水性,落進水中也應該無事才對。」封謹皺了皺眉頭,難道莊絡胭也開始玩苦肉計這一招了?

  「娘娘識水性是沒錯,可是娘娘是被人擊中後腦掉進水中的,太醫說娘娘後腦勺上的傷有些偏移,所以並不致命,想必當時娘娘察覺不對勁,躲了一下卻沒有全躲過去,才會……」福寶聲音哽咽了,「奴才們救起娘娘時,娘娘已經昏迷了,池子裡的水染紅了好大一塊,到現在娘娘都還沒醒。」

  「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封謹沉下臉,「你們這些做奴才的也不知好好伺候主子?!」

  福寶面色微變,最後只得不停請罪。倒是一旁的高德忠察覺事情有異,熙和宮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福寶一個管事太監不在宮裡主持大局,怎麼做了一個跑腿的?

  一行人匆匆趕到熙和宮,卻見到門口僅一個守門太監,見到他們,面露喜色的跪地行禮。

  封謹下了步輦,進了熙和宮後,眉頭越皺越緊,他不過是大半月沒來熙和宮,怎麼這裡就變得這般冷清了?

  進了正殿,這種感覺越發明顯,熙和宮雖不是宮侍成群,但是至少該有的宮女太監不會少,如今主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見幾個奴才回來伺候著?

  守在內室外的小太監見到皇帝,面上一喜,立刻傳報導:「皇上駕到。」

  封謹走進屋內一看,屋內竟只有聽竹與云夕伺候在側,為莊絡胭診脈的也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毛太醫。頓時臉色便沉下來,大怒道:「其他的奴才呢,都死了嗎。昭賢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就一個太醫來診脈,其他當值的太醫呢?」

  「奴婢去太醫院問了,院判說其他當值的醫生都去給其他主子請脈了,後來奴婢遇到剛進宮的毛太醫,雖說不是當值,他見奴婢著急,便跟著奴婢來給主子請脈了。」云夕紅著眼眶跪在地上回答道。

  「那其他奴才呢?」封謹在椅子上坐下,一摸小几上的茶壺,已經沒有半分溫度,隨即氣得把茶壺砸在了地上,頓時茶壺摔得四分五裂。

  「回皇上,其他宮裡的管事太監說,主子不用伺候皇上,宮裡又沒有什麼事情,便借走了一些人。」云夕聲音因為氣氛與難過有些氣憤,「所以現在宮裡只有這麼幾人伺候。」

  「朕竟是不知其他宮裡伺候的人會不夠,」封謹轉身對高德忠道,「高德忠,你親自去請太醫院的人,朕倒要看看這些太醫都多忙。」

  太醫院的院判沒有想到皇上身邊的高公公會因為昭賢容的事情到太醫院,當下便心知不妙。本來這葉貴人是太后侄女,他們哪裡還敢多親近昭賢容,誰會想到被撤了牌子又牽扯到葉貴人被害一事的昭賢容會受皇上重視。

  想到皇上的怒火,院判腳有些發抖,忙叫了太醫院擅長醫骨以及婦科方面的當值太醫,匆匆往熙和宮趕。

  封謹冷眼看著跪在面前的幾個太醫,裝著滾燙茶水的茶杯砸在幾人身邊,「還跪在這裡作甚,還不去給昭賢容請脈。」

  幾個太醫忙上前給昭賢容請脈,只是一見昭賢容慘白的臉色以及後腦上還在流血的傷口,頓時吸了一口涼氣,這傷人的明顯是想要昭賢容的命,只是傷口偏移了些,昭賢容才險險保下性命。

  過了小半柱香時間,幾個太醫白著臉跪在封謹面前,「啟稟皇上,昭賢容的傷實在凶險,娘娘的後腦勺受傷時應該遭受極大的撞擊,若是再偏差一些,便有性命之虞。」

  「朕不想聽你們廢話,該怎麼用藥就去用。」封謹接過高德忠呈上的茶,勉強喝了一口,皺起眉頭,「這是什麼茶葉?」

  高德忠看向泡茶的聽竹。

  「回皇上,近來殿中省說新茶不夠,所以這是剛分到的陳茶,」聽竹跪在地上,「這已是宮裡最好的茶,求皇上恕罪。」

  「好,很好!」封謹重重擱下茶盞,「來人,把皇后娘娘給朕請來!」

  景央宮中,皇后聽到昭賢容被人重傷跌入荷花池後,便大感不妙,剛剛讓宮女伺候著穿好衣服,給皇上傳話的太監便到了。

  坐在步輦上,皇后想了很多,但是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想要置昭賢容於死地,如今不用查葉貴人的死因也便知道,昭賢容是被有心人陷害的。

  「昭賢容現今怎麼樣了?」皇后側頭問跟在旁邊的傳話太監。

  「回娘娘,方才請脈的太醫說,形勢非常凶險,若不是傷口略有偏移,昭賢容娘娘便有性命之虞了。」

  皇后變了變臉色,若是這樣,皇上這會兒只怕正在氣頭上了。

  傳話太監有心賣皇后一個好,於是又道:「皇上到熙和宮時,見宮裡伺候的奴才不剩多少,診脈的也只有毛太醫一人,當下便發了怒,讓高公公親自去太醫院請的太醫,奴才方才瞧著,昭賢容傷得挺嚴重呢,連枕頭被子上都沾著血,只怕這次傷得厲害呢。」

  皇后點了點頭,後宮中見高踩低本是常事,只是這些女人以為莊絡胭被撤牌子時皇上在場,就意味著莊絡胭再度失了寵,哪裡知道皇上還惦記著呢。

  等到明日,那些借奴才使喚的,剋扣昭賢容分例的,就要等待皇上的怒火了。

  「和玉,你叫人去查今晚有那些宮的奴才靠近過熙和宮,無論是那個宮,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記下來,」皇后整了整情緒,「昭賢容遭這麼大罪,可不能放兇手逍遙法外。」

  「是,娘娘。」和玉連忙應下,心中卻有些擔憂,不知皇上會不會因此事遷怒娘娘。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8:47 PM

第七十七章 甦醒

  皇后趕到熙和宮的時候,正好瞧見一個有些眼熟的宮女端著一盆血水出來,腳步頓住了。

  「奴婢拜見皇后娘娘。」聽竹一見識皇后,福了福身,把盆子往旁邊避了避,以免血腥之氣衝撞了皇后。

  「不必多禮了,你們家娘娘現在如何了?」皇后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不管莊絡胭在皇上心裡有沒有份量,發生這種事情便是她身為皇后的失職。

  「回皇后娘娘,娘娘現在一直昏迷著,太醫說幸而沒有生命之虞,失血太多,但是用藥又不能太猛,只能慢慢將養著。」聽竹紅著眼眶道,「求皇后娘娘一定要查出兇手。」

  皇后面上掛著關切與憤怒之色:「本宮一定會給昭賢容一個公道,你且去忙著。」見聽竹退下後,皇后的臉色變得有些沉重,盆子裡流了那麼多血,只怕兇手原意是想置莊絡胭於死地,或許被莊絡胭察覺,但有了偏差。

  想起近來的事情一直與莊絡胭有關,而且明著是有人想要陷害與她,甚至還牽扯出不少人出來,真是讓人弄不清,究竟是誰與莊絡胭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皇上,皇后娘娘來了。」

  封謹沉著臉道:「讓她進來,另外把兩位貴妃以及寧妃也宣來。」

  皇后走進內室,就聞到一股草藥味,中間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息,給皇上行過禮後,小心的看了眼床上躺著的莊絡胭,眉頭不由得動了動。莊絡胭本就皮膚白皙,這次失血過多更是讓一張臉慘白如紙,彷彿不小心一口氣上不來就沒了似的。

  「皇上,昭賢容怎麼會這個樣子。」皇后吸了一口冷氣,有些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朕又怎麼清楚?」封謹把手邊的茶盞往旁邊推了推,顯然是心氣兒不順,「你說撤了昭賢容的牌子讓她靜養,朕近來忙著朝事,甚少進後宮,誰知事情竟是這個樣子。昭賢容的分例呢?宮裡的奴才呢?難道一個賢容的宮裡就這麼兩個伺候的人,甚至連茶都要喝去年的陳茶了?!」

  「皇上,妾實在不知殿中省的奴才敢這般陽奉陰違。」皇后皺著眉道,「前些日子妾還憂心昭賢容小產後身子不如以往,還賜了好些東西下來,誰知會成這個樣子。」

  「淑貴妃到,賢貴妃到,寧妃到。」

  皇后聽到三人的到來,也不做其他反應,仍舊對皇上解釋道,「皇上,昭賢容身邊伺候的人是有定額的,妾也不曾讓人撤走熙和宮的任何一個奴才,所以這些事情,妾實在不知情。」

  三妃進屋聽到皇后正在辯解著什麼,又瞧見昭賢容躺在床上生死不知,頓時覺得此事有些棘手,誰會料到一來就遇到這種事情。

  三人給皇帝行過禮後,就不敢貿然開口,只是看著太醫把一塊塊沾了血的布扔在一旁,莊絡胭的頭上還紮著銀針,瞧著似乎是用來止血。

  「皇上,昭賢容的血已經止住了,一個時辰左右,娘娘應該會醒了。」院判小心上前道,「娘娘的傷勢非常嚴重,加之傷在腦部,所以近來定不能再受刺激,如若不然,恐有性命之虞。」

  「朕明白了,你們只需好好替昭賢容醫治,缺什麼短什麼,自然會有人給你們送來,若是昭賢容有什麼不測……」封謹冷眼看著院判,並不說還未說完的話,但對方已經知曉了他的意思。

  「皇后主理後宮,你們三人協理後宮,居然還會發生這等事情,」皇上對院判說完後,方才轉首看向皇后等人,「若是後宮是這等模樣,朕還有何心思應付朝堂之事?」

  這話說得已經算是誅心了,後宮不安,導致皇帝無心朝事,這是對皇后的一種否定,若是皇帝有心廢后,光是這句便已經夠了。

  皇后一個踉蹌,心裡卻隱隱有一個猜測,這次的事情只怕是有些人想一箭雙鵰,不僅這次還有莊絡胭小產那一次,受害的不僅有莊絡胭,還有她。

  想到這,皇后看了另外三人,方才向皇帝請罪,她是不喜歡莊絡胭,但不至於喜歡別人利用莊絡胭來算計她,「皇上,妾一定會好好查此事。」

  皇帝點了點頭,緩和語氣道,「朕知道你管理後宮也不容易,事情好好查清楚便是,不必過於苛責自己。」

  淑貴妃看了眼皇帝與皇后二人,視線最後落在床上之人身上。

  莊絡胭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腦子抽抽的疼,而且還在嗡嗡作響,剛動了一下,便覺得噁心的想吐。

  「娘娘,您醒了?」云夕見莊絡胭動了,忙道,「您別動,太醫說您傷到了頭,不可隨意亂動的。」

  云夕這話提醒了莊絡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最近幾日發現有人在偷偷觀察她,所以才故意在荷花池溜躂,讓人害自己落水。她識水性,也不怕推人入水的手段,哪只對方這次玩的是砸死再推屍入水的伎倆,若不是她知道背後有人,及時避開了一點點,只怕小命真的玩完了。

  宮鬥劇裡人家玩的都是推人如水,怎麼到了她這裡就血腥暴力了?所以由此可見,經驗主義害死人,她也真夠福大命大了,就這麼還沒整出個失憶白痴之類的事情出來。

  果然沒有言情女主的命,就別有言情女主的病。

  「愛妃,你醒了?」

  莊絡胭頭剛要偏,一隻溫熱的手掌便按住她,「不要動,朕就坐在這兒呢。」

  眼珠子往旁邊轉了轉,入目的是一片明黃,再努力往上瞧了瞧,就看到皇帝一臉的疲倦,看到她醒來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

  「皇上?」

  封謹看著莊絡胭臉上呆愣愣的表情,知道她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便輕聲道,「你傷得很重,這兩日不能隨意動彈。」說完,輕撫著莊絡胭蒼白的臉頰,「可記得怎麼回事?」

  「妾記不太清楚,就覺得當時身後不對勁,就往後看,只來得及看清一片衣角,就聽到嗡的一聲……」莊絡胭不解的看著皇帝,「皇上,是妾在做夢還是怎麼回事?」

  「不是你在做夢,是有人要害你。」封謹收回手,嘆了一口氣,「可還記得是宮女還是太監的衣服?」

  「好像是宮女……」莊絡胭呆呆的看著床邊的人,似乎仍舊不敢相信皇帝坐在自己身邊般。

  「一個宮女會有這麼大力氣?」封謹冷笑,「只怕是個假宮女。」

  「皇上,您一宿沒睡,這會兒三更了……」

  「不必多言,朕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封謹打斷高德忠的勸誡之言,視線仍舊落在神情呆傻的莊絡胭身上。

  後宮中有很多女人,可是沒有多少女人把他當做一個男人,一個丈夫看待,他一直知道莊絡胭的感情,雖然詫異一個女人竟是單純為他進宮,但是終究也只有這點特別。

  想來想去,比來比去,這個女人都不是最好的,即使多寵幾分,也不至於到捨不得的地步。可是當知曉她差點喪命在自己的疏忽之下,他才覺得這些日子不想管熙和宮的是因為那幾分捨不得。

  或許是捨不得被人真心愛著的感覺,又或者捨不得有個女人把他當成單純的男人,單純的夫君看待。

  無論是何種原因,總歸是捨不得她死了,深宮寂寥,總該留個讓他又稍許輕鬆的地方。

  「妾以為皇上不想見妾了,」莊絡胭怔怔的看著皇帝,「皇上,妾沒有害葉貴人,也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必多說,朕已經明白,」封謹替她壓好被子,「你傷得很重,不必擔心這些,朕相信你。」

  僅僅一句相信便足以讓對方亮了雙眼,封謹心頭一軟,原本離開的打算再度打消,親手為莊絡胭餵了藥,見莊絡胭昏昏沉沉睡了,才退出內室。

  「稟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們在荷花池旁邊的假山中找到了此物。」

  封謹依言看去,只見這個奴才手中拿著一個半臂長的鎯頭,榔柄雖短,但是鎯頭卻很大,所以若是力氣大的人藏在廣袖袍中,根本不易察覺,只怕這也是莊絡胭看到的衣角是宮女式樣的原因。

  皇后看著那帶著鏽跡的鎯頭,又想起昭賢容不算強壯的身軀,若是這東西砸的准一點,那麼莊絡胭沒了,皇上只怕也會因為此事對她不滿甚至責罰於她。

  那麼……兇手究竟是誰呢?

  皇后緩緩的看向站在一邊的三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9:01 PM

第七十八章 珍惜

  外室中的氣氛十分壓抑,皇帝面無表情的看著帶血的鎯頭,皇后面色難看的站在旁邊,連帶著淑貴妃等人更加不敢貿然開口了。

  「這後宮之中事務繁雜,朕以為你們能管理好後宮,結果卻鬧出這麼多事情出來,」封謹心氣兒不順,手邊放著的青花瓷茶盞再度被掃落在地,他猛的站起身,看著四個女人,然後對皇后道,「朕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這樣的毒婦找出來,朕這後宮之中,容不下這樣的女人。」

  皇后覆審,「妾一定徹徹底底好好的查出這件事。」皇上把這事交給她,至少證明此事與她無關,至於其他人……皇后眼神冷了下來,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連累她後宮權利不穩。

  「你們都退下吧,」封謹擺了擺手,不想再看幾人。

  幾人行禮默默退出熙和宮,皇后扶著和玉的手,嘆息道:「本宮沒有想到後宮裡竟有心思如此歹毒之人,實在讓人心驚。」

  「不止皇后娘娘以外,嬪妾也是十分驚恐,」淑貴妃微笑著接話,「只可惜昭賢容遭了這場罪,若是當初她沒有被歹人陷害,以至於被撤了牌子,或許可以免了這場罪。」

  「世間之事誰又能預料到,」賢貴妃語氣裡帶著心疼,「怪只怪那心思歹毒之人一門心思想要陷害昭賢容,可憐昭賢容年紀輕輕,便遭受這麼大的磨難,幸好保住了性命,不然……唉。」

  皇后看了眼淑貴妃,上了步輦,「本宮定會好好查此事,望那歹人不要心存僥倖之心。」

  「恭送皇后娘娘,」淑貴妃微笑著目送皇后離開,待步攆離開幾步遠後,面上的笑漸漸淡了下來,轉頭似笑非笑的看向賢貴妃,「賢貴妃倒是心疼昭賢容。」說完,也不待賢貴妃說話便上了步輦離開。

  寧妃沉默的看著三人言語交鋒,待三人都離開後,才上了自己的步攆,回頭看了眼熙和宮的大門,宮燈在夜風中微微搖晃,有種說不出的清冷。

  熙和宮再度安靜下來,封謹坐在外室的椅子上,直到新上的茶再也冒不出熱氣,他也沒有動一下。

  「皇上,夜深了。」作為皇帝身邊的貼身總管,儘管高德忠知道皇上心緒難平,也要出言勸慰。

  「朕知道,」封謹站起身,就在高德忠以為他要離開時,卻見到他轉身又進了內室。

  高德忠以往常來這裡,往日這裡帶著各種香味,唯獨沒有藥味。今日這裡卻是什麼香味都沒了,唯一有的就只有刺鼻的藥味。牆角架子上擺著的羅漢松依舊青翠,而睡蓮卻看不到一絲綠意了。

  正在床邊伺候的云夕見到皇帝進來,無聲的福了福身,往後退了幾步。

  封謹在床沿坐下,伸手輕輕碰觸那蒼白的臉頰,只覺得手下的肌膚一片滾燙,當下面色微變,「怎麼開始發熱了?」

  云夕眉頭難展:「回皇上,太醫說,娘娘受傷嚴重,晚上定會發熱的,就是怕熱氣不退。」

  「既然如此,就讓太醫院的人今晚在外面後者,」封謹拿過云夕手中的毛巾,輕輕放在莊絡胭的額頭上,「叫人送一壺燙過的烈酒來。」他記得幼時高熱不退,他的奶娘便是用酒給他退的熱,雖說是民間的土方法,但卻是十分有用。

  待烈酒送來,封謹也不要云夕等人上前幫忙,小心的替莊絡胭額頭、手心腳背後背都擦了酒,把被子捂得嚴嚴實實後,才道:「小心伺候著你們娘娘,有什麼事馬上給朕匯報。」

  時間已近四更,他不能再留在熙和宮,只好不放心的囑咐了熙和宮的宮女,又派了幾個有經驗的嬤嬤來伺候,才放心的離開。

  下朝後,封謹沒有回乾正宮,而是去熙和宮看昭賢容,見其高熱已退,才又往皇后的景央宮趕去。

  「這些就是哪些宮借過熙和宮的奴才?」封謹翻著小冊子,面上沒有多少表情。

  皇后聽著那加重的「借過」,聲音平穩的答道,「回皇上,所有的名單都已經在上面了。」

  「暢天樓、和樂宮、臨月軒、宜湄閣……」封謹一個個念出來,然後把小冊子隨手扔到小几上,「看來徐昭容、柔妃、嫣貴嬪、蘇修儀身邊的奴才還不夠使喚,朕竟是苛待了她們。」

  「把她們召來問問,朕倒是也很想知道,究竟哪裡苛待了她們。」

  皇后沉默了一下,才道:「妾也不曾想到,她們會向熙和宮借用奴才。」

  當天便有消息傳出,柔妃被皇上撤一個月牌子,嫣貴嬪與蘇修儀被撤三個月牌子,徐昭容更是被皇上當著景央宮的奴才責罵,罰了三個月牌子不說,還罰了一年俸祿,皇上甚至在盛怒下,說出其不堪昭容之位的話。

  莊絡胭再度醒來的時候,已近午時,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毛太醫一張老臉,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毛太醫一臉激動的噗通跪下,說著什麼大福吉利之類的話,隨即又有幾個太醫湧了進來,俱是對她又是磕頭又是說吉祥話的。

  「你們都起來好好說話,本宮頭疼的很,」莊絡胭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聲音小的可憐,喉嚨也有些乾啞。

  不過幾個太醫倒是都聽見了莊絡胭的話,一個個忙安靜了下來。

  勉強喝了幾口貢棗桂圓湯,莊絡胭有了些許精神,只是頭疼的厲害,她也不敢亂動,這腦子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在這後宮中不死也要死了。

  「娘娘,奴婢已經讓人匯報給皇上了,」聽竹把碗遞給身後的宮女,小心給莊絡胭擦淨臉,「上午皇上下朝便來看了娘娘,只是娘娘還沒有醒,皇上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是嗎?」莊絡胭面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意,「我以為皇上不會再來這裡了。」

  「朕怎麼不會再來。」就在這時,封謹大踏步走了進來,無視一堆子請安的人,按住想要坐起來的莊絡胭,「你不要動,腦袋上傷得那麼重,還動來動去,可是不要命了?」

  見莊絡胭低著頭的模樣,封謹軟和下聲音道,「朕這些日子沒來看你,朕知道你心裡難受,以後朕不會再這樣,你也要好好的,別再出這些事情來嚇朕了。」

  「後宮姐妹眾多,便是妾怎麼了,皇上又……」

  「胡說!」封謹沉聲道,「其他人是其他人,朕要你好好護著自己的身子,不要去想其他。」

  「可是皇上你明明知道,妾不會去找紙鳶,為什麼您不相信我?!」莊絡胭紅著眼眶看著皇帝,「皇上說讓他們自由在一起,妾怎麼會再把他們找回來。」

  在場的太醫宮女太監這會兒恨不得自己沒有長耳朵,這種帶著埋怨意味的話昭賢容敢說,他們也不敢聽。

  封謹有些不能直視這雙眼眶發紅的眼睛,移開了視線沉默了片刻後道:「是朕想差了,待你身體痊癒了,朕會好好待你的。」

  莊絡胭紅著眼眶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流下,然後沒入鬢間。

  伸手擦去溫熱的淚水,封謹心裡悶得有些難受,他替莊絡胭壓好被子,「朕會好好查這件事,你這個樣子,朕瞧著心疼。」

  緊閉的雙眼睫毛顫了顫,終究還是沒有睜開。

  嘆息一聲,封謹轉身看向身後的諸人,平淡的開口:「該怎麼伺候昭賢容,你們已經知道,若是昭賢容有什麼不是,你們也就沒有必要站著了。」

  不去看諸人驚恐的神情,封謹又多看了莊絡胭幾眼,可惜對方一直沒有睜眼睛,他站了一會兒才離開。

  待皇帝離開後,莊絡胭睜開眼睛,明明是哀戚的神情,眼中卻有著一絲笑意。

  有些東西來得太容易,人們往往不懂得珍惜,可若是這件東西要失去了,人才會驚醒這物件有多可貴,有多讓人捨不得。女人給男人的愛情同樣如此,若是一味的沉默付出,男人會從原本的愧疚變得理所當然,只有讓他有失去的危機感後,他才明白,這份感情有多可貴。

  封謹雖然是個男人,但同時又是一個皇帝,所以女人對他來說,太容易得到。女人的愛情於他或許可貴,但是得到了也算不得多精貴的東西,只有這份愛情被他親手傷了,他才驀然發現,愛情有多難的,這種心理,又何嘗不是一個賤字作怪呢?

  出了熙和宮,封謹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心裡不好受,別的人自然別想好受,「查出來了沒有,昨天晚上哪些宮裡的人出現過熙和宮周圍?」

  「回皇上,昨兒晚上出現在熙和宮周圍的奴才很多,在昭賢容出事當天,皇后娘娘、兩位貴妃娘娘,柔妃、寧妃、徐昭容、蘇修儀、嫣貴嬪、蔣貴嬪、林嬪的奴才都靠近過熙和宮。」高德忠頓了一下道,「奴才覺得,單這樣並不能查出是何人害昭賢容。」

  「自然查不出,若是有心害人,可以提前讓人到熙和宮四周某個地方躲著,害了人也不必馬上離開,待第二天事情鬧大了,趁亂離開才是上策,」封謹冷笑,「後宮這個地方,誰沒有個吃人害人的心。」

  高德忠心頭一驚,皇上既然說了這話,那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管有多少人經過,全部給朕細細的查,這些人中那些耽擱了當值,或者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半個時辰以上,只要有半點可疑,就全部給朕好好盯著。」封謹冷冷的開口,「朕想要弄清一件事,那就誰也沒有本事瞞著。」

  高德忠背脊一寒,皇上這次是真的發怒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09:27 PM

第七十九章 奴才

  三月已過,桃花已經謝盡,天氣開始回暖,但是後宮諸位主子沒有誰覺得暖和多少,甚至覺得冷得異常。

  熙和宮的昭賢容差點被歹人害死,皇上大怒,一層層盤查,便是做奴才的也是戰戰兢兢,就怕莫名其妙被連累了。

  時至今日,唯一心情輕鬆的恐怕只有在熙和宮養傷的莊絡胭了,她半躺在軟榻上,把玩著殿中省專門讓人送來的宮花。

  「娘娘,這些茶葉……」聽竹拿出茶罐,「還要嗎?」

  「殿中省不是送了新進的碧螺春與碧潭雪?」莊絡胭看了眼茶罐,「埋到那盆羅漢松下,也算全了它的價值。」

  她不好茶,今年的新茶自然不會一下子喝完,即使殿中省一個月不送來,也是夠的,可是她既然受了委屈,殿中省的那些人又怎麼能好過。皇帝來了,喝點去年的陳茶,不是很好?

  「奴婢聽說昨日高公公讓殿中省少監去了尚衣局做粗使奴才,」聽竹把茶葉小心埋在羅漢松的土下,讓人一點看不出下面有東西的痕跡後才又繼續道,「還有暢天樓的徐昭容病了,今日她身邊的宮女在乾正宮跪了半日,皇上也沒有去看她。」

  莊絡胭嗤笑一聲,「她前些日子不是說缺人使喚,如今病了需要使喚的人恐怕就更多了。」

  聽竹聞言笑著道:「娘娘您還不知道呢,皇上今日雖沒有去暢天樓,但是下了旨意,說是徐昭容既有病在身,就需要靜養,便減了暢天樓好些奴才。」

  聽了聽竹這席話,莊絡胭笑開,皇帝本就對徐昭容做作的姿態有些膩煩,如今又發現她仗勢欺人,自然更加厭煩了。男人總會同情柔弱的女人,但是又討厭女人故作柔弱。

  做作一時是情趣,一直做作就是無趣了。早在倩貴 人身邊的奴才受了委屈引得徐昭容被皇帝責罰時,她就猜到,皇帝對徐昭容是膩味了。

  一時的冷遇,讓她看清哪些人極其厭惡自己,甚至連一點餘地都不留,直接欺負了上來。

  柔妃仗著貌美受寵,蘇修儀仗著有個受寵的堂姐,嫣貴嬪仗的是誰的勢? 難怪即使照著淑貴妃的模子往上爬也只是一個貴嬪,說話做事與淑貴妃比起來,差得還是太遠。

  「娘娘,景央宮的和玉姑姑來了。」云夕走了進來,「外面的太陽很好,又沒有風,娘娘可要去曬曬太陽?」

  莊絡胭扶著她的手站起身,「整日待在屋裡也悶了,讓人在院子裡擺上桌椅,讓和玉姑姑在院子裡傳話。」

  和玉站在院子裡,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讓人骨子裡多了份懶散。自從昭賢容被襲那天晚上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昭賢容,如今二十多天過去,熙和宮日日賞賜不斷,任誰都能看出皇上並沒有厭棄昭賢容,反而是榮寵無限。

  正想著這些,就見這位昭賢容扶著一個宮女的手走了出來,她並未挽髮,一頭青絲任意的披散在身後,桃紅色華袍穿在身上略有些寬大,但是卻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奴婢和玉見過昭賢容娘娘。」和玉忙上前請安行禮, 如今誰還敢在昭賢容面前有怠慢之意,那不是找死麼?別說她,就連皇后娘娘如今待昭賢容也要客氣兩分。

  「和玉姑姑不必多禮,可是皇后娘娘有什麼要事讓你來?」莊絡胭對和玉一笑,然後慢慢在軟榻上坐下。

  「回娘娘,皇后娘娘並無要事,只是讓奴婢給您送了些補血的藥材來,」和玉說完,就讓身後的宮女把東西交給熙和宮的奴才,「皇后娘娘還說,請娘娘不必憂心,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匯報景央宮便是。」

  「多謝娘娘恩典,」莊絡胭頷首,「我這一出事,倒是累得皇后娘娘了,原該親自去給娘娘謝恩,只是身子不允許,還望娘娘見諒。」

  「昭賢容娘娘言重了,」和玉聞言忙道,「您如今身子有傷,哪裡能這般折騰,您的心意娘娘明白,娘娘說了,只要您能好好養傷,便是最能讓娘娘欣慰的事情 了。」

  「娘娘仁厚,嬪妾實在感激。」莊絡胭說話的聲音漸漸疲憊,面色也更加的蒼白了。

  和玉見此情形,便道:「請昭賢容娘娘安心養身子, 奴婢這便回去給娘娘覆命了。」

  「姑姑慢走,」莊絡胭微笑目送和玉離開,待看不見人影,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淡下去,只是閉著眼睛靠著軟榻養神,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實在太適合春睏時睡覺了。

  聽竹見莊絡胭閉目養神,便與云夕退後了兩步,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

  福寶走進院子,發現自家主子在院子裡曬太陽,便對聽竹招了招手。

  「什麼事?」聽竹走了過來,壓低聲音問。

  「聽竹,你聽說了嗎,高公公在查各個宮的奴才,但凡主子受傷當日路過咱們熙和宮的奴才,都被召去問了。」

  福寶跟著壓低聲音道,「我聽說還有幾個被杖責而死了。」

  「有不軌之心,合該丟了性命,」聽竹扭頭看了眼尚在養神的莊絡胭,「這種小事就不必向娘娘匯報了,省得敗壞娘娘的興致。」

  莊絡胭睜開眼,就看到福寶與聽竹兩人在一旁絮絮叨叨說著什麼,倒也沒多問,只是換了一個姿勢繼續養神,誰知竟緩緩睡了過去。

  再度睜開眼時,眼前一片明黃,她微微抬頭,竟看到皇帝坐在軟榻沿邊,手裡拿著一本書安靜的看著。

  「皇上?」莊絡胭還未起身,皇帝已經放下書按住了她,「你前些日子傷口疼得睡不著覺,如今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就不必在朕面前多禮了。」

  莊絡胭順勢躺回榻上,微微移開視線,「只是沒有想到皇上會來。」

  「朕今日無事,便來看看你,」封謹拿過聽竹手上的披風蓋在莊絡胭身上,「見你睡得好,便沒有叫你。」

  「妾也睡了好一會兒了,」莊絡胭摸了摸自己被太陽曬得有些紅的臉頰,「皇上還是與妾一起到屋子裡去吧,太 陽下閱書對眼睛不好。」

  封謹笑了笑,突然彎下身,攔腰抱起莊絡胭,「愛妃想要到屋子裡去,朕自然要聽從。」

  「皇上!」莊絡胭一聲驚呼,伸手攬住皇帝的脖子,「這……」言情女主享有的公主抱特權她居然也有享受的一 天,這種感覺不要太好。

  封謹把莊絡胭放到貴妃椅上,又把披風披在莊絡胭的背上,「屋子裡沒有太陽,別受了寒,你現在身子還弱著,可不能再患疾了。」

  「皇上總是這般緊張,妾哪裡那麼柔弱。」莊絡胭語帶埋怨,手卻輕輕抓著披風,「皇上政務繁忙,實在不必日 日為妾的身體操心。」

  「以前你便說過,朕是你的天,那麼在你身子不好的時候,朕自然要操心,」封謹伸手摸了摸莊絡胭肩頭的青 絲,「近來朝中並無大事,時間很是寬裕,你不必擔心這些。」

  莊絡胭還想說什麼,就見綠漪搬著曬了一會兒太陽的羅漢松進來,這盆羅漢松雖不會很大,但是搬著還是有些費力氣。

  「這些東西交給太監做便是,你一個宮女怎麼做這些重活,若是不小心摔了又該如何,」封謹見是自己賜給莊絡胭的那盆羅漢松,便道,「朕瞧著你們家娘娘很喜歡這盆松樹。」

  「回皇上,奴婢搬得動,平日都是奴婢照顧這盆松樹。」綠漪屈膝行了一禮,她的容貌不俗,舉止間帶著一股爽朗勁兒。

  莊絡胭面色平淡的看了眼綠漪,這個宮女本也是她身邊的大宮女,只是她比較喜歡用云夕與聽竹,對綠漪倒是遠了不少,如今綠漪這副姿態,倒是讓她有些好笑了。什麼時候不好搬,偏偏這個時候進來?

  「你能照顧好這盆松樹甚好,只是作為宮女,進屋前不知道請安示意?」封謹卻彷彿沒有看見綠漪表現出的優 點,只是淡淡的開口道,「你是昭賢容的宮女,朕也不好罰你,自己去外間跪著吧。」

  「奴婢謝皇上恩典,」綠漪面色難看的行了一禮,頭也不敢抬的退了出去。 待她退出去後,莊絡胭便聽到帷幕外傳來聽竹的聲音。

  「皇上,娘娘,奴婢泡了茶。」

  「進來吧,」封謹把莊絡胭身上的披風拉了拉,才轉頭看著進來的聽竹道,「是個盡心的奴才,賞金錠一對,日後更要盡心伺候你們家娘娘。」

  「奴婢謝皇上恩典。」聽竹忙跪下謝恩。

  莊絡胭淡笑,視線落在那盆羅漢松上,若有所思。

  封謹看著莊絡胭道:「朕知道你性子好,但是身邊的奴才若是有不得用的,還是攆了好,不然是個給主子添麻煩的東西。」

  「綠漪在妾進宮後便派過來伺候了,」莊絡胭嘆氣道,「她性子爽直,所以妾平日不怎麼帶她出去,皇上您也不要太過苛責她。」

  「宮女的規矩都有嬤嬤專門教養,若是有不懂規矩之處,便不是不懂,而是不上心,」封謹拍了拍莊絡胭手背,「伺候主子不上心的奴才,留著反倒是禍害。」

  莊絡胭猶豫了片刻,嘆息道:「皇上言之有理,妾愚昧了。」

  「不是你愚昧,只是沒有想到罷了,」封謹的手改拍為握,動作卻是十分溫柔。

  聽竹見兩人如此情態,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見到跪在外面的綠漪後,眉頭微微一皺,這便是皇上方才口中不上心的奴才了。方才她見到綠漪搬著羅漢松進去,難不成有別的貓膩?

  一個奴才想藉著主子的勢得聖寵?若這奴才不是國色天色,那便是自尋死路。

  可若是國色天香,哪還用得著借誰的勢才能被皇上發現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10:44 PM

第八十章 露餡

  莊絡胭陪著皇帝用完膳食送走他後,才靠坐在美人榻上,讓宮女給自己捶腿。

  「云夕,讓跪在外面的綠漪進來。」莊絡胭打了一個哈欠,慢悠悠的開口。

  綠漪跪了近兩個時辰,走路有些發抖,見到半倚著的莊絡胭後,她抖得更加厲害了,噗通一聲跪在莊絡胭面前,「求娘娘恕罪。」

  「本宮在桃玉閣時,身邊也有一個叫綠漪的大宮女,你知道她如今在哪裡麼?」莊絡胭緩緩睜開眼,看了眼容顏俏麗的綠漪,「你是本宮搬到熙和宮後分過來的,所以才親自賜了這個名字給你。誰知道你用了這個名字,竟與上一個綠漪一般心思不純。」

  「娘娘,奴婢不敢!」綠漪面色一白,她自然知道娘娘身邊原本也有一個叫綠漪的,後來不知怎麼被趕到了尚衣局,聽說如今日子很不好過,現在娘娘說這些話,竟是指她比以前那個更不如嗎?

  「你有什麼不敢的?」聽竹冷哼道,「在皇上與娘娘談話之時,你賣弄姿色給誰看?!還特意抱著這盆羅漢松?」

  聽竹上前抓了一把羅漢松下的土,只輕輕一抓,便露出了下面的茶葉,「我竟是不知,只是澆點水就能聞到茶葉味兒,你倒是好手段。」

  「聽竹姑娘說的什麼意思,我不明白。」綠漪一臉委屈的看著聽竹,仿似完全不知聽竹話中的意思。

  「幫著接應徐昭容宮裡的人往水裡弄繩結你明白不明白,幫著人把女屍弄到荷花池你明不明白,還有暗害主子還特意留下景央宮宮女戴的珠花你又明不明白?」云夕從袖子裡掏出一支朱釵,正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賞給皇后宮中下人的朱釵。

  看到綠漪面色變得難看,云夕微笑把玩著手中的朱釵,「這些日子想必你一直在疑惑故意留在池邊的朱釵去了哪,現在總算是知道了?」

  綠漪咬著唇角,恨恨的看著云夕,「云夕姑姑想要把這些事情都算在奴婢身上,奴婢也無話可說,畢竟云夕姑姑是跟過好幾位主子的能耐人。」

  「我便是跟了兩位主子,那也是忠於主子的人,總比你這種跟著這個主子,心裡卻唸著其他主子好。」云夕把朱釵放到一個托盤中,似笑非笑,「你也別嘴硬,若不是茶葉故意埋在你照料的羅漢松下,只怕你也不會急著跳出來。」

  綠漪慘白著臉色,她實在沒有想到偶然發現的秘密居然是昭賢容故意做出來的。如今昭賢容受了傷,即便皇上常來坐坐,也不能做別的事情,即便有誰藉著上位,也不算什麼值得詬病的時期。

  昭賢容在她們奴才面前,並不是苛刻的人,與以往傳言中並不相同,不過瞧著也不是特別有心計的,只是為什麼這些事情昭賢容竟如此清楚,難道……她面色大變,猛的看向慵懶靠坐在美人榻上的莊絡胭。

  難道說一直以來她眼中沒有多少心計的昭賢容,實際上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看著單純無害,卻是手段層出不窮的主兒?

  注意到綠漪的眼神,莊絡胭睜開雙眼與其對視,毫不躲閃也不帶半分情緒,卻讓綠漪莫名生出幾分寒意。

  「把這支朱釵給皇后娘娘送去,」莊絡胭垂下眼瞼,「相信皇后娘娘自有決斷,至於綠漪……就暫時扣壓著吧。」

  綠漪卻是不甘心,明明很多事情都很隱秘,昭賢容怎麼可能知道,她睜大眼睛看著莊絡胭:「娘娘,奴婢不明白,為什麼您會覺得這一切與奴婢有關?」

  莊絡胭似笑非笑的看著綠漪,緩緩站起來轉過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明媚春光,「很快你就會知道了。」她轉頭,看著綠漪臉上的驚訝,「還有你身後的那人,算計了我這麼多次,我總該還給她一點東西。」

  眼看著綠漪臉上的驚訝變成驚恐,莊絡胭挑了挑眉頭,笑得明豔如花。

  景央宮中,皇后當著聽竹的面打開了鍍金鏤空嵌貓眼首飾盒,裡面放著的並不是什麼精貴物件,不過是枚朱釵,只是這枚朱釵讓皇后面色變了變,「這朱釵你們家娘娘從何而來」

  「回皇后娘娘,這朱釵是主子受傷那日在荷花池旁撿到的,當時主子受了傷,奴婢手忙腳亂便把此事忘了,今日剛巧想起,就在娘娘面前提起,被身邊的宮女提醒,才知這朱釵是皇后娘娘您專門賞賜給宮女們的,所以娘娘便吩咐奴婢把朱釵給送回景央宮。」

  皇后合上首飾盒子,笑著道:「你們娘娘有心了。」說完,讓人打發了聽竹一個荷包,才讓聽竹離開。

  「娘娘,這昭賢容是什麼意思?」和玉皺起了眉頭,「這是我們宮中宮女獨有的朱釵,怎麼會落到熙和宮那邊,偏偏還是……」偏偏還是昭賢容遇襲的那天晚上被人撿到。

  「昭賢容這是告訴本宮,這宮裡有奸細。並且讓本宮相信,她對本宮是極為信任的,遇襲一事絕不是本宮所為。」皇后把首飾盒放到一邊,面色深沉,「本宮倒也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誰想一箭雙鵰的陷害本宮。」

  「昭賢容為何這個時候才把東西送過來?」和玉疑惑的看了眼首飾盒,「她竟能忍得了這麼久,而不是直接告訴皇上。」

  「她也是在看著朱釵究竟是別人陷害,還是真心不小心落下來的,」皇后嗤笑一聲,「到如今,本宮倒欠了她一個人情,往日倒是小瞧了她。」

  和玉想著皇上近來常去熙和宮,猶豫道:「娘娘,近來皇上常去昭賢容那裡,倒是新晉的倩貴人那兒被冷落了。」

  「倩貴人容貌雖是絕色,只是性子傲了些,皇上不是普通男人,又怎麼會為了她那點傲氣挖空心思,」皇后冷笑,「後宮中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那點兒傲氣值當什麼,不過是徒添笑話罷了。至於熙和宮那裡,儘量敬著遠著,本宮倒是想看看安清宮那位究竟如何沉得住氣。」

  和玉聞言再不言語,只是瞧著皇后再度打開首飾盒,把朱釵上的珍珠粒硬生生摳了下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10:50 PM

第八十一章 寒食節

  朱釵送到皇后宮後,皇后並沒有傳什麼話,只是第二日熙和宮又得了皇后不少賞賜。

  莊絡胭看著呈上來的宮緞珍珠玉器名貴藥材之物,面上露出一絲笑,皇后這次是真的上火了,不管對方立場如何,至少在這件事情上,皇后的惱怒程度不會下於自己。

  皇后的立場與自己相同,很多事情就沒有那麼麻煩了。

  「娘娘,再過幾日就是寒食節了,奴婢聽聞那日會有盪鞦韆,還有鞦韆舞……」云夕話中的意思很明白,是在為莊絡胭擔心。

  在民間,寒食節活動很多,可是對後宮女人來說,既不能出門踏青,也不能去蹴鞠,更不好意思拋卻形象去牽鉤,所以寒食鞦韆便是妃嬪們吸引帝王注意的好手段。如今莊絡胭傷口未癒,不說盪鞦韆,只怕能撐過給帝陵方向磕完頭上完香就不錯了。

  「欣賞半仙之戲同樣很有意思,何必非要拘泥於做那半仙呢?」莊絡胭從盤中取出一粒已經撥皮剔骨的琵琶吃下,「鞦韆上有鞦韆上的風景,鞦韆下也有獨特之處。」

  寒食節既有寒食二字,自然表明這一整日都要避火,莊絡胭早晨醒來用了幾塊冷糕,喝了幾口小廚房早就弄好的果汁,總覺得有些膩,用水漱口過後,便坐在鏡前梳妝打扮起來。

  自她受傷後,就再也沒有去過皇后宮裡,一來她這次失血嚴重,二來她本來腦子就疼,不想與那些女人攪和後撓人也變得疼起來。

  瞧著云夕利落的給自己梳了十字髻,莊絡胭打了個哈欠,用手懶洋洋的托著下巴,直到額際有一絲冰涼的觸感,她才驀地睜開眼,然後在鏡中看到自己額上掛了一條細小的華盛,中間一粒小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恰巧垂在兩眉間,映襯著白皙的皮膚,有股說不出的美意。

  她今日的打扮雖說華美卻不豔麗,倒是頗合她現如今的身份,至少這是自己從上次的紙鳶事件後,再次風光出現在人面前,太寒磣太豔麗都不合適。

  「今日御花園中定有不少主子,之前被皇上訓斥的幾位主子想必也會來,」云夕替莊絡胭髮髻中間插了一支含珠繞絲金簪後收回手,笑著福了福身,「恭祝娘娘再獲榮寵。」

  莊絡胭挑了一隻玉鐲戴上,站起身微微一笑,「你倒是嘴甜。」

  作為妃嬪,是沒有資格單獨給先帝們進香磕頭的,只是按位份排了,一起上香磕頭完事。上香完畢後,便是妃嬪們心心唸唸的盪鞦韆了。

  扶著帶著云夕和聽竹走在御花園裡,便看到好些妃嬪坐在鞦韆上搖晃,她們或大膽或含蓄,但都是衣袂飄飄,笑得一個比一個漂亮。

  莊絡胭在一旁坐了,看著各色美人在空中飛揚,也算愜意。

  「高點,再高點,太矮了!」

  清脆的聲音配著爽朗的笑聲讓莊絡胭好奇的看過去,那是個著粉色襦裙的女子,已經蕩得很高了,卻還叫著推鞦韆的奴才更加使力,這個女子有些眼熟。

  「娘娘,那個是花才人。」云夕見莊絡胭這種神情,便出言道:「您前段日子見過呢。」

  「我就說怎麼瞧這有些眼熟,」莊絡胭人就看著她,「她膽子倒是挺大。」

  云夕沉默不言,只是不知娘娘說的膽子大是什麼意義上的。

  封謹與皇后一起到御花園賞鞦韆,遠遠便看到那在鞦韆架上蕩得高高的身影,「那是誰?」

  跟在他後面的高德忠抬頭看了看,「回皇上,那是桃玉閣的花才人。」

  「桃玉閣?」封禁眉梢微動,欲再說什麼,眼神一轉,卻看到孤零零坐在角落裡的身影。今日御花園極其熱鬧,就連淑貴妃、寧妃都各自坐在鞦韆架上輕輕蕩著,莊絡胭卻只有坐在一邊吃著沒有溫度的涼糕或者水果。

  見皇上似乎把御花園裡諸位主子都看了一遍,高德忠身後的太監才識趣的高聲唱報:「皇上駕到。」而這個時候,鞦韆架上的妃嬪們皆急急的下了鞦韆福身行禮,而蕩的太高的花才人卻比別人慢了一步,在諸人中顯得格外顯眼。

  後宮中誰不是人精,花才人這手忙腳亂的姿態,實在不夠看。

  封謹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猶如小白兔驚慌的花才人,腳步頓了頓,然後……一個拐彎小心扶起了另一邊的莊絡胭,「愛妃怎麼出來了,今日雖說陽光明媚,但也有些風,可要小心些。」

  「回皇上,妾沒什麼事情,近來一直待在屋子裡,也很無趣,今日乃是寒食,若還待在宮裡,妾就快變傻子了。」莊絡胭順著皇帝的動作站直身,偷笑著看了皇帝一眼。

  「朕瞧你便沒有聰明過,」皇上拍了拍她的手,才放開她,「你傷口未癒,不能盪鞦韆,等下有人表演鞦韆舞,看著也有些趣。」

  「那妾等下一定要好好看了,」莊絡胭笑著看了眼旁邊的花才人,然後隨著帝后走至一個花台旁,花台上搭著一個鞦韆架,檯子四周擺設著桌椅瓜果點心。

  找了合適的位置坐下,坐在她上首的仍舊是徐昭容,只是再見徐昭容,發現她似乎憔悴了些,看來徐昭容病了的話並不是謠傳。

  發現莊絡胭在看自己,徐昭容面無表情的回看一眼,然後冷冷的收回了視線。

  「徐昭容姐姐氣色不太好,前兩日夜裡下了些雨,可是著涼了?」莊絡胭笑吟吟的問。

  「昭賢容多慮了,本宮好得很,」徐昭容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莊絡胭,「你傷了腦子,可要好好養養。」

  本來已經習慣了徐昭容的柔弱多才,突然這位變得正常了,莊絡胭還有些不適應。不過究竟是什麼讓這位突然從優雅哀愁變得這般模樣?

  正在這個時候,鞦韆舞開始了,一個穿著紅衣的梳著飛天髻的女人翩翩上了花台,給眾人行了一個禮後,便上了鞦韆架。

  隨著鞦韆架漸漸蕩高,紅衣女人開始在鞦韆架上起舞,舉手投足間十分曼妙,一點也看不出是在鞦韆架上做這些危險動作。

  莊絡胭驚訝的看著這場舞蹈,待鞦韆高昇女子來個倒掛金鉤,鞦韆下降女子又迅速翻身向上時,莊絡胭幾乎驚呼出聲。

  「啊!」

  她沒有出聲,不過有人出聲了,發出聲音的正是一臉天真嬌憨的花才人。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這位花才人紅了一張臉。

  「嗤」不知誰笑了一聲,聲音雖不大,但是足以眾人聽見。

  後宮哪來什麼天真嬌憨的人,花才人這招實在算不得什麼。莊絡胭視線再度落在舞者上,直到一舞完畢,她才驚嘆著開口:「實在是美妙與凶險並存,看得我出了一頭的冷汗。」

  「本宮早便猜你愛看這個表演,如今果真是如此。」皇后對這個舞蹈倒不見得多稀奇,宮裡每年都有很多舞姬挑出讓人驚奇的舞蹈,這些年下來,已經沒有多少東西能讓她意外了。

  「是嬪妾讓娘娘看笑話了,」莊絡胭不自在的乾咳一聲,「連皇后娘娘都看出嬪妾喜歡這鞦韆舞,嬪妾便給好綵頭,賞。」

  「昭賢容倒是大方,」徐昭容冷眼瞧著莊絡胭與皇后親近的模樣兒,「只是你進宮晚不知道,這鞦韆舞算不得多難得。」

  「娘娘比嬪妾先進宮,自然看得多,」莊絡胭笑看徐昭容,「嬪妾進宮晚,難免稀奇些。」

  徐昭容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坐在上首的封謹便開口了:「既然昭賢容都給了綵頭,朕也添些,賞!」皇后見狀,也跟著賞了東西下去。

  徐昭容當下白了臉色,皇上這舉止,是護著莊絡胭呢。

  「嬪妾覺得這鞦韆舞好驚險,瞧著真是嚇人。」花才人怯怯的往上首看了一眼,又飛快的收回視線,「真擔心這個舞姬會掉下來。」

  坐在她旁邊的嚴才人看了她一眼,沉默的看著面前的糕點。

  好一個善良天真的花才人。

  莊絡胭淡淡的看了花才人一眼,「在其位,謀其職。花才人膽子雖小,心卻想得太多了。」這幅白蓮花的樣子給誰看呢。

  封謹聽到莊絡胭的話,便看向花才人,頓了頓開口道:「這是哪個宮裡的小妃嬪,實在沒有規矩,這裡有她插嘴的份兒?」

  「皇上,這是新進宮的花才人,您日理萬機,想必記不太清了。」皇后笑著道。

  「難怪這般沒規矩,昭賢容說話也敢頂嘴,」封謹看也不看面色慘白的花才人,「把她的牙牌撤下去,朕日後不用她伺候。」

  於是,花才人又成了後宮裡一個笑話,莊絡胭倒是樂得這麼一個模仿自己的西貝貨被扔到冷宮去。

  然後,就該是她對某幾個人的清算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11:00 PM

第八十二章 作畫

  幾個鞦韆舞賞完,時間已近午時,便是寒食宴,雖說呈上來的食物都是避火的,但是御廚們還是有本事把它們做得色香味俱全。

  一邊用膳,一邊欣賞坐在鞦韆架上的美人吹笛,笛聲婉轉悠揚,即便是不好這一口的莊絡胭也忍不住側耳傾聽起來。反倒是在座的其他人彷彿司空見慣似的,完全不正眼瞧一下那吹笛的人。

  大概是見慣了,聽慣了,歷經各種排場後,這種小場面實在算不得什麼了。莊絡胭端起酒樽輕啜一口,在這樣的地方,地位就代表著命。

  「昭賢容喜歡這曲兒?」皇后突然開口,笑看著莊絡胭,「這些都是宮裡養的伶人,你乃一宮之主,若是喜歡,召了人到宮裡給你表演也成。」

  「嬪妾聽著這曲十分優美,便忍不住分了神,讓娘娘見笑了。」莊絡胭放下酒樽,對著皇后恭敬一笑。

  「這曲兒名叫百花醉,曲調確實婉轉優美,你進宮晚不知道,當年柔妃唱這首曲子才是天籟之音,這笛音雖說美妙,但是比之柔妃當年唱出來的曲兒,還是差了不少。」皇后說到這,看了皇帝一眼,「要說,宮裡還沒有誰比柔妃嗓子更美了,皇上您說呢?」

  「柔妃嗓子確實是天籟之音,」封謹似乎沒有察覺皇后這番話別有用意般,「不說昭賢容,便是朕也好些日子不曾聽柔妃唱曲兒了。」

  柔妃起身勉強笑道:「謝皇上皇后讚譽,嬪妾惶恐。」

  前些日子因為借用熙和宮奴才一事,她便一直受皇上冷遇,如今皇后雖說拿她當歌姬說話,但多少讓皇上看了她一眼,所以這會兒也不知是氣惱還是高興了。

  封謹看了她嬌怯的模樣,也不再開口,指了面前的兩道菜,「朕記得淑貴妃喜甜,這盤給淑貴妃。這盤金石翠銀花昭賢容愛吃,給她端去。」

  所謂金石翠銀花其實就是青椒皮蛋,莊絡胭起身謝了恩後直接夾了一塊扔進嘴裡,也不做那斯文模樣。

  淑貴妃卻比莊絡胭斯文許多,如今蘇修儀因為莊絡胭被皇上斥責,淑貴妃乃蘇修儀堂姐,淑貴妃家裡又曾參過莊絡胭兄長,不管兩人面上如何,這內裡早已經不對付了。

  兩人又都是宮裡第一得意人,誰也不敢上趕著得罪,所以冷眼瞧著兩人鬥法了。

  「味道果真甘美,妾謝皇上賞賜。」淑貴妃用過一口後,再次柔柔一笑,起身對皇帝謝恩。

  「愛妃喜愛,便多用幾口。」封謹淡笑,眼神一轉,瞧著莊絡胭已經埋頭用了三四塊,便開口道:「昭賢容,這金石翠銀花雖說好吃,你傷口未癒,還是莫貪口腹之慾。」

  頗為不捨的看了一眼青椒皮蛋一眼,莊絡胭抬頭看向皇上,站起身行了一禮,聲音比謝恩時小了些,「是,皇上,妾失態了。」

  封謹還想說上兩句,見她因失血過多變得蒼白的臉色,最終只能無奈的搖頭,「你身子弱,不用這麼多禮,快些坐下吧。」

  「謝皇上,」莊絡胭順勢坐下,無視了四週一干妃嬪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食指輕輕劃過酒樽的支腳,忽然一個抬頭,恰好迎上了淑貴妃看向她的視線。

  對著淑貴妃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莊絡胭抬起酒杯,緩緩喝了一口,兩人視線相撞,然後再次互相移開。

  「皇上,今日春光正好,用完善後不若大家一起繪一副春光圖,也算是添幾分雅興?」淑貴妃看向皇上,巧笑倩兮。

  封謹聞言點頭,「今日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天氣,與愛妃們一起吟詩作畫,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閒了。」

  諸人心裡都明白,淑貴妃這是想給昭賢容難堪呢,畢竟這後宮中,誰不知道昭賢容畫得一手爛畫,連皇上都說過難看的。

  眾人這會兒向昭賢容瞧去,卻見這位主兒一臉平靜地用著膳食,倒沒有半點惱怒的意味,不少人在心裡感慨,這位昭賢容倒是個沉得住氣的。

  用完膳食,宮侍已經準備好桌椅板凳筆墨紙硯,還有各色畫筆顏料石,只等這些做主子的提筆作畫作詩了。

  有人說,畫如其人,所以擅長作畫之人,在人心目中,端的要躲幾分聖潔與出塵。後宮妃嬪大多是有些家世的,自然學過琴棋書畫,即便不精通,也會懂得一些添些雅趣。

  那些出生低微的,位份自然也不會太高,所以她們作畫與否,已經不那麼重要了。諸妃中,有些地位畫技又不怎麼樣的,就只有嫣貴嬪與昭賢容了。

  嫣貴嬪出身不太好,昭賢容又實在不擅長此物,所以不少人都等著看兩人笑話。

  莊絡胭卻不管別人的想法,提了筆在絲帛上勾勒起來,全然沒有別人往日印象中的不擅長。

  淑貴妃視線掃過莊絡胭,似笑非笑的低下頭,細細的勾勒起一朵玉蘭花來。

  封謹是皇帝,琴棋書畫於他來說不過是消遣,所以對此並不沉迷,只是簡單的勾勒出一塊山石,山石旁有株半開的蘭花便罷了。

  皇上畫完不久,其他的妃嬪自然要陸陸續續的停筆,互相觀看。

  皇后的畫中規中矩,一幅牡丹圖畫得尊貴大氣,足見其大家出生的風範。封謹讚了兩聲,便去看別的妃嬪做的畫。
淑貴妃作為後宮中屹立不倒的寵妃,除了舞姿動人,琴棋書畫也是拿得出手的。

  莊絡胭擱下筆,看了眼圍著淑貴妃說著討好話的妃嬪們,露出了一絲笑。

  蔣貴嬪視線掃過莊絡胭面前的畫時,眼中露出了一絲驚訝,隨即笑著道:「娘娘的畫讓人驚嘆。」

  「只求不丟人了。」莊絡胭勾了勾嘴角,後宮的女人有時候不能把自己當做一個水盆,有什麼就直接倒出來了。所謂驚喜,就是要在對方沒有意料的情況下,才能有效果嗎?

  皇帝走到莊絡胭的案前,本對其畫技沒有期望的畫卻是有些意外了。絲帛上只有一株紅海棠一塊殘石一隻蝶,旁邊空白處還提著一首歐陽修的詞,畫技比之寧妃雖是遠遠不及,但是卻帶著說不出的意蘊。

  「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封謹慢慢念出這一句,深深看了莊絡胭一眼,隨即笑道:「愛妃的畫雖不算上選,但意蘊卻是難得。待明年今日,不知畫技會不會好些。」

  「妾自知畫技不如人,不過是班門弄斧了。」莊絡胭笑了笑。

  一旁的淑貴妃有些不是滋味,皇上特意提到明年算什麼,難不成就因為莊絡胭題了首不知所謂的詞,便要做出這麼一個承諾。

  這算是莊絡胭對自己當初「花無百日紅」的挑釁?

  皇后似乎挺樂意見到淑貴妃沒臉,當下便道:「本宮瞧著昭賢容這畫清新可人,瞧著也算是眼前一亮了,可見當初的宮燈昭賢容畫得不夠用心了。」

  「娘娘謬讚了,嬪妾喜愛那種胖乎乎的畫,加之畫技拿不出手,所以當日才在宮燈上那樣畫。」莊絡胭淺淺一笑,「讓大家見笑了。」

  「昭賢容果真深藏不露,」淑貴妃同樣淺笑著開口,「若不是今日大家一起作畫,只怕連皇上還不知你有這等畫技呢。」

  「娘娘言重,嬪妾這見不得人的畫,實在不敢總去污皇上的眼。」莊絡胭看向皇上,「嬪妾不是愛作畫之人,皇上自然不曾見過嬪妾的畫。」

  「這話倒是真的,」封謹抬頭對淑貴妃道,「朕瞧著她能坐決不能站,作畫這種事情,為難她了。」

  淑貴妃面上的笑意又淺淡了兩分,「可是皇上不就是喜歡昭妹妹這懶散的性子麼?」

  封謹聞言笑了笑,沒有接下這話頭,轉身向寧妃走去。

  眾人自然跟著上前,只見寧妃畫布上是一幅翠竹圖,不過寥寥幾筆,便畫出了竹的氣韻與形態,便是莊絡胭這個外行瞧著也覺得寧妃的畫技實在是比其他女人好。

  眾人自然是一陣讚歎,淑貴妃道:「寧妃的畫時咱們這些人不及的,我記得兩年前寧妃模仿顧愷之的《洛神賦圖》就如原畫一般,這等模仿功力只怕除了顧愷之再世,別人一定不能辨出那不是真畫。」

  「貴妃娘娘謬讚,嬪妾不過是閒時無聊,仿著玩兒罷了,哪裡那般厲害。」寧妃莞爾一笑,神情淡淡的,毫無得意之態。

  「寧妃何必這般謙虛,」淑貴妃頓了頓,突然開口道,「不提這茬妾都快忘記了。皇上,寧妃既擅畫又擅仿畫,不如讓她瞧瞧,那孔雀圖究竟是何人仿畫故意陷害昭賢容?」

  此事過去近一個月,皇上與皇后已經默認昭賢容是被有心人陷害,淑貴妃怎麼重提此事,是想說昭賢容不是被陷害,還是說有別的意思?

  封謹眉梢微動,再度看向淑貴妃,食指輕輕敲著寧妃的畫案,見寧妃因為他的動作恭敬的把尚還握在手中的畫筆擱下,復又收回手,對寧妃道,「淑貴妃這樣一提,朕也想讓你瞧瞧了。皇后,讓人把孔雀尾呈上來。」說到這,封謹突然頓了頓,「畢竟昭賢容當日與朕一起放的紙鳶,那飛走的紙鳶還是朕親手剪斷的引線。」

  皇帝這話一出,讓在場幾人面色微變,皇上這話不是表明,當日尋紙鳶的定不會是昭賢容,畢竟皇上親手放走的東西,昭賢容哪還會沒腦子的找回來?

  那之前皇上的沉默是為何?

  之前趁勢欺辱過莊絡胭的妃嬪越想越覺得害怕,臉色漸漸白了,原本熱鬧的御花園一時間沉悶起來了。

  莊絡胭倒是沒有想到皇帝會說這麼一句,眼皮子動了動,視線落在了寧妃那副翠竹圖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11:10 PM

第八十三章 真相大白

  在人們的印象中,孔雀雖不如鳳凰尊貴漂亮,但也算漂亮的,所以後宮中的妃嬪雖然不敢用鳳凰花紋來做擺設物件或者衣面鞋面,但是卻能用孔雀代替。

  呈上來的孔雀尾色彩十分豔麗,筆法雖怪異,但是卻給人一種奇異的驚豔感,勾勒清晰的邊沿,誇張的線條,與宮裡其他妃嬪做畫的方式極為不同,而唯一會用這種怪異手法作畫的只有熙和宮的昭賢容。

  「皇上,這紙鳶孔雀尾是用蜀地上好的錦緞作畫,並且是去年十月後晉上的。妾已經查過了,這些錦緞後宮中只有八位妃嬪有,除了柔妃、徐昭容、寧妃宮裡還留著外,其他宮都有損耗。」皇后語氣平靜的看著孔雀尾呈到寧妃面前,「單從布料上是查不出什麼了。」

  眾人這會兒有些反應過來了,皇后是要趁著今日之勢好好查查此事,而她們這些妃嬪都在場,誰也跑不掉。

  皇帝眉梢一動,「既然從布料上查不出什麼,就從別處著手。」說完,看向寧妃,「寧妃,你看看這畫。」

  「皇上……」寧妃猶豫的拿起畫,細細看了良久,微皺眉頭為難道:「妾實在不知,這畫究竟是何人所作,但從筆觸上來說,與昭賢容並無一二。」

  淑貴妃似笑非笑的看著那孔雀尾,「寧妃娘娘可知昭賢容的畫風乃是什麼樣子?」

  「昭賢容在上元節時,可是親手畫了一盞宮燈,當日嬪妾在場,所以就多看了兩眼。」寧妃放下孔雀尾,與淑貴妃對視,「難不成淑貴妃娘娘忘了?」

  淑貴妃笑了笑,不再說話。

  「娘娘眼力與記性非常,嬪妾不及,」莊絡胭伸手拿過孔雀尾,「這孔雀尾用的顏料,所用的布料皆與嬪妾相同,那紙鳶若不是嬪妾自己畫的,只怕嬪妾自己分辨不出真假。」

  「皇上,此次陷害妾之人居心叵測,不僅害了葉貴人性命,還讓妾平白蒙冤,請皇上替妾討回一個公道。」莊絡胭眼眶微紅,「嬪妾不懼人陷害,只怕皇上信了心思歹毒之人的計謀。若是這般,若是這般……」話到此處,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皇上上前握住她微微冰涼的手,「朕知你,此事朕已經讓人查了好些日子,不會讓你白白擔了此次冤屈。」

  淑貴妃瞧著這一幕,移開眼神,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嘴裡說道:「以往只知寧妃畫技不俗,今日才知寧妃眼力也是非常,上元節那日離得宮燈好幾步遠,也能看清昭賢容的畫風,實在是難得。」

  寧妃臉色不變,「嬪妾不知貴妃娘娘何意。」

  「本宮可沒有什麼意思,」淑貴妃不看寧妃,只對皇帝福了福身,「皇上,妾方才無狀了。」

  「無礙,」封謹握著莊絡胭的手,看了眼淑貴妃,「你不過是無心之語,並無錯處。」

  「淑貴妃就是心思過細了,往日柔妃與林嬪也因為一些無心之語爭執過幾句,如今不也是好姐妹麼,」皇后突然提到柔妃以及從媛妃降位嬪的林嬪,「柔妃,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柔妃上前行了禮,淺笑著回答:「回皇后娘娘,嬪妾與林嬪皆是後宮姐妹,哪裡會因為一言一語而心生嫌隙。你說呢,林嬪?」

  林嬪皮笑肉不笑的福了福身,「柔妃娘娘說得有理。」

  封謹卻似想起了什麼,看了林嬪一眼,轉而看向寧妃:「朕記得林嬪往日與你倒是經常喝茶下棋。」

  「皇上竟還記得妾們的些末小事,」寧妃笑著道:「林嬪原來住的阮明宮裡有妾喜歡的海棠花,所以空餘便多去那坐了坐。林嬪的棋藝好,妾與她下棋,十局有九局都是輸。」

  「確實如此,林嬪的棋藝連朕都是不如的,」封謹拉著莊絡胭在一旁坐下,注意力卻放到了寧妃與林嬪身上了,「說起來朕好些日子沒有與林嬪下過棋了。」

  寧妃笑了笑,「妾近來幫著皇后娘娘協理宮務,也好些日子沒有與林嬪妹妹一起下棋了。」

  莊絡胭聽著寧妃與皇帝在回憶往事,埋著頭看著自己被皇帝握住的手,然後控制這隻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皇帝加重了握她的力道。

  事情的轉折變得有些奇怪,明明是查孔雀尾怎麼變成了回憶往事了?

  淑貴妃冷眼瞧著這一幕,寧妃素來在皇上面前就是這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所以皇上也愛與寧妃說話,至於寧妃是否真的如面上那般體貼淡然就只有她自個兒知道了。

  林嬪自從被降為後,皇帝便再未翻過她的牌子,如今皇帝突然關注起她來,面上多了一絲喜意,只是一瞧被皇上牽著的人,她臉上的喜意便消失不見。任哪個妃嬪也不會喜歡與自己降位有關的對手。

  莊絡胭注意到林嬪的視線,彎起嘴角對著林嬪微微一笑,繼而收回視線,彷彿沒有看到林嬪眼中的陰鬱般。

  「與寧妃談話,總是讓人輕鬆,」封謹笑著拍莊絡胭的手,似乎有與寧妃止了話頭的意思,「朕平日裡也愛與你多說說話。」

  「能讓皇上有半分輕鬆愉悅,便是妾之幸。」寧妃莞爾一笑。

  「朕也這般認為,所以才會跟你說了不少事,比如年少時看的一些小把戲,例如……用磷粉燃起藍火,又比如告訴你飛走的紙鳶是昭賢容親手畫的圖。」封謹神色平靜的鬆開莊絡胭的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現在,朕卻覺得與你說話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皇上,」寧妃變了臉色,「您在懷疑妾?」

  封謹不去看寧妃,擱下茶盞道:「來人,把綠漪帶上來。」

  綠漪被人半拖半拽的帶上來後,封謹面無表情道:「朕記得寧妃曾經為一個衝撞朕的宮女求情,可是此人?」

  「皇上,事情太過久遠,妾實在記不住了,」寧妃面色平靜的看著皇帝,「皇上若是懷疑妾,妾無話可說,但是請皇上不要因為一個妾記不得的宮女給妾定罪。」

  「寧妃擅畫,你宮裡的顏料畫筆無一不是最好的,就連你宮裡的顏料都是朕讓殿中省特意替你留著的,」封謹挑起眉頭看向寧妃,「若不是今日眾妃一起作畫,朕還不記得此事、既然你是無辜的,你讓人驗一驗,也好還你一個清白。」說完,也不待寧妃反駁,就讓人傳了畫師來辨認。

  寧妃宮裡的顏料被人拿了過來,與孔雀尾放在一處,很快畫師便得出結論,孔雀尾的顏料與寧妃宮裡的相同。

  寧妃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皇上,妾不知此事,宮裡的顏料妾並沒有刻意收撿,定是有人特意偷了妾的顏料做下此事……」

  「連你都不知道這些顏料是朕特意讓人給你備下的,別人又怎麼知曉?」封謹冷下聲音,「你與林嬪交好,林嬪與柔妃素有嫌隙,林嬪與昭賢容又有舊怨,所以那日熙和宮外荷花池裡的宮女才會是柔妃宮裡的人!」

  寧妃腳一軟,打翻了面前的顏料,顏料五顏六色倒了她一身,她卻恍如不知般看著皇帝,「皇上僅僅憑藉這種猜測便認定妾的罪了嗎?」

  「是不是你做的,想必你比朕更加清楚,」皇帝看著寧妃狼狽的模樣,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淑貴妃說得好,這後宮中模仿的手段還有誰能越過你?」

  聽到皇帝這席話,寧妃竟然笑了,她抬起頭,臉上還掛著狼狽的淚水,「是了,這後宮中還有誰畫作比我好呢?可是即便如此,皇上還留著昭賢容那盞上不得檯面的宮燈!」

  莊絡胭似乎被寧妃這一聲吼嚇住了,手又是一抖,封謹見狀伸手把她的手再度握住,「留在朕那裡的宮燈不少,也不單單只有昭賢容的。」

  「皇上那裡自然不只有昭賢容的宮燈,還有淑貴妃的,柔妃的,很多很多妃嬪的,」寧妃一邊哭一邊笑,「皇上也在妾面前提起過不少人,淑貴妃、柔妃、蘇修儀、嫣貴嬪、昭賢容甚至是倩貴人,她們一個比一個年輕,一個比一個新鮮,妾看著皇上你寵幸了一個又一個女人,一日又一日盼著皇上您的到來,可是你來了,說的還是其他的女人。」

  莊絡胭聽著這番話,心頭嘆息,寧妃選了走知心姐姐這條路,或許真的對皇帝生了感情,所以也會嫉妒,也會憤怒,終究恨了起來,所以她陷害自己,陷害柔妃,甚至算計皇后。

  原本清新優雅的女人,也會因為感情嫉妒,畢竟誰都不是聖人。

  當綠漪把林嬪招認出來的時候,莊絡胭就覺得有些疑惑,林嬪曾經雖貴為媛妃,可是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嬪,在後宮這種地方,一個嬪位還有多少人甘心替她賣命?

  林嬪當年與柔妃關係不和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荷花池中的是柔妃宮裡的人也說得過去,但是她不可能只靠綠漪便能把一具屍體扔到荷花池裡還不被人發現。所以即便此事與林嬪有關,也不會是她一個人幹的,至少做這事的在後宮中很有地位。

  至於後來的紙鳶事件,更是讓人生疑。普通的妃嬪誰能手眼通天派人去找葉貴人的茬還無人發現,葉貴人即便受皇上厭棄,上面還有一個太后,即便受些苛待,但還不至於被太監指著罵後,後宮其他人也沒有聽到半點消息。所以能做到這點的,就只有管理宮務的幾位。

  皇后不會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情,賢貴妃暫時與皇后是一派,可能性不大,剩下的就是寧妃與淑貴妃。只是若事情是淑貴妃做的,她自然會約束蘇修儀,不會讓她明著在以後的日子羞辱熙和宮的人來引人懷疑。所以最後可疑的竟是安寧以相處的寧妃,加之寧妃擅畫,她心中的疑惑就更加多了。

  原本她也不會輕易懷疑寧妃,直到前幾日路過阮明宮,發現那裡有很多盛開的海棠,而她記得寧妃曾經在賞花宴上說過喜歡海棠,所以心中的懷疑就愈加的明顯。

  如今確定是寧妃與林嬪合謀,莊絡胭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可喜慶的,這後宮中你算計我,我算計你,不到最高位置,永遠都輕鬆不了。寧妃做出這種事情,竟是逃不了一個情字,看似通透的一個人,卻做出最不理智的事情。

  寧妃看向莊絡胭與淑貴妃,突然笑道:「你們也不用得意,今日即便你們受寵,明日也會有更受寵的代替你們,我這種失意人,早就該甘心的,是我錯了,錯了……」

  原本封謹還平靜的聽著,這時候卻突然發作:「來人,把寧妃帶下去好好看管,日後再發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11:19 PM

第八十四章 處置

  眼見著寧妃被兩個大力嬤嬤強硬的護送離開御花園,一些妃嬪還未反應過來,實在想不明白寧妃怎麼和前兩次的事兒牽扯上關係了。心思深沉的妃嬪這會兒各個低眉順眼,與寧妃走得近的妃嬪們更是恨不得躲在眾人身後,就怕落下一個同盟的名頭。

  還留在原地的林嬪這會兒已經面無人色,她沒有想到這麼隱秘的事情會被皇上查出來,更沒有想到皇上會直接懷疑到寧妃身上。她驀地想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看向淑貴妃。

  若是今日提到作畫的是莊絡胭,她與寧妃自然會起疑,可是提到作畫的是莊絡胭對頭淑貴妃,她們哪裡會想到這裡是一個等著她們去跳的坑。

  「林嬪,你為何要這般算計?」皇后在一眾人的沉默中開口了,「早前你善妒無辜責罰昭賢容,因皇上仁愛,只是降了你的位份。現如今你殘害柔妃宮中奴才的性命,陷害昭賢容,又與寧妃一同害昭賢容性命。此等險惡用心,實在讓人歎為觀止。你也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為何要與寧妃做出這種事?」

  林嬪看著皇后義正言辭的模樣,笑了笑:「這個後宮中那個女人不善妒,皇后娘娘你現在指責我,難道忘了當年嬪妾初為妃時,皇上連在我宮裡宿了三日,第四日你便找了理由讓我在景央宮外跪了整整三個時辰,我當初對莊絡胭做的,不就是你當年對我做的嗎?」

  「放肆,本宮當年罰你跪在景央宮外,是因為你苛待宮人,」皇后面色不變的看著林嬪,「本宮乃是一宮之后,有權責罰你這種陋習。當日你一個妃位便以昭賢容摔壞你祥雲吉祥釵的理由讓她跪了好幾個時辰,豈不是不知規矩又善妒?你如此作為,實在是丟了林家的臉面。」

  林嬪原本還想爭辯,只是聽到皇后提到林家後,臉色就變了。她可以逞一時之快說那些怨毒的話,可是說了之後又能如何。如今林家早不比往日,若是她再觸怒皇上或者與皇后爭辯,便是皇上饒過了林家,皇后背後的趙家也不會讓林家的人好過。

  眼見林嬪沉默下來,柔妃上前對封謹行禮道:「皇上,請給妾與昭賢容一個公道。原本妾以為宮裡的人被昭賢容所害,所以心生怨氣做出有違規矩的事情,如今真相大白,妾才知冤枉了昭賢容,實在是對不住昭賢容。」

  「柔妃娘娘言重了,」莊絡胭知道柔妃會有此舉,面上帶笑道:「此事娘娘也是蒙在鼓裡,嬪妾豈敢受娘娘的歉意。」

  「好了,你這次遭了這麼大的罪,不必再為這些事傷神,」封謹打斷了柔妃接下來的話,淡淡的看了皇后與林嬪一眼,「林嬪原是朕身邊的老人,所以即便善妒朕也留了你幾分尊貴,如今做出這樣的事情,朕實在不能姑息。著朕旨意,林嬪性情暴戾,品行不端,賜白綾三尺。」

  「皇上,」莊絡胭眼神微變,忍不住開口道:「皇上,妾並無性命之虞,林嬪又伺候您多年,這個懲罰未免重了些。」說完,在皇帝面前跪下。

  「求皇上饒林嬪一命,林大人如今雖已不在朝中任職,但也歷任兩朝尚書,如今他年事已高,實在受不得喪女之痛。」

  封謹心中明白昭賢容是擔心自己此舉寒了那些老臣的心,他彎下身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看清了她眼中的焦急與擔憂。或許她不明白,林家如今已經毫無影響,但是有這份心便難得了。

  「既然昭賢容求情,便饒林氏一命,只是此等罪責實在讓人難以忍受,便摘其嬪位,將為末等更衣,遷居靜秋閣,撤其牙牌,永不侍寢。」封謹不再看林嬪,「林更衣跪安吧。」

  一個末九等更衣在這後宮中便是那地上的污泥,但凡有點身份地位的宮女太監都能欺負,這樣的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靜秋閣那個地方,不久前才死了人,這會兒讓林更衣搬到那裡,還讓人有什麼指望?

  柔妃退到一邊,埋著頭冷笑,莊絡胭這招也真夠狠的,讓人生不如死的活著比位居嬪位死了可憐多了,偏偏她還做出一副良善的模樣。

  林氏被解決掉後,皇后並沒有提及寧妃。寧妃不比林氏,這些年寧妃雖不如淑貴妃受寵,但是這些年皇上也是愛去她那裡的,情分自然與一般妃嬪不同。如今雖說出了這種事,但皇上是否會念舊情誰也算不準,她可不想去做這個惡人。

  莊絡胭自然不會故意去提寧妃,她被皇帝扶起後,就老老實實的坐在旁邊,一臉溫順的看著林氏漸漸變得難看的臉色,黑白分明的雙眼無辜而又無助,不小心一個偏頭,便與皇帝的視線交匯,然後她便發現,皇帝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只可惜她沒有能耐僅僅一個對眼便能分析出對方的情緒。

  「寧妃……降位為側四品胡嬪,遷居阮明宮側殿,撤其牙牌。」封謹站起身,拍拍莊絡胭的手,囑咐了幾句好好休息的話,便淡淡道:「都散了吧。」說完,也不管眾人反應,轉身就走。

  「恭送皇上。」莊絡胭垂著頭,微微眯起眼睛,阮明宮是賢貴妃的地兒,皇帝讓胡采萱住去哪兒,還真夠讓人難堪的。昨日之前,兩人都還是協理後宮的妃,今日便一人是主位,一人受管轄了。

  不過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皇帝某個兒子就養在胡采萱名下,如今胡采萱遷居阮明宮,豈不是表明這個皇子也交給阮明宮主位賢貴妃?

  這皇帝究竟有多喜歡讓賢貴妃養孩子啊,一個兩個都往阮明宮塞,照這麼下去,賢貴妃還真擔得起這個賢字。

  不過相比於林芷溪的下場,皇帝對胡采萱算得上留情了,可見對胡采萱還是有兩分情意。

  「昭賢容傷可好了,」柔妃語氣溫和的走到莊絡胭面前,「這傷可要好好養,別留下什麼疤。」

  莊絡胭屈膝福身,「謝娘娘關心,嬪妾已經沒有大礙了。」

  柔妃笑著點頭,「沒事便好。」說完,扶著宮女的手搖搖的離開了。

  看著柔妃的背影,莊絡胭緩緩垂下眼瞼,不管皇帝對胡采萱有多少情意,走到這一步,胡采萱便再也爬不上來了。畢竟胡采萱是皇帝身邊的老人,已經不能靠姿色取得皇帝注意,她現在做出的這些事情,已經打破了皇帝對她的信任,知心姐姐也做不下去了。因為往日情分,皇帝不忍心讓她落得太慘的地步。但也因為往日那些情分,皇帝也不會想多見她,更不想憶起這個女人利用自己的信任算計其他妃嬪。

  對於已經向皇帝動情的胡采萱來說,這樣的結局或許已經是最大的悲哀。

  寒食節就這樣的方式結束了,各宮妃嬪也紛紛散去,對熙和宮的受寵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

  青石路上,淑貴妃扶著菱紗的手慢慢走著,面上帶著淺淡的笑意。

  「娘娘,您為何要助昭賢容一臂之力?」菱紗不解,「昭賢容被害,與咱們有沒有干係。」

  「她被害自然與本宮無干,但是自從她被襲後,誰都知道她是被陷害的,加之本宮那個好妹妹做的那些事,只怕本宮也是被懷疑的對象。」淑貴妃停下步子,視線留在一朵海棠花上,「本宮與她合演了一場戲,洗清了本宮嫌疑,又剷除一個對手,何樂不為?」

  胡采萱是皇上老人,還能分不少聖寵出去,足見其手段。照今日她說的那些話來看,只怕早就對自己心生忌恨。少了這個嫉恨自己的對手,協理後宮事務的人也少了一個,對她來說百利無一害。

  後宮諸人都想看著她與莊絡胭的好戲,可是這些人沒有想到,有時候對手也能為了利益合作一下的。

  掐下一朵海棠踩在腳下,淑貴妃勾唇輕笑,「就算海棠能開四季又能怎樣呢,本宮瞧這種海棠也只能開一季罷了。」

  微微搖晃的步攆讓莊絡胭昏昏欲睡,她單手靠著步攆扶手,懶洋洋地看著青石路兩邊的花草,眯起了眼睛。

  「娘娘,咱們回宮了。」

  莊絡胭睜開眼,看到了熙和宮的大門,待步攆落下後,她扶著云夕的手走下了步輦,踏步上了一級石階,轉頭看了眼身後,夕陽映紅了整座宮殿。

  緩緩鬆開云夕的手,她放心的倒了下去。

  「娘娘!」云夕驚呼。

  「快傳太醫,娘娘暈倒了。」

  或許皇帝這會兒有些不捨胡采萱,或許開始懷念往昔,可若是被她陷害的莊絡胭再度暈倒呢?

  這後宮裡,總歸是人不如新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11:48 PM

第八十五章 復原

  昭賢容再度暈倒,太醫診斷後,嘆息著說,昭賢容上次失血過多,身子變得很弱,所以定要好好將養,不然定會落下病根。

  後宮諸人還沒有等到皇上的賞賜,便先等到皇上對胡嬪的第二道旨意,胡嬪降位為六品良儀,由阮明宮側殿遷居後殿。
  
  短短一日裡面,胡采萱由妃降位為嬪,在昭賢容暈倒後,又再度降位為小小的良儀,這樣的情況在後宮算是難得一聞,也讓後宮諸人對熙和宮有了忌憚之心,沒事誰也不會閒得與熙和宮的人過不去,好在熙和宮的行為一切照舊,不然後宮中不定又會生出多少枝節。

  熙和宮中,莊絡胭吃著一顆顆精心挑選過的櫻桃,聽著福寶說些後宮中的趣事兒,不由得打了個哈欠,「聽說胡良儀在虔心禮佛了?」

  「話是這麼傳的,只是奴才瞧著不是那麼回事兒呢,」福寶猶豫了一下,「奴才聽聞,原本由胡良儀撫養的二皇子總是去後殿,與賢貴妃並不親近。養在賢貴妃面下的大皇子與二皇子又打了好幾次架,連皇上都驚動過,想必賢貴妃娘娘這會兒老大不高興呢。」

  「她能高興才怪,」莊絡胭放下裝櫻桃的碧玉碗,換了一個坐姿,懶洋洋道:「大皇子自小便養在她身邊,二皇子如今也有好幾歲,早開始記事了。就算如今養在她面下,也不及大皇子待她親近,加之他還常常去找胡良儀,對於賢貴妃來說,二皇子不過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罷了。」現如今大皇子即便與賢貴妃親近,日後他大了,自然會去想自己的生母,這母子情分多多少少要受些影響。所以養孩子還是要養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別人的再好也不及自己親生的。
  
  「如今宮裡只有兩位皇子,皇上全部交給賢貴妃養了,可見賢貴妃在皇上那裡地位也是不俗的,」聽竹拿開碧玉碗,替莊絡胭輕輕按捏肩膀,「原本有傳言說二皇子會交給安清宮的淑貴妃養,只是最後不知為何會去了寧妃……胡良儀那裡。聽說從那以後,淑貴妃與寧妃之間一直淡淡的,到這會兒,淑貴妃不定在心裡怎麼嘲笑胡良儀呢。」

  淑貴妃那麼聰慧的人,又受帝王寵愛,何必去領養別人的孩子,又不是生不出孩子?莊絡胭笑了笑,以淑貴妃那樣的性子,在當時的情況下,或許並沒有幾分心思去養二皇子的。胡采萱用計把二皇子弄到她的面下,於淑貴妃來說,只是記恨她耍心機搶自己的東西,對於二皇子倒不見得有多惦記。

  「娘娘,內侍監的太監來傳旨,今晚咱們宮掌燈。」云夕面色帶著笑意走進屋子,「傳旨的太監還說,皇上特意吩咐,主子身子弱,不可到宮門外迎接聖駕。」

  莊絡胭聞言笑了笑,這些日子皇帝雖然常到熙和宮,不過顧及著她受傷,兩人並沒有滾床單。現如今她的傷好得差不多,該履行的妃嬪職責還是要履行的,不然時間久了,男人這種下半身生物就要出問題,那可白瞎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

  撐著下巴看著擺在花盆架上的羅漢松,今晚她該怎麼讓皇帝度過愉快的一晚呢?

  封謹身為男人,白日裡喜歡自己身邊的女人漂漂亮亮,到了晚上可不想再去聞那胭脂味。所以每次擁著莊絡胭就格外滿足,脂粉不施卻又帶著水果的甜香,所以每每動情之時,總是能盡興。

  明明想要顧及著懷中之人之前受了傷,可是到了最後還是陷入了瘋狂中,待雙雙滿足後,他伸手把人攬進自己懷中,撫著她白皙滑膩的背,一言不發。

  莊絡胭趴在皇帝的胸口,用手在對方肩膀上畫著圈,帶著依賴的姿態,似乎又有著甜蜜,那白嫩的手指似乎無意識的輕輕移到對方耳後與脖頸間輕輕滑動。

  封謹驀地一把抓住動來動去的手指,聲音瘖啞道:「愛妃的手這般不老實,朕可是要好好懲罰一番。」

  莊絡胭嬌嗔道:「皇上還撓得妾背上癢癢的,妾這叫一恩還一恩。」

  「朕瞧著你這是不老實,還非找理由。」說完,輕笑著在莊絡胭鼻尖落下一吻。

  「皇上……」輕輕一聲呢喃,彼此交換著氣息,月色透過窗戶闖了進來,讓他看清了眼前的這雙眼睛。有人說,女人媚眼如絲最是惑人,眼前這雙不帶半分魅惑的眼睛,卻是讓他心頭有些酥麻。

  哪一個男人不喜歡自己的女人把自己當做天,當做唯一呢?可惜後宮的女人牽扯太多,他認得清楚,看得明白,也從未想過去要這麼一份單純的信任與依賴。可是即便從未想過,當他發現有個女人給了他這份情,這份信任與依賴後,心裡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的。

  終究捨不得這份信任,所以只能這般寵愛著。

  上前吻住那潤澤的唇,翻身把人壓在了身下。

  男人與女人的歡愛,皇帝與妃嬪的歡愛,各種滋味有什麼不同,或許只有當事人明白了。

  清晨,迷迷糊糊的醒來,還未睜開眼,便再次感覺到耳際輕輕的快速的觸碰,心一軟,竟是等了半刻才恍如剛剛醒來半睜開眼,而身邊的人雙眼緊閉,一副熟睡的模樣。

  掀開紗帳,很快有宮女太監上前伺候,眼角餘光看著床上的人裝作一副迷糊的樣子坐起身,帶著兩分笑意開口道:「你身子還弱,不必起來伺候了。」

  莊絡胭乖乖的坐在床上看著皇帝換上威武霸氣的龍袍,待皇帝一切都弄好,才一副恍然回神的樣子。

  她這個舉動取悅了皇帝,眼見對方帶著笑意離開,她下床行禮恭送,待看不見人影後,才懶懶打了一個哈欠。聞了聞身上,帶著一股子花香味,看來昨兒夜裡自己累著睡著後皇帝讓人給自己清洗過了。

  從事後溫柔度來說,成宣帝是還是可以拿一個不錯的高分。

  起身毫無形象的在床上趴了一會兒後,莊絡胭才慢慢坐起身,「來人,更衣。」

  春日的早晨,總是給人說不出的清新之感,高德忠見離了熙和宮好長一段距離,皇上也沒有說是否給熙和宮送避子湯,只好開口道:「皇上,可是要給昭賢容娘娘……」

  知道高德忠要說什麼,封謹面色平靜道:「昭賢容身子弱,不宜進大補的湯藥,近些日子朕若是寵幸了她,就不用特意送湯了。」

  「是,奴才記下了。」高德忠心裡驚濤駭浪,面上卻是半分不漏。回頭看了眼熙和宮的方向,這位日後怕是有大造化了。

  一頭順滑的青絲被挽作精緻華貴的頭型,再配上精美的髮飾,錦衣華袍,這便是寵妃該有的東西。莊絡胭沒興致去扮特別,做那明明是寵妃非要穿著簡單清純的行為,這種行為放在後宮可就是作死的矯情。

  這后妃在皇帝面前想要弄成什麼樣都行,只要皇帝好那一口。可在其他妃嬪面前,該有的尊貴與規矩都要有,扮演特別也沒有誰去欣賞,除了拉仇恨外,還真沒有益處。

  到如今,位居莊絡胭上面的人越來越少,莊絡胭反倒更小心了幾分,能爬到高位的女人,哪個是簡單的?

  在御花園裡很是湊巧的遇到了賢貴妃一行人,賢貴妃身後還跟著幾位住在阮明宮偏殿後殿的低位妃嬪,莊絡胭只一眼便看到了神色木然的胡采萱。

  「見過賢貴妃娘娘。」莊絡胭上前給賢貴妃行了一禮,賢貴妃忙伸手扶了扶,「妹妹身子不大好,可不要在意這些虛禮。」

  「見過昭賢容娘娘。」賢貴妃身後的低位妃嬪們紛紛給莊絡胭請安,並且都離了胡采萱兩步。

  「都不必多禮,」莊絡胭彷彿沒有看到胡采萱一般,只是笑著對賢貴妃道:「嬪妾便謝謝娘娘疼愛了。」

  「你啊,就是這般性子,我們自家姐妹本就不需要這些客套,」賢貴妃攜了她的手,笑道,「這會兒可是給皇后娘娘請安,不若一道走。」

  「那嬪妾便多叨擾姐姐一會兒了,」莊絡胭自然不會拒絕,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便走出了一段距離。快到景央宮時,又遇到了帶著倩貴人過來的徐昭容。

  又是一番你來我往的見禮,在場諸人都知道前段時日徐昭容趁勢向熙和宮借奴才給昭賢容難堪的事情,如今徐昭容失了勢,諸人都表情平靜的等著看好戲。

  莊絡胭瞧徐昭容面帶病色,語氣關切道:「娘娘氣色不好,近來天氣變化快,娘娘可要多多留意身子。」

  「多謝昭賢容關心了,本宮沒有什麼大礙。」徐昭容淡淡應了一句,「你身子弱,倒是該多多注意,這天色變化多端,誰知道哪天又熱了冷了。」

  「娘娘所言甚是,」莊絡胭笑了笑,「所以只有咱們自個兒好好備好衣服,方才不懼冷熱,不然遭罪的只有自己了。」

  「昭賢容這話甚是有理,」賢貴妃接下話頭,「這種天氣若是病了,就不太好了。」

  徐昭容的臉色微變,最後也只好道:「娘娘說得對。」如今賢貴妃想要拉攏莊絡胭,自然不會顧及自己這個失寵的昭容,自己位份雖比莊絡胭高,但是在後宮諸人眼中,自己哪裡還比得上莊絡胭?

  腳下微微一晃,她幾乎有些站不穩身子,身後一個人上前扶住了她,「娘娘小心腳下。」

  淡淡看了眼扶自己的倩貴人,徐昭容抽出自己的手,遞給了自己的貼身宮女:「倩貴人也小心些走路。」

  「是。」倩貴人面色平靜的收回自己的手,絕美的容顏在清晨格外奪目。

  莊絡胭嘴角含笑看著這一幕,眼角卻沒有半分笑意,這倩貴人似乎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7 11:57 PM

第八十六章 請安

  請安是後宮妃嬪必備的行程,莊絡胭甚至想,身為皇后唯一的成就感就是看到皇帝小老婆不管寒暑都要從床上爬起來給自己請安了。

  皇后見賢貴妃與莊絡胭一起走了進來,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溫和了,待莊絡胭給她行過禮後,便忙給她賜了座,面帶關切道:「昭賢容身子不適,怎麼還這般早就過來了?」

  「回皇后娘娘,嬪妾以往也是這般,不過是娘娘愛惜嬪妾身體罷了。方才在路上還遇到賢貴妃與徐昭容,可見嬪妾來的算不上早的。」莊絡胭笑看了在座諸人一眼。

  皇后點了點頭,「賢貴妃向來也是來得早的。」往日賢貴妃向來是第一個到的,如今卻是與莊絡胭等人一道,皇后這話說得就有別的意味在了。

  聽到這句話的賢貴妃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隨即道:「今兒一早大皇子與二皇子就起了爭執,嬪妾比往日倒是晚了些。」

  「你照顧兩個皇子確實不易,」皇后看了眼角落裡的胡良儀,「這二皇子還小,你且耐心些。」

  「謹遵娘娘吩咐,嬪妾也是這般想呢,待孩子大了,總該知道嬪妾這番心意了。」賢貴妃笑了笑,「至少能讓二皇子明白善惡之道。」

  賢貴妃這話說得漫不經心,似乎沒有別的含義,但是角落裡的胡良儀卻是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她四周的人卻似嘲諷般的看著她。面無表情的低下頭,指節卻因為攥得太緊泛了白。

  後宮中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這也是莊絡胭沒有再找胡采萱麻煩的原因,因為不用她動手,就會有不少的人上趕著去踩,她還能在皇帝面前留兩分善良的形象。

  「人性本善,二皇子天性聰穎,想必不會讓賢貴妃費太多心思,」淑貴妃不鹹不淡的開口,「賢貴妃要養兩個皇子,還是不要過度操心勞累。咱們女人若是太辛苦,憔悴的就快了。」

  「我可不比妹妹以及倩貴人這般天生麗質,即便不操心,也是不行的。」賢貴妃說完,還特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倩貴人一番,「這容貌可算是豔冠六宮了。」

  「娘娘過譽了,嬪妾不過是蒲柳之質,哪裡敢與淑貴妃相提並論。」倩貴人起身,神情恭敬,語氣平淡道:「淑貴妃之容姿,嬪妾不及萬一。」

  「倩貴人實在太過於謙虛了,你與淑貴妃各有千秋,這樣很好。」皇后淡笑著開口,「後宮不就是需要百花齊開麼,本宮瞧著這樣很好。」

  淑貴妃似笑非笑的看了皇后一眼,點頭道:「皇后娘娘此言有理,嬪妾也覺得倩貴人是難得的絕色。」

  莊絡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飾自己差點打出來的哈欠。這會兒皇后與賢貴妃之間雖然開始有了嫌隙,但是對於淑貴妃的立場卻是一樣的,可惜倩貴人做了雙方鬥爭的筏子。

  「百花齊放,各有所好,」皇后突然看向莊絡胭,「昭賢容可覺得是這個理兒?」

  莊絡胭放下茶杯,視線落在皇后下巴處:「嬪妾覺得,百花盛開各有所好,嬪妾不是懂花之人,看什麼都漂亮。」她又不是皇帝,又不是男人,這裡美人再多,她又不能做什麼。

  「昭賢容這話也有道理,咱們後宮的女人只要把皇上伺候好了,讓他有個輕鬆之地,便是大善了。」皇后也沒有執意把莊絡胭牽扯到這個話題中,便再度與其他妃嬪談論起來。

  給皇后請完安,妃嬪們皆一起退了出來,柔妃看著走在自己身邊不遠的徐昭容,「徐昭容的病可好些了?」

  「嬪妾已經無事,多謝娘娘掛念。」徐昭容向柔妃行了一個禮,不知是否是生了病的緣故,舉止間已是沒有了往日的空靈之感。

  「有什麼事情都要想開些,自個兒的身子要好好顧著,別的事情急也急不來,」柔妃瞥了眼她身後的倩貴人,「可別為了小事氣壞了身子。」

  「娘娘的話嬪妾不明白,嬪妾不過是前些日子偶感風寒罷了。」徐昭容面色不變,不緊不慢的回答,「嬪妾還在受罰期間,先行告退了。」

  柔妃面色一冷,冷眼看著徐昭容匆匆離開,這是在提醒她不久前的事情嗎?可即便是這樣又如何,自己可沒有她這般倒霉。

  瞥了眼像是個木樁子站在一邊的倩貴人,柔妃冷哼一聲便坐著步輦離開了。

  「不過是個玩意兒,哪裡值得你特意在本宮跟前兒提了,」淑貴妃扶著菱紗的手走了出來,面帶笑意的對菱紗道,「以後還有這種人,只管當她不存在便是,何必廢那些心神。」

  「娘娘教訓得是,奴婢記下了。」菱紗低眉順眼道,「只是這人總是愛在奴婢跟前兒晃悠,奴婢才在娘娘面前提上這麼一句的。」

  「你總這般心軟,若是阿貓阿狗你也去搭理?」

  莊絡胭瞧著淑貴妃與她的貼身大宮女說著這些話離開景央宮,面帶笑意的扶著云夕的手往外走,路過倩貴人時,倩貴人規規矩矩的給她行了一禮。

  「倩貴人不必多禮,」莊絡胭伸手虛扶了一下。

  「禮不可廢,」倩貴人抬頭看了莊絡胭一眼,然後恭敬的垂下頭,「娘娘心善,嬪妾卻不能以此忘了規矩。」

  莊絡胭笑了笑,剛想說話,便被身後的蔣貴嬪打斷了。

  「娘娘最近氣色好了不少,」蔣貴嬪上前給莊絡胭行了一禮,「嬪妾聽聞御花園裡的玉蘭與牡丹開得正豔,娘娘日後有興致,可以去看一看。」

  「方才路過御花園時便看到玉蘭花開了,」莊絡胭笑了笑,「是該找時間好好看看。」

  倩貴人對蔣貴嬪福了福,「玉蘭花不僅花美,若是做湯也別有一番風味。」

  「若是這般,我倒是想要嘗嘗了,」莊絡胭扶著云夕的手往外走,蔣貴嬪與倩貴人便跟在她的身後。

  「這花再好看,可是只要下了滾水,用火烹烤後,便會難看極了,」蔣貴嬪看了眼倩貴人,倩貴人今日穿著淡藍垂紅絡廣袖裙,顏色並不豔麗,穿在她身上卻是再合適不過,的確是個吸引人目光的尤物。幸而皇上不是個縱情聲色的帝王,不然這般姿色足以蓋過後宮所有女人的風頭。

  想到這,蔣貴嬪忍不住多看了眼走在前方的莊絡胭,論姿色昭賢容算不得後宮中最美的,可是她卻在經歷如此多的事情後越來越受寵,可見老天爺也同情了這番情誼。不過也足見孔婉儀的話十分有道理,後宮諸人中,依靠莊絡胭也許能一報當年之仇。

  莊絡胭也不知道蔣貴嬪的心思,這些日子以來,蔣貴嬪一直待她十分親近,就連紙鳶事件出現被皇帝冷落時,她也遣了宮女到熙和宮裡來問候。
  
  這種地方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蔣貴嬪對她如此態度,肯定不是因為當初自己幫汪嬪叫了一次太醫。不過既然對方不挑明,她當然也樂得裝傻。

  一行人走出景央宮不遠,就見兩個太監匆匆走了過來,跪在她們面前。

  「拜見昭賢容娘娘,見過蔣賢嬪、倩貴人。」

  「回娘娘,皇上說娘娘您喜歡看鞦韆舞,便招了舞姬到乾正宮,午膳後等著您一起陪皇上賞舞呢。」小太監討好的道,「皇上還說了,若是娘娘你身子不適,便不用去了,只等著養好身子再讓舞姬好好編排一個更加精彩的舞蹈給您賞樂。」

  「皇上美意,豈能辜負,你去上報皇上,我用過午膳後便去。」莊絡胭笑著道,「讓皇上費心了。」

  倩貴人神情複雜的看著跪在莊絡胭面前的兩個太監,待蔣貴嬪看她時,也來不及掩飾眼中的失落。

  蔣貴嬪有些嘲諷的看了倩貴人一眼,早前她還聽說倩貴人不是那麼樂意進宮,現如今皇上到她那裡宿了幾夜,便與往日不同了,還真是好笑。還以為是個多特別的人,如今看來,與其他妃嬪有什麼差別?

  這麼輕易便對皇上動了心,卻又沒能抓住皇上心思,就這麼在寵妃面前流露失落的情緒,還真是單純。又或者這幅落寞的樣子本就是做給皇上面前的太監看的?

  莊絡胭也看到了倩貴人眼中的嫉妒與羨慕,當下還有些驚訝,這才多久的時間,這位倩貴人就對皇帝芳心暗許了?
一時間她竟是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把這位倩貴人想得複雜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12:15 AM

第八十七章 鞦韆舞

  莊絡胭覺得這位倩貴人對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敵意,但是面上卻沒有半點顯示,三人一道往御花園走,只是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沒想到海棠開到現在還是這般豔麗,」倩貴人看著眼前的海棠,似乎有些感慨:「嬪妾進宮不久,就有海棠開了。」

  「本宮進宮時,京城裡正下著大雪,可沒有這些漂亮的花可以看,」莊絡胭笑著道,「當時宮裡的嬤嬤領著本宮往桃玉閣走,恰巧看到了一株紅梅從牆邊開了出來,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被嬤嬤訓斥了。本宮至今還記得嬤嬤說的那幾句話,倩貴人可知道那個嬤嬤說了什麼?」

  倩貴人輕輕搖頭。

  「那個嬤嬤說,莊主子可別四處亂看,這紅梅雖美,可不是誰都能瞧的,你如今剛剛入宮,要少看少動多聽為妙。」莊絡胭說到這裡,笑了笑,「本宮年輕氣盛,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可是跌了好大一個跟頭。」

  蔣貴嬪知道莊絡胭當初失寵之事,聞言便開口:「娘娘如今身居高位,何必再去想過去的事情。」

  莊絡胭輕瞥倩貴人:「也是,本宮當著倩貴人的面,怎麼能說這些,沒得壞了興致。」

  蔣貴嬪笑著應是,便順著莊絡胭的話頭說了下去。

  倩貴人跟在兩人身後,冷眼瞧著蔣貴嬪迎合昭賢容的模樣,臉色不怎麼好看。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莊絡胭這話是說給她聽的,不過都是伺候皇上的女人,誰比誰高貴,不過是看誰受寵罷了。

  昨日有她受寵,今日你受寵,明日誰受寵還不定呢。

  「倩貴人這是怎麼了,看這些漂亮的花看傻了?」蔣貴嬪突然回頭看向她,「御花園裡漂亮的花一茬一茬的,今日這個漂亮,明日有那個更漂亮,可別看花了眼。」

  倩貴人抬頭,似乎看到了蔣貴嬪眼中的嘲諷。

  逛完大半個御花園,莊絡胭在蔣貴嬪與倩貴人的恭送中回了熙和宮。

  一邊由宮女伺候著換下身上有些華貴的羅裙,一邊道:「等下讓小廚房做一道玉蘭花湯來嘗嘗。」

  云夕幫她取下雙鬢邊的垂流蘇:「娘娘,你等下還要去皇上那兒看鞦韆舞呢,這會兒怎麼把釵鐶卸了?」

  「我什麼樣子皇上沒有見過?」莊絡胭嘴角微彎,在美人榻上躺了下來,「來給我捏捏,這御花園除了花就是花,整日嘴上也掛著花來花去,我眼睛都快花了。」

  云夕看了眼四周,讓伺候的宮女退了出去,才在腳踏上坐下來輕輕捶著莊絡胭的腿:「奴婢知道娘娘是不耐煩,只是那些詩人詞人都愛用花來形容咱們女子,連帶著宮裡的主子們也用花來暗藏譏諷了。」

  「罷了,我歇一歇。」莊絡胭閉上眼睛,要用她的話來說,後宮的女人沒有誰是無害的花,而是兇猛的巨獸,要真用花來形容,也只有食人花合適了。

  用過午膳,換了一件廣袖撒花羅裙,斜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便讓人抬著步輦往乾正宮趕了。

  儘管混後宮的日子也有一年時間了,莊絡胭道乾正宮的時間屈指可數,從她的觀察看,成宣帝是個不愛召妃嬪到他寢宮中的人。由此可見成宣帝的防備心理有多重,而且還是個性子堅定的人。

  就算是現代社會,這樣的男人也不會輕易對女人動心,更何況這是古代的後宮,這個男人是個有野心抱負的皇帝。

  一路無聲到乾正宮外,莊絡胭便見高德忠站在石階上。

  「奴才見過昭賢容,皇上正等著您呢,」高德忠上前給莊絡胭行了一禮,笑著道,「請娘娘快些進去吧。」

  「有勞高公公了,」莊絡胭的扶著聽竹的手走出步輦,對高德忠露出一個笑後,才道,「可是讓皇上等久了?」
  
  高德忠見昭賢容眼中露出懊惱之意,忙道:「娘娘不必憂心,皇上也才用完午膳一會兒,您現在過來剛剛合適。」說完,就微微躬身把莊絡胭往裡面引。

  莊絡胭隨著他踏進宮殿大門,穿過二門,又穿過垂花門,走在她前面的高德忠突然一下退到一邊,莊絡胭當下便愣愣的停留在原地。

  「怎麼,看傻了?」封謹背手而立,看著莊絡胭呆愣的模樣,面上露出一絲笑意。

  莊絡胭心裡有些激動的,因為她終於有了一次穿越女主的待遇。

  院子裡紮了一個花鞦韆架,四周竟還有幾株盛開的桃花與梨花,不時有花瓣飄落而下,皇帝身著紫色錦袍站在那花樹下,劍眉星目,衣擺飛揚,漂亮得猶如一幅畫。

  壓下腦子裡無數個言情小說中經典的美好形容詞,莊絡胭成功的讓自己眼眶自然地紅了,就像是一個被美好衝擊得失去了理智的女子,忘記了規矩,忘記了禮節,提起裙襬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皇帝面前,然後抬頭看著花瓣飄落的花樹,「好漂亮。」

  一枚花瓣落在她的眉間,然後隨著她偏頭看皇帝的動作飄落在地……

  皇宮……的……手藝……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就說這個時候怎麼還有桃花與梨花,居然全是假花,這山寨的手段讓天朝人情何以堪?

  儘量維持著優雅的樣子拂開一片花瓣,莊絡胭淚眼盈盈的看向皇帝,就像是看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存在:「皇上,您……我……」

  封謹沒有計較莊絡胭在自己面前自稱了我,只是含著笑攔腰抱起佳人,輕輕的放在了鞦韆架上,然後從莊絡胭背後把她整個人擁進了懷中。

  「寒食節那日,朕見你獨自一人站在角落裡,便想著你坐在鞦韆上的樣子,」嗅著淡淡的髮香,封謹偏頭在莊絡胭左耳輕聲呢喃道,「有些遺憾朕可以給你補償,有些遺憾朕想補,也無能為力。」

  有專家說,在左耳說情話比在右耳更能讓人感動並且記在心裡,莊絡胭這會兒卻是沒有多少感動,而是驚悚。這就跟工科男突然寫瓊瑤類情詩一樣可怕。

  「能在皇上身邊,妾已經沒有遺憾,」懷中之人抬頭,雙目灼灼的樣子映進封謹的眼中,也許是因為抬頭的舉動太急,原本藏在眼眶的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狼狽的抬起手背隨手在臉上一擦,莊絡胭忙扭回頭,「花瓣兒掉進妾眼中了,難受。」

  封謹微微一愣,忽然輕笑出聲,鬆開莊絡胭道:「愛妃可要抓緊了。」然後輕輕一推。

  「啊!」鞦韆蕩了出去,半空中的莊絡胭回頭,一縷青絲擋在臉頰旁,她紅著臉回頭叫道:「皇上,您故意陷害妾!」

  封謹淡笑著看著,在鞦韆落下時,又往前推了一下,「愛妃愛看鞦韆舞,在朕看來,再沒有鞦韆舞比現在更讓朕驚豔了。」

  莊絡胭配合著皇帝做出驚慌的樣子,心裡卻有些感慨,沒有想到皇帝也會玩這麼言情的一招,她的百般算計換來皇帝的言情一次,到底划不划算?

  不過,這種言情橋段多來幾次,她一定會崩潰的!為了演這場戲,她在心裡回憶了多少經典言情小說情節,就為了讓自己嬌憨純潔可人。更何況皇帝突然變得這麼柔情,她的驚大過喜。

  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就如同成宣帝沒有白來的溫柔一樣。

  皇后帶著宮女太監進了乾正宮,還沒有進二門,高德忠便從裡面走了進來。

  「奴才拜見皇后娘娘。」不知是否巧合,高德忠剛巧站在二門中間。

  皇后看了眼高德忠一眼:「本宮想求見皇上,還請高公公去通報一下。」

  「回娘娘,可不巧了,皇上這會兒只怕不能見您,您若是有事,奴才定替您轉告。」高德忠再次行了一禮,「還請娘娘恕罪。」

  「既然皇上有事,本宮也不為難你了,」皇后笑了笑,「不過是有關這月末去田間示範栽種一事罷了,也沒有什麼大事。」

  「奴才定會稟告皇上,」高德忠垂頭躬身道。

  皇后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開,卻仿似聽到了女子的笑聲,禁不住停下腳步,轉身望向裡面。微微挑眉看向低眉順眼的高德忠,見他一副什麼也不想說的樣子,便道:「這是哪個宮的妃嬪呢?」

  高德忠抬抬眼皮:「回皇后娘娘,可能皇上傳喚來跳鞦韆舞的舞姬。」

  皇后有些意外:「皇上喜歡看這個?」

  「皇上的喜好,奴才不敢妄言,」高德忠頭埋得更低,「娘娘恕罪。」

  「本宮不過隨口一問,公公不必放在心上。」皇后也察覺自己越矩了,收回臉上的神情,轉身繼續往外走。

  高德忠目送著皇后的背影,眉梢動了動,然後再度低下頭。

  「娘娘,奴婢聽聞,今天上午皇上身邊的太監特意給昭賢容傳了話,」待離開乾正宮後,和玉壓低聲音道,「說是讓昭賢容午膳後去乾正宮欣賞鞦韆舞呢,奴婢瞧著差不多就這個時辰。」

  皇后嘴角一勾,「昭賢容遭了這麼大的罪,皇上多寵愛兩分也不為過,只是不知道淑貴妃可知道此事。」

  和玉淡笑道:「奴婢相信,淑貴妃會知道的。」

  從鞦韆架上下來,莊絡胭看著一臉笑意的皇帝,聲音有些顫抖:「皇上,妾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過鞦韆了。」

  封謹伸手捻開她頭頂的花瓣:「可高興些了?」

  「皇上!」莊絡胭睜大眼,似乎沒有想到皇帝竟然知道自己心情不好。

  「你是朕的女人,」皇帝把人再度摟入懷中,「而朕是你的皇上。」

  趴在皇帝的懷中,莊絡胭滿臉羞澀。視線掃到落在地上的花瓣,莊絡胭有些好奇的想,這要多好的手藝才能讓花瓣自然落下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12:26 AM

第八十八章 二皇子

  經過浪漫鞦韆的下午,當天皇帝理所當然的到了熙和宮,與莊絡胭吃了溫馨十足的晚膳,聊聊人生與理想,然後滾了個床單,雙雙滿意的睡去了。

  深宮後院,也許有很多人睡不著覺,但是這個地方的夜晚卻是再安靜不過,就像是一張寂靜的網,包裹了所有的暗藏在黑夜中的躁動。

  當第一聲驚雷響起時,皇后帶著滿頭細汗猛的從床上坐起身,看了眼四周,才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娘娘?」守夜的宮女注意到這個動靜,站在紗帳外小聲的問,「您怎麼了?」

  「沒事,」皇后掀開紗帳,看著窗外亮起閃電,皺了皺眉:「今兒晚上只怕有雨,本宮前些日子得的孤本只怕要受潮了。」

  抬頭見宮女呆愣愣站著,她有些不耐的道:「退下吧。」

  「是。」宮女見皇后確實沒有什麼異樣,便低眉順眼的退了下去。

  皇后隨手撇下紗帳,這伺候的人沒幾個順心的。

  暢天樓中,倩貴人身著單衣站在窗邊,看著大雨瓢潑而下,有些黯然的嘆了一口氣,今夜雷聲這麼大,皇上這會兒不知怎麼哄著昭賢容呢。

  在震天的雷聲中,即便是豬也要醒的,莊絡胭比皇帝後醒,聽到窗外唰唰的雨聲,她語帶喜意道:「皇上,下雨了?」

  「醒了?」封謹伸手把人攬進自己懷中,「已經下了好一會兒了。」

  「瞧著會下幾個時辰,」莊絡胭往皇帝懷中拱了拱,「這下就好了,過不了多久就該要插秧了,這場雨落下,田裡的水便夠用了。」

  「今年不是大旱之年,老百姓的村落裡大多都有蓄水池,倒不至於缺水。」封謹笑道,「不過有了這麼一場雨,倒是免了給田中放水這一道工序了。」

  「皇上比妾知曉得多,妾鬧笑話了,」莊絡胭裝作不自在的乾咳一聲,手指無意識的在皇帝腰腹間輕戳,「妾也只是道聽途說來著。」

  「你有這份心便是難得,」封謹低笑出聲,抓住在腰腹間亂動的手,「愛妃睡不著,朕也睡不著,不如……」

  雷雨交加的夜裡,有些事情做起來倒帶著特別的風情。

  一夜過去,大雨已停,莊絡胭親手替神清氣爽的皇帝掛上了一個新的福字祥雲香包。

  「這是愛妃親手做的?」封謹拿起香包看了一眼,他記得去年莊絡胭也給自己做了這麼一個福包,自己戴了好幾次,後來讓高德忠收了起來。

  「妾的女紅不好,」莊絡胭站直身子,有些害羞的移開眼睛,「皇上若是不喜歡,儘管放到一邊便是,只別當著妾的面嫌棄就是。」

  「朕若是嫌棄,你便不給朕了?」封謹放開香包,伸手抬起莊絡胭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朕可不知道我的昭賢容這般小氣了。」

  「妾小氣著呢,」莊絡胭輕輕哼一聲,臉色微紅,期期艾艾的補充道,「大不了,大不了等練好女紅再給您做。」

  見她這個模樣,封謹心情很好的笑出了聲,「你的福包朕很喜歡,不必再辛苦你重做了。」說完,把手背到自己身後,「朕也該去上朝了,你且記得用早膳。」

  「妾會記得的,皇上下朝後,也要記得用早膳。」莊絡胭向皇帝屈了屈膝,「妾便恭送皇上了。」

  封謹見她一臉是笑的模樣,只好答應自己會用早膳才出了熙和宮。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他的這位昭賢容臉上的笑幾乎便沒有散去過,連帶著他也忍不住多笑了不少。

  「皇上今兒興致很好呢,奴才好些日子沒有瞧見皇上這般開懷了。」高德忠見皇帝這個模樣,一邊扶著封謹上了御輦。

  「你又知道了?」雖是責備的語氣,封謹卻帶了絲笑意,「昭賢容的確能讓朕開懷。」

  後宮的女人能讓龍心大悅,便是最大的勝利了。高德忠回頭看了眼熙和宮,能讓皇上花心思去對待,又能讓皇上這麼開心的,昭賢容是這後宮裡的獨一份了。

  莊絡胭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獨一份,用過早膳梳好妝便帶著宮女出門了,坐在步輦路過御花園,看著滿地的落花與泥土混合在一起,她呼吸了一口氣,雨後的空氣果然格外清新。

  「放肆,你這個老貨滾到一邊去!」

  莊絡胭猛然聽到小孩子的聲音,不由得偏頭朝另一邊看去,看到的不過是幾歲大的孩子,正一腳踢在一個老太監身上。

  「這是誰呢?」莊絡胭挑眉看著那個小孩,長得挺可愛,做出的事卻不那麼像樣。

  「回娘娘,那是二皇子殿下。」聽竹小聲回答。

  莊絡胭一行人的動靜被對方發現了,他先是迷茫的看向幾人,待看清後,立馬沉下了臉,「原來是你,就是你害得寧母妃被父皇不喜的,你這個害人精。」

  莊絡胭神色平靜的任由二皇子對自己辱罵,等對方罵得差不多後,才慢慢的開口:「看來二皇子殿下身邊伺候的人沒有教你什麼叫規矩,更沒有讓二皇子殿下知道什麼叫仁愛之心,本宮會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請示給你換一下身邊伺候的人,免得帶壞了你。」

  二皇子聽到莊絡胭的一席話,立刻就氣得吼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管本殿下的事情,自己沒能耐給父皇生下孩子,還管到別人身上去了。」

  這孩子還真不像胡采萱養出來的,胡采萱那般沉得住氣的角色怎麼就養出這麼個口無遮攔的皇子?

  在後宮中說話這把不注意,當真把自己當成普通人家的孩子了?

  二皇子身邊伺候的宮人早已經嚇得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吭,聽到二皇子說的這句話後,更是恨不得把腦袋藏起來。

  宮裡誰人不知昭賢容受盡皇上寵愛,這流產一事誰敢在其面前提及,偏偏二皇子是人家痛哪戳哪,這不是捅人心窩子麼?

  別說二皇子現在已經沒有寧妃娘娘護著,就算胡良儀現在還是寧妃,二皇子這樣說話,傳到皇上耳中,也是要受責罰的。

  果然待二皇子說了這席話後,昭賢容好長時間沒有說話,最後一行人只是默默的離開,連斥責二皇子也沒有,可就是因為這樣,一干子奴才更加的提心吊膽了。

  「喲,昭賢容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景央宮裡,柔妃見莊絡胭臉色蒼白的樣子,不鹹不淡道:「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

  「多謝柔妃娘娘垂愛,嬪妾無事。」莊絡胭淡淡一笑,但是在場諸人還是能看到她笑中的不自然。

  皇上連續兩晚宿在熙和宮,而且她們也聽聞皇上今早離開熙和宮時心情仿似不錯,怎麼著昭賢容看起來面色還這麼差呢?

  待諸位妃嬪全部退下後,皇后才揉著額頭道:「弄清是怎麼回事了嗎?」

  「回娘娘,奴才打聽到了,說是昭賢容今兒早上遇到二皇子了,見二皇子打罵一個年邁太監,便說了兩句,哪知二皇子轉頭就對昭賢容破口大罵。昭賢容見二皇子言行粗鄙,便說要向您請示換一換二皇子身邊伺候的人。哪知二皇子竟說昭賢容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去管教別人。」

  聽到自己生不出孩子這幾個字時,皇后微微皺眉,「這二皇子確實沒規矩了些,不過這事昭賢容既然沒有提,我們便也不去招惹這種閒事了。」

  「是,娘娘。」管事太監低聲應下。

  皇后在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流產是莊絡胭心頭之痛,只是對方難受與她又有何干?

  莊絡胭在回到熙和宮之前,一直沒有怎麼說話,神色也是懨懨的。回到宮裡後,略用了兩塊點心,便到床上睡了,就連午膳也沒有用。

  乾正宮裡,封謹聽說莊絡胭未用午膳後,皺著眉頭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朕今天走的時候,昭賢容還好好的。」

  「回皇上,奴才也不清楚怎麼回事,若不是方才遇到熙和宮的福寶,奴才都還不知道昭主子心情不好了。」高德忠頓了一下,「只是今天聽在御花園當差的一個太監說,昭主子早上與二皇子在御花園裡碰見了。」

  「既然如此,把二皇子給朕召來,」封謹把手裡的奏摺合上,「朕聽賢貴妃說,這老二越來越不像話了,本以為賢貴妃言重了,今天看來,倒沒有冤枉他。」

  高德忠聞言退了出去,這二皇子還沒有來,皇上便說了這話,二皇子有何下場,不用猜就知道了。

  第二天,宮裡突然傳出二皇子身邊伺候的人全部被杖責十棍後換下,而二皇子也被皇上斥責,在乾正宮外跪了足足三個時辰。就連胡良儀也被皇上斥責了一番,足見皇上動怒了。

  安清宮裡,淑貴妃聽著皇后那邊刻意傳過來的消息,似笑非笑道:「我們的皇后也真夠熱心,什麼事情都不忘讓本宮知道。」

  「只怕皇后不懷好意,」菱紗有些擔心道,「皇后一向防著娘娘您,誰知道她是在打什麼主意呢。」

  「她的心思再簡單不錯,不過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罷了,」淑貴妃笑意變冷,「她想作收漁翁之利,也要看看我配不配合。她真當整個宮裡就她一個明白人呢,莊絡胭受了這麼大個委屈,皇上又寵愛她,這個時候去算計莊絡胭,不等著皇上厭棄本宮嗎?」

  「娘娘心思清明,只是昭賢容近來的風頭確實盛了了些,」菱紗有些擔憂道,「奴婢怕她威脅到娘娘您。」

  「有些事不能太急,」淑貴妃垂下眼瞼,淡淡道,「且看著吧。」

  菱紗知道自家主子有了成算,便不再開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12:33 AM

第八十九章 名單

  「欺人太甚!」胡良儀咬牙低聲抱怨,一雙眼睛被氣得通紅,滿眼的血絲讓她看起來憔悴不已。

  「主子,你不要動怒,」宮女玉珠給她倒了一杯熱茶,「二皇子現在交給賢貴妃娘娘撫養,你再生氣也無法,白白浪費了自個兒身子。」

  把手絹掩在嘴角壓著咳嗽聲,胡良儀喝了兩口茶,終於讓自己咳得沒有那麼難受:「二皇子雖說性子耿直了些,但還不至於做出這般衝動無腦的事,若不是有心人在他旁邊挑撥,又怎麼會惹出這些事端?」

  「會不是賢貴妃……」玉珠有些猶豫的開口,「她似乎不太喜歡二皇子 。」

  「她雖算不上宮裡第一聰明人,但是做事向來有腦子,不會用這麼笨的手段,再怎麼說如今二皇子也還養在她面下,出了這種事對她也沒有多大好處。」胡良儀冷笑,「此時最大的得益人是誰?」

  「是……昭賢容。」玉珠驚呼一聲,又忙的掩住嘴,「昭賢容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後宮從來都不缺睚眥必報的女人,」胡良儀露出一個蕭瑟的笑意,「我為妃時算計她,如今我落魄了,她這般算計我,再正常不過。她倒算沉得住氣,一直也不曾明著找我麻煩,就連算計我的手段也使得這般小心,恐怕這會兒在皇上心中,她才是那受了傷害的人。」

  主僕兩正說著話,就聽到外面一陣敲門聲,玉珠忙去打開門,只見一個藍衣太監提著一個食盒面帶不耐的站在門口,見到她開門便道:「這是胡主子的午膳。」

  玉珠小接過食盒,揭開蓋子一看,只看到兩樣炒得有些老的小菜,還有一碗沒有熱氣的米飯,不由得開口道:「公公,為何只有這些?」

  「你當你家主子還是當初的寧妃娘娘,」太監不屑的斜了她一眼,「不過一個罪妃,還當自己是什麼寵妃呢。」說完,也不看玉珠的臉色,轉身便走。

  玉珠看著太監的背影,一口氣噎在後頭不上不下,又擔心胡良儀聽到太監的話,只好提著食盒往屋內裡走。

  胡良儀把外面的動靜聽得清楚,不由得苦笑,後宮裡就是這樣,成王敗寇,誰輸誰就落得連奴才都可以欺辱的下場。

  只可惜她以往小瞧莊絡胭了,這樣一個能忍的性子,配上一等的手段,在這後宮裡,自然能有一席之地。

  「今兒的羊肚筍條似乎有些老,」莊絡胭擱下筷子,有些遺憾道,「難得這麼新鮮的筍子,倒是有些可惜了。」

  「這道菜是尚食局的人送來的,」聽竹替莊絡胭舀了一碗乳鴿湯,「味道雖是一般,但是奴婢想著娘娘定喜歡這些筍子,便留下來了。」

  因為熙和宮有小廚房,所以並不用尚食局的人負責膳食,不過尚食局的尚宮是聰明人,常有新鮮的菜色孝敬,偶爾也會有莊絡胭特別喜歡的菜。

  「替我去謝謝尚食局的人一番費心,說我很喜歡。」莊絡胭端起碗喝湯,看著外面燦爛的陽光,雨後的陽光似乎總是格外燦爛。

  「奴婢已經謝過了,」聽竹笑著道,「原本就是奴才的孝敬,娘娘一聲謝,可樂得他們呢。」

  不過是無利不起早,若不是她受寵,這聲謝誰還會稀罕?

  「再過幾日便是皇上去田間示範插秧了,也不知道除了皇后外,宮裡哪些娘娘能隨聖駕。」聽竹突然想起幾日後的重要事件,不由得開口道,「奴婢聽聞這一路到京郊十分繁華。」

  莊絡胭一聽,勾了勾嘴角,這示範插秧不過一件凝聚民心的事情,當日皇帝與皇后皆做普通百姓的打扮,親自夏天插秧,以示皇室對糧食以及老百姓的重視。

  「即便娘娘能去,咱們也只能老實坐在車裡,能看到什麼繁華?」云夕端著一個托盤進來,裡面盛著一碗碧梗粥。

  「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就值當你們說上這麼些?」莊絡胭把云夕放在自己面前的碧梗粥吹了吹,才舀起一銀勺,「快快服侍你們家主子用膳才是正理。」

  這廂各宮主子都眼巴巴等著名單出來,那廂名單已經送到了景央宮,皇后看著名單上的一列名字,「只有這麼些?」
高德忠恭敬答道,「回皇后娘娘,皇上說了,這是關乎民生的大事,不必去太多主子。」

  「皇上聖明,本宮知曉了,」皇后放下名單,笑道:「有勞公公了。」

  待高德忠離開後,皇后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和玉,去安清宮、和樂宮、熙和宮、暢天樓傳訊,讓淑貴妃、柔妃、昭賢容、倩貴人準備伴駕。」

  暢天樓裡倩貴人伴駕而不是徐昭容,這消息一出,諸位妃嬪便等著看徐昭容的笑話了。徐昭容受寵時,也沒少在其他妃嬪面前矯情,這會兒她失了勢,有不少人等著她的笑話。

  莊絡胭的興趣不在於看熱鬧,而是比較好奇皇帝為何會在諸位高位分妃嬪中夾帶上倩貴人。若說皇帝有多寵愛倩貴人也不大像,畢竟皇帝對倩貴人感興趣一段時間後便冷了下來,現在突然帶上倩貴人,難不成是突然對倩貴人又感興趣了?

  當天晚上,皇帝翻了和樂宮柔妃的牙牌,讓一干以為皇上要去暢天樓找倩貴人的諸位妃嬪有些失望,可惜沒有一場好戲看了。

  第二日請安時,莊絡胭看到了眉飛色舞的柔妃以及面色憔悴的徐昭容,樂得看戲的她,可是觀察了不少人的臉色,最為淡定的當屬淑貴妃。

  請完安回到宮裡,莊絡胭笑著嘆息:「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把賢貴妃留下來管理宮務,不知賢貴妃是高興還是失落。」

  「奴婢覺得,賢貴妃或許高興要多一點,」聽竹在高頸瓶中插了幾支鮮花,「這些年皇上對賢貴妃寵愛已經漸漸減少,就算賢貴妃今次能夠伴駕,也不能贏得皇上多少注意力,還不如留在後宮抓住實權。」

  莊絡胭聞言笑了,卻沒有反駁聽竹的話。今次事情對於賢貴妃來說,的確利大於弊。

  這後宮中,最能忍的妃嬪或許不是胡采萱,而是賢貴妃。此人很早便在皇帝身邊,可是這麼些年下來,膝下沒有子嗣,又不是後宮得寵第一人,竟也能熬到貴妃這個位置,可見其心性與耐性。

  在後宮裡,請安永遠都是互相衡量,賢貴妃表現出來的總是不那麼顯眼,該得的好處卻沒有少過她。

  就在眾人以為皇上翻過柔妃牙牌後,可能回去倩貴人那裡,結果內侍監傳出消息,皇上翻了熙和宮昭賢容的牙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12:45 AM

第九十章 伴駕下田

  近來皇帝比較愛到熙和宮來,但不是每夜都會滾床單,莊絡胭發現,成宣帝是位很有自制力的皇帝。

  當皇帝不滾床單時,就會跟她說一些不涉及朝事的小事,有時候甚至還會討論到《山海經》裡面的各種妖怪。莊絡胭想,大慨是皇帝發現跟她聊詩詞歌賦是對牛彈琴,聊些志怪奇談才引起她的好奇心,

  「中曲之山,有獸焉,其狀如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駁,食虎豹,可以御兵。」

  「長成這樣挺難得的,」莊絡胭聽完這一段,有些忍不住道,「長得像馬,卻長了老虎一樣的爪子,這樣的身體構造跑起來應該快不起來吧,還能把跑得快的豹子吃掉?」

  「所以這只是傳說,」封謹聽著莊絡胭言語的嫌棄,笑著道;「若世間真有這樣的奇物,只怕任何一個帝王都爭著養,能抵禦戰爭的神獸,誰會不喜歡?」

  「若這樣說,皇上您要是看哪個國家不滿,也不用做別的了,扔一隻能鬧乾旱的肥遺又或者一隻鬧洪災的長右便是,豈不是省了很多事。」莊絡胭打了個哈欠,「哄小孩呢。」

  世間之人對神怪多有敬畏,封謹身為帝王,實則並不喜民眾對神怪過於敬畏,可惜這種敬畏早已經印入民眾的骨子裡,他順勢利用這些掌握民心,如今聽到一個後宮女人對傳說中的神獸如此直白的不屑,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感慨。

  有時候一個人的見識多少,與腹中有多少詩書無關,封謹得用的大臣也不盡然是什麼狀元探花,但卻極有能耐。

  「所以這只是神話故事,」封謹笑出了聲,有一下沒一下撫著莊絡胭的髮,輕輕嘆息一聲,「若治理天下真這般容易就好了,天色不早,睡吧。」

  莊絡胭聽見皇帝這聲嘆息,有些感慨,果然但凡野心大的帝王,從來都不相信神話的,不過利用起神怪來,卻是一點也不手軟。

  清晨醒來,封謹看著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女人,又躺了一會,才讓候在帷幔外的宮侍進來伺候。待穿好後,回頭向床上望去,床上的某人才迷迷糊糊的要睜開眼的樣子,一隻手還無意識的往自己睡的地方伸去。然後慢慢的清醒過來,睜開水霧朦朧的雙眼。

  「皇上醒了?」似乎沒有想到自己會睡得如此沉,莊絡胭頗為尷尬的坐起身,拉著胸口的頭髮,「妾睡得沉了些。」

  「不怪你,朕昨晚與你聊得久了些,」封謹抬首讓宮女理著袍領,「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去田間很累,欽天監的人說了,明兒可是個晴朗天氣。」

  莊絡胭走下床,讓宮女退到一邊,親手替皇帝理配飾以及衣角,她半蹲這把一個不起眼的香包替皇上掛在腰間,仰著頭看向皇上;「皇上,這個香包您帶著很合適。」

  封謹低頭一看,是一個顏色暗沉的香包,暗紅為底,用金線繡了一隻騰飛的金龍,以深紅團福字為暗紋,確實非常陪襯威儀的龍袍。

  伸手抬起莊絡胭的下巴,封謹突然彎下腰在她唇上一觸,笑著道:「愛妃為朕繡的香包,再合適不過,朕很喜歡。」說完,轉身走出了熙和宮。

  「恭送皇上,」莊絡胭看著皇帝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緩緩站起身撫著唇角,垂眸輕笑,「來人,替本宮沐浴更衣。」

  云夕小心扶著莊絡胭走出浴桶,給莊絡胭穿上錦衣,用香油小心的按捏著那一頭青絲,見莊絡胭心不在焉的模樣,忍不住開口道:「娘娘,明日後宮隨行中有倩貴人,奴婢覺得這位倩貴人實在不簡單。」

  莊絡胭閉著眼睛道:「後宮中哪有簡單的人,倩貴人算得什麼,這後宮中最可怕的莫過於聖寵不衰的女人。」

  聽到主子這麼說,云夕立刻便想到了安清宮的淑貴妃,不由得心頭肅然,後宮中的確再無人能越過淑貴妃。倩貴人容貌雖是豔冠後宮,但是其他與淑貴妃比起來卻差了不少,在後宮中以色侍人素來只能是風光一時。

  穀雨過後,便是插秧的好時節。莊絡胭端正的坐在馬車中,撫著自己用布巾包裹起來的頭髮,頗有些不適的扭了扭身子。

  奢侈的日子過得太久,穿慣了綾羅綢緞,突然換上粗布麻衣,還真有些不適應,總覺得身上癢癢的。

  到了京郊的田地,莊絡胭扶著宮女的手下了車,往四週一看,只見被重重官兵把手之外,擠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但凡高一些的樹上,都掛了人,一些高高的土坡上,也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果然古往今來湊熱鬧皆是人的天性,莊絡胭落落大方的大踏步走到皇后身後,恰巧看到倩貴人不停的撓著手臂,似乎對身上的粗布衣服非常不適應。

  這個世間總有那麼一些人,吃著老百姓種出來的東西,卻覺得自己清高無塵,瞧不起那些田間勞作的人,可惜卻不知自己與世間所有的人都沒有兩樣,肚子裡裝的都是一包廢物。

  原本莊絡胭覺得,倩貴人雖然清高無塵,但是至少不是自詡清高卻看不起老百姓的女子,到如今她明白是自己高看她了。

  「倩貴人若是身子不適,就不用出來了。」皇后沉著臉看著倩貴人的舉止,如今站在這裡的所有人,一言一行皆代表著皇室的形象,倩貴人這副模樣做給誰看?是要皇上知道她皮膚吹彈可破,還是讓在場的百姓覺得皇室中人是吃不得苦,只知享受的富貴閒人?

  倩貴人聽到皇后這話,面色頓時變了,只好伏著身子請求,白嫩的脖頸暴露在陽光下,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今日皇上與本宮帶著你來不是要你享受的,既然你已經知錯,便收了這副弱不經風格的模樣,」在後宮之中,不管後宮諸人哪般作態,只要不是太過越矩,皇后輕易不會訓斥了,只是今日這種場合,她作為一宮之主,是斷斷容不得半分有半分不對的。

  站在皇后前面的皇帝至始至終沒有開口,也沒有看倩貴人一眼,待皇后訓斥完後,皇帝執起皇后的手,兩人一起到了祭台前,祭天地,祭風雨,乞求老天保佑整個九州大地的風調雨順。

  莊絡胭與其他幾位妃嬪跪在帝后身後,她們沒有資格到祭台前,只能領著諸人跪在後面,而漫山遍野的百姓此時也跪了下來,虔誠的向上天禱告。

  祭祀完畢,皇帝便挽著褲腿下田,有模有樣的拿過一捆秧苗,順著早牽好的線插起秧苗來。

  四月的水還是有些寒意的,莊絡胭隨著皇后下了水田後,打了一個寒噤,隨即便挽著袖子認真的插起秧苗來。

  莊絡胭的動作雖算不上熟練,但還算有模有樣,在她慢慢地插出手感時,突然聽到一聲哭叫聲,嚇得回頭看去,便見到倩貴人嚇得花容失色的模樣,還不停的往岸上退著,誰知一個踉蹌,便摔在田裡,原本漂亮的美人兒頓時變成了泥人兒。兩個大力太監見此情況,忙上前把倩貴人扶到了田埂上,以免讓老百姓看到這丟人一幕。

  「怎麼回事?」封謹皺著眉頭,語氣中增添了一絲不耐。

  「回皇上,是倩貴人腿上咬了一隻螞蝗,」一個太監迅速的上前答道,「已經有太醫給倩貴人治理了。」

  「既然倩貴人身子不適,就把她扶到馬車裡去,」封謹甩了甩手中的水,「今日太陽大,就讓她不要出來了。」

  讓一個嬌弱的女人腿上咬了一隻螞蝗,是多麼殘酷血腥的事情。莊絡胭有些同情倩貴人了,這剛剛下田,就遇到這種好事。

  待秧苗插好,帝后妃嬪們一起上了田埂,莊絡胭眼尖的看到皇帝小腿上也掛著一隻噁心的螞蝗,就在眾人還沒來得及緊張的情況上,這位皇帝便眼也不眨的拍著腿,然後用匕首刮下吸得滾圓的螞蝗。

  莊絡胭頭皮有些發麻,這皇帝果然是個狠人,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太監們很快送來小凳與清水,這會兒諸位主子也不要人伺候了,皆草草的在銅盆中把腿上的泥水洗乾淨,便與皇帝一起去參觀老百姓的秧田。

  因為雨水好,陽光充足,秧苗長勢極好,農民把秧苗一把把的捆好,然後挑到施好肥的稻田中,動作比他們這些人熟練多了。

  看著一排排插得整整齊齊的秧苗,封謹有些感慨道,「希望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要好。」

  「皇上仁愛,天下在您的治理下,風調雨順,百姓的生活越越來越好的,」皇后聞言道,「天下的百姓也是愛戴您的。」

  「但求內心無愧,」封謹對於皇后的恭維並沒有多大反應,只是淡淡說了這麼一句,轉頭卻看到莊絡胭踮腳想越過他與皇后看農民插秧的樣子,嘴角微彎,收回視線對皇后道,「如今時辰不早,該回宮了。」

  直到皇帝上了回宮的御駕,也沒有誰提一句倩貴人,彷彿這個人自始自終都沒有出現一般。

  倩貴人的馬車在莊絡胭的車架後面,莊絡胭上馬車時,回頭看了眼倩貴人的馬車,裡面依稀有啜泣聲傳出來,她微微挑眉,然後神色如常的上了馬車。

  「這倩貴人運氣也真夠好的,剛剛下田便遇到那麼噁心的事,」云夕跪在莊絡胭面前,小心的替莊絡胭擦著小腿。

  莊絡胭笑了笑,她原本覺得倩貴人一下馬車便抓來撓去是矯情,如今倒是明白了過來,倩貴人再沒腦子,也不會在這種場合做出這種不合時宜的事情,除非真的癢得難受了。

  即便倩貴人忍得下癢意,後面的螞蝗事件也足以讓她受不了,這是有人在倩貴人身上動手腳了。

  這事鬧出來,只怕後宮又有一場小鬧劇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12:53 AM

第九十一章 認罪

  回到宮裡的當夜,暢天樓就傳出倩貴人召太醫,結果太醫告訴她,身上穿的衣服被弄了藥粉,以致全身發癢,還容易吸引螞蝗。一時間原本等著看倩貴人熱鬧的妃嬪們各自小心起來,就怕這事莫名其妙就落在自己身上。

  莊絡胭靠坐在涼亭中,神情愜意的看著碧綠的湖水中游來游去的錦鯉,卻聽到兩個宮女的閒話。

  「你說誰會害倩貴人呢?」

  「誰知道呢,倩貴人自從進宮,也很受皇上喜愛,雖說不及淑貴妃與昭賢容兩位娘娘,但是與柔妃娘娘差不多了。」

  「依我看這事兒沒準是徐昭容幹的,如今倩貴人住在她那裡,她卻失了寵,心裡不定有多恨呢。」

  「是哪兩個膽大的宮女妄議主子呢?」就在莊絡胭聽得興起時,不遠處卻響起柔妃的聲音,她只好收起一身懶骨頭,走出涼亭便看到跪在柔妃面前面無人色的兩個宮女。

  「見過柔妃娘娘,」莊絡胭給柔妃福了福身,視線掃過跪著的宮女,面上帶著一絲淺笑。

  「這不是昭賢容,」柔妃雖說對莊絡胭不喜,但是如今莊絡胭聖寵正盛,面上倒也比以往溫和不少,「昨日才去了城郊,今日怎麼有心力出來走走?」

  「不過是去城郊,也不是多費心力的事情,」莊絡胭溫和一笑,「今日見風景宜人,便想著出來走走,哪知竟是聽到一些胡言亂語。」

  「可不是些胡言亂語,」柔妃冷眼看著兩個宮女,任哪個妃位的妃嬪被宮女與個貴人比,都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更何況她素來不是軟和的性子,既然有人敢這麼說,自然就要敢承受她的怒火,「依本宮看,有些人管不住嘴,也就不用張嘴了。」

  莊絡胭垂眸低首,嘴角微彎並不多言。

  柔妃見莊絡胭並沒有插手這事的意思,便冷著臉道:「來人,將這兩個宮女送到殿中省,這種妄議主子的行為定要嚴懲。」

  看著兩個宮女求饒著被拖下去,莊絡胭笑容淡了些,「柔妃娘娘這是打哪來?」

  「倩貴人身子不適,同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本宮自然是去瞧瞧她。」柔妃似笑非笑,「昭賢容可去瞧過了?若是沒有,便與本宮一道去瞧瞧。」

  話到了這個地步,莊絡胭自然不再拒絕,她隨著柔妃的步子,去了暢天樓。

  穿過茂盛的竹林便到了暢天樓,莊絡胭看到高德忠站在外面,知道皇帝也在暢天樓,腳步一頓,對高德忠笑著點頭:「高公公。」

  「見過柔妃娘娘,昭賢容娘娘,」高德忠行過禮後,朝莊絡胭笑道,「二位娘娘這是來看倩貴人的?這會兒皇上以及皇后娘娘淑貴妃娘娘都在呢,您們請。」

  「有勞公公,」莊絡胭微微頷首,見柔妃已經往前走了幾步,只好轉身跟了上去。

  高德忠看著兩位娘娘的背影又彎了彎腰,再抬頭時,臉上的笑緩緩淡了下來。

  「皇上,柔妃、昭賢容求見!」

  面無表情的封謹聽聞太監傳報,點了點頭,「讓她們進來。」面上也多了一分暖色,讓坐在他身邊的皇后眉梢動了動。

  「皇上,倩貴人身上的肌膚都快抓破了,徐昭容也太過歹毒,」皇后神情嚴肅道,「可憐倩貴人那一聲雪色肌膚,本宮瞧著都心疼。」

  莊絡胭走進屋子,便聽到皇后這席話,心頭有些感慨,把假話說得這麼真摯也算是後宮女人必備技能了。走到離皇帝三步遠的地方福身,「妾見過皇上。」

  「二位愛妃不必多禮,」皇帝聲音淡淡的,「賜座。」

  莊絡胭在柔妃下首坐了,小心的往靠坐在床上的倩貴人看了一眼,頓時吸了一口冷氣,好好的一個美人臉怎麼變成這麼一副模樣,那紅得可怕的疹子把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硬生生變成母夜叉了。

  「倩貴人怎麼傷得這麼嚴重?」柔妃一臉驚訝的樣子,皺著眉頭略帶不滿道,「倩貴人長得花容月貌,誰會下得這樣的狠手?」

  這話也真夠缺德的,明明別人慘遭毀容,皇后與柔妃還非得提什麼雪色肌膚花容月貌,難不成非要皇帝把倩貴人如今狼狽的模樣記在心上?還有那跪在地上的徐昭容難不成是透明的,柔妃非要說這麼一席話?

  倩貴人似乎也不能接受自己這副模樣,柔妃話剛說完,便拉著被子遮住了自己大半臉,連看眾人一眼的心思也沒有了。

  封謹眼皮抬了抬,沒有搭理柔妃的話,轉而對皇后道:「倩貴人如今這般模樣,你多費些心,讓她早些康復。」

  「請皇上放心,倩貴人這般樣子,不止皇上您心疼,我也是心疼的。」皇后溫和應下,然後看向徐昭容,「徐昭容,你再三犯錯,實在是罪無可赦了。」

  徐昭容抬起頭,笑得一臉淒婉,「皇上與皇后娘娘既已定了我的罪,我自然罪無可赦。」

  這樣的話不能讓皇后變半分臉色,她垂下眼瞼,「早前你嫉妒昭賢容,皇上念你伺候多年,並未嚴懲,如今你又毒害倩貴人,實在是用心險惡。」

  徐昭容表情漠然的聽完皇后一席話,轉而看向皇帝,「皇上……」

  莊絡胭看到徐昭容眼中還帶著期望,也許她心裡清楚,這滿屋子的女人都亟不可待的把這罪名按在她的頭上,唯一能證明她清白的,只有皇帝一人。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皇帝看著徐昭容,眼中沒有多少感情,彷彿看著一個陌生人,「或許是朕太縱容你了。」

  皇帝這麼輕飄飄一句話,讓徐昭容眼中的期望徹底消失,她跪直身子,朝皇帝行禮了叩拜大禮,一字一頓,口齒清晰道:「罪妾無話可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12:58 AM

第九十二章 膝蓋中箭

  眼瞧著徐昭容面如死灰的跪在帝后面前,又聽皇后特意提到自己,莊絡胭避開屋子其他人打量的眼神,低著頭看自己繡著珍珠的鞋面,這種躺著也中箭的感覺,實在不是什麼美妙的感受。

  徐昭容眼神陰冷的看了眼低眉順眼的莊絡胭,自從那次在竹林中與莊絡胭相遇後,害得她錯失成為一宮之主的機會。

  在知道孫容華的想利用荷花池陷害莊絡胭後,她便提前讓人準備了一些東西,要把那陷害變成事實,誰知她與孫容華的命都大,誰也沒有被淹死。

  想到這,徐昭容臉色頓變,似乎從那時開始,皇上對她的寵愛便漸漸淡了,難道皇上知道那件事與她有關?!徐昭容瞳孔驀地睜大,不敢置信的望向面無表情的帝王,若是皇上真的知曉這一切,為什麼從未對她有過隻言片語。

  帝王心術,帝王無情。

  徐昭容心如死灰的收回視線,緩緩的緩緩的叩首到底,再無一言。

  皇后猶豫的看了皇帝一眼,不再開口。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封謹這個時候竟然開口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伺候自己有些年的女人,神情冷漠的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徐昭容張了張嘴,話未出口,全身的力氣如同洩了般,說不出一個字來。

  柔妃似笑非笑的看著沉默不語的徐昭容,「徐昭容這是默認了?」

  徐昭容仍舊跪在地上不言不語,就連身子也未動一下。

  「昭賢容妹妹對這事怎麼看?」柔妃扭頭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人,見對方一副老實的模樣,嘴角帶了一絲嘲諷,「畢竟徐昭容可是陷害過你的。」

  「只是借用幾個奴才,算得什麼陷害,」莊絡胭抬頭對柔妃一笑,「娘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柔妃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她也借用過熙和宮的奴才,莊絡胭這個時候說這種話,竟是把她也帶進了溝裡。就知道這不是個善茬,柔妃復又笑道,「昭賢容妹妹果真大度。」

  皇后聽到二人談話,面上笑容不變:「昭賢容的確……」

  「好了,」封謹看了皇后一眼,讓皇后把未說完的話嚥了下去,「昭賢容素來性子大咧咧,你們問她這些事情有何用?」說完看了莊絡胭一眼,才收回視線,「倩貴人入宮時日雖短,但是進宮後莫不是循規蹈矩,可是即便這樣你也容不下她,竟做出如此險惡之事,實在讓朕寒心。」

  莊絡胭低頭聽著皇帝細數徐昭容的罪狀,微微抬頭看著跪在地上的人,這個女人算計過她,她也順勢將計就計,如今她跪在地上,自己還端坐在這位置上,可見有時候擅自動手算不上什麼好策略。

  跪在地上的徐昭容突然抬頭,視線與莊絡胭相撞,她以為在莊絡胭眼中會看到嘲笑或者得意,結果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平靜得有些可怕,似乎自己這個算計過她的人即便失勢也不會讓她覺得有什麼特別。

  有時候擅長掩藏情緒的人比擅長心計的人更加可怕,徐昭容似乎有些明白自己原本已經放棄的計劃還是出現在了倩貴人身上,因為有人就是等著她出手,她即便不出手,也會有人出手再栽贓到她的頭上。

  究竟是誰?是誰部署了這一切?!徐昭容抬起頭,視線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皇后、淑貴妃、賢貴妃、柔妃、昭賢容、蘇修儀、嫣貴嬪、蔣貴嬪。這些人面色如常,看起來誰都沒有嫌疑,又誰都可疑。

  皇后見徐昭容突然抬頭看著眾人,以為她不甘心,眉梢微動,轉頭對皇帝道:「皇上,要不再問問徐昭容有什麼難言之隱?」

  「什麼樣的難言之隱能讓她做出這種事情?」

  封謹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讓皇后覺得自己心頭有些寒意。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勉強笑道,「皇上所言甚是。」

  「褫奪徐氏封號,降位為從七品才人,居暢天樓後閣,此生不得伺候朕前。」封謹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倩貴人,「寧氏升為從五品婉儀,居暢天樓正殿,三日後便換居處。」

  莊絡胭覺得自己牙有些冷,皇帝這招比讓徐昭容死了還要狠,徐昭容原本刁難過寧氏,結果皇帝還要她們住在一起,偏偏還把主從調了一個頭。

  如徐氏這般矯情的人,這樣的結果絕對是滅頂的打擊。

  徐氏的結局注定了,皇帝離開了,皇后也跟著走開了,如今壓在莊絡胭頭上的人越來越少,她看著其他妃嬪帶著嘲諷的表情三三兩兩散開,又勸慰了倩婉儀幾句後,才慢悠悠的出門。

  徐氏就跪在倩婉儀的門口,這是皇帝的旨意,讓她在門邊跪五個時辰才能離開。走到徐氏身邊,莊絡胭忍不住頓住了腳步,她低頭看著狼狽的徐氏,實在讓人想不到,不久前此人還是一個喜歡扮清高無塵的人。

  「何必呢,算計了這麼久,還是落得如此下場。」莊絡胭抬著頭,看著前方牆角的風情,那裡一隻菜粉蝶正在翩翩飛舞。

  徐氏抬頭,只看到莊絡胭精緻的下巴,她嘲諷一笑,並不開口。

  「荷花池裡那些繩頭和亂草是你幹的吧?」莊絡胭視線追逐著粉蝶,看著它在花叢中飛來飛去,但總是停留不下來,「若不是你,孫氏當初的下場還不至於那般。」

  「你都已經知道了,何必還多問。」徐氏嗤笑一聲。

  「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何要特意算計我?」莊絡胭真的想不明白,徐徐氏特意算計自己有什麼好處。

  「若不是你,我又何至於未能成為一宮之主?」徐氏聲音有些尖利,看向莊絡胭的眼中帶著恨意。

  莊絡胭仔細回想,似乎當初確實有一個傳言,皇上在竹林與她們二人喝茶後,便取消了給徐氏遷宮的決定。

  可是,這關她什麼事情,罪魁禍首不是皇帝?

  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膝蓋有些疼,似乎中箭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01:09 AM

第九十三章 教訓

  膝蓋中箭的莊絡胭面色平靜的看著徐氏,看著對方滿眼的憤恨,突然便笑開了,「當初是你主動與本宮攀談,本宮至始至終也未說過不利你的字眼,你不過是把不甘放在了本宮頭上罷了。」

  徐氏眼中的憤恨慢慢變作一種說不出的落寞,但是這種落寞很快就消失不見,她仍舊驕傲的看著莊絡胭,彷彿她即便是失勢了,也不會向莊絡胭低頭。

  見她這幅姿態,莊絡胭突然覺得,這樣的徐氏才真正有了些清高的風采,可惜如今這清高的樣子無人再去欣賞。

  看了眼強作鎮定的徐氏,莊絡胭無心再與她交談,帶著身邊伺候的人轉身離開,再不看身後之人一眼。

  注定了會在這後宮落魄一生的人,她何必再多看?

  「娘娘,奴婢覺得倩貴人有些奇怪,」聽竹扶著莊絡胭的手,壓低聲音道:「徐昭……徐氏一直與她有怨,她怎麼會好不防備被算計?」

  「不過是將計就計,」云夕快速的打量了一眼四周,見沒有人能聽清她們談話,才繼續開口,「早就覺得那個倩貴人不是省油的燈,這才進宮幾日,就被晉封了。」

  莊絡胭回頭看了眼暢天樓大門上的牌匾,暢天樓三個大字寫得蓬勃大氣,正是成宣帝為徐氏親筆書寫,如今屋子的主人換了,名字卻還掛在這個地方。

  這便是帝王寵愛最大的諷刺。

  坐上步輦,聽著太監細長的一聲「起」,莊絡胭一行人離暢天樓越來越遠,再次回頭時,只依稀看到那片翠綠的竹林。

  「站住!」

  如今後宮中敢直接攔下莊絡胭的人已經不多了,就連皇后面前的人對她也是客客氣氣的,如今突然被人攔下,莊絡胭倒是有了些新奇的感受。

  微微勾著嘴角打量來人,莊絡胭微微偏頭,「這不是二皇子?本宮聽聞二皇子在宮裡修習聖賢之書,怎麼這會兒有時間四處轉轉?」

  「若不是你這毒婦,我怎麼會被父皇斥責!」二皇子伸手指著高高坐在步輦的莊絡胭,「他們以前說得沒錯,你就是個狐狸精!」

  作為一個后妃被人罵狐狸精,是不是在誇耀她的成功?只是這後宮除了正宮皇后,誰又不是狐狸精?難道其他妃嬪就要高貴幾分?

  「看來二皇子近來抄的書沒有什麼用,」莊絡胭擺手,讓太監放下步輦,走到離二皇子三步遠的地方,她壓低聲音,「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寧貴人教你的?」面上卻是長輩溫和的笑意,伸手要去摸二皇子的頭頂。

  「胡說!你別想再害寧母妃,你這個毒婦!」二皇子頓時變了臉色,使勁拍開莊絡胭的手。

  只聽清脆的一聲響,碧綠的翡翠鐲子撞在青石地板上,應聲而碎,摔成了兩半。

  「哎呀,娘娘,這可是皇上前些日子賜給你的,還說你戴著好看呢,」聽竹面色焦急的撿起地上的碎片,小心用絹子包好,皺著眉,「這可怎麼辦是好?」

  二皇子聽到聽竹這席話,眼中露出一絲害怕,但是看到面前的莊絡胭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怒火早已經超過驚恐,他哼了一聲,「不過是一個鐲子,碎了又怎麼樣!」

  說完,又指著莊絡胭道:「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撂下狠話的二皇子轉身就走,自然看不到莊絡胭臉上越來越溫柔的笑意。

  「娘娘。」云夕上前,有些擔憂的看著二皇子的背影,如今皇上子嗣不多,如今二皇子這樣鬧,若是讓皇上對主子不喜怎麼辦?

  莊絡胭輕笑出聲,「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她可不是良善女主,因為對方還是孩子就任由對方胡鬧,在這後宮中,哪裡有真正的孩子,真正的孩子向來活得不好,或者活不下去。

  二皇子又在昭賢容面前無理取鬧的事在後宮傳開後的第二日,皇帝便翻了熙和宮的牙牌,眾人也等著看皇帝對此事的態度。

  夜半讀書,紅袖添香。這種事與莊絡胭沒有關係,她與皇帝在床上暢快完事後,她懶洋洋的任由皇帝手爪子在腰間輕輕按捏,「皇上,往右邊一點,那裡疼著呢。」

  封謹倒是依言往右邊移了移,輕輕的替莊絡胭揉捏著,只是沒有幾下,手便移動到了不該摸的地方。

  「皇上,妾那裡可沒有什麼不適,」莊絡胭勾眼看封謹,按住封謹的手,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他的唇下,媚眼如絲,「皇上您的手不老實。」

  「朕不僅手不老實……」封謹握住在自己唇邊不老實的手,放在嘴裡輕輕一咬。

  芙蓉帳暖,良辰美景,不做人生樂事,豈不是浪費?

  再次做完消耗體能的運動,莊絡胭趴在皇帝的胸口上,聽著皇帝的心跳聲,睜著眼睛抵禦睏意的來襲。

  「朕聽聞前幾日二皇子對你無禮了?」昏暗中,封謹只看得見懷中之人的輪廓,看不見對方臉上的表情。

  「皇子怎麼知道的?二皇子還是個孩子,我跟他計較什麼?」

  聽著對方因為過於睏倦而含含糊糊的聲音,甚至忘記身份自稱我,可見對方睏倦到極點,封謹輕輕拍著對方的背,繼續道:「你如今身為賢容,他生母低微,竟是對你無禮,總該罰一罰,你說該罰他什麼。」

  「罰什麼罰,若我們……孩子……」懷裡之人聲音越來越模糊,到了最後竟是睡著了。

  封謹把人往懷裡攏了攏,仍舊輕輕拍著對方的背,眼神在黑夜中變得越加的深邃。

  後宮中想要看熱鬧的人再度失望了,昭賢容侍寢後,皇上既沒有斥責二皇子,也沒有對昭賢容的恩寵有任何改變,倒是讓藉著此事出手的某人弄得疑雲難散。

  不久便是淑貴妃生辰,後宮中自然又熱鬧了一日。

  皇后坐在靈溪亭上,看著池中的錦鯉游來游去,頗為愜意的餵著它們吃食,看著這些於為了魚食擠作一團,面上露出一絲笑意,「淑貴妃生辰不久便是昭賢容的生辰,不知道皇上會如何賞賜昭賢容。」

  和玉端著裝著魚食的盤子站在一邊,聽到皇后的話後便答道:「這次淑貴妃的生辰雖說不比往年隆重,但也算熱鬧,皇上喜愛昭賢容,想來不會太過冷清。」

  「去年皇上在昭賢容生辰上,晉了她的位份,不知今年……」皇后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完,如今後宮中在妃位以上的妃嬪很少,皇上也一直沒有提起此事,不過以皇上對昭賢容的寵愛,只怕昭賢容很快會一升再升。

  皇后與和玉的話談了沒有多久,就見一個太監急急跑來。

  「出了什麼事?」皇后扔掉手中的魚食,轉身看著太監。

  太監行過禮後,便道:「皇后娘娘,皇上方才來宮裡傳了口諭,說二皇子言行不羈,要把他放在京郊行宮教養,讓皇后娘娘你安排伺候的人以及教習師傅。」

  皇上這是要把二皇子趕到宮外了?

  一個被趕到宮外又多次換師傅的皇子,以後還有什麼用處?

  「你可知是何原因?」她身為後宮之主,二皇子又是皇嗣,皇上這樣的旨意按理她是該勸慰幾句的,只是沒有弄清事情前,她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奴才聽聞是二皇子在御駕前無禮,引得皇上大怒。」小太監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繼續道:「奴才還聽聞,當時好幾位貴主子都在,蔣賢嬪因為不小心提了一句熙和宮的荷花,二皇子便鬧嚷了起來。」

  「當時昭賢容在場嗎?」皇后想了想,繼續問道。

  「當時皇上與幾位貴主子只是巧遇,昭賢容並不在場。」

  蔣氏與昭賢容並無甚往來,此事只怕是個巧合,二皇子的做派,也難怪皇上不喜。

  「既然這樣,你們就下去好好安排吧,」皇后隨口吩咐一句,起身往乾正宮的方向走。

  「賢貴妃也真有本事,讓原本還算有些腦子的二皇子變成了衝動無腦的廢物,」皇后扶著和玉的手,有些感慨道,「連本宮都不得不佩服她了。」

  和玉觀察了一下皇后的表情,「也許只是因為當初有胡氏在,二皇子才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如今胡氏被廢,二皇子便本性畢露了。」

  「能讓一個人本性這麼快暴露出來,也是本事了。」皇后笑了笑,繼續往前走去。

  熙和宮中,莊絡胭聽到二皇子的事情後,微笑著道:「真是可惜了。」

  聽竹在花瓶中換了一束花,然後道:「二皇子性子急了些,希望行宮裡的生活讓他性子溫和些。」

  「皇上一片慈父之心,想來二皇子能夠理解的。」莊絡胭笑了笑,提筆輕輕勾勒著一幅畫。

  畫紙上面,是一個抱著大紅鯉魚的胖娃娃,圓圓的臉,紅紅的肚兜,看起來天真無邪又可愛。

  熊孩子,別以為仗著年紀小,我就不會教訓你!

  給畫上好最後一筆色,莊絡胭臉上的笑越加燦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01:16 AM

第九十四章 巧遇

  代表莊絡胭身份的牙牌早已經由木製的變作白玉,僅僅這一樣東西就代表著她在後宮中的陞遷。

  殿中省負責做牙牌的老太監接過上面人送來的水白玉,摩挲著玉石面,有些感慨道:「不過短短些時日,便由漢白玉換做水白玉,這位主兒可真算是寵冠後宮了?」

  「水白玉,這不是要昭容以上主子方可用的嗎?」老太監的徒弟有些驚訝,「難不成後宮又有哪位娘娘要晉封為妃了?」

  「除了那位,還有誰有這個本事?」老太監朝某個方向看了看,見小徒弟似乎還想多話,便沉著臉道,「好奇這些作甚,還不做事?」

  「這些日子,本宮竟是覺得後宮中越來越冷清了,」淑貴妃坐靠在朱色迴廊上,漫不經心的看著滿園秋色,「也不知是後宮的人變了,還是本宮的心境變了。」

  「姐姐怎麼感慨起這些來了?」蘇修儀剝著桂圓有些漫不經心,「依我看,是後宮裡的人少了,因為某些人,這後宮裡可是烏煙瘴氣。」

  蘇修儀剛說完這話,就聽到身後響起輕柔的聲音。

  「嬪妾見過淑貴妃娘娘,見過蘇修儀。」

  「喲,這不是暢天樓新晉的倩婉儀?」蘇修儀把剝了一半的桂圓扔到一邊,把手伸到宮女呈上來的清水中,一面淨手一面道:「前些日子還見你臉上的紅疹甚是嚇人,這會兒瞧著倒仍是出水芙蓉模樣,看來你恢復得很好。」

  「多謝娘娘掛念,太醫院的太醫們妙手回春,嬪妾已經無礙了,更何況明日便是昭賢容生辰,嬪妾又怎好缺席呢?」

  「這麼說,淑貴妃的生辰你便能缺席了?」蘇修儀冷哼一聲,瞧著倩婉儀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移開眼神提高嗓音,「還是說,在你的心裡,淑貴妃娘娘不及昭賢容尊貴?」

  「好了,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有什麼尊貴不尊貴的?」淑貴妃看了眼想要辯解的倩婉儀,「倩婉儀不來本宮生辰,想必是身體還未痊癒的緣故,如今大安,自然該去為昭賢容慶賀生辰。」

  「娘娘明鑑,」倩婉儀對淑貴妃做了一個萬福,「嬪妾對娘娘絕無冒犯之心。」

  淑貴妃細細看了倩婉儀一眼,面上露出溫婉的笑:「好了,本宮知道,你下去吧。」

  看著倩婉儀離開,蘇修儀有些不甘道:「姐姐,你怎麼就讓她走了?」

  「不讓她走,本宮難不成罰她?」淑貴妃臉上再無笑意,「不說她如今在皇上有幾分情面,便說本宮以何理由罰她,因為她要去昭賢容生辰宴席?」

  不待蘇修儀開口,淑貴妃冷笑一聲,「你以為莊絡胭還是當初的莊絡胭,瞧瞧皇后與賢貴妃對她是什麼態度,你便該明白,在皇上心中,她佔著何等位置。」

  「可是姐姐你是後宮中最受寵的,何必要讓著她?」蘇修儀有些不甘心,「莊絡胭她算個什麼東西?」

  「最受寵?」淑貴妃眼神微黯,隨即嗤笑一聲,「或許吧。」

  只有她知道,皇上如今待她,終究不及往日了。

  兩人還未坐多久,便見一行人慢慢朝這邊走來,待走近了,就發現正是方才兩人談到的昭賢容。

  互相見過禮後,莊絡胭在淑貴妃右手邊坐下,看著迴廊上一根根朱紅的柱子,微笑這不言語。

  「明日就是昭賢容的生辰了,怎麼還有時間出來走動?」淑貴妃慵懶的看著莊絡胭,對方穿著軟綢暗花羅裙,色調並不鮮豔,但是確有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精緻味道。

  「雖是嬪妾生辰,但是因為皇上與皇后娘娘愛惜,嬪妾竟是閒人一個了,」莊絡胭臉上露出真心的笑,「皇后娘娘還說我近來身子差,要多走動走動。」

  在生辰前夕說人身子差到需要多走動,皇后還真是百無禁忌的關心後宮眾位妃嬪。

  淑貴妃看著笑得全然無知的莊絡胭,難道皇上看上的就是她的無知?

  莊絡胭彷彿沒有看到淑貴妃打量的眼神,只是笑得一臉柔和。

  蘇修儀看見她這幅模樣,眼神變了變,不過這次她倒沒有再故意說對方難堪的話,難得她能看清形勢忍下來。

  「皇上駕到!」

  莊絡胭站起身,看見皇帝換下了朝堂上的龍袍,身上穿的蜀繡金文祥龍袍,頭戴九龍含珠金冠,比穿龍袍時少了幾分王八之氣。

  三人行禮,皇帝上前扶住了淑貴妃與莊絡胭,「三位愛妃怎麼在一起,朕倒是很少見你們在一起。」

  「皇上您政務繁忙,哪裡需要關心這些小事,」淑貴妃接過宮女遞來的茶盞,親手遞到皇帝手中,「只是沒有想到會在此處遇到皇上。」

  皇帝喝了一口茶,便把茶杯擱在一旁,「愛妃這話說得朕竟是整日埋首政務了。」

  「皇上日理萬機,這是天下黎民的福分。」淑貴妃笑著接話。

  莊絡胭靜靜的看著皇帝與淑貴妃的一來一往,倒是讓她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這淑貴妃對皇帝似乎有幾分真心。

  如淑貴妃聰慧的人,竟然有這樣的心思,實在有些讓她意外。

  還是說,但凡女人,時間久了就會難免對一個人動心?

  只是男人與女人恰恰相反,時間久了,原本動心的人,也只會變成淡而無味的陳茶,恨不得立刻換了新茶。

  「愛妃在想什麼,竟然一直沉默不言?」

  莊絡胭聽到皇帝的聲音,抬起頭對皇帝笑了笑,「嬪妾只是在想茶葉。」

  「前些日子殿中省剛進了新茶,你若是喜歡,讓人去取便是,」封謹失笑,「朕瞧著,你想的不是這些?」

  「皇上說不是,嬪妾自然只能說不是了,」莊絡胭微微偏頭,彷彿是不自覺的露出嬌嗔與親暱,「反正皇上是嬪妾的天,怎麼說都行的。」

  封謹起身,走到莊絡胭身邊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這話朕聽著甚是悅耳。」

  莊絡胭抬頭,恰好與皇帝四目相對,對方眼中滿是笑意,她的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只是,誰知是真是假?

  淑貴妃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臉上的笑多了一絲涼意。

  當天夜裡,就在眾人以為皇上在御花園巧遇淑貴妃與昭賢容,會去淑貴妃的安清宮時,皇上去了昭賢容的熙和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01:27 AM

第九十五章 晉升為妃

  後宮中向來風頭無兩的淑貴妃第一次成了後宮諸位妃嬪眼中看熱鬧的對象,任誰眼瞧著受寵多年高高在上的對手突然變得不那麼重要時,都會忍不住宣洩一下心中的嫉妒情緒。

  「昭賢容自從上次被胡氏算計重傷後,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似乎越來越重了,」賢貴妃有些感慨,「這後中少了一個受寵的胡氏,又多了一個受寵的莊氏,這對於本宮這種不過仗著資歷在後宮裡熬著的人來說,又有什麼差別?」她看著鏡中的容顏,雖說容顏依舊,但是終究及不上進宮不久的妃嬪們鮮嫩。

  「娘娘怎麼會是仗著資歷,奴婢瞧著皇上對您很信任的,如若不然,怎麼會把皇子都交給您教養?」伺候她簪花的宮女聞言便道,「宮裡其他主子可沒有這等尊貴。」

  賢妃聞言笑了笑,顯然宮女的話讓她很滿意,心情甚好的賞了說話的宮女,站起身扶了扶鬢邊的步搖,後宮的女人終有老的那一日,有孩子傍身才是最後的依仗。

  「走吧,今兒晚上可是昭賢容的生辰宴,就連皇上也是要去的,本宮可不能去晚了。」賢妃面上露出笑意,「昭賢容妹妹是大度的人,本宮也不能怠慢。」

  作為生辰宴的主角,莊絡胭自然要隆重打扮一番,華服錦鞋,花黃朱釵香包,每一樣都是殿中省精挑細選送來的,每一樣上的花紋都是吉祥喜氣,足見殿中省的人花了不少的精力。

  細細描著眉,她可沒有特意讓自己變得普通一點的心思,女人年輕時能打扮便多打扮,待怎麼打扮都比不上年輕姑娘時,才去用穩重這一招,若是早早就穩重了,待年紀大了,不變作死氣沉沉?

  放下眉黛,瞧著被修得及其精緻的眉,莊絡胭滿意的點頭,站起身在大大地鏡子前照了照,把手遞給候在一旁的聽竹,「走吧。」

  走出熙和宮,穿過九曲迴廊,路過梅香落雪園,走過不算短的朱紅宮道,眼看著路邊一個個宮女太監向自己行禮避讓,莊絡胭面色不改的穩坐步輦之上,直到步輦停在皇后的景央宮大門前。

  已經候在門口的和玉見到莊絡胭,笑著上前給莊絡胭行禮:「昭賢容娘娘到了,皇后娘娘正等著您,請隨奴婢進去吧。」

  「有勞和玉了,」莊絡胭對和玉笑了笑,跟著和玉一起進了宮門,身後伺候的宮女太監忙跟了上去。

  此時不遠處,淑貴妃與柔妃一行人剛剛趕了過來,看到這一幕,柔妃似笑非笑:「皇后娘娘真是慈愛。」

  淑貴妃臉色不變的看了眼柔妃,笑了笑不言。

  柔妃移來眼神,她就看不來淑貴妃這幅胸有成竹的模樣,彷彿這後宮眾人她都看得清,都能摸透似的。若真有這般厲害,何至於還只是寵妃,而不是得到皇上的專寵?就連如今晚進宮的莊絡胭也後來居上,讓皇后身邊的和玉親自在宮門恭候的待遇,淑貴妃今年可是沒有的。

  屋內,莊絡胭給皇后行完禮後,皇后便親手給莊絡胭套上了一支羊脂玉手鐲,屋內其他已經趕到的妃嬪也跟莊絡胭見禮。

  各自剛剛坐定,就見淑貴妃與柔妃齊齊走來,這倒是讓眾人有些詫異,淑貴妃與柔妃並不常來常往,怎麼今日倒是一起來了?

  倒是平時總跟在淑貴妃身後的蘇修儀怎麼沒跟著一起?

  又是一番行禮,眾人再次坐定,皇后道:「皇上還有些摺子沒看,早遣人來說,讓宴席按著時辰開。我們便不等了,這會兒就開宴吧。」

  皇后開了這個口,自然沒有誰反對。景央宮的院子不小,即便坐了一干妃嬪又搭了戲檯子,也不見半點擁擠。

  第一場戲便是麻姑拜壽,莊絡胭帶著笑意看完,只是隨意點了一齣寓意吉祥的戲曲,便讓皇后以及其他妃嬪點。

  「本宮幼時最愛看一些熱鬧的戲,總覺得越熱鬧便越有趣,如今卻恰恰相反了,偏偏喜愛安靜些的戲曲,」皇后放下手中的銀簽,簽子上的貢梨孤零零的落在了盤中。

  「嬪妾這些年也喜歡安靜些的東西了,」賢貴妃笑著接下話頭,「這些熱鬧的東西,想來是妹妹們喜歡了。」

  若是往常莊絡胭不會接這樣的話頭,只是今日是她的生辰宴,她也就不得不開這個口:「皇后娘娘與賢貴妃娘娘卻是比嬪妾強上許多,嬪妾自小就看不懂戲曲,嬪妾性子急,聽不得那慢腔慢調,只恨不得立時聽完整個故事。」

  「昭賢容性子直,不愛聽戲曲也是正常,」柔妃用銀簽在盤中插了一粒去了核的披紅掛綠,「不過即便不愛聽,應該也是懂戲之人才對。」

  莊絡胭笑了笑,斜看著柔妃:「柔妃娘娘高看嬪妾了,嬪妾是萬萬不及您的。」

  在場誰人不知,柔妃為難過昭賢容好幾次,這會兒兩人話裡有話,自然無人搭話。

  「愛妃不及誰?」

  低沉的男聲從角落處傳來,看戲的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封謹上前扶起皇后,又走到皇后身後扶起莊絡胭後,才開口道:「今日是昭賢容的生辰宴,諸人不必多禮,都就座吧。」

  「朕早便知道你不愛聽戲曲,便讓宮裡雜藝苑的人準備些雜耍,」封謹揮了揮手,台上的戲子們紛紛退下,又見幾個穿著宮廷雜藝師傅衣服的人出現在台上。

  「多謝皇上,」莊絡胭臉上的笑容極力壓抑著驚喜,屈膝便要向皇帝行禮,被對方一手握住了自己雙手。

  「今日是你生辰,怎麼跪來跪去,」拉著莊絡胭在自己右邊下首坐下,封謹又看了看左首的皇后,「方才朕聽聞昭賢容說自己大大不及柔妃,這可是怎麼回事?」

  「不過是兩位妹妹互相謙虛罷了,」皇后看了眼柔妃與莊絡胭,笑著道,「昭賢容素來謙虛,皇上您是知道的。」

  謙虛?

  封謹想著私下裡總想著法讓自己誇上兩句的莊絡胭,突然有些慶幸,好在她的沒臉沒皮只在自己面前,不然其他妃嬪就要詫異他為何要寵愛昭賢容了?這種丟臉的事情,對於帝王來說,還是不提也罷。

  「皇后所言有理,昭賢容與柔妃自然是相同的,」封謹笑了笑,瞥見莊絡胭臉上的笑似乎僵硬了兩分,心情甚好道,「怎麼只呈了水果,其他的東西呢?」

  「妾本是要上菜的,只是昭賢容說再等等,妾便尚食局的人多等了一會,」皇后笑著解釋,「不過皇上來得也不晚,這會兒上菜也剛剛好。」說完,就吩咐讓人上菜。

  一道道精緻的菜上了桌,封謹心情頗好的飲了兩杯酒後便端著酒盞看院子裡諸位妃嬪。

  最後看了一圈,視線落在了莊絡胭身上 ,見她埋頭認真喝湯的樣子,不由得想起一天前的晚上,莊絡胭半夜突然夢寐叫著皇上流著眼淚的樣子。

  他從未見過其他妃嬪做噩夢的樣子,其他妃嬪與他同寢時,睡相都很平靜,甚至不會亂動一下,而這位昭賢容,總是會偷偷摸摸的拉一下他的手又或是摸摸他的耳朵。

  她自以為他睡著了,所以一直以來他也就裝作自己睡著了。

  只是前一天夜裡,她夢寐時呼喊皇上時恐慌的情緒,還是在心中留下了幾分痕跡。

  待昨天早上醒來,她不記得夢寐的事情,可是他卻莫名其妙的記下了。

  約莫是沒有哪個妃嬪有昭賢容這般失態?

  似乎想到了什麼,封謹看向身邊的皇后:「方才昭賢容說到不及柔妃,朕倒是知道她哪裡不及了。」

  眾人聽到這話,紛紛看向柔妃以及莊絡胭,就連柔妃也忍不住抬頭看向了莊絡胭。

  皇后心頭卻是一跳,她與皇上在一起多年,皇上某些習慣她還是有些清楚的,皇上這句話應該不是隨口提起,只是她卻只能照著話接下去,「不知皇上說的哪裡不及?」

  「柔妃身居妃位,昭賢容只是個賢容,位分上差了些。」封謹放下酒盞,漫不經心道,「朕既然說了你們都一樣,那麼就讓昭賢容也晉位妃吧,妃位上的妃嬪也少了些。」

  不是妃位上的妃嬪少了些,是妃位上少了莊氏吧?

  皇后心中冷笑,面上笑容沒有怎麼變,語氣平靜道:「皇上所言甚是。」

  莊絡胭倒是有些意外,皇帝竟然就這麼輕飄飄一句升了自己檔次,愣了一下後才要起來叩謝皇恩。

  「朕說了,今日是你生辰,不必跪來跪去,朕已經讓欽天監挑了好日子,下月初五便舉行正式冊封禮。」封謹笑了笑,指了指面前一盤蜜汁鴨舌,「你喜歡這個,朕這盤便給你吧。」

  柔妃臉色微微一變,皇上這是什麼意思,是想告訴後宮眾人,莊絡胭不差她任何一點嗎?今日之後,她還有什麼臉面?

  都讓欽天監選好日子了,又怎麼會隨意提起?淑貴妃抬頭看著皇帝臉上的笑意,有些失神的想,不管皇上進來時聽到什麼,他都會找機會晉陞莊絡胭的。

  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淑貴妃平靜地看著莊絡胭吃下皇上欽賜的蜜汁鴨舌,眼神一點點變冷。

  當年她能奪得皇上的寵愛,到了今日,也不會讓人輕易的奪走。

  「對了,淑貴妃,今日怎麼沒有見到蘇修儀?」皇后問道。

  「回皇后娘娘,蘇修儀身子不適,怕把病氣過給大家,便沒有來。」淑貴妃垂下眼瞼,讓自己看起來柔和又恭順,「更何況今日是昭妹妹的好日子,蘇修儀一身病氣的來,豈不是不吉利?」

  「淑貴妃娘娘多慮了。」莊絡胭用手絹擦了擦嘴角,抬頭笑看淑貴妃。

  淑貴妃抬頭回視,同樣對莊絡胭露出了一個溫柔笑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01:37 AM

第九十六章 聖寵

  宴席進行到這裡,已經沒有多少人有心思用膳了,莊絡胭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妃嬪們掃透了。原本她也想著皇帝會為自己升一級,但是沒有想到皇帝會這麼大方,直接給了一個妃位,皇帝這樣的舉動,讓她有種這些日子以來的辛苦沒有白費的感慨。

  「一直就覺得昭妃秀外慧中,早就想著一個賢容位委屈了她,皇上今日昇了她的位分,倒也合情合理,」皇后彷彿半點沒有察覺眾人的心思般,笑著道,「本宮在這裡先賀過皇上與昭妃妹妹了。」

  莊絡胭起身向皇后屈膝,一副賢良謙恭的模樣,「嬪妾惶恐。」

  「你很好,皇上寵愛你也是應該的,」皇后笑著說完這些,又賞了些東西給莊絡胭,只說是賀禮。

  皇后這番動作,封謹看在眼中,但是卻沒有什麼表示,他輕輕摩挲酒盞邊緣上的花紋,沉默不言。

  候在一旁的高德忠抬起眼皮看了看幾位主子的眼神,繼而默默的垂下了頭,作為皇帝身邊伺候多年的太監,他自然清楚皇上的一些興趣愛好,如今昭妃受寵是不會更改的事情,皇后娘娘也是聰明人,這個時候給皇上面子,才是上上之選。

  至於皇后私下裡會有什麼動作,就不是他一個太監所能想的,左右後宮中受寵的是誰,他也不過是皇上身邊的總管,誰受寵愛與他又有多大干係?

  莊絡胭抬杯輕啜一口,杯中裝的是上好的桃花釀,入口淡香怡人,與一般的酒相比,少了濃烈之感,卻極其適合女子食用。

  「昭妃娘娘喜歡這種桃花釀?」淑貴妃說話的聲音依舊溫柔,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永遠是柔和的。

  在莊絡胭印象中,她似乎從未見過有過其他表情的淑貴妃,記憶中的淑貴妃除了微笑便是淺笑,一言一行都帶著說不出的溫柔與優雅,就如同現在這樣。

  「味道好,多喝了幾口,」莊絡胭回以一笑,轉首就看到皇帝視線轉向了淑貴妃。

  「朕記得淑貴妃也愛桃花釀,」封謹看著淑貴妃,笑著道,「等下讓尚食局的人送些到你宮裡去。」

  「多謝皇上,昭妃妹妹喜歡,不若讓得尚食局的給妹妹也送些去。」淑貴妃語氣平淡的開口。

  「她便不必了,」皇帝端起酒杯,「昭妃不比你,吃食上素來沒有節制,好東西給了她,多半也是浪費糟蹋了。」

  淑貴妃聞言不再多說,臉上的笑微微淡了些。皇上這話明著是貶低莊絡胭,但是她豈會不知這是皇上對莊絡胭的維護,不過是怕她喝醉了傷身罷了。說什麼浪費糟蹋,那些上好的蜀繡蘇繡,各色寶石名畫可是半點不少的送到了熙和宮。

  皇上究竟是什麼時候對莊絡胭這般寵愛的?是莊絡胭受了重傷那次?又或者在更早的時候?

  她一直以為莊絡胭是另一個嫣貴嬪或者是另一個不足為懼的柔妃,可是到了今天,她才不得不承認,此人已經足以影響自己在後宮中的地位。

  她向來謹慎,究竟怎麼會忽略這麼大一個威脅?

  是莊絡胭平日表現得太過無害?衝動,不善於隱忍,甚至總是有麻煩在身,甚至與後宮眾人都不怎麼交好,這是莊絡胭平日裡給人的印象。

  她一直以為皇上不喜歡總是有麻煩的女人,也不喜歡膚淺的女人,所以即使莊絡胭受寵,她也認為有這些缺點的女人不會受寵多久。

  可是究竟有哪裡不對,皇上竟然會寵愛莊絡胭這麼久,甚至這份寵愛隨著時間的遷移,變得更加的濃烈。

  一步錯,步步錯,也許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就不應該顧及太多讓莊絡胭留了下來。

  「今日既然是昭妃的生辰,皇上是否到熙和宮歇息?」宴席進行到尾聲,皇后再次開口,她看了看天空中綻放的生辰焰火,毫不吝惜的再度給莊絡胭幾分尊貴。

  封謹點了點頭,站起身道:「時辰不早了,也該歇著了。」他走到莊絡胭身邊,牽住她的手,「愛妃,隨朕走吧。」

  莊絡胭看著自己被皇帝牽住的手,面上出現一絲紅暈,起身向皇后方向福了福,才埋著頭看地上的石板。

  封謹見她這個模樣,笑著把人往自己懷中一拉,攬著人出了景央宮的院子。

  「恭送皇上。」諸妃目送著皇帝的背影離開,有人豔羨,有人麻木。

  直到皇帝與昭妃的身影再也看不見,皇后才站直身子,她面上的笑意淡了兩分,「本宮乏了,你們也早些去歇息吧。」說完,在一片恭送聲中回了屋子。

  皇后走後,諸位妃嬪三三兩兩的各自離開,今晚這場戲瞧著也挺熱鬧,皇上有意抬舉昭妃,皇后借昭妃故意打壓淑貴妃。她們清楚的記得,前些日子淑貴妃生辰宴上 ,皇后可沒有說因為淑貴妃生辰讓皇上去淑貴妃的安清宮歇下這種話。

  「淑貴妃娘娘 ,嬪妾告退。」柔妃笑容滿面儀態萬千的給淑貴妃行了一禮,坐上步輦離開。

  淑貴妃面無表情的看著柔妃離開,扶著菱紗的手上了自己的步輦,嘴角微微勾起,眼角卻帶著無限寒意。

  微微搖晃的步輦上,莊絡胭看著行在前方的御輦。方才婉拒了皇帝要她陪駕御輦的要求,幸而皇帝並沒有不滿,不然還有些麻煩。

  秀恩愛死得快,她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找麻煩,她晉陞的速度太快,已經惹得某些人不快了,這會兒再與皇帝同乘,只怕連皇后與太后也要忍不住了。

  畢竟按理說後宮中唯一能與皇帝同乘的只有皇后,其他女人即使再受寵,也沒有這個資格的。所以寵妃這項職業,要想安穩混下去,還是很不容易的。她可是在用生命混這份職業。

  「娘娘,到了。」聽竹的小聲提醒讓莊絡胭回過神來,她扶著聽竹的手下步輦,看著不遠處站在原地的皇帝,加快了幾步,走到皇上面前,「皇上!」

  封謹一個伸手,把莊絡胭的手牽住,把她一步步牽進熙和宮大門,看也不看跪了一地的奴才,徑直到了莊絡胭的廂房,藉著溫暖的燭火,抽開了她髮間的髮釵,柔順的青絲傾瀉而下,在燭火中,帶著說不出的曖昧。

  面前的女人不是後宮中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有才華的,甚至連善解人意也做不到,可是就因為她偶爾的直白,讓他反倒有幾分放心不下,又或許真的是對方一腔情誼讓自己多了幾分關注,總之現如今他偶爾會在閒暇之餘,想著怎麼讓這個在後宮中算不得最出彩的女人過得更舒適一點。在她額際輕輕一吻,「愛妃今夜可要好好陪陪朕。」

  「皇上今夜也要好好陪妾,」莊絡胭伸手掛在皇帝頸間,抬頭媚眼如絲,「妾一直都是您的。」

  當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說,自己所有都是他的,這個男人若是沒有半點漣漪的話,只能說明這個男人有問題。

  封謹是個正常的男人,所以他聽到這句話後,便打橫抱起莊絡胭,大步走向了那張鋪著上好錦緞的雕花大床。

  長夜漫漫,總有些人無心睡眠。熙和宮的上下有多開心 ,就表示其他宮的人心裡有多不順。

  柔妃取下身上的配飾,坐在貴妃榻上,由著人替自己按捏肩膀,「今兒最難堪的恐怕是安清宮那位了。」

  她身邊的大宮女小心替她梳著頭髮,聞言便道:「娘娘今日怎麼與淑貴妃娘娘不對付起來?」

  「本宮何時與她對付過?」柔妃嗤笑一聲,「這後宮中的女人誰不是等著落井下石,她蘇蕊紫敢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該想著有掉下來得一天。本宮素來懶得拘自己的性子,別人怎麼看本宮無所謂。在這後宮中,妃嬪做得好壞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寵愛與否。有那點跟對手做戲的精力,不如留著想想怎麼讓自己過得舒心一些。」

  「可若是,」宮女意識到自己話不對,臉色變了變,再不敢多言。

  「你想說若是我失勢了,這樣的性子會吃虧?」柔妃笑得格外嘲諷,「這裡的女人可不管你失寵前是怎樣的人,只要你受寵就是仇人,若有朝一日失寵了,那麼落井下石便是她們的愛好。既然這樣,何必還做戲給別人看。」

  「好了,伺候本宮入寢,」柔妃揮開給她按捏的宮女,漫不經心的開口,「能開心一日便是一日,待日後紅顏老去,本宮即便想要囂張,只怕皇上也容不下了。」

  在短短的不到兩年時間裡,便爬到了妃的位置上,昭妃的名頭不僅在後宮中響噹噹,就連前朝也有不少官員向莊家示好,只可惜莊家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彷彿後宮有個出自他們莊家的寵妃對他們並無影響。

  不過朝堂之上,蘇莊兩家隱隱有些對立之感,原本蘇家想要對付莊家,可惜實力不夠,皇上也沒有對莊家有任何責備之意,反倒稱讚莊侍郎年輕有為。而蘇家若不是後宮中有個受寵的淑貴妃,只怕就不能安安穩穩站在朝堂之中了。現如今莊家女兒的風頭幾乎超過了淑貴妃,這蘇家的人還能睡得安穩?

  身在後宮中的莊絡胭自然不清楚前朝上的風風雨雨,生辰過後的這幾天,後宮諸位妃嬪都送了不少禮來,她看著各宮送來的禮單,打了個哈欠,「最近天氣開始轉涼,本宮忍不住春睏了。」

  云夕捧上一杯熱茶,又替莊絡胭掩好窗戶,「娘娘這會兒還是少睡一會兒,若是走了睏,夜裡便睡不好了。」

  莊絡胭喝了一口茶,想了想道:「本宮聽聞柔妃與淑貴妃似乎有些不對付。」

  云夕答道,「柔妃性子張揚,與好些主子都結過怨,與淑貴妃有些不對付也不奇怪。」說到這裡,云夕壓低聲音道,「宮裡好些事情都會牽扯上柔妃,奴婢私下想,不定是其他人算計柔妃,等著她落套。」

  記得當初自己剛剛復寵時,柔妃就為難過自己,但是自己被當時還是媛妃的林氏為難時,柔妃又護了她一次。或許在柔妃眼中,媛妃比當時的自己更加可恨一些,所以柔妃就毫不猶豫的與媛妃對著幹了。

  如同柔妃這般毫不猶豫拉仇恨的妃嬪也算是後宮中的奇葩了,不過儘管是這樣的性子,她還是穩穩坐在妃位上,前幾次的事情也幾乎都牽扯上她,她也仍舊安然無恙,可見此人還是有吸引皇帝的地方。

  若不是情況不允許,她真要讚揚柔妃一聲後宮中的奇女子了。

  想到這,莊絡胭不由得笑了笑,抬頭就見皇帝身邊的高公公由聽竹領著走了進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01:56 AM

第九十七章 衣著

  「昭妃娘娘,皇上讓奴才給您送些東西來。」高德忠給莊絡胭行禮,見莊絡胭坐在上首略有些懶散樣子,笑容滿面,「奴才先給您請安了。」

  「高公公不必如此多禮,」莊絡胭讓聽竹給高德忠搬來繡墩,見高德忠推辭不坐也不堅持,只是道:「不知皇上賜了什麼東西?」

  「回娘娘,皇上知道娘娘喜歡品蟹,剛好殿中省進了批上好蟹,便讓奴才送些到您宮中,還有新近珍珠瑪瑙眉黛,娘娘若是有喜歡便留下,若是不喜歡,奴才再送回殿中省去。

  莊絡胭看了眼高德忠身後干子托著東西宮女太監,忍不住笑道:「這麼多東西,皇上是要讓妾挑花眼嗎?」

  「娘娘,大閘蟹已經送到宮裡廚房中了,」聽竹道,「還有些其他送來食材也放好了。」

  莊絡胭點了點頭,又看向高德忠,「皇上還說了什麼嗎?」

  「皇上還說,若是娘娘有興致,等會便去乾正宮與皇上塊兒賞樂府新編歌舞,」說到這,高德忠猶豫了下,「皇上說知道娘娘不愛戲劇,不過這次歌舞您應該喜歡。」

  見高德忠神情自然,知道他不好意思直接說自己這庸俗愛好,便笑著道:「有勞高公公了,本宮清楚了,待本宮整理下便過去。」

  高德忠連說不敢,倒也不走,只是站在個角落裡目送莊絡胭進內室。

  熙和宮擺設並不奢華,裡面東西幾乎沒有樣違制,但是總體擺設起來卻很溫馨,這樣見過後宮眾位妃嬪私下手段的高德忠心下對這位昭妃更加小心,一般妃嬪只會小心自己言行,不會小心到連房裡一件小擺設上,這樣的女人不會是表面上那麼簡單,越是面面俱到的女人,往往心機就越加複雜,更何況這個女人還能在皇上心裡佔了不輕的位置。

  皇上是什麼樣性子,他就算摸不透,也是知道幾分,對女人向來是只寵不愛 ,更別說多餘心思,但是皇上近來對昭妃確是費了心思了。就連太后娘娘對昭妃晉封這事不滿,皇上也沒變半點臉色。

  不過皇上昨兒才無視了太后娘娘的意見,這會兒又給熙和宮這麼多恩典,不知太后娘娘那是否能過得去。

  「娘娘,這件杏色挺好,」云夕選出條杏色廣袖裙。

  莊絡胭看了眼,道:「這是皇后娘娘前兩日讓人送來的?」
 
  這條廣袖杏色長裙確實華麗,讓人一眼便忍不住穿上去,也足見皇后給莊絡胭東西有多花心思。

  「不必了,選那件紫色暗紋束腰裙吧,」莊絡胭打了個哈欠,不再看皇后送的裙子,待云夕伺候好自己穿衣後,才開口問道 ,「和玉送這套衣衫來時候,還說了什麼?」

  云夕想了想,「也沒說什麼,就是說娘娘定是最配這身衣衫。」

  莊絡胭聞言眉梢微動,取下髮間支翠玉釵,「這支釵配紫色袍子差了些,這樣就可以了。」

  「是。」聽竹與云夕互相換了個眼神,跟在莊絡胭身後走了出去。

  乾正宮,乃是九州朝皇帝寢宮,封謹坐在偏殿中,看著身穿杏色撒花裙梳飛仙髻的舞姬在紅色地毯上旋轉 ,微微眯著眼睛,隨著節奏打起了拍子。

  「昭妃娘娘到,」隨著太監聲傳喚,封謹睜開眼睛,回頭看著走進來的女人,淡紫色束腰裙很好的勾勒出女子細腰,讓人瞧著便有摟上去的衝動。

  「妾見過皇上,」莊絡胭笑著上前,勾著嘴角看向紅色地毯上翩翩起舞的舞姬,眼睛微微眯起,「好個漂亮美人,難怪皇上特意讓妾來觀賞。」

  「朕可不是讓你來看美人,這舞姬跳的秋雨飛天朕瞧著倒有幾分味道,才讓高德忠叫你來瞧。」封謹把人往懷中帶,在髮頂印下吻,「可別曲解了朕心思。」

  莊絡胭臉微微紅,別開臉道:「妾瞧著這舞姬衣衫華麗,髮如青絲,便誇了幾句,皇上又想到哪去了?」
 
  封謹也不拆穿她害羞的模樣,撫著髮道:「朕可是特意問了,這舞姬身上的衣服是為了貼合舞蹈意蘊才特意穿得,若是不喜歡,朕讓換了便是。」

  「皇上這是故意笑話妾麼,」莊絡胭推了推封謹,輕哼道,「不是說讓妾來看舞蹈麼,還不快開始?」

  或許是被莊絡胭這種樣子取樂了,封謹全然沒有生氣的跡象,反是心情很好的示意舞姬跳下去。

  舞姬身段極好,一舉一動都是美,彷彿真是個仙子欲在秋雨瀰漫中飛天而去,莊絡胭靠在封謹懷中,笑看著舞姬,眼中沒有絲笑意。

  「這舞是特意排的?」莊絡胭看著舞姬跳完,便開口道,「果真好看極了。」

  「這是朕特意吩咐樂府排給你看的,愛妃可喜歡?」封謹抱著莊絡胭沒有鬆開的意思,莊絡胭也就順勢找了個更加舒適的姿勢。

  「舞蹈挺好,不過妾覺得這裙子顏色不太好,」莊絡胭歪著頭想了想,「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哦,」封謹低頭看懷中的莊絡胭,「哪裡不對?」

  莊絡胭看著舞姬想了好一會,直到舞姬眼神越來越畏懼,才道:「這個美人身段風流,妾倒是覺得淺色比較適合,杏黃太隆重了,比如說妾身上這種?」

  「這顏色你穿著就好,不必想著別人,」封謹不甚在意道,「你穿著好看,難不成別人還能有這般姿色?」

  「皇上不能覺得妾哪裡都好,」莊絡胭急道,「整個宮裡,妾的姿色實在算不得出奇。」

  「愛妃難道不曾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皇帝笑容變得越加明顯,「朕覺得你穿著最好,誰還能多說什麼?」

  「那在別人眼中,妾也不過是仗著皇上罷了。更何況杏黃色有些衝撞貴人,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莊絡胭猶豫了下,才把心裡擔憂說出來。

  「不過是個舞姬在檯子上的衣服,想來皇后不會太過介意,不必想得太多。朕瞧著你的腦子本來算不得好,惦記太多,只怕腦子更加不中用了。」封謹揮手讓舞姬退下,笑著開始把玩莊絡胭的手指。

  莊絡胭嘴角弧度越來越大,低下頭反手拉住皇帝手指,一口咬了下去。聽到皇上吸氣聲才仰頭看著皇帝,「皇上,妾的腦子本來挺好,任您這般金口玉言說下去,若是妾真笨了怎麼辦?」

  封謹聞言大笑,用被咬的手指在莊絡胭唇上摩挲一陣,才輕聲緩緩開口:「即便再笨些,朕也不會嫌棄。」

  莊絡胭笑容暗淡了些,隨即又露出大大笑臉,「後宮那麼多姐妹,妾越來越笨,就不知道怎麼在皇上面前處了。」

  皇帝手指微微一頓,隨即移開手,把她摟進了懷中。

  莊絡胭在皇帝懷中,但是誰也看不清誰。

  天色將晚,皇后的景央宮已經點起了宮燈,皇后翻著後宮內務冊子,側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和玉,突然開口問道:「今兒皇上召昭妃去乾正宮瞧歌舞去了?」

  和玉低著頭道:「是。」

  翻了頁賬冊,皇后淡淡道,「昭妃穿了什麼?」

  「是皇上賜下的蜀繡緞子做成的束腰簪花裙。」和玉猶豫了下道,「昭妃進去後,便一直沒出來,聽說皇上讓她留宿伺候了。」

  皇后手微微一頓,隨即平平淡淡的道,「哦,剛剛晉封,皇上多寵愛些也是正常,只是不知道昭妃可否喜歡那場歌舞。」

  和玉頭越埋越低,把打聽來事輕聲說了一遍。

  皇后拿著賬冊的手越握越緊,好半晌才平靜地開口:「本宮自然不會介意一個舞姬穿什麼,皇上與本宮夫妻多年,還真是瞭解本宮。」話說這麼說,可是賬冊面上的頁,卻被捏得開了裂口。

  景央宮變得片死寂。

  半夜,天開始下起雨來,莊絡胭從夢中驚醒,便發現自己腰被皇帝輕輕摟住,皺了皺眉,藉著牆上鑲嵌夜明珠,勉強看清了床上情形,經過一夜激戰,床上略顯凌亂。輕輕移開皇帝的手,坐起身替皇帝壓好被子後才又躺下去。

  「怎麼醒了?」封謹把人再度摟進懷中。

  「妾吵醒您了?」莊絡胭往皇帝懷中縮了縮,小聲道:「妾聽著下雨了,秋夜易涼,便想著給您壓壓被子,不曾想吵著了。」

  夜明珠光芒並不明亮,所以莊絡胭看不清封謹的表情,但是感覺到摟住自己的手加了些勁道,勾了勾唇角,往皇帝懷中拱了拱。

  皇帝輕輕拍著莊絡胭的背,良久後,直到懷中人漸漸睡著,他才停下手中動作,聽著外面的雨聲,本來以為自己再無睡意,但是卻很快睡了過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02:04 AM

第九十八章 遲到

  秋雨下了整整一夜 ,莊絡胭起身時,才覺得天氣已經有些發涼,穿好聽竹呈上來的披風,莊絡胭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皇上什麼時候走的?」

  「娘娘,皇上小半個時辰前走的,見您睡得沉,便沒有讓奴婢們吵醒你,」聽竹猶豫了一下,見莊絡胭面色紅潤,並無不適的樣子,才又開口道:「娘娘近日以來也不曾讓太醫給您請安問脈,不如宣太醫來給您請個安。」

  莊絡胭微微皺眉,隨即道:「給皇后娘娘請安後再說吧。」早上她確實睡得沉了些,連皇帝起床也不知道,但是對於太醫這種存在,她還是需要萬分小心的。

  「娘娘不要惱,奴婢知道您不喜用藥,但是聽竹也是一片好意,」云夕捧著熱奶湯進來,笑容滿面道,「您起床還未曾用過東西,喝點熱奶湯暖暖胃。」

  接過奶湯喝了幾口,果脯的味道蓋住了奶的腥羶,這讓她又多喝了幾口。

  放下手裡的碗,莊絡胭打了一個哈欠,坐在鏡前任由幾個宮女替自己綰髮,她的面前擺了好些盒子,裡面裝著各色珠寶首飾,視線掠過好幾個盒子,最終落在一枚流雲胡蝶釵上,伸手拿起遞給後面的宮女,「這支釵配著今日的衣裳倒是正好。」

  束髮後,莊絡胭站起身,看了眼金碧輝煌的乾正宮寢宮大殿,把手遞給云夕:「走吧,給皇后娘娘請安去,今日只怕要去得晚了。」

  皇后景央宮中,皇后端坐金鳳祥雲椅上,下面或坐或站了好些妃嬪,唯獨左右首靠前的位置空出了三個位置。在場眾人誰也不敢去瞧那空著的位置,或許是氣氛太過僵硬,皇后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不太好看。

  眾人心裡都明白,這位置便代表地位,如今後宮裡妃位以上的妃嬪寥寥四人,可是今日這四個人竟是有三人還未來給皇后請安。

  賢貴妃倒是多瞧了三個空位一眼,開口道:「昨兒下了一晚上的雨,天氣漸漸涼了起來,皇后娘娘可要小心身子。」

  皇后聞言笑道,「本宮的身子向來不錯,在座諸位姐妹方該多加小心。」

  「淑貴妃、柔妃、昭妃三位妹妹皆是柔弱之人,不知昨日晚間她們是否受了涼,」賢貴妃敢說這話,別人卻是不敢說的。

  皇后微笑著看向賢貴妃片刻,「昨日晚上昭妃在皇上的乾正宮伺候,想必是累著了。」

  賢貴妃聽到這話,同樣露出笑,視線卻漸漸移向其他人。

  景央宮外,莊絡胭與柔妃一左一右的向景央宮趕來,兩人同時在宮門處停下來。

  兩兩對望,莊絡胭下了步輦,上前對柔妃微微一福,「姐姐早。」

  「這會兒可不早了,」柔妃還了一禮,抬頭看了眼天際,懶洋洋的開口,「往日請安妹妹不一直很勤快,今兒怎麼也懈怠起來了?」

  「夜裡睡得沉了些,讓姐姐見笑了,」莊絡胭微微一笑,跟著柔妃的腳步進宮,只是略略落後柔妃半步。
  
  「我笑不笑你有何重要的,」柔妃腳步一停,轉頭看向莊絡胭,「別人怎麼看你,才是最重要的。」說完 ,又繼續朝前走 。

  眉梢微動,莊絡胭腳下一停,便落後了柔妃好幾步距離,瞧著柔妃的背影,莊絡胭笑著道,「姐姐想多了。」

  柔妃回頭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腳下卻是慢了兩分,等莊絡胭跟上後,二人一同進了景央宮正殿大門。

  「柔妃到,昭妃到!」

  太監的傳喚讓皇后與賢貴妃的交談停了下來,兩人笑著看向門口,就見到柔妃與昭妃一同走了進來。

  皇后臉上的笑意不變,眼神卻是有些冷。

  「今兒是什麼好日子,難得見到兩位妹妹一道來給皇后娘娘請安,」賢貴妃笑看著莊絡胭與柔妃。
  
  「不過是在外面巧遇了昭妃,」柔妃漫不經心的一笑,向皇后行禮道,「今日來得晚了,嬪妾向皇后娘娘請罪。」

  「嬪妾亦有罪,」莊絡胭跟著賠罪。

  「如今天色也不算晚,你們二人無需這般,」皇后笑著讓二人坐下,「本宮豈是斤斤計較的人。」

  莊絡胭再次行過禮後,才在位置上坐了,看了眼滿屋子的女人,最後把視線落在淑貴妃的位置上,因為整個屋子裡,只剩下這麼一個空座。

  每日的請安對於莊絡胭來說十分的無聊也十分受罪,或許對於皇后來說,唯一的安慰便是看著一屋子不管受寵不受寵的女人都要到她面前行禮請安,所謂苦中作樂,大抵便是如此了。

  漫不經心的聽著女人們互相間的吹捧,又過了半柱香時間,才聽到外面傳報太監喚出淑貴妃的名號。

  莊絡胭伸手端茶杯的手微頓,隨即把茶杯擱回小几上,恢復端莊的坐姿。

  「見過皇后娘娘,」淑貴妃進屋後,向皇后行了一禮,視線卻向莊絡胭掃去,而莊絡胭由始至終除了微笑外,再沒有露出別的神色。
  
  「淑貴妃臉色不太好,可否是身子不適?」賢貴妃端著茶杯,面上的表情裡帶著一絲嘲諷。

  這一絲嘲諷對於淑貴妃來說,是最大的侮辱,她臉上的笑沉沉,隨即笑著道:「昨天夜裡傷了些風,讓諸位姐妹見笑了。」

  「昨兒夜裡子時過後才下的雨,也不知妹妹怎麼傷的風,以後可要好好護著身子。」賢貴妃似笑非笑的看著淑貴妃,眼中的嘲諷越加明顯。

  淑貴妃神情微冷,聲音卻是如往常般柔和,「賢姐姐想必睡得也不好,不然怎知幾時下的雨。」

  「別說賢貴妃娘娘昨晚沒睡好,便是妹妹也被雨聲吵醒了,」莊絡胭在這個時候接了話頭,「不過嬪妾倒是記得更清楚,昨兒夜裡是子時三刻下的雨。」

  賢貴妃原本被淑貴妃擠兌的臉色頓時好看起來。

  淑貴妃看向莊絡胭,「妹妹夜裡的覺倒是淺。」

  「姐姐言重了,在皇上身邊伺候,妹妹不敢不小心,」莊絡胭莞爾一笑,似帶著無限春意。

  淑貴妃聞言笑容越加明顯,「妹妹所言甚是。」

  莊絡胭看著淑貴妃面上的笑意,忍不住想,淑貴妃這會兒在心裡是怎麼罵自己的呢?

  請安的諸位妃嬪退下後,和玉跪在皇后身邊替她敲腿,有些不解的道:「娘娘,奴婢有些不明白,昭妃娘娘一向低調,今兒怎麼與淑貴妃有隱隱相對之意。」

  「她若是一味忍讓,又怎能坐穩這個妃位,」皇后冷笑,「我們都小瞧這個莊絡胭了。只怕這會兒最後悔的不是本宮,而是自以為在皇上心中最重要的淑貴妃。」

  和玉見到自家主子的臉色,忙低下頭,皇后娘娘不喜淑貴妃娘娘她是知道的,但是沒有想到娘娘竟會對淑貴妃厭惡至此。

  景央宮門外,大大小小的妃嬪規規矩矩的行禮送行,莊絡胭眼看著淑貴妃離開後,才扶著云夕的手上了步輦,聽著身後一陣跪安聲,她頭微微一晃,似乎有些暈眩的感覺。

  眉頭微微一皺,莊絡胭心頭有些不踏實,待出了景央宮範圍後,埋首低聲對跟在步輦旁邊的云夕道:「你去太醫院請平日裡常給本宮請脈的毛太醫來。」

  云夕見自家主子神情認真,也不敢懈怠,應聲後便匆匆往太醫院趕去。

  「你說看到熙和宮的大宮女云夕往太醫院走?」淑貴妃坐在步輦上,聽到太監來報後,面色微變,隨即笑了,「這幾日堂妹身子不適,本宮也該瞧瞧她去。」

  菱紗聞言笑了,「主子所言甚是,奴婢昨兒還聽伺候蘇修儀的疏星說,蘇修儀很想念娘娘呢。」

  「本宮也是想念妹妹的,轉道去蘇修儀那裡。」淑貴妃說完後,又壓低聲音道,「找人多留意一下太醫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4-2-8 02:13 AM

第九十九章 有喜

  毛太醫很快被召到熙和宮,不過診斷出了喜脈還是讓莊絡胭有些意外。

  「可確定了?」莊絡胭收回手,看著毛太醫已經起褶皺的老臉,接過聽竹遞來的蜂蜜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希望毛太醫這次不會出錯。」

  毛太醫聽了這話,心頭一個寒顫,全身如同掉進冰窟裡一般,這個昭妃竟然知道上次查出的滑脈是誤診,思及昭妃自從假裝流產到現在晉了多少位分,毛太醫便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這是個積極厲害的主兒,最為可怕的是,這麼可怕的女人在別人眼中竟是空有美貌,可見其心機之深沉。

  莊絡胭笑吟吟的看著毛太醫臉上冒出的汗水:「看來今日天有些熱了,毛太醫年歲大了,這些年為宮裡這麼多主子奔波,實在是勞苦功高。本宮聽聞你老的孫子在醫道上頗有造詣,若是能進太醫院接你的衣缽,毛家在醫道之上也算是世家了。」

  別看小說中但凡有些能耐的大夫都不愛進太醫院,待在太醫院中的都是些酒囊飯袋。現實中卻與小說大大相反,君不見但凡掛上國家某某的機構,都會讓人覺得多幾分高端大氣。

  所以能進太醫院,便是對一個人醫術的認可,只因太醫院的御醫太醫醫女都是為皇室和達官貴人服務,所以進太醫院那是要過五關斬五將,論醫術,論身世清白,論行事風度品德,所謂醫者醫命,哪個統治階級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毛太醫心頭一顫,明白了昭妃的意思,當下叩首:「微臣叩謝娘娘恩典。」

  擱下碧玉荷葉茶盞,莊絡胭微笑,「本宮不過位居妃位,哪擔得起恩典二字,毛太醫言重了。」

  毛太醫抬頭看了莊絡胭一眼,再度叩首:「微臣失言。」

  「你老不必如此,」莊絡胭看著毛太醫有些花白的鬍子,擺了擺手:「退下吧,日後好好替本宮請脈便是了。」

  毛太醫知道昭妃這是要他一心一意的替她保住肚子的胎兒,如今現狀已經不容他多想,他行了一個大禮,退了下去。

  眼見毛太醫退下,聽竹有些擔心的開口:「主子,如今脈象不過一月有餘,胎兒還未穩,是不是要遮掩兩分,奴婢擔心……」

  「遮掩有什麼用?」莊絡胭漫不經心的站起身,「又不是沒有前車之鑑,那遮掩的最後落得什麼下場?」

  低頭看著平坦的小腹,她只是要進行一場豪賭,賭皇帝是真心要這個孩子,成宣帝不是受制後宮的昏君,他若是真想某個女人母子皆安,便不會有那麼多意外,除非她的身體真的不爭氣。

  推開窗戶,看著帝王居住的宮殿方向,不知道皇帝知道自己誠實的上報自己有孕之事後,有什麼反應?

  帝王的宮殿從來不缺奢華與氣派,剛剛被召來伴駕聽曲的皇后與淑貴妃各擺姿態,面色平淡的看著身姿曼妙的歌姬,嘴裡偶爾還說些誇讚的話來。

  封謹端著茶盞,似笑非笑的聽著淑貴妃對歌姬的誇讚,待一曲終才開口:「聲音是好聽,可惜還是缺了幾分神韻,可惜可惜。」

  「皇上聽過柔妃妙音,自然覺得其他人總是缺了幾分神韻,」皇后看了眼淑貴妃,語帶讚賞,「妾進宮多年,不曾聽過比柔妃更加美妙的嗓音了。」

  淑貴妃面露贊同,心裡卻有些嘲諷,自從她進宮來,見到的皇后一直是擺著這種大度的姿態,只可惜皇上待她永遠不鹹不淡,敬重大於憐愛。即便位居鳳位,但仍舊是個可憐的女人。

  端起面前精緻的茶盞,淑貴妃唇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擁有天下女人最尊貴的位置又怎麼樣,她有的寵愛皇后這輩子也別想有了。

  封謹慵懶的聽著皇后的話,正待說上兩句,見門口一個太監滿臉喜色的對守在門口的高德忠說著什麼,瞧著似乎是熙和宮的宮侍。

  擺了擺手,讓在場吹拉彈唱的侍者都停了下來,「高德忠,讓他進來回話。」

  待太監跪在自己面前後,封謹想起,這個太監是昭妃宮裡比較得用的太監,瞧著他一臉喜色的樣子,倒是讓封謹有幾分好奇。

  「奴才見過皇上,奴才給皇上報喜來了。」太監規規矩矩的跪著,並沒有因為喜亂一絲一毫。

  封謹眉梢一動,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但是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朕的愛妃可是有什麼好事要告訴朕?」

  淑貴妃端著茶盞的手早僵住了,她想到了某個不想見到的可能,眼角餘光向皇后掃去,果見對方面上的大度也有了些勉強。

  「回皇上,方才太醫給娘娘診脈,太醫說,昭妃娘娘有一月有餘的身孕了。」

  果然,淑貴妃心頭微苦,雖然不承認昭妃比她受寵,但是不得不說,昭妃的命實在是太好了。

  「昭妃有孕了?!」皇帝原本坐直的身子前傾,臉上帶出幾分笑意,「是昭妃讓你來的?」

  「娘娘一聽有孕,便喜極而泣讓奴才上報皇上,」太監臉上的喜色怎麼也掩飾不住,「若不是兩位姑姑攔著主子,只怕主子已經親自來見皇上您了。」

  淑貴妃聽到熙和宮太監這話,不由得心生不喜,這話也太輕狂了些,難不成這後宮中就她昭妃懷過孩子?不過也不知昭妃是高興過頭還是怎的,竟是這般恨不得讓整個後宮知道她有了身孕,這不是等著讓後宮諸妃嫉恨?

  果然得意忘形這個詞,誰都有可能用得上。

  若是其他人,封謹也許會如她般這般猜測,但是眼下做出這種事的是昭妃,他心裡卻是明白昭妃為何會這般高興忘形。

  昭妃對他動了真情,所以在小產後才會那般難過,再次有孕,讓她有了希望,甚至讓她忘記了後宮的險惡,只一心想讓他知曉,他們又有孩子了。

  就在皇后與淑貴妃以為皇帝會說出賞賜的話時,她們卻看到皇上站起身,大踏步的走出了宮殿。

  「恭送皇上。」皇后與淑貴妃屈膝,目送著帝王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宮門後,心裡五味陳雜。

  大殿中一時變得寂靜,除了靜靜跪在一邊的宮侍們,就剩下站在殿中的皇后與淑貴妃。

  皇后往宮門的方向走去,聽到淑貴妃輕柔的恭送聲時,不由得回頭看向低眉順眼的淑貴妃,直到淑貴妃彎著的膝蓋有些顫抖才開口道:「後宮不止你一個明白人,自以為看穿了她人,豈知她人也看透了你。」說完這話,皇后扶著宮女的手,端著皇后威儀走出了帝王的宮殿。

  只要她是皇后,她就是皇上的妻,九州朝成宣帝的嫡皇后,再受寵的妃嬪,也不過是皇上的玩意兒,即便在以後史書中,她的名字也寫在這些女人之上,誰也越不過她。

  淑貴妃站直身,面色暗沉幾分,但是看了眼四周屬於御前的宮侍,面色不變的跟著走了出去。

  封謹趕到熙和宮時,整個宮裡上下一片喜色,他想見的女人正站在宮門口笑吟吟的看著他,不大的臉在綿綿秋雨中顯得有些朦朧,他坐在御輦看著她,似乎又看見當初她不斷說他們的孩子沒了時的絕望樣子。

  下了御輦,握住她溫熱的手,見她穿得厚實,笑著道:「朕聽到這個喜訊,便趕著來了。」

  「妾便想著皇上能不能到,」莊絡胭露出滿足的笑意,「皇上果然還是來了。」

  「胭胭妄自揣測帝心,不怕朕責罰?」深秋已寒,封謹擔心她受寒,攬著人往屋子裡帶,「這幾日下了雨,天氣寒了不少,你要多注意些。」

  乍然聽到皇帝這麼叫自己,莊絡胭莫名有了點母以子貴的錯覺,她側頭看著對方眼中的柔情,笑得越加甜美:「妾可不敢讓自己生病,聽毛太醫說,有了身孕若是服藥,對腹中孩子很不好。」

  莊絡胭這麼一說,封謹便發現對方今日比往日穿得厚實,雖然不及其他妃嬪風姿卓越,但是卻多了幾分真實。

  「說到妄測帝心,那妾便為難了,很多時候妾都在想皇上什麼時候會來,會喜歡我穿什麼樣的衣服,梳什麼樣的頭髮,要學哪些東西才能讓皇上更加喜歡妾,」莊絡胭拽著皇帝手腕的手多了一絲勁兒,「妾總想著,多知道一些皇上的愛好,皇上就會多喜歡妾……」

  意識到自己說得多了些,莊絡胭彆扭的把腦袋扭到一邊,似乎是不好意思,又是害怕。

  封謹聽完這席話,看著莊絡胭不敢看他的樣子,笑著道:「怎麼這般傻氣,不過朕很喜歡。」

  聽到這話,莊絡胭才露出有些得意的揚了揚頭:「那當然,妾可是您孩子她娘。」

  孩子他娘?

  封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與莊絡胭相攜進了熙和宮大門。

  熙和宮外荷花池假山邊,皇后坐在鳳輦上,看著皇帝與昭妃相攜進了熙和宮,二人面上的神情她看不清,但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卻讓她覺得看到了別的東西。

  「皇后娘娘,我們這會兒還去嗎?」和玉猶豫的問。

  「回景央宮。」皇后扶著鳳輦扶手,閉上了眼睛,隨著鳳輦的轉向,離熙和宮越來越遠。

  熙和宮的昭妃有孕不到一個時辰便傳到了各宮,甚至連皇上至今沒有從熙和宮出來的消息也傳到了眾人耳中。

  往日後宮中也不是沒有妃嬪有孕,可不曾見過皇上這般重視,這有孕的妃嬪是否受寵待遇差別也太大了些。

  倒是皇后在這一時辰內賞賜了不少東西到熙和宮,這些東西每樣都不普通,但是每一樣都不是惹人懷疑的物什。

  皇后的態度似乎十分明確,看重昭妃腹中胎兒也是警告其他妃嬪別有不該有的心思。

  眾妃嬪心裡都是有些奇怪,往日也不見皇后與昭妃有多親近,更何況他們沒記錯的話,皇后表妹被廢與昭妃還有干係,皇后怎麼就賢良大度得這麼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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