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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孑與2 -【大宋的智慧】《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10 PM     標題: 孑與2 -【大宋的智慧】《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6-1-1 12:43 PM 編輯

【書名】:大宋的智慧

【作者】:孑與2

【內容簡介】:

  雲崢打開了一扇門,就再也沒有回頭路,生活,就是這個樣子,開了弓就沒有回頭箭,想回頭已是百年身。

      這是一本講述為師之道的小說,說的是生存智慧,講的是人間溫情,道的是兄弟情義,表的是溫恭謙良,這裡有最美的愛情,有最深刻的兄弟情義……

      或許,我很想把《清明上河圖》徐徐的展開,給你一個不一樣的大宋,不一樣的人間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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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16 PM

本帖最後由 kuo2307 於 2014-8-20 08:05 AM 編輯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一章 我一推門就是前天

    操場上的一扇門(1)

    雲崢昨晚一夜沒睡,不是他不想睡覺,他想睡的要命,可是一想到那個試驗班裡的十三個孩子,就一點睡意都沒了。老天爺才會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老校長,好好地正常孩子不帶,偏偏來帶這些選拔出來的少爺,小姐。

    梁薇薇,你爸爸是高級程式師我知道,做個數學題,你至於把自己發過來的檔加密麼?還告訴老師秘鑰就是這道題的答案,光知道秘鑰有個屁的用處啊,滿螢幕的01,讓我怎麼批閱。

    下馬威不是這麼玩的,我當初也不過是在門上架了一塑膠袋冰水而已。雖然被女老師拎著耳朵痛斥了半個小時,但是作為英雄被兄弟們佩服了半學期。

    雲崢發誓,自己再過份也沒有用英語來寫過自己的答辯小論文,大學裡的英語六級考過之後,就再也沒機會用過。

    不過小子,這句“心有猛虎,細嗅薔薇“老師還是知道的,薩松的名言,老師上大學的早就對你們的未來的師母說過了,何鵬程,尾巴露出來了,就不要往回縮,明天再收拾你。

    好大的一張紙,好漂亮的狂草,和張旭喝醉酒之後的書法有的一拼,不還給她了,老師的書房正好需要一張書法作品就它了,雖然上面的意思不太好,什麼叫“沙灘一躺三年半,大浪來時我翻身?“

    欺負老師不認識你的鬼畫符?明天要是一小時畫不出一百隻烏龜,老師就把烏龜畫到你的小臉上,辛丹丹,你等著……

    處理完了自己手頭的事,雲崢發現自己已經沒有睡的必要了,側過頭看著在床頭沉睡的鬧鐘,就專門等著它突然響起來,好進入新的一天。

    雲崢很滿意自己的鬧鐘,總是在整七點響起。

    本來這件事沒什麼好說的,但是連續兩天,只有鬧鐘是正常的,其餘的事情沒有一件能讓他感到順心。

    刷牙的時候還在想,如果自己不選擇當老師,現在是不是會過的更加舒服?二十七歲了還住在學校的宿舍裡,是不是有點可憐?

    電話裡那個熟悉的號碼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出現了,打了兩次,都是空號,也好,赤條條孑然無牽掛,那就活個自在吧。

    才向老天宣過誓,一道炸雷就在腦門上響起,驚得雲崢頭髮都豎起來了,怎麼大清早的就打雷,眼看著大雨就要傾盆而下,把背包頂在腦袋上狂奔。

    半人高的榆樹牆一躍而過,半人高的護欄手一撐就從胯下掠過,正在得意的時候迎面吹來好大的一陣風,卷著泥沙鋪面而來,揉了好一陣子眼睛,忽然聽到前面有“嘩嘩“的掃地聲音,有誰會在刮大風的時候掃地?透過迷蒙的淚眼終於看清楚了那個迎著風掃地的傻子。

    看到那個一身校服的小子,雲錚徹底沒話說了,別人掃地是為了保持衛生,這傢伙掃地是為了每個月的一千塊錢。

    這是他媽媽的工作,賀堅強每天都要幫著媽媽掃地,是一個很好的孩子,如果那張漂亮的小臉蛋上多一點笑容,雲崢就決定把今年的三好學生的票投給他,反正這十三個少爺,小姐,是絕對不會投別人的,這樣一來賀堅強就能以兩票的巨大優勢取勝。

    四處看看沒有看到他媽媽。

    “別找了,我媽媽走了。“賀堅強的聲音在雲錚背後響起。

    “走了?走了是個什麼意思?去了哪裡?“雲錚奇怪的問,從這小子直白的話語裡聽不出半點的含義。

    “走了的意思就是不回來了,給我留了五十塊錢,“聲音依然單調,不過有點沙啞。

    “那你幹嘛還要掃地?閑的沒事?走吧,咱們去吃個飯,然後去找校長,商量一下你以後的生活,男子漢,堅強一點。多大點事,老師比你慘多了,還不是一樣名牌大學畢業?“

    賀堅強看著雲崢就像看著一個白癡,半天才說:“這片地方我已經掃了二十七天了。這個月是大月,有三十一天,就是說我只要再掃四天的地,就能拿到一千零三十三塊錢,我下個月的就指望他吃飯呢,你讓我不要掃了?”

    “你是未成年人,國家有法律,會把你安排到親戚家裡繼續生活,國家還對你有補貼,掙錢養家的事情,還用不著你操心。”

    賀堅強忽然笑了,這是雲錚第一回看到他笑。只是這種笑容完全不該出現在他的臉上,他把掃帚扛在肩上對雲崢說:“雲老師,我親媽都嫌棄我,你以為我家的親戚會收留我?”

    兩個人僵持在操場上,不知什麼時候大雨終於落下來了,賀堅強沒有避雨的意思,他準備把所有的雨水掃乾淨,一滴都不剩。

    這是混帳話,說到底還是還是自己和自己較勁,想要通過這種脆弱的堅強來表現自己能接受世界上所有的痛苦。

    熊孩子一點都不聽話,再淋一會,說不定就會生病,這時候生病可不是什麼好事。雲崢把賀堅強夾在胳膊底下,隨便打開一扇門,就走了進去,裡面很黑,像是走進了儲藏室,摸索著走了半截,他才想起來,操場上從哪來的一扇門?

    半個小時足夠雲崢走遍學校的,但是現在他依然在黑暗中摸索,大聲的嘶喊兩聲,連回音都沒有,掏出打火機,打著了火焰,只有一朵小小的火焰跳出來,不管雲崢把出氣的檔位開到多大,一直都只有一豆星火。

    肋下的賀堅強似乎睡著了,身體也變得越來越沉,收起打火機,一隻手向前,腳下慢慢的往前挪,終於找到了一面牆壁,如果再找不到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雲崢覺得自己會崩潰。

    喘息未定,雲崢的手在牆上慢慢的摸索,他發現牆壁似乎不夠結實,把賀堅強背在背上,用肩膀用力的撞到牆上。

    然後他就看見了太陽,那東西紅豔豔的掛在天上,看樣子好像才升起來,這就對了,誰在操場上做的惡作劇,雲錚有些生起了,除了他的那些學生不會有其他人,賀堅強最害怕的就是母親離開,打死他也不會拿這事情開玩笑。

    那些孩子過份了,雲燁允許自己的學生調皮,淘氣,但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學生沒有同情心,才要準備大聲的斥責,卻閉上了嘴,心在無助的往黑暗裡沉。

    不管自己的學生是如何的神通廣大,也沒有可能弄出一隻熊貓出來,現在這只只有貓一樣大的熊貓正在不停地舔自己腳丫子,這不奇怪,雲崢昨晚沒洗腳,腳上有鹹味……

    脖子僵硬的轉了一圈,眼前是一片翠綠的竹林,自己只穿著一隻鞋,另一隻鞋子就在旁邊,可是鞋子為什麼會掉?

    看著下面那雙秀氣的腳丫子,再三確認後,雲崢才肯定的認為,這是自己的腳,左腳面上的墨水印記還在。

    一個小小的男孩子穿著一身肥大的衣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他也很茫然,奶聲奶氣的問雲崢:“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雲崢沒工夫回答他,把小屁孩隨便包一下拿袖子打個結就甩到自己的背上,腳底下有只小熊貓,那就是說附近一定會有一隻大熊貓,那東西不光吃竹子,還吃肉。和護崽子的大熊貓媽媽沒什麼道理可講,先逃命要緊。

    鞋子太大了,跑不快,不過小屁孩腳上套的鞋子好像正合適,連忙解下來穿在自己的腳上,系好鞋帶之後,繞過竹林,一溜煙的鑽進了灌木叢,來到一片乾燥的紅砂岩上之後,雲崢這才細細的打量自己的一切。

    全身嚴重縮水,自以為傲的身高如今最多有一米四,鬍子拉碴的老臉不見了,替換他的是一張帶著嬰兒肥的青澀臉龐,至於躺在衣服堆裡,眼睛滴溜溜轉的四歲小屁孩除了賀堅強之外還能有誰?

    “你的褲子開了。”賀堅強伸出小小的手指頭,指著雲錚已經裂開的拉鍊笑的嘎嘎的,他似乎對目前的處境很喜歡。

    “老師啊,我現在徹底成了未成年人,你可以給我申請困難補助了,我現在很需要,而且我也餓了。”小孩子說大人話顯得很詭異,怎麼看,怎麼像妖怪。

    不但他餓了雲錚也餓了,早上出門的時候沒吃東西,站在砂岩上四處張望,很肯定的認為,這裡不可能有人煙,看著一群野豬哼唧哼唧的從砂岩下走過,一點都不怕人,雲錚就知道,這些野豬從來就沒有遇到過獵人。

    脫掉自己的寬大衣衫,換上了賀堅強的衣服,雖然他光著屁股不斷地反對雲崢還是我行我素的做好了決定,把自己的汗衫套在他的身上,腰裡系上一根繩子,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可愛孩子就出現了。

    所有的東西收拾停當,雲崢背著賀堅強來到了竹林邊上,春日裡的竹林長得鬱鬱蔥蔥,地上有好多才冒出尖的竹筍,拿著竹棍拼命地挖掘,在用最快的速度挖出三根竹筍之後,雲崢又飛速的跑上了紅砂岩,這裡有一間不大的洞穴,小心的把賀堅強放進洞裡,自己坐在洞口,開始剝竹筍。賀堅強幫著剝了一下,就發現這不是他的那雙小手能勝任的的工作,只能等待雲崢給他剝好,當兩個人準備吃生竹筍的時候,雲錚忽然把賀堅強的竹筍奪過來,放在地上,他也是剛剛意識到,這時候的賀堅強最多只有四歲,是不能吃生竹筍的。

    “忍著點,你不敢吃生竹筍,吃出病來更可怕,我生一堆火,看看能不能給你烤熟了吃。”雲崢不敢走遠,只能從附近找來一些乾草和柴火,或許是老天可憐兩個無依無靠的人,雲崢居然在草叢裡撿到了無顆不知道什麼鳥的蛋,比鵪鶉蛋大,又比雞蛋小,看樣子很新鮮。

    烤鳥蛋必須要用泥巴糊住放在熱灰裡慢慢煨,否則就會炸開,從小做貫這些事情的雲崢做的很熟練,自己哢嚓,哢嚓的吃竹筍,賀堅強在一邊流著口水盯著灰堆裡的泥疙瘩。

    當雲崢把剝好的蛋吹涼了送給賀堅強的時候,賀堅強沒有接,他想讓雲崢先吃,結果雲崢粗暴的把蛋塞進他的嘴裡,自己依然撿起竹筍慢慢啃。

    事情發生的太快,太詭異,從頭到尾都沒有留給雲崢一點時間好好想想,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自己為什麼會從西北邊陲的小城一瞬間來到了山清水秀的南國?

    “老師,有一種科學解釋和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像,那就是時空隧道。我以前就有一個夢想,想造出一種能夠回到以前的機器,回到我爸爸死之前,想看看他的樣子,所以我仔細研究過時空隧道。其實美國著名的約翰布凱裡教授有一個有趣的假設,時空隧道和人類世界不是一個時間體系,進入另一套時間體系裡,有可能回到遙遠的過去,或進入未來,因為在時空隧道裡,時間具有方向性和可逆性,它可以正轉,也可倒轉,我們很幸運,遇到了倒轉,所以我們都變成了小孩子。”

    雲崢笑著擦掉賀堅強嘴角的蛋黃,在他的腦袋上揉了一把說:“我從不相信假設,我只相信事實,現在我們的處境很詭異,我需要足夠的時間去求證,堅強,你的名字很好,堅強現在是我們兩個都需要的一種精神。”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17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節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雲崢背著賀堅強沿著小溪往下游走,只有回到人群自己才能養活賀堅強和自己,他不認為自己的那點少兒時獲取的野外生存知識能夠將賀堅強照顧的很好。

    人的肉體是脆弱的,皮膚太薄,骨骼太脆,指甲不夠鋒利,雙腿不夠強壯,在野外除了一個靈活的大腦之外,幾乎一無是處。

    有野生熊貓出現的地方必然兇險重重,雲崢不敢久留,趁著天色還早,需要帶著賀堅強找一個安全的場所。

    一根頭上被燒焦之後磨出鋒刃的竹槍就是自己全部的安全裝備,雲崢帶著一種悲壯的心情上了路,路是人走出來的,不走過哪裡知道有沒有路。

    山形水色極美,小河兩邊綠草如茵,或許被雲錚竹槍敲擊茅草的聲音所驚嚇,不時地有色彩斑斕的錦雞撲棱棱的自草叢竄出來,低低的飛到遠處。

    賀堅強的眼睛好奇的看著這片山色,不時地在雲崢耳邊訴說自己的見聞,一會說那座山像一匹馬,一會說那棵樹像一把大傘,一會又為雲崢沒有抓住錦雞而遺憾。

    兩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好,雲崢自己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早年的遭遇已經讓他有了隨遇而安的成人心態,賀堅強似乎一直處於興奮之中,在他看來能逃離原先的生活,重新把自己短暫的生命再走一遍,就是上天對自己最大的獎賞。

    雲崢沒有理會賀堅強,腦子裡一直在琢磨那堵消失的牆,不錯,從自己撞破那堵牆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身後就沒有什麼牆壁了,連渣滓都沒有。

    走路的時候不該想事情的,這樣做很不正確,崎嶇的亂石路,很快就給了他教訓,腳下一滑,小腿被石頭鋒利的棱角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如泉湧。

    找了一塊空地把賀堅強放了下來,鮮血已經染紅了褲腿,賀堅強剛剛要說話,被雲崢止住了,他的眼睛咕嚕嚕的轉著直到自己確定周圍沒有什麼危險,這才撩起褲腿查看。

    還好,只是皮外傷,傷口很大,但是不深,摘了兩朵蒲公英放在嘴裡嚼成糊糊放在一片大樹葉上貼在傷口的位置,又從自己的衣服上扯下內襯,將腿牢牢地綁好。

    “老師,綁傷口不能綁的這麼緊。”賀堅強囁喏了一陣子才對雲崢說。

    “你說的對,堅強,可是不綁緊了血腥味傳出去,會引來猛獸的,這時候只好先不管這些小節了,只有找到安全的地方再處理。”

    雲崢一邊拿清水洗褲腿上的血跡,一邊笑著對賀堅強說。

    兩人重新上路,雲崢發現這裡的野獸多的出奇,猴子成群結隊的在樹上跳躍,野豬哼哼著在山溝裡漫步,他甚至發現了一隻火紅色的狐狸叼著一隻小狐狸匆匆的鑽進灌木叢,看樣子它是在搬家。

    猴子待的樹上結滿了果子,這是一種不知名的梨子,不過,只要猴子能吃,人也是一定可以吃的,剛走近了兩步,樹上的猴子就鼓噪起來,抓著身下的樹枝拼命地搖,其中一隻膀大腰圓的猴子王,居然咚的一聲跳到地上,沖著雲崢呲牙,雲崢害怕背上的賀堅強受傷,只好慢慢的後退。

    見雲崢離開了,猴子王這才慵懶的打個哈欠,快速的攀到了樹上,得意的朝其他猴子吼兩聲,表示自己的強悍。

    如果能吃點梨子還是很不錯的,補充一點糖分,對兩個在野外掙扎的人來說很重要。

    “老師,你把我放下來,去拿梨子。”

    “臭小子,你沒看到那個猴子王比你還大,老師送死,你在後面觀戰,是不是很有趣?還是你早就有這個心思了?”

    “梁薇薇說,你在那些老師裡面還算是不錯的,至少不會拿請家長嚇唬人,就是長得醜了點,沒有漫畫上的老師長得帥,所以為了懲罰你的醜陋,她才讓大家一起捉弄你的。“

    “胡說八道,老師雖然沒有長得玉樹臨風,但是怎麼也算得上帥哥一類,知不知道,我女朋友長得很漂亮。“

    “那個長著一對齙牙的女人?全班都認為你已經瘋了,為了討老婆居然在那麼醜的女人跟前卑躬屈膝的太沒出息了,所以梁薇薇就黑了你的手機,幫你發了一條短信。“

    “然後呢?“雲錚眼睛都要豎起來了,怪不得小西再也不聯繫自己了,以自己對那幾個孩子的瞭解,那個短信一定極為惡毒。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那個女人很生氣的來找你,何鵬程威脅他姐姐假扮了你的新女朋友,那個女人見到何鵬程的姐姐就走了。“

    雲崢苦笑起來,何鵬程的姐姐那是一個極為漂亮的女孩,如果有那樣漂亮的一個女朋友就好了,小西雖然長得普通,但是自尊心極強,見到何鵬程的姐姐不走才見鬼了。

    原本應該非常生氣的事情到了現在,也就沒有什麼氣好生了,不過梁薇薇,何鵬程他們不在,賀堅強不是還在這裡嗎,臭小子做了錯事不接受處罰可不行。

    雲崢背著賀堅強又來到高大的果樹下面,撿了一塊石頭丟樹上的猴子,猴子很氣憤,雲錚拿著竹槍虛刺幾下,猴子王就立刻爬到最高的樹枝上去了。

    於是雲崢又撿起石頭接著丟猴子,猴子們變得更加憤怒了,叫聲在整個山谷裡回蕩,賀堅強驚恐的看著老師又撿了一塊石頭丟猴子大叫一聲說:“你也太小心眼了,不帶這麼報復人的。“

    雲崢嘿嘿一笑立刻抱著頭蹲下,雨點般傾瀉的果子立刻就將兩個人埋掉了……

    野梨子居然一點都不酸,甘甜多汁,賀堅強的腦袋起了兩個大包,眼睛也重重的挨了一梨子,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烏眼青,不過現在還是很可愛的,抱著梨子吃的很香甜。

    雲崢把自己的褲子拿過來,在褲腿上挽了節,就把完整些的梨子都裝了進去,扛在肩上,抱起賀堅強繼續趕路,死不了就得走,既然走了,就要走好,走穩,走長遠。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24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章 吃飯很難啊

    竹林漸漸地遠去,前面出現了一片松林,這裡的植物非常的有地域觀念,有竹子的地方不見松樹,有松樹的地方又看不見竹子,相比竹林,松林要安全得多,毒蛇一般不喜歡留在松樹林子裡,竹林才是毒蛇的天堂,長得碧綠好看的竹葉青最喜歡在人走過的時候,在脖子上咬一口……

    儲備食物是雲崢一直要幹的事情,松子就是一種很好的食物,一尺多長的松塔里面全是美味的松子,從低矮的松樹上采了七八個松塔,雲崢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富翁,至少站在松樹上的大尾巴松鼠就仰慕的看著自己。

    太陽已經偏西了,再有兩個小時就要落山,這裡幾乎是山頂了,手機依然沒有信號,這讓雲錚的不安愈發的濃重起來。

    賀堅強沉沉的睡去了,腦袋靠在雲崢的脖子上睡的非常的甜美,也是,三四歲的身體也不允許他做過多的運動。

    松林裡沒有蛇,但是有熊,這裡的動物這麼多,不可能沒有大型的食肉動物,只要看看那顆被狗熊蹭的油光水滑的松樹,就知道,這裡的狗熊一定非常的巨大。

    原始人都知道找一個山洞來棲身,雲崢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山洞沒有找到,但是很幸運的找到了一個樹洞,從沒想到一棵樹居然能夠長得這麼粗大,中間已經空了,外面依然鬱鬱蔥蔥,半人高的地方有一個僅容一人爬進去的洞,其他的幾處裂隙只有巴掌寬,如果裡面足夠乾燥的話,是一個最理想的棲身之所。

    點燃了一把松針扔了進去,不一會一大群松鼠就倉皇逃命,太好了,有松鼠出沒就好,松鼠也討厭潮濕。

    在松林裡採集了很多松脂,晚上的照明就要靠它了,如果沒有火,這個漫長的黑夜自己和賀堅強是熬不過去的,遠處已經傳來了狼嚎聲……

    採集了很多乾燥的松針扔進了樹洞,剛才查看過,裡面的位置很寬鬆,最讓雲錚歡喜的就是在裡面發現了有人點過火的痕跡,裡面的一塊木樁被燒得焦黑,雖然早就冰冷了,雲崢依然歡喜,能用火的,只有人,只要有人,自己自然就能帶著賀堅強好好地活下去。

    樹洞裡點火本來應該是取死之道,但是,這是一顆活著的大樹,濕潤的木頭不會釀成火災,用松針和茅草鋪了一個小窩,用自己的衣服把沉睡的賀堅強裹得緊緊地。自己在原來焦黑的地方又點起一堆火。

    原來大樹的頂端也有窟窿,煙氣自然的隨著空心的樹幹飄到了外面,底下居然一絲煙火氣都沒有,這是大自然的厚賜。

    在雲崢那木棒敲打松果的時候,賀堅強醒了,揉著烏青的眼睛看著明亮的松脂火把發愣,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到了一間木屋裡。

    “醒了?是不是餓了?再等一會,我就烤松子給你吃,生的松子吃多了不好,要是餓的難受就先啃兩個梨子。”

    雲崢回過頭朝賀堅強笑笑,又開始努力的敲松塔,松子從敲扁的松塔里漏了出來,籽粒飽滿,這種大松子,以前的雲崢可吃不起。

    一塊石板被架在火上,雲崢把松子灑在上面,小心的翻攪,松子劈裡啪啦的爆裂聲讓賀堅強感覺舒服了好多,小聲的對雲崢說:“我如果有你這樣的一個哥哥該多好。”

    “說什麼廢話呢,我現在不就是你哥哥麼?按理說我是你老師,你該把我比作爸爸的,可是我這麼年輕,又長的這麼帥,當爸爸太虧了,所以你就喊我哥哥吧!”雲崢努力的要把兩個人的氣氛變得活躍,愉快,垂頭喪氣的人在野外可活不了多久。

    “我討厭姓賀,哥哥,我跟著你的姓好不好,只要我看到那個姓,心裡就不舒服,我也要姓雲,這個姓好美啊,我之所以對你有好感,就是從聽說你姓雲開始的。”

    “堅強,只要你喜歡就好,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們大概回不去了,你看看這個樹洞,有人來過,我自清掃樹洞的時候,居然發現了這個。”

    雲崢把一隻狼牙箭遞給了賀堅強,這真的是一隻狼牙箭,上面的箭頭不是鐵質的,就鑲嵌著一顆磨得非常鋒利的狼牙。

    “現在誰還用這種東西打獵,一般都用槍,再次一些用的是弩,弓箭很不好掌握,准性很差,一般人無法使用,我們經歷的是蟲洞,堅強,在時間上地點上我們無法把握,因為我們是被動的,外面的環境說不定非常的惡劣,要有心理準備。“

    賀堅強表現的比雲崢還要淡定,點點頭,就的指著是板上的松子問是不是熟了?雲崢很滿意賀堅強的表現,把烤熟的松子掃到地上,拿石頭一顆顆的拍開,讓賀堅強吃,自己接著烤松子。

    一頓飯足足吃到了半夜,兩個人都沒有吃飽,只是感覺到不餓罷了,雲崢往火堆裡又添了一些柴火,讓火焰燒的更旺一些,這才抱著賀堅強聽著外面的狼嚎聲沉沉的睡去……

    天亮之後,雲崢沒有半點猶豫的就離開了樹洞,食物的匱乏,讓他沒有別的選擇。山腳下的小溪已經從涓涓的細流彙集成了一條小河。

    沿著河水繼續走,雲錚必須在體能還充沛的情況下盡力的多趕路,兩邊的山變得陡峭起來,少了樹木多了岩石,還好腳下是軟綿綿的沙灘,河裡有魚,雲錚知道憑自己的身手是抓不住的,只能流著口水繼續趕路。

    整整兩個小時,雲崢一刻未停,沒有辦法計算自己走了多遠,他只知道只要小河變成大江,他就算是有救了,這一代能稱為大江的就只有長江。

    小河變得越來越寬,水面變得很淺,回頭看一眼委頓的賀堅強,雲崢知道必須尋找一點吃的了,昨晚和今早都沒有吃到多少東西,賀堅強是在強忍著不給自己添麻煩。

    這一代可能有蛇,不敢吧賀堅強放下來,只能繼續背著,找了一個淺淺的水灣,那裡有好幾條魚在遊蕩,還不錯,足足有巴掌大小,雲崢悄悄地在水灣的口子上堆砌沙壩,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抓到魚。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27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章 在人間

    沙壩堆砌好了,雲崢開心極了,回頭對一臉好奇的賀堅強說:“再忍一會,我們馬上就有魚吃了,五六條魚呢,足夠我們飽餐一頓。

    雲崢跳進了水灣子裡不斷地把泥沙攪起來,等到水灣子裡渾濁一片的時候,他才開始抓魚,那些魚很笨,把腦袋貼在水面上遊動,雲崢不一會就用手抓了六條魚,遺憾的看著小水灣,裡面只有一些指頭長的小魚,這才跳上沙灘,生火烤魚。

    魚肉很好吃,但是烤魚的手藝很差,賀堅強吃了兩條這才算是吃飽了,炎熱的天氣沒辦法保存食物,雲崢就把剩下的四條魚全部吃掉,這是兩天以來肚子第一次有了飽的感覺。

    雲崢洗手的時候,百無聊賴的賀堅強卻大喊起來,手指頭指著懸崖讓雲崢看,手搭涼棚仔細看過去,原來懸崖上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懸棺。

    僰人懸棺雲崢還是知道的,雲崢非常的開心,他終於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哪了,老天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從西北的荒原城市轉眼間就到了川滇交界處的鹽津縣,當初去雲南旅遊的時候,自己去過鹽津縣特意觀賞了僰人懸棺,看山峰的樣子依稀有點像,為何這裡的懸棺會這麼多,自己當初看到的懸棺最多只有十幾具。

    聯想到自己發現的箭頭,雲崢已經做好了最糟糕的準備,赤水河流域可不是什麼發達的地區,從古代到現在從來都不是。

    雲錚背著賀堅強好不容易來到了一條大河邊上,也看到了人群,但是他不敢輕易的,靠近,坐在桑樹底下抱著賀堅強發愁。

    老天爺啊,這都是些什麼人啊,怎麼會這麼黑,這麼矮,倒是趴在樹上採摘桑葉的小姑娘倒是長得水靈靈的,只是打扮的太難看了,不是藍的就是黑的,整個人就像是把一匹布裹在身上,這樣的衣服雲錚在夢裡都沒見過。

    “抽我一巴掌!我自己下不了手。”雲崢回頭對賀堅強說。

    賀堅強一拳頭就砸在雲崢的鼻子上,流著眼淚的雲崢這才想起來,這種麻衣只有在元明以前才會大規模的穿上,後來有了大量的棉花,才會有棉布的衣服穿。

    “我們很可能到了宋朝。”雲錚對賀堅強說。

    賀堅強顯得很不在意,仗著自己張著一張小孩兒的嫩臉伸著手問樹上的女子要桑葚吃,還被他得逞了,桑葚雨點般的掉了下來,那些女子早就喜歡上了粉嘟嘟的賀堅強。

    兩個人坐在地上不斷地吃桑葚,吃了一會,賀堅強似乎又對採桑女籃子裡的食物起了興趣,站起來跑到籃子邊上,從裡面拿了兩個米飯團子快快的跑回來,遞給雲錚一個,看著那些嘻嘻哈哈大笑的採桑女,雲崢羞臊的臉皮發熱。

    “吃吧,咱們很久沒有吃過正經糧食,現在有了就要抓緊,我這麼小,沒人會責怪的。“賀堅強大口的咬著米飯團子,還鼓勵雲崢也快些吃。

    年紀小臉嫩的好處多多,天知道賀堅強是怎麼和那些採桑女溝通的,居然還能弄回來兩個雞蛋,這東西在這個時候絕對是金貴的食物。

    “要不你把她娶了吧,我們把你物件弄飛了,現在我幫你再騙一個,你看看那個小姑娘,雖然臉上有幾個小麻子,長得還算是漂亮,我問過了,她家是財主,娶了她咱們立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雲崢沒說話,抬腿就在賀堅強屁股上踹了一腳,一時間忘記了這傢伙成了三四歲的小孩子,居然被踹的飛了起來。

    賀堅強頓時就嚎啕大哭起來,一大群採桑女頓時就沖了過來,抱起賀堅強圍著雲崢唧唧喳喳的喝罵,賀堅強舒服的趴在採桑女的懷裡沖著雲崢擠眼睛。

    一個身材高挑的採桑女抱著賀堅強就往村子裡走,雲崢沒辦法想把賀堅強要過來,人家不給,語言不通根本就沒辦法溝通,只好跟著她,們往村子裡走。

    小小的盆地矗立著三五十座竹樓,卷著尾巴的黃狗慵懶的曬著太陽,見到雲崢這個陌生人胡亂吼了兩嗓子,就繼續趴下來曬太陽。

    採桑女來到一座最大的竹樓邊上,扯開嗓子叫了兩聲,聲音清脆,語音婉轉,可惜雲崢聽不懂她到底說些什麼。

    一個頭上裹著黑布,鬚髮皆白的老人出現在這回竹樓邊上,看到雲崢就愣了一下,連忙走下竹樓,居然操著一口濃重的關中話問雲崢:“漢家郎因何流落至此?“

    “在下與幼弟不幸與家人走散,感問老丈,此地是否屬於豆沙關治下?“雲崢笨拙的施了一禮。

    在河邊的時候雲崢就看到了豆沙古意這四個刻在石碑上的大字,這東西在後世雲崢都見過,自然知道這裡就是大名鼎鼎的豆沙古鎮的原始相貌,不遠處就是豆沙雄關。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劈就了鎖滇扼蜀的雄關天塹,為四川進入雲南的交通要道,秦、漢“五尺道”的要隘。因其對岸壁立千仞的石岩,被關河一劈為二,形成一道巨大的石門,鎖住了古代滇川要道,故又稱“石門關”。

    老頭子看著狼狽的雲崢,又看看趴在採桑女懷裡的賀堅強,歎口氣說:“你說的沒錯,這裡就是豆沙關治下的豆沙古鎮。五尺道上越發的不平安了,前年有虎,商賈停頓半年之久,虎害才去,又有強人佔據了了無山,看你兄弟身無長物,就先在寨子裡安頓下來吧,我們再從長計議。“

    老頭子的話正中雲崢的下懷,連聲感謝。

    這裡的人非常的淳樸,淳樸的讓雲崢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寨子裡有一座無人居住的破舊竹樓,兩兄弟就要在這裡安家,鄉親們你家給一瓢米,他家給一瓢豆子,被褥雖然破舊,卻拆洗的非常乾淨,老族長還送給了雲崢一口鐵鍋,和一小袋鹽巴,這已經算得上厚賜了,尤其是當雲崢知道現在是大宋慶曆四年的時候。

    採桑女幫著雲崢把竹樓整個清掃了一遍,又把艾草點著將竹樓狠狠的用煙熏,賀堅強驚恐的看到蜈蚣還有各種各樣的蟲子從竹樓的縫隙裡倉皇而逃,最過分的是還有一條綠油油的足有賀堅強胳膊粗的蛇也從竹樓裡跑了出來。

    雲崢與賀堅強害怕,採桑女卻不怕,一個圓眼睛的小姑娘抓著那條綠色的蛇又扔回竹樓,嘴裡還絮絮叨叨的。

    老族長笑著對雲崢說:“莫怕,這是看家蛇,無害的,專門吃老鼠和蟲子的,竹樓上要是沒有它,可安不了家。“

    那個高個子的採桑女紅著臉把一隻小小的黃狗放在雲錚的身前扭身就跑了,老族長笑的非常開懷,其他的採桑女也鼓噪起來,賀堅強笑的很陰險,只有雲崢莫名其妙。

    夕陽快要落下的時候,這座破舊的竹樓冒起了炊煙,火塘裡的柴火劈裡啪啦的爆響著,竹樓裡已經非常的昏暗了,火焰映紅了兩人的臉膛,聞著鐵鍋裡散發出來的米香,賀堅強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對雲崢說:“大宋也不錯!是吧?“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31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章 生活是最好的老師

    賀堅強似乎對現在的生活非常的滿意,這一次的傳奇經歷讓他遠離了所有的屈辱和悲傷,在那個世界上唯一對他沒有嘲諷和人就在身邊,所以他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失去。

    雲崢的心卻在呻吟,掙命的時候吃生竹筍都能津津有味的他,現在端著白米飯卻無心下嚥,更何況白飯上還有一小條油汪汪的煙熏肉。

    自己不會種地,不會打獵,不會養蠶,更加不會織布,如何才能將兩具身體喂飽?這是一個大問題,指望別人救濟,整天像個叫花子一樣乞討,雲崢認為還不如去死。

    天亮之後,把賀堅強放在家裡,雲錚就去借了一把柴刀去山上砍柴,這是他想了一夜之後覺得唯一靠譜的生存方式。

    砍柴並不像雲崢想像的那樣輕鬆,同樣和他一起上山砍柴的少年,已經砍了很大一堆了,雲崢的柴火依然只有很少的一點,柴刀很老,或者說柴刀的材質很差,砍兩下枯樹,刀刃就會卷起來,好多的枯木,雲崢都是鋸下來的。

    一個牛犢子一樣健壯的少年,搶過雲崢手裡的柴刀,從竹筒裡倒了一點水,就在在石頭上磨了起來,不一會就磨好了柴刀,自己握著柴刀斜斜的砍了下去,柴刀似乎並沒有受到多大的阻礙,就切進了枯樹,少年人又把柴刀遞給了雲崢,要他學著自己的樣子砍柴,第一刀並不算好,連砍了三刀之後,雲崢發現自己終於能夠駕馭手裡的柴刀了。

    或許質樸這種高尚的品德已經融進了他們的血脈,小小的少年們幫著雲錚砍好了柴,捆好,這才開始圍坐在一個小小的火堆旁邊掏出自己的飯團開始吃飯,雲崢抬頭看看天空,日頭已上三竿,肚子咕嚕嚕的響,他沒有多餘的糧食來做飯團。

    趴在河溝裡喝了一口水,想要等小夥伴們吃完飯就一起挑著柴火去豆沙關上販賣。這是自己日後的生活來源,總要把一切都摸清楚才行。

    謝絕了小少年遞過來的飯團,他們自己的糧食也不多,山裡的孩子是豪爽的,硬是把飯團塞到雲崢的手裡,然後就嘻嘻哈哈的在山坡上嬉鬧起來,掏鳥蛋,采野果子,他們甚至用一根長長的茅草去捅螞蟻窩,茅草枝子一提起來,上面就爬滿了白蟻,還以為他們是在鬧著玩,結果發現這些小少年,把白蟻捋到一個架在火上的小鐵鍋上,鍋裡頓時劈裡啪啦的爆響起來,而後,那些白蟻就被小少年們哄搶一空,他們在吃螞蟻。

    雲崢知道有一種叫做食蟻獸的動物愛吃螞蟻,大猩猩也會把樹枝子捅到螞蟻窩裡,然後再從樹枝子上吃掉爬上去的螞蟻。沒想到他們也吃。

    那個粗壯的孩子,從鍋裡捏了一撮螞蟻想要喂到雲崢的嘴裡,雲崢想都不想的就張開了嘴,把那些焦黃的螞蟻吃了下去,嚼了兩下,雲錚立刻就成為往外抓螞蟻最狂熱的人,炒螞蟻實在是太好吃了,鹹鹹的,有一股子濃郁的焦香。

    歡樂的時間太短了,當螞蟻窩裡再也沒有螞蟻爬上茅草杆子的時候,小小的野趣也就結束了,小少年們挑起了自己的柴火,排成一個整齊的隊伍順著羊腸小路下了山。

    半大的小子見了哪些穿著繡花裙子的小姑娘也會扯開嗓子大聲的唱幾句情歌,然後被面紅耳赤的小姑娘羞惱的罵幾聲,如果運氣不好,還會有頭上纏著黑布的阿媽提著掃帚出來追殺,雲崢雖然被打了好幾下,心裡卻感覺暢快極了。

    賣柴火很簡單,豆沙關裡那幾家生藥行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柴火炮製藥材,只要你的柴火夠幹,他們就會收下來,柴火是不愁賣不掉的。

    一擔柴三文錢,八個孩子給了二十一文錢,生藥鋪夥計搗的小鬼怎麼可能瞞得過雲崢,他就算是再傻,也算不出個三八二十一來,看到夥計要把錢交給那個笑呵呵的壯碩少年,雲崢將小少年的手按了下來,一言不發的沖著那個活計笑。

    活計有些心虛,又添了三枚銅錢,雲崢還是笑著不說話,那個夥計想要發怒,見雲錚似乎要向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大夫喊叫,連忙從懷裡又掏出十個銅錢拍在雲崢的手裡扭頭就走,氣咻咻的。

    “明天的柴火我們就按照三八二十七結算,您說好不好?”雲崢朝著那個夥計的背影喊了一嗓子,那個夥計差點一腳踩空,扶著門框狠狠地瞪了雲崢一眼就進了藥鋪。

    小少年們興奮極了,圍著雲崢不斷地喊叫,可是雲崢聽不懂他們到底在喊些什麼,直到那個壯碩的少年一字一句的告訴他,雲崢才明白,這個該死的夥計總是在欺騙大家,說好的錢到了手裡總是會變少。

    在雲崢答應以後教大家數數之後,多出來的兩文錢就被大家一致分配給了雲崢,六文錢買了兩斤米,讓他非常的失望。

    回到了家裡,堅強早就趴在竹樓的窗戶上看著雲錚搖搖晃晃的回來,高興地大喊大叫,他喜歡家裡的人回來,討厭家裡只有他一個人。自從母親不見了之後,他就對空屋子非常的恐懼。

    為了掙兩斤米,雲崢的手上佈滿了水泡,肩膀被扁擔壓破了皮,被汗水一蟄,鑽心的疼,生活從來都是苦難的,雲崢知道,所以他挑柴的時候多麼的勞累,也咬著牙齒一身不吭,吃自己的飯,受自己的累,自己的活計自己幹,從上輩子開始,他就已經有了這個覺悟。

    天又亮了,雲崢從竹床上艱難的爬了起來,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他洗漱完畢後,就給堅強做好了飯,匆匆的揉了兩個飯團,用荷葉包了起來,看看只剩了一點點米的糧食口袋,歎了口氣,就走出了家門,他準備今天砍倆擔柴火,這樣家裡也好有點儲備,免得遇到陰雨天無法砍柴的時候,兄弟倆一起餓肚子。

    雲崢一走,那只小黃狗從堅強的被子裡鑽了出來,勤快的搖著短短的尾巴,等著堅強從被子裡鑽出來。

    雲堅強看著晨霧裡遠去的雲崢,對小黃狗咕噥道:“以前和人接觸的越多我就越喜歡狗,但是大哥不一樣,你說是不是?”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32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六節 讀書種子

    雲崢再一次過來借柴刀,老族長似乎看出了雲崢的心思,笑吟吟的將自家的柴刀借給了他,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說:“少年人有的是力氣,只要肯幹活,就不會餓死,老夫今日恰好要去裡長那裡赴宴,會把你的戶籍幫你辦下來,這樣一來你或多或少總有一小片山地可以種,只要勤快,很快就能成家立業了。“

    雲崢感謝過老族長,將自己的名字還有雲堅強的名字上報給了老族長,見老族長在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記憶,雲崢就找了一小塊木板,找了炭黑,將自己兄弟二人的名字寫了上去交給老族長。

    “你識字?“老族長第一次感到了驚訝,嘴巴張的大大的,奪過雲崢手裡的柴刀隨手扔到竹筐裡拖著雲崢就上了自家的竹樓。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論語》這種大路貨雲崢還是知道的,他只是奇怪老族長為何要自己在讀這本破破爛爛的線裝書的時候一定要搖頭晃腦。

    而且自己讀出來的東西老族長明顯聽不懂,但是他卻偏偏表現出一副如飲佳釀的陶醉表情,跟著自己搖頭晃腦的。

    被老族長糾纏了很久,眼看著日頭在往山頂爬,雲崢坐不住了,朝著老族長拱拱手說:“時間不早了,小子還要去山裡砍柴,您老也知曉,家裡沒有隔夜之糧,不砍柴就要餓肚子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小子這就告辭。”

    正在翻箱倒櫃的老族長聽了雲崢的這話,哈哈大笑起來,抱著一個大包袱走到雲崢面前,珍惜的將包袱打開,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居然用印花的藍布包裹了好幾層。

    等到最後一層藍布被打開,雲崢驚訝地啊了一聲,包袱裡沒有珍寶,有的只是幾本邊角都已經卷起來的線裝書,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也是最爛的一本,居然是一本《通書》,所謂的通書就是黃曆,古人就是靠這本書來確定耕種,狩獵,遠行,嫁娶婚喪等事宜的,雲崢拿起來隨手翻了兩頁,找到了近日對應的時日,笑著對老族長說:“今日乃是吉日,適合飲宴,嫁娶,祈福,唯一的不好處就是有破財之災,您老小心了。”

    雲崢把這句話當做玩笑說給老族長聽,他自己從來不相信這些東西。

    誰料想老族長卻跳了起來,指著北面那座山用土話說了很長的一段話,神情非常的激動,作為察言觀色的好手,雲崢從明顯的壓迫氣場裡感受到了一種憤怒,老傢伙在罵人!至於罵誰雲崢不管,反正不是在罵自己。

    老族長罵了好一陣子才緩下來氣咻咻的,雲崢從旁邊的陶罐裡倒了一杯水端給老族長讓他喝口水消消氣。

    “裡長黑了心了,老傢伙就在今日娶兒媳婦,自然會挑一個適合飲宴,祈福,嫁娶的好日子,對我們來說,就是大大的破財之日,還是書裡面講得好啊,以後幹什麼都要聽書裡面的,村子裡要是有誰敢胡來,老夫打折他的狗腿,就說麼,這麼些年了,村子裡盡養女娃,都是他們胡亂過日子造成的。”

    雲崢的眼睛都開始出現蚊香圈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沒按照曆書過日子怎麼就和生男娃,生女娃扯上關係的。

    “娃啊,你以後就留在村子裡,每天給大家念書,至於你和你弟弟的那點吃食,村子裡每家每戶少吃一口就有你們吃的了,你是讀書人,這些書就拿去好好讀,如果能考上功名,咱們全村子都沾光,南山的光嶺村出了一個童生,姓周的老傢伙居然在村子裡演了三天的皮影戲,風光啊。

    爺爺我也想請皮影戲班子,就是村子裡的後生不爭氣啊,要他們上山打獵都是好手,可是要他們讀書認字,一個個的都成了棒槌,能把老虎殺死的好後生,拿起筆來就打哆嗦,半天畫不圓一個圓圈,氣死老夫了。“

    雲崢的肩背被老傢伙拍的咚咚作響,這還有什麼說的,一天工夫就從後生變成了小子,再從小子變成了娃,老傢伙這都成爺爺了,孫子怎麼可能還有別的話說,更何況這個孫子還在為明天吃什麼發愁,這種狀態之下,人家的爺爺是當定了。

    “族長爺爺,小子讀書沒問題,估計考個童生也問題不大,只要給小子一年半載的時間,保證去縣上給您拿一個童生回來,如果能有更多的書可以讓小子讀,三年拿回一個秀才應該不是難事。”

    雲崢就不信了,自己堂堂的文科畢業生,當年考學的過程不比現在考試輕鬆,也是從千軍萬馬裡殺出來的悍將學霸,現在考一個相當於初中生水準童生該不會太難吧。

    雲崢的一番話讓老頭的眼淚都下來了,抓著雲崢的手說:“好娃娃,好娃娃,爺爺也不要你一輩子留在村子裡,只要你能把卷子上的籍貫寫成豆沙縣,豆沙村爺爺就心滿意足了,將來死了以後去見祖宗,也有話說。

    你是讀書的種子,你那個弟弟也是一個聰慧的孩子,你們弟兄倆好好學,村子裡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把你們供上去,從今後你們就是村子裡的孩子,對誰都要這麼說。“

    老頭子哭的稀裡嘩啦的,但是最後一句話卻說得疾言厲色,容不得雲崢有半分的違逆,這或許就是大家長的威嚴所在。

    雲崢生怕別人問自己的來歷,現在好了,老族長現在下了這道封口令,估計沒人敢違背,大宋還是一個宗族社會,老族長在族內絕對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他的一句話,比嚴刑峻法都管用,他說雲崢兄弟兩是村子裡的孩子,那麼這哥倆連皮帶骨頭都是豆沙村的人,敢提出疑問的一般都會被老族長裝到豬籠裡扔水潭裡,聽起來殘忍,但是這道權利一直綿延到封建王朝的結束。

    老族長這是要徹底的抹殺雲崢兄弟倆以前的影子,在老族長看來,都是小孩子,只要大家不斷的告訴他,他是豆沙村的孩子,時間久了也就成了豆沙村的人了。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35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七節 讀書

    既然是各取所需,雲崢也就不加反對了,老族長再一次情真意切的安慰了雲崢,還給他的兒子吩咐了一聲,就帶著一大包禮物出了門,得意洋洋的去裡長那裡赴宴。

    老族長的兒子是一個四十餘歲的壯漢,他真的很壯,寬厚的肩背似乎能挑起一座山,百十斤重的稻穀抗在肩上像是扛了一根燈草,雲錚著老族長送來的書本筆墨跟在後面。

    這一突兀的變化讓他暈乎乎的,一天時間就把自己所有的難題全部解決了,從現在起可以在村子裡快快樂樂的當一個米蟲了,只要考上童生,就會被大家一輩子尊敬。

    老族長姓蒼,別人都叫他蒼老,他的兒子的名字就叫做蒼耳,在雲崢的記憶裡,蒼耳是一種帶刺的植物,能黏在人或者動物的皮毛上到處跑。

    蒼耳果然名副其實,黏人是天性,稻穀已經扛來了也不走,而是搓著一雙滿是繭子的大手局促的想說話,張開嘴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蒼叔,您有什麼話就說,只要是小子能辦到的,一定會答應的,我們現在是一家人,您還為難什麼啊。”

    “那個,那個,小錚,你蒼叔當了一輩子的睜眼瞎,因為不認字被那些黑心的酒樓飯鋪坑走了不少的獵物,這樣下去不是一個辦法啊,你們哥倆是讀書種子,好好念書,村子裡不缺你們兄弟的那兩口吃食,你看看能不能帶著小鼠一起認字啊,不求他將來考上童生什麼的,只求他將來拿命換來的獵物不要被那些黑心的店家給坑了。”

    聽了這話,不但雲崢愣住了,趴在米袋子上的雲堅強也愣住了,他們頭一回感受到了知識的重要性,原來沒知識會被欺負,這是真的。

    家裡有了一袋子米,雲崢還是借了柴刀準備上山去砍柴,砍柴這種事現在變成了對心性的一種磨練,如果說以前是被生活所迫,那麼現在雲崢就想切實的體驗一下大宋的生活狀態,快速的融入到大宋這個集體裡面去。

    砍柴還是一樣的充滿了樂趣,雲崢今天砍柴的速度變快了好多,衣服也換成了和其他少年一樣的款式,穿著肥大的褲子,對襟的小褂子,除了頭髮短點,皮膚白嫩一點,走在山路上,和其餘的孩子沒有多大的區別。

    閒暇時,就和這些孩子玩竹筷子的遊戲,除了必須數數以外沒有什麼奇怪的,一群孩子趴在地上,凝神靜氣的拿竹筷子挑其它散落的筷子,只要不觸動其他的筷子並且成功的數清楚手裡的筷子,就算是成功了。

    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師,短短的時間裡,這些孩子都能數清楚自己手裡的筷子了,於是一小把竹筷子就變成了一大把,雲崢堅信,只要這個遊戲多玩幾次,算清楚自己的那點柴火錢還不成問題。

    今日去販賣柴火非常的順利,換了一個活計,這個活計很公正,一擔柴火三文錢童叟無欺,雲崢看這手裡的三文錢,感慨了一會,就裝進了一個布口袋。

    回到家裡已經是黃昏,雲堅強不見了,小黃狗也不見了,雲崢大為驚恐,從竹樓上竄下來,瘋子一樣的大叫,喊叫了兩聲,小黃狗就搖著尾巴出現在雲崢的腳下,雲堅強也趴在一個採桑女的懷裡出現在竹樓後面。

    雲崢粗暴的把他從採桑女的懷裡扯過來,大聲道:“你跑哪去了?怎麼一點都不聽話?要是丟了怎麼辦?”

    雲堅強看到了雲崢眼睛裡的淚水,伸出小手幫著他擦掉,小聲說:“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就在家裡等著你。”

    驚魂未定的雲崢立刻就受到那些採桑女的圍攻,聽不懂她們說些什麼,只知道她們非常的激動,一個採桑女還拿出一個繡花的樣子給雲崢看。

    “你弄的?”雲崢一眼就看出那種簡筆劃絕對不是大宋該有的東西。

    見雲堅強點頭,雲崢也就不用理會這些採桑女,好男不和女鬥,自己帶著雲堅強回家吃飯才是正理,一些簡筆劃而已,怎麼就弄得她們一個個瘋魔了。

    雲崢淘米做飯,今天上山,蒼娃抓到了一隻竹鼠,自己沒捨得吃,送給了雲崢,他又找了一點竹筍和蘑菇,準備燉一鍋香噴噴的竹鼠湯。

    雲堅強從自己的小口袋裡摸出三文錢放在桌子上,得意的說:“我給他們畫了幾個小小的花樣子,小花姐姐就給了我三文錢讓我買糖吃,我今天還跟著她們一起去浣布……“

    聽到雲堅強和一群小姑娘去浣布,雲崢的臉頓時就黑了,一巴掌就抽在他的後腦勺上,無奈的道:“你就不能有點道德?她們浣布的時候都是不穿衣服的,專門去小山的背面,男人家是不去那裡的,你不知道?“

    “我只有三歲!”雲堅強剛說完,後腦勺又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警告你,這種下流事你要是再敢做,我就把你打成傻子,這樣就能去和她們一起去浣布了。”十二歲的孩子該懂的,應該全部知道了,小身體裡裝著一顆早熟的心,再跟著那些少女一起洗澡,浣布,就屬於下作了,這個毛病必須給她去掉。

    小鍋裡的米飯熟了,陶罐子裡的竹鼠湯也好了,雖然只加了鹽,兩個人卻吃得非常香甜,吃過晚飯之後,雲崢就著火塘裡的火,看書,自己已經答應老族長了,不用功對不起老人家贈送的那一袋子米。

    雲堅強也拿著一本書看,看了一會對雲崢說:“大哥,你打算靠這些東西在這個時代立足?”

    雲崢苦笑著說:“還能如何?我在這裡幾乎就是廢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走以前考學的舊路還能做什麼?你也要學,只要我們能考上秀才,就能在這個世道裡橫著走了。“

    雲堅強所問非所答的突然對雲崢說:“大哥,我今天淘氣了,你怎麼不打我?我聽說孩子淘氣了,家長都會揪住孩子揍一頓,那一會你已經很生氣了,為什麼不打我,我很想知道挨家長的揍是個什麼滋味。”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37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八節 寒號鳥

    這裡的冬天很少下雪,只有陰冷的雨水,潮且濕。

    雲堅強靠在火塘邊上不住的發抖,雲錚將家裡所有能保暖的東西都給他披上,這個孩子還是在瑟瑟發抖,還好,沒有發燒,如果他在這個鬼地方發燒生病,雲錚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沒有醫院,沒有醫生,沒有藥品,除了向上天祈禱之外,沒有任何的辦法,最近的中藥鋪子也遠在十五裡以外的豆沙關。

    也許是孤兒天照顧的原因,來到這個世界三個月了,兩個人都沒有生過病,尤其是雲錚,經過三個月砍柴的磨練,他現在和蒼耳家的棒小夥子沒有什麼區別,一口地道的當地口音,讓老族長非常的滿意,在他看來,這就算是寨子裡的娃兒了。

    冬天下雨實在是遭罪,簡陋的竹樓根本就無法擋住潮濕空氣的入侵,哪怕雲錚將火塘燒得再旺也無濟於事。

    小黃狗鑽進了雲堅強的被子,抱著小狗或許會暖和些,這只狗已經長大了很多,成了一條半大的黃狗,雖然只是一條土狗,卻是雲堅強的命根子,雲家只有兩口人,雲大,和雲二,寨子裡的人就是這樣稱呼雲家兄弟的,小黃狗理所當然的就成了雲三。

    “堅強,把被子裹緊些,不要透風,想睡了就睡一回,今天我們什麼都幹不了。”雲錚放下手裡的書,小聲的說。

    火塘上掛著的陶罐有了聲音,雲錚煮的薑茶終於燒好了,給堅強的碗裡倒了一點,見他還是苦著臉不願意喝,雲錚搖搖頭就來到牆邊上從鉤子上割下來一小塊蜂巢,泡進堅強的碗裡,那裡面有蜂蜜,有了蜂蜜,薑茶也就不那麼苦了。

    這是大自然的饋贈,雲錚當然知道,為了這個蜂巢,自己後背上被馬蜂蜇了兩個雞蛋大包,三天以後才慢慢下去。

    明年的這個時候一定要蓋一間土坯屋子,雖然土坯屋子經不起大雨的侵蝕,雲錚也打算這麼做,竹樓實在不是自己兄弟能住的習慣的。

    雲錚從一節粗大的竹筒裡倒出來一個錢袋,其實不用數,他就知道那裡面有一百三十一文錢,拿出來看看又重新塞了進去,拿塞子堵上。

    “大哥,我們倆來的時候身無長物,可是我記得你還有一個手機啊。把它賣掉,我們的房子就有著落了。”

    “別想了,手機被我砸掉了,只留下一個手機掛件,那個手機掛件雖然能值一些錢,但是不能動,那是我為你準備的,萬一你生了病,我需要拿它去換錢給你看病,沒關係,明年我一定能賺夠錢給我們蓋一間房子,說不定是一間青磚大瓦房。

    我們在屋子裡砌上一個大炕,到了冬天我們把炕燒得暖暖的,告訴你,熱炕可比暖氣好的太多了,我們在炕桌上架上一個紅泥小火爐,燉上一鍋酸菜白肉,連湯代肉這麼一吃,別提有多過癮了。“

    雲堅強流著口水嘿嘿的傻笑,似乎已經看到了那樣的日子,雲錚寵溺的在他的腦袋上輕輕拍一巴掌,就拾起書本繼續看。

    小黃狗的耳朵忽然支棱了起來,雲錚瞅了一眼小黃狗,拿著書本推開自家的門往外看,外面的小雨依然無休止的下著,寨子裡仿佛籠罩在一片青霧裡。一群官差突然從青霧裡鑽了出來,雲錚覺得非常可笑,為首的一位官差騎在一匹比驢子大不了多少的馬上,兩隻腳都快要挨地了,就這樣還挺胸抬頭的大聲吼道:“老蒼頭,你這個老狗給我聽著,官家要整治豆沙關城防,每家每戶都要出一個壯丁,少一個就拿你這個老狗去頂。”

    蒼老笑呵呵的從竹樓裡出來拱手笑道:“劉都頭,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了,快快上樓,先喝兩碗淡酒去去寒氣,這樣的天氣裡還要公幹勞神,真是造孽喲。”

    劉都頭一偏腿就從馬上下來,把手裡的馬鞭子交給衙役,罵罵咧咧的隨著蒼老上了樓,雲錚放下手裡的書本,吩咐雲堅強自己小心保暖,自己去去就來。

    以前蒼老就說過,只要官面上來了人,自己就要過去陪著,雲錚上了蒼老家的竹樓,看見蒼耳和他家的小鼠縮在角落裡,還有三個婦人更是留在裡屋不敢出來,只有蒼老陪著那五個官差烤火飲酒。

    蒼老見雲錚走了上來,連忙拉著雲錚的手對劉都頭說:“您看看,這就是我們寨子裡的寶貝,前些年一直在外面跟著先生求學,今年就要參加縣試了,這才回鄉。您看看,他是讀書的人,身子單薄,您看看這陰冷的天氣裡下苦力孩子受不了,您就高抬貴手,放過這個孩子一馬。”

    聽了蒼老的話,雲錚走上前一步朝著劉都頭拱手道:“長輩的一片好心,小子心領了,但是定居執役乃是國法所定,爺爺,您這是為難劉都頭了。”

    劉都頭玩味的看著雲錚,他發現這個孩子有別的孩子所沒有的鎮定,哪怕現在面臨著寒冬執役的苦頭,依然把話說的不卑不亢,雖然話語裡有激將之嫌,卻不失分寸,狗日的,讀書人說話都是這個調調。

    “既然你知道這是國法所在,也該知曉執役之後可頂明年的夏賦,這也說不上是一件壞事,你既然已經頂門定居,本都頭就不得不把你當作大人對待了。”

    蒼老大急,每年冬日裡都有勞役,那些活計不是搬石頭,就是抬土墊城絕對不是雲錚這樣的小身板能挺的下來的,正要說話,就見劉都頭從懷裡掏出薄薄的一本帳冊,拿給雲錚道:“出工執役是必然的,誰都幫不了你,但是在工地上幹什麼活,本都頭倒是能夠調劑一二,既然你是一個念過書的,國朝對讀書人向來優待,更何況我們綿州本來就是荒僻之地,讀書人少得可憐,只要你能在一個時辰,把這本帳冊核對好,本都頭就請你在工地上管膳食帳冊,不用下工地幹活,同樣算你完成勞役,你看如何?”

    雲錚接過劉都頭遞過來的帳簿,翻開看了一下,心中立刻就有了底,原本以為會是傳說中的四柱清冊,那需要知道舊管和進賬,只有知道了實際數額再減去支出才是一本完整的帳簿,現在自己手裡拿的不過是一本流水帳,裡面還充滿了三七二十八之類的謬誤,這些必然都是貪腐的證據,雲錚輕笑一聲,在蒼老忐忑的眼神中開始心算這些簡單的帳目。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40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九章 帳房先生

    “這裡總共支出銀錢五十六貫七百三十五文,庫房還存有紗帳三頂,鋤頭十一柄,白灰三千斤,粗炭四百斤,竹炭八十斤,另存有糯米酒兩壇,糙米倆擔,雞子二十五枚,劉都頭,這本帳目就說了這些,小子不知道這些物事的單價,所以無法核對,請見諒。”

    雲錚合上帳本,將帳本雙手遞還了劉都頭,蒼老喜悅的都有些坐立不安,劉都頭卻端著酒碗自顧自的喝酒,雲錚便一直躬身等候劉都頭發話。

    直到一碗酒喝完,劉都頭這才抬頭看著雲錚的眼睛說:“沒發現疏漏?我們都是粗人,有時候難免會記錯賬,你是讀書人,難道就沒有發現什麼不妥?”

    雲錚將劉都頭的酒碗填滿酒,恭敬地放在他的面前說:“小子只聽到都頭說要核對這本帳冊,沒聽說要查帳的話,如果都頭需要小子重新審核帳目,小子這就去做。”

    滿臉絡腮鬍子的劉都頭哈哈大笑,重重的一巴掌拍在蒼老的肩頭說:“你這老狗好運氣,寨子裡出來這樣靈性的娃子,和該你寨子興盛啊。

    同樣的帳冊老子拿給光嶺村的霍家小子看,他竟然指著帳簿說老子把帳目記錯了,還要幫著老子重新記帳,奶奶的,俺老劉吃這口都頭飯已經吃了兩代人了,會他娘的不知道三七二十一?老子要是不記成三七二十八,手底下的弟兄們的酒錢從哪裡出,這樣的帳簿,就算是縣太爺都不會過問,一個識得兩個字的白丁就敢小瞧老子,讀書讀傻了他,好好的去雨地裡背石頭清醒,清醒。

    二十幾歲的人不如一個小娃娃明白人情世故,老蒼頭,你的面子我老劉可是給你了,就是這個娃娃,這就定了,明天上工的時候來找老子,記帳的差事就交給他了,叫什麼來者?姓還挺怪。“

    雲錚再一次拱手道:“小子姓雲名錚。”

    劉都頭起身往身上套蓑衣,其餘的衙役也跟著站起來,開始準備離開,蒼老竭力的挽留吃完晚飯再走,劉都頭以天色已晚,擔心趕不回豆沙關為由拒絕了。

    臨出門的時候看著雲錚意味深長地說:“膳食帳冊其實沒有什麼油水,層層扒皮下來,到了這裡也就是能吃飽肚子而已,小子,飯你可以敞開肚皮吃,給家裡的弟妹帶口吃的也是常理,手要是髒了,小心老天打雷收你。”

    雲錚笑著伸出雙手對劉都頭說:“多謝都頭教誨,您看小子這雙手,活到現在為止,雖然日日砍柴,卻不曾沾染過半點污穢,小子很想到臨死的時候這雙手依然保持的如此的乾淨。”

    劉都頭從懷裡掏出一個荷葉包,放在雲錚的手裡笑著說道:“有意思的小娃娃,不錯,這裡有半隻雞,算是犒勞你的,皇帝還不差餓兵哩。”

    不等雲錚拒絕,劉都頭就吼了一嗓子,帶著衙役下了樓,又騎上自己那匹可笑的滇馬頂著小雨再一次沒入了青霧。

    雲錚扶著蒼老,送走了劉都頭又回到竹樓,這一回竹樓裡就不像剛才那樣壓抑了,蒼耳,小鼠,還有三個婦人都圍了過來,唧唧喳喳的問個不停。只有小鼠看著荷葉包流口水。

    雲錚打開油紙包,將半隻雞撕開,雞胸脯肉雙手捧給蒼老,蒼老哈哈一笑,接過來就吃,雲錚又把雞腿撕下來用荷葉包好準備帶回去給雲堅強,剩下的那點雞肉就全部給了迫不及待的小鼠。

    蒼老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拉著雲錚的手說:“咱們寨子總算是出了一個拿筆桿子代替脊樑的孩子,好啊,爺爺沒看錯你,明天就跟著爺爺去豆沙關工地,雲二就放在這邊,家裡人看著不會出岔子,勞役一做就是四十天,早出晚歸的你也沒辦法照顧他。”

    雲錚再一次謝過蒼老,擔心雲二一個人在家出事,連忙告辭回家。

    回到家的時候,發現雲二,雲三正捂著被子說話,聽不清楚說些什麼,狗叫的聲音很大,雲錚先給火塘裡丟了一些乾柴,開始煮飯。

    “大哥,你真的要去支應勞役?我聽寶姑她們說很苦,還以為今年不用支應勞役,誰知道還是來了,你能不能受得了啊?實在不行我們就走,去大城市我們的活路會寬廣的多,以你的本事,弄口飯吃不難。”

    雲二抱著黃狗擔憂的對雲錚說。

    雲錚繼續做飯,從懷裡掏出那支雞腿,穿在樹枝上放在火上烤熱了以後塞給雲二說:“這些事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你現在的任務是趕快長大,以後不能再說這些沒心沒肺的話,男子漢總是要有擔當的,我們拍屁股走了,你讓蒼老怎麼辦?你以為那些差役說少一個人就拿老族長去頂的話只是隨便說說?我們好不容易有了戶籍,現在離開就是逃戶,抓到後會被編成軍戶,下場更慘。“

    雲二知道雲錚是個什麼性子,嘴裡嘟囔了一句,就開始抱著雞腿啃,一隻雞腿怎麼也不夠雲大,雲二,雲三吃的,雲大也就吃了一小條,其它的都進了雲二和雲三的肚子。

    “大哥,其實我現在挺滿足的,真的,比我以前過得日子好多了。從沒有人願意為我去吃苦,只有大哥你,我知道,要是沒有我拖累,你一定不用吃這樣的苦頭,也不用去搬石頭了,更不用為了那個沒用的戶籍去拼命。“

    雲錚奇怪的看了雲二一眼說:“誰說我是去吃苦的,你大哥我要是連一個勞役都逃不掉,這麼些年的社會白混了,以後少說噁心話。“

    雲二一下子從被子裡鑽出來跳上雲崢的後背,死命的拿著小胳膊想要把雲大活活勒死,他剛才真的以為雲崢會去搬石頭,心裡難過到了極點,誰知道這個傢伙就等著看自己的笑話,氣死人了。

    雲二的小胳膊能有多大的力氣,雲崢毫不理會,繼續坐在火塘邊上,攪著陶罐裡菜湯,任由雲二在自己的身上胡鬧。

    雲三幫著雲二叫了兩嗓子,見沒人理會自己就把下巴擱在前爪上打了個哈欠,繼續閉目養神。

    窗外的凍雨還是在不急不緩的下著,只是竹樓裡的寒氣,似乎被米飯的香氣全部驅逐了出去。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42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十節 豆沙關

    冬日的寒雨如泣如訴,纏綿的讓人火冒三丈,剛剛烘乾的衣衫不一會就能攥出水來,濕漉漉的裹在身上讓人動一下都難受。

    雲錚從牛車上跳下來,牽著牛來到棚子底下,拿著麻布先給牛擦乾,自己滿腦袋的雨水先不忙著擦,到了這裡他才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牛比人更重要,幫廚的幾位婦人幫著雲錚從牛車上往下卸糙米,其中一個婦人見雲錚渾身泥水,就抱怨說:“怎麼能把蓑衣蓋在糙米上,這些米沒兩天就會被吃完,淋點雨也不要緊。“

    雲錚從牛車上卸下來一小籃子雞蛋,笑著對婦人說:“不打緊,這些都是給人吃的,怎麼能見水,見了水之後豈不就成了雙蒸飯?大傢伙都在下苦力,吃不飽會出人命的,前幾天伙食尾子還有一點剩餘,我就買了一點雞蛋,給大家弄點甩袖湯喝,暖和暖和。”

    婦人呵呵的笑道:“還是你有法子,往年光是糙米都不夠大家吃,你硬是操持的大家有飯有菜,現在還要做湯,在這麼下去工地上的日子就成了縣老爺過的日子了。”

    雲錚苦笑一聲,也不知道那些官老爺是怎麼給的供應,糙米給的很少,可是鹽菜卻往死了給,也不知道是那一年醃的鹽菜,黑乎乎的一大罎子,管庫的還說不夠了儘管來拉,雲錚瞅了一眼封條,上面有武勝軍的印記,不用說這是從軍隊裡淘汰下來的。

    沒辦法,雲錚就拿鹽菜和山民換糙米,換一些葷油,山民們只要有鹽吃就是一件大好事,哪裡還會去挑撿,這倒讓雲錚撿個大便宜,他負責的這一百多名勞役對自己的伙食非常的滿意,也難怪,有米有菜的誰都說不出個不字出來。

    山民其實就是逃戶,他們躲在山裡不出來,自耕自食,聽起來似乎逍遙自在,實際上天天都在生死邊緣打滾,和大山鬥,和野獸鬥,還要和山裡的盜匪鬥,在山下打了一個月的交到,雲錚硬是沒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山民,他們活不過三十歲的。

    喝了一大碗的甩袖湯,雲錚才感覺到身體有了一點暖意,甩袖湯還是自己教會這些婦人做的,只需要一把木薯粉,一個雞蛋就能做出好大一鍋湯來,再隨便撒上一點青菜沫子,不但看起來好看,味道也不差,就是沒什麼營養,騙騙嘴而已。

    收工的銅鑼響了,勞役們一個個鬼一樣的從雨地裡鑽進了棚子,圍著火塘打著擺子不願意離開,掌勺的婦人就掄著大勺子開始攆人。

    “圍著火塘還想不想吃飯了,小相公看你們可憐,今天給大傢伙準備了好吃食,有雞子呢,多喝一口,去去寒氣。”

    憨厚的蒼耳差點被擠到棚子外面去,雲錚就拉著他坐到自己的破桌子後面,這裡好歹能背背風,給他端了一大碗湯,說不到優待,只不過上面薄薄的蛋花稍微多一些。湯很多,蒼耳多喝了一碗,肚子裡沒食,裝滿了清湯,一動彈肚子就咣當咣當的響,就像剛剛喝完水的大牲口,沒人笑話,都一個樣子。

    這裡的糙米飯,雲錚從來都不限制,加上兩條子鹽菜他們能吃一大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雲錚發現自己的飯量也在猛增,人頭大的粗瓷碗,自己吃兩碗不在話下。

    來到工地上已經一個月了,劉都頭總共出現了三次,沒想到今天他也過來了,看看勞役們的飯碗,滿意的點點頭,又從鍋裡舀了一勺子蛋湯嘗了一口,眼睛不由得發亮,給自己裝了一大碗,坐在雲錚的破桌子上邊喝邊說:“走了一大圈子,就你們這裡看起來像個活人待的地方,小子,丈量土方的活計會不會幹,如果會幹就跟我去丈量土方,這活不讓你白乾,一天五十文錢。”

    雲錚笑道:“您這是要重新挖溝啊,小子自然會幹,不但會幹,小子還知道您準備要在半山挖渠,山上堡壘裡的積水排不出去,現在是冬日,這點小雨就澇了,要是等到春夏大雨,哈哈,山上就有熱鬧看了,說不定咱們冬天幹的這些活就白乾了,都得被雨水衝垮。”

    劉都頭聞言放下手裡的碗,在雲錚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就你鬼機靈,奶奶的,讀書人就該是你這樣子的才是,趕緊想個最省錢的法子,這是多出來的活計,上面不給錢,想出來了,俺老劉犒勞你。”

    “其實啊,山上的積水沒必要清出去,豆沙關北坡就這麼一個山頭,山勢險要易守難攻,所以大人們才要在這裡建立堡壘,和豆沙關形成守望相助之勢,可是啊,山上缺水,這就註定了這座山頭不能守得長久,如果我是敵人,在兵力允許的情況下就圍住這座山,不需要多久,十天足夠了,這座山就會不攻自潰。”

    劉都頭搬起雲錚的臉戲覷地說:“沒看出來,咱這裡還有一位兵法大家,你倒是說說,怎麼解決這個問題,讓俺老劉好好的漲漲學問。”

    雲錚說書先生一樣的拍一下桌子道:“儲水的地窖,要是挖渠,這條渠總長不會少於三裡地,按照現在的進度,您最少要幹一個月,如果您把山上的那個澇池子利用起來,就沒有這個憂患了,三五天就能清出來。下大雨的時候雨水會流進澇池,你就不用擔心雨水沖進下面的堡壘了。”

    “胡說八道,山上哪來的澇池,要是重新修澇池,老子不如挖渠,至少不用鑿石頭鋪池子還以為你想出什麼好法子,原來是個費錢的法子。人家豆沙關的統制都沒有發話,我們操的哪門子的心,幹好自己的活計最重要。”劉都頭有點失望。

    雲錚猛烈的拿著頭撞桌子,梆梆的響,劉都頭抓著雲錚的脖領子把他提起來說:“好好說話,發什麼脾氣。”

    “老天爺啊,豆沙關把守五尺道已經上千年了,經歷了秦漢,三國,兩晉,唐這麼多年,諸葛亮都曾經屯兵於此,那麼些名臣勇將難道就不知道利用這座山頭?唐人袁滋的摩崖石刻就在路邊上,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這座山頭上有一個青石砌就的澇池,他老人家還在這裡洗過腳,我就不信,這些年過去了,那些石頭就會變成土。”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46 PM

本帖最後由 kuo2307 於 2014-8-19 04:50 PM 編輯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十一節 吹牛皮

    劉都頭撓著後腦勺狐疑的看著雲錚問道:“你說路邊上的那個石刻?老子從小看到大,為何我就不知道上面寫著**山上有一個澇池?”

    雲崢再一次開始拿頭撞桌子,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劉都頭訴說,袁滋老先生把這座山叫做深秀峰,這是一個多麼雅致的名字,要是和劉都頭一樣在自己的文章裡寫上。老夫今日登上**山……雲崢不知道風流浪漫的唐人有沒有這個膽子,自己打死也寫不出來這種丟人一丟就是上千年的文章。

    “好好說話,要是真有這東西,咱們就能把這個活計接過來,縣令大人雖然小氣,二三十貫錢的工錢還是會給的,這是額外的活計,難道他真的要老子墊上不成?”

    劉都頭拖著雲崢就上了山頂,指著山頂的空地問雲崢那個澇池在哪,袁滋先生既然說能在這裡洗腳的時候看見小河,小河在北面,他坐的地方必然就在南邊,勞役們按照雲崢的指點清除掉那裡的野草,刨了倆鋤頭就碰到了青石。

    劉都頭吩咐勞役們抓緊幹活,不一會這裡就出現了一個滿是青條石鋪就的大坑,劉都頭笑的非常得意,吩咐勞役們把這裡重新埋好,自己還抓了幾把青草扔到土坑上方,用力的在雲崢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說:“給誰都不要說,這是老天爺施捨給我們的錢財,小子,好本事,五貫錢,老子買下你這個主意了,以後這法子就是老子的了,不許給外人說,讓俺老劉也裝一回兵法大家。“

    雲崢聽到劉都頭的話又準備那頭去撞樹。

    老劉一把拉住說:“嫌少啊,八貫錢不能再多了,老子的弟兄們還要吃飯呢!”

    “你這是害我啊,劉頭,容我和你的弟兄們一樣喊你一聲劉頭,你覺得這樣做合適麼?”雲崢的問話把老劉問傻了,捉摸了半晌才說:“給你錢怎麼就是害你了?”

    “我今年十三歲,我弟弟今年三歲,你讓我們兄弟兩拿著五貫錢放在家裡?我們哥倆還活不活了?五貫錢能賣一頭上好的大牯牛,為了這點錢想殺人的不會只有一個兩個吧?你這還不是在害我怎麼才算是害我?”雲崢憤怒的對著劉都頭吼。

    老劉眨巴了一會眼睛總算是弄明白了,蹲在雲崢的面前說:“小子,你現在才真正的讓老子對你另眼看待,色是刮骨的鋼刀,財是催命的毒藥,這個道理很多人都知道,可是臨到自己眼前能把握住的可沒幾個,你說,對你怎麼個謝法,俺老劉雖然粗俗,巧取豪奪的事情還是不做的,你聰明些,想一個穩妥的法子告訴我。”

    雲崢朝著劉都頭拱手道:“也就是您小子才會這麼盡心,換個人,小子一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是您好人有好報,就當是小子感謝您讓我當帳房,免了勞役。”說著話伸手撈了一把雨水放到老劉的面前又說:“這是什麼?對我來說這就是催命的閻王,一半天的我還能抗的住,一個多月啊,整日裡淋雨,再好的身板也扛不住,這些天埋到壕溝裡人小子看見了,十六個人啊,哪一個都比我強壯,我要是出了事,家裡的幼弟也就活不成了,雖然您不在乎,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對小子來說,區區五貫錢買兩條命值了。

    實不相瞞,小子沒打算就這麼把這條命交代出去,我以後還要去考童生,還要去考秀才,如果祖上積德,就是東華門唱名,小子也想踮著腳尖夠一夠。

    家師乃是隱士,小子學的雖然都是一些雜學,卻是最高深的學問,單純以算學來算,不是小子吹噓,這個世上找不出比小子更強的幾個人來。

    只可惜以雜學進士不是小子想要的,現在小子回到故土,就是想真真正正的從童生做起,一步步的完成小子的理想,童生試只不過考校一下四書五經的掌握程度,只需要死記硬背即可,算不上什麼難度,如果劉頭能幫小子找到五人聯保,能參加考試小子就感激不盡了。”

    劉都頭的眼睛都要裂開了,結結巴巴的咽了一口唾沫對雲錚說:“你想東華門唱名?”

    雲崢點點頭說道:“有何不可,家師說過,大宋朝的掄才大典說到底只是一個笑話,幾篇文章就能定人的生死福禍,兩首詩賦就能讓人青雲直上,何其的草率,我身為弟子的,自然要去印證我恩師的這句話的正確與否。

    縣試在二月,府試在五月,院試在八月,我想試試我能不能在一年之內連過三關,拿一個秀才的名份回來,請劉頭助我一臂之力,雲崢定不會忘記你的恩德。”

    劉都頭的眼睛已經突的沒法再突,所以他就長大了嘴巴,斗笠上的雨水流進了嘴巴也不知道遮掩,他已經徹底的被雲崢的一番話說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老天爺啊,這裡有一個瘋子說自己要一年之內連過三關,完成從白丁到功名的轉變,老天爺啊,這個瘋子說什麼?掄才大典是個笑話?神啊,東華門唱名的都是文曲星啊,他竟然說不算什麼,天爺爺啊,知縣大人都不過是個舉人身份啊,就這樣知縣大人見了豆沙關統制也就是拱拱手而已啊,天爺爺啊,天爺爺啊,我的天爺爺啊,難道說一顆文曲星不小心落在了豆沙關?

    劉都頭跑了,他什麼話都沒說轉身就跑,他擔心自己再待一會腦袋會炸開。

    雲崢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聳聳肩膀,就下了山頭,今天要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做飯的婦人將雲崢的小布口袋裝滿了精米,她們兩個也有這樣的一個小口袋,這是管賬的和做飯的人的福利,算不上貪瀆。只不過兩個婦人將剩下的糙米碾成了精米而已。

    雲堅強和雲三還是像往常一樣趴在視窗等待雲大的歸來,見到雲大的聲影開心的不行,人喊狗叫的非常熱鬧。

    雲崢從腰裡取出那個布口袋將精米倒進了一個小罎子,這是工地上裝鹽菜的罎子,家裡擺了四五個,雲堅強見哥哥似乎非常的高興,就問道:“你今天有喜事?”

    “沒有,就是吹牛皮把一個人嚇壞了,過兩天我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算術題要做,很沒意思,你做吧,就當是考試。”雲崢看了一眼窗外鉛灰色的天空,太陽還是沒有出來的跡象。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48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十二節 生財有道

    雲崢發現了一條新的財路,這才是他高興地理由,這條財路和山民有關,他敏銳地發現山民們其實並不貧窮,卻極度的缺乏生活物資,他們的衣服都非常的破爛,吃用的油鹽也極度的緊缺,雲崢聽到山民說過,自家獵殺了一頭野豬,天氣熱吃不完,只能熏成煙熏肉,有些熏肉已經在房梁上掛了三五年了。

    這是一條多好的發財機會啊,大山裡到處都是寶,如果自己能用豆沙關的貨物去和他們交換,一定可以在短時間裡讓雲二,雲三吃的飽飽的,也用不著和勞役們爭奪那點微不足道的糧食。

    幹這事之前,要和劉都頭搞好關係,自己之所以大肆的吹牛皮,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讓劉都頭摸不清楚自己的深淺,從而為自己的發財大計打開門路。

    雲崢拿出了家裡所有的錢,準備從明天就開始進行交易,山民賴八說過,只要是鹽,他們都需要,有多少就能要多少。

    大人他們不敢接近,因為抓到一個山民,朝廷就會有獎勵,總有些不懷好意的人想著把他們當成貨物去換取朝廷的那點銅錢,雲崢還是一個孩子,一個人趕著牛車出現在山道上,他們才敢接近,否則,他們寧願不吃鹽,也要隱藏的嚴嚴實實。

    第二天,雲崢趕著牛車再一次進了豆沙關,他將自己的錢全部換成了鹽,又為勞役們從糧庫裡裝好了糙米,自己記好了帳目,管庫的庫丁笑嘻嘻的看著雲崢在不同的文書上寫字,畫押,這才收好帳本,他們對雲崢已經有點信任了。這孩子從來都不耍滑頭,但是也絕對不會吃虧,最難的是這孩子還能幫著自己盤庫,所以踢鬥這一項絕活從不在雲崢的身上使,這也是雲崢總能拿到比別人多一成糧食的原因。

    雲崢見識過踢鬥,官庫裡的大鬥裝滿了是一擔糧食,律法上要求冒尖之後踢一腳抖掉多餘的糧食才算數,這些黑了心的庫丁,一腳下去,大鬥裡的糧食會掉下去一成,聽說有一些老庫丁,一腳下去裝滿一擔糧食的大鬥會倒出去三成。這是人家撈黑錢的不傳之密。

    “雲大,西牆跟上有一擔摻了沙子的糙米你要不要,如果要了就拿走算你三分糧,老子沒工夫去挑沙子。”一個歪戴著帽子的庫丁從內堂走了出來對雲崢嚷嚷。

    雲崢立刻就笑了,什麼叫做摻了沙子的糧食,那是他們踢鬥踢出來的,掉在地上沾了沙土,想要入庫被主簿大人發現了,只好堆在外面,填補不成窟窿了,只好便宜了雲崢。

    想都不想的從牛車上卸下來三鬥糧食,然後就在庫丁的幫助下把那一擔糧食搬上了牛車,庫丁在雲崢的後腦勺上輕輕地拍了一巴掌說:‘小王八羔子就是精明,回去吧沙子篩掉,這袋子糧食絕對比一石還多,算了,誰叫咱家看你順眼呢。“”小子知道您這是好心,工地上的那些勞役快餓死了,您這是賞他們一口飯吃,這是功德。“混的熟了,雲錚笑嘻嘻的和庫丁打趣。

    可憐的不光是勞役,守城門的兵丁也可憐,穿著單薄的號衣,臉上還烙著金印,抱著一杆長矛縮在城門洞子裡發抖,一文錢一包的熱栗子雲崢每回都要買一些,就是散給這些兵丁的,有了這東西,兵丁就不會為難你,也不會拿你的糧食,他們並不缺糧,拿走了糧食也不能販賣,那會被軍官活活打死的,他們就是在單純的在禍害人。

    牛車吱吱呀呀的在小路上行走,雲崢縮在蓑衣裡面,不時地往嘴裡填一顆栗子,眼睛看著前方,耳朵卻像雷達一樣注意著兩邊的動靜。

    果然,前面的枯草一分,兩個扛著獵物的獵戶出現在雲崢的面前,全身都是獸皮,強壯些的那個獵人甚至帶著一頂豹皮帽子,看起來非常的精悍。”小娃兒,你今天有鹽菜麼?我們拿獵物交換,今天運氣不錯殺了一頭野豬。“獵戶擔心把雲崢嚇壞了,特意壓低了嗓門說話。”換不起啊,我只有一小袋子鹽,還有一罎子鹽菜,別的不能動,都是給勞役們吃的。“雲錚看到了獵戶眼睛裡的失望之色,這點東西和一頭野豬的價值相差太大了。

    高個子獵戶就是賴八,他和雲崢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個小孩子不騙人,歎口氣說:”也罷,換了,有點鹽,總比沒有強。“說完就從草叢裡拖出來一頭肥大的野豬扔到了雲崢的牛車上。”不能換,你們太吃虧了,一頭野豬多少錢我知道,上一次寨子裡的獵戶也打了一頭豬,比你這頭小多了,拿到豆沙關賣了一貫零三百文,我的鹽菜加上鹽,連三百文都不值。“

    賴八苦笑道:”我知道,誰叫我們是山民呢。“說著話就從雲崢的牛車上搬走了鹽菜,雲崢也把那袋子鹽遞給了賴八,笑著對他說:”我一會就去鎮子上把野豬賣掉,今天是集市,這回應該還沒散,不知道能賣多少錢,反正比這些鹽值錢,說說,你們都要什麼,我一會回來還牛車的時候給你們捎來。

    賴八猛地轉過身來瞅著雲崢說:“如果你能給我帶點退熱的成藥,就最好了,我只要一副藥。”見賴八急切的表情就知道,這是家裡有人生病了,他需要鹽其實就是打算把鹽炒熱了給病人熱敷,這是他們的治病方法,不管什麼病都用這個方法,再一個方法,就是放血了。

    不但他們用這個法子,雲崢的寨子裡好多人生了病也是這個治療法。

    “大人還是孩子,如果是孩子你就帶過來,別給他穿獸皮,我帶他去看病,大人的話告訴我症狀,治病總要對症下藥才行。”雲崢說的很坦然,這個時候他已經把掙錢的事情給忘了。

    “我閨女,六歲,你要是能保住他的命,我把我的命給你。”賴八激動地渾身發抖,轉身就竄進草叢,不大工夫就氣喘吁吁的抱著一個裹在被子裡的小女孩,雲崢簡直就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在短短時間內就跑了兩個山頭的。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52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十三章 賣豬

    聽到小姑娘不斷地在咳嗽,八成是肺炎啊,奶奶的,沒有抗生素的這個病會要命的,也不知道這孩子病了幾天了,雲崢拿手一模她的額頭,發現燙的厲害,自己也開始發急。

    也不和賴八多說廢話,趕著牛車就一路沿著山坡沖了下去,老牛今天似乎知道雲崢很急,四條腿邁的很急,不一會就到了集市上。

    先把孩子放在回春堂,告訴大夫先給孩子看病,自己把豬賣掉就付錢,回春堂的大夫溫老先生揮揮手就讓雲崢先去忙活,還留下話讓把豬耳朵留給他下酒。

    集市上人來人往,都是背著背簍以物換物的,這樣一口豬想要快點買完,完全不可能,眼看著集市就要散了,雲崢咬咬牙,就趕著牛車來到喜連升綢緞莊的攤子上,這是豆沙關最大的買賣家,初一十五逢集的時候他們家就會把賣剩下的綢緞邊角料拿來這裡賣,山裡人買回去大多繡成錦帕,再賣給喜連升,聽說掌櫃的人不錯,雲崢打算碰碰運氣。

    諾大的一頭野豬頓時就招來很多的圍觀者,嘖嘖稱奇,雲崢在這段時間頻繁的出現在集市上,這裡的人都認識他,雲崢也是為了增加存在感,特意和每個人都打招呼,人就是這樣,只要熟悉了就不會太在意你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雲崢為了抹掉自己的身世的空白做了很多的努力。

    “雲大,好大的一頭豬,哪弄來的,莫不是你小子抓的?這不可能。”

    “你管我從哪來的,我把腸子留下,晚上去我家,我們煮下水吃。記得帶米酒,阿嬤釀的米酒我早就想喝了。”

    屠戶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拍拍牛車上的野豬皺著眉頭說:“八百文,下水留給你,豬頭歸我,趕緊的,要不然我就走了。”這混蛋看見雲崢抱著孩子進回春堂,知道他急著要錢。

    “你弟弟在生病,老子是看你們哥倆可憐才出價的,等著用錢是吧?八百文,就在褡褳裡,想賣了就趕緊,集市散了,零敲碎打的賣可來不及。”

    “張屠,這頭豬要是明天在豆沙關賣的錢少於一貫五,老子把頭切了給你當豬頭賣,這是黑了心了。”賣笸籮的瘸子氣不過,在旁邊幫襯雲崢。

    “滾,瘸子不瘸你這是要上天啊,老子今天就出八百文,愛賣不賣。”張屠一句話就把瘸子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花叔您別生氣,了不起我今天不賣了,把這頭豬送給溫老先生頂藥費,反正這病不是一兩天能好起來的,我就是不願意總麻煩溫老先生,他老人家總是施捨醫藥的,也需要錢進藥材,這才準備把豬買了。”雲崢幫著瘸子把散開的笸籮收到一起,安慰瘸子。

    “好吧,一貫錢,老子今天就這麼多的錢,不過整頭豬都給我。”張屠見事情不妙連忙插嘴。

    “張叔,你殺豬的手藝在咱們豆沙鎮可是數的著的。聽說是祖傳的手藝,一眼就能看出一頭豬能殺多少豬肉出來,您就給小子一個實價,這頭豬不是我的,而且豬耳朵和下水已經答應溫先生和水生了,小子是個要臉面的人,寧死不說假話,您再抬抬價。”

    張屠聽到雲崢的恭維,多少挽回些面子,摸著下巴點點頭說:“這頭豬確實不錯,最少五指膘,就是皮厚了一些,你娃娃帶著弟弟也不容易,一會老子下手解豬,耳朵和下水給你,其餘的給我,我出一貫二,這是你要錢要的急,老子現在只能弄到這些錢,不是故意占你娃娃的便宜。”

    雲錚連忙抱拳感謝道:“張叔仁義,小子心領了,這頭豬歸您了,就是一貫二,小子只拿耳朵和下水,其餘的都是您的。”

    張屠嘿嘿一笑,就和雲崢趕著牛車來到賣肉的架子旁邊個,過來兩個夥計,幫著把豬掛到架子上,這就要動手,野豬皮是要不成的,需要拿刀子剝下來,這就免了拿開水燙毛這道工序,到時候再把豬皮硝了,就能賣給皮匠製作皮甲。

    正要動刀子,就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家小姐說這頭豬我們要了,倆貫錢。“一個穿著綠襖子的小丫頭拿著手帕站在路上伸著脖子往這邊看。

    張屠的臉一下子就黑了,這分明是上門搶生意的,只是看到人家用騾子拉的碧油車就知道是富貴人家,自己搶不過。

    雲崢看都沒看小丫鬟,興致盎然的準備看屠夫殺豬,見屠戶沒動靜,不由得催促道:”張叔,您倒是下手啊,等著看您祖傳的手藝呢。”

    張屠愣了一下,指指那個小丫鬟,雲崢不耐煩的道:“子曰,非禮勿視,咱們買賣已經成了,這時候只想看您殺豬,別的沒興趣。“”人家出倆貫你張叔可出不起。“張屠繼續笑著和雲崢說笑。”八十貫也晚了,要買也是向您買,您當小子的話是放屁啊。殺豬,我等著拿耳朵和下水呢,拿走了我的您再把剩下的賣給她。“

    聽到雲崢說的粗俗,那個小丫鬟恨恨的瞪了雲崢一眼,羞惱的搖著手帕回到了騾車上,車夫喊一嗓子,那輛車就晃晃悠悠的向豆沙關駛去。

    張屠嘿嘿一笑沖著雲崢挑挑大拇指,轉身就開始對付這頭豬,手藝確實不錯,短短的時間,整頭豬就被卸成了幾塊,夥計把豬腸子,肚子翻好,清洗乾淨,拿米粉細細的搓了,這才拿給雲崢。

    雲錚背著一褡褳的銅子,手裡拎著豬耳朵,一大盆下水架到牛車上,告辭了張屠,這才重新來到回春堂。”怎麼看護的孩子,都燒成這樣了才送過來,剛才給施了針,泄了火氣,記住了頭頂的濕布帕子不能斷,再喝了這貼藥,連喝三天,熬過這三天就無大礙了。“

    溫先生的這番話把雲崢聽得眼睛都直了,這還有譜沒譜,什麼叫熬過三天就無大礙了?在自己的年代,那個醫生要是敢這麼說,一準是被潑硫酸的下場。

    雲崢看看溫老先生那張誠懇的臉,只能躬身致謝,送上一副豬耳朵,清了藥費,又讓溫先生的兒子多抓了一副清心潤肺的藥,這才把已經睡著的小女孩抱到牛車上,眼看已經要到晌午了,匆匆的趕著牛車往回趕。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54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十四節 劉都頭的考驗

    牛車爬上了坡,雲崢在後面跑,老牛今天算是立了功勞,不能太虧待它了,回到了原地,賴八一下子就鑽了出來,抱起牛車上的女兒仔細看,見女兒似乎不太咳嗽了,高興地抱著孩子不斷的親,雲崢就在旁邊看著,笑眯眯的,覺得自己也非常的舒坦。

    從牛車上搬下褡褳,將裡面的銅錢倒出來一半,裝在自己的錢袋子裡遞給賴八,拍拍胸膛說:“以後想買東西了,就在這塊大石頭上做個三角記號,我就會過來,說好了,我需要一點好處的。我也要養活弟弟。“

    說完就把小姑娘的藥塞到賴八的懷裡,把醫囑複述了一邊,就趕著牛車拐向工地的方向,遠遠地聽到賴八大聲喊:”下回還找你。“

    雲崢帶著滿臉的笑意回到了工地。幫廚的婦人已經在翹首期盼了,好不容易見到雲崢回來了,就快快的過來幫手,發現今天的糙米多了很多,聽完雲崢的解釋更加的高興,鄉下人哪來那麼多的講究,糙米裡面不就是石子多了一點,一會做完飯,挑出來就是,三個人每人能分一鬥精米呢。

    豬肝子是要留給雲二補充維生素的,要不然這孩子會得夜盲症的,豬腸子,豬心,豬腰子是要在晚上請老族長和照顧自己的鄉親過來喝一杯的,至於豬肺是要給雲三留著的,可憐的雲三再從跟著自己兄弟兩,就沒見過葷腥。

    找了一個大鍋放在一起煮,山裡有的是香料,野花椒,茱萸到處都是,桂皮這裡也不缺,唯一遺憾的就是找不到八角。再把兩大塊薑拍碎了扔進去就不管了,山裡人用一把鹽就能騙過去,這樣已經很講究了。

    雲崢一個人守著一個爐灶煮自家的肉食,非常的滿足,這是自己來到大宋最滿意的一天。救了一個孩子,賺到了一筆錢,還撈了這麼多的肉,好事情。

    劉都頭來了,看樣子很得意,見雲崢一個人守著爐灶煮東西,香味四溢,好奇的打開鍋蓋一看,笑了起來,找了一根樹枝捅捅最上面的一半豬腰子,發現已經熟了,叉起來就吃,燙的嘻嘻哈哈的,吃完了豬腰子就坐到爐灶邊上,背靠著暖和的爐子從懷裡掏了半天,掏出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片對雲崢說:”你昨日吹得厲害,老子也就將就著聽,今日求老主簿出了一道難題,你要是能答得上來,你找保人考試的事情就交給我了。答不上來,給你三貫錢好好地過日子去吧。“

    說完就把紙片子遞給雲崢。雲崢掃了一眼就對劉都頭說:”劉頭,下回找點難一些的題目出來,這道破題我已經解出來了。

    雞翁一,值錢五,雞母一,值錢三,雞雛三,值錢一,百錢買百雞,問翁、母、雛各幾何?是這題嗎?答案有三組,其一,翁四,母十八,雛七十八,其二,翁八,母十一,雛八十一,其三,翁十二,母四,雛八十四。“

    說完了擔心劉都頭記不住,回到自己的破桌子旁邊,把這三組數位記錄下來,拿給劉都頭,自己從鍋裡撈出來一根腸頭,拿隨身的小刀子切下來,嘗了一口,可能好久沒有沒有吃肉了,覺得味道好極了,忍不住又撈了一截腸子繼續吃。

    劉都頭嘴裡啊啊啊的亂叫喚,雲崢吃完了豬腸子,回頭對劉都頭解釋道:”以後不要拿我恩師出過的題目來考我,找些難一些的,不過,咱們豆沙縣應該沒有什麼難題才是。“”你知道答案?“劉都頭終於不太驚訝了,如果事先知道確實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別高興的太早,咱們豆沙縣我沒見過的題目恐怕不多,您老多費神找點難題吧,如果找不到就請縣令大人也幫著您找,咱們縣要是出了一個神人,大人臉上也有光彩,一個提攜後進,教化地方的好名聲是逃不掉的。“

    劉都頭嚼著豬腸子連連點頭對雲崢說:”我回去就把你寫的答案給老主簿過目,他老人家堪稱咱們豆沙縣的學問大家,縣令大人下來可就數他了。不過看你小子氣定神閑的樣子,你的答案八成錯不了,還有一個好事給你說啊,你說砌池子的法子,縣尊答應了,還指著豆沙關說那裡面的兵將都是些酒囊飯袋,還沒有本縣的一個都頭有眼光,不瞞你說,縣尊可是狠狠地誇了你老哥哥一頓,我沒說是你的主意,說是我想到的,以後不要說漏了,免得別人笑話。”

    豬腸子有點鹹,就去大鍋裡撈了兩碗蛋花湯,給老劉一碗,自己喝一碗,聽到老劉這麼不客氣自稱老哥哥,也就順著杆子往上爬:“這功勞你領了就對了,這事對你有好處,對我半點好事沒有,一個讀書人要是連兵法都會,就會成為讀書人裡的異類,以後不太好混,放心吧,我躲閃還來不及呢,誰有工夫往跟前湊,記得我的話麼,我以後是要東華門唱名的。“

    只要雲崢提到東華門,劉都頭就全身不自在,雲錚這一次把劉都頭拉的坐下來說:”以後你見識過我的本事以後,就不驚奇了,我這是要一關關的過,最後憑本事上東京汴梁城,以後到開封府記得來找我,你還有我這樣一個小兄弟在開封府做官呢。”

    劉都頭聽的碗底都托不住了,好半晌才對雲崢說:“以後不要總是把東華門掛在嘴邊上,聽得我心裡直打哆嗦。”

    說完話,眼見四處無人,就把三個小小的銀錁子塞進雲崢的手裡小聲的說:“這是五兩銀子,你藏好了,千萬別被別人看見。”

    雲崢的手腕子一轉,銀錁子已經被他收進了袖子裡,這手功夫讓劉都頭極為羨慕,挑著大拇指對雲崢說:“你小子以後要是不做官,就虧了這門本事了,難道說這本事你們讀書人都會不成?”

    雲崢知道這五兩銀子是劉都頭給的封口費,如果不收,他才會不安,只有收了,劉都頭才會心安理得的將改造水池的功勞據為己有,兩便的事情,何樂而不為之?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55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十五章 富裕的生活

    天空陰沉沉的,雨好歹停了,雲崢今天的東西很多,半袋子銅錢,三斗米,再加上一鍋豬下水,算是滿載而歸,扁擔壓在肩上沉甸甸的,這讓雲崢充滿了成就感。

    沒見過銀錁子是什麼樣子,現在袖子裡揣著三錠呢,這東西如果沒有功名,用起來麻煩很多,只有官家才用這東西,所謂的官銀指的就是這東西。

    老百姓是沒資格使用,要使用也只能先去錢行換成銅子,否則會被商家當成大盜關起來。

    雲崢強忍著想要偷看的欲望,挑著擔子急急地往家走,路過那塊大青石的時候,看見那裡有一個小小的印記,不錯,明天的買賣有著落了。

    草鞋裡踩在爛泥裡,發出奇怪的聲響,細膩的泥漿從腳趾縫裡冒上來糊的滿腳都是泥巴,甩都甩不掉,不一會,兩隻腳就像穿了一雙泥巴做的靴子。

    蒼耳他們回不了家,只能在爛草棚裡將就一宿,雲崢能做的就是每天幫他把毯子烤幹,這樣睡覺的時候蓋上它多少能暖和一點。

    寨子裡冷冷清清的,不過雲家的小樓非常的熱鬧,老族長已經帶著村子裡的一些老人將火塘燒的旺旺的,雲二坐在老族長的懷裡,聽他們說一些過去的事情,至於雲三早就趴在樓梯口眼巴巴的盼著雲大回來,因為只有雲大回來自己才有吃的。

    沒人問雲崢挑著的米糧是從哪來的,只要能把糧食帶回家的漢子,就是好漢子,這是寨子裡的共識。

    雲崢在一個老漢的幫助下,將大鍋吊在火塘上,又從籮筐裡掏出一個酒葫蘆,這是真正的酒,是過了篩子的好酒,不太多,但是很珍貴。

    鄉下人沒那麼些講究,雲崢在熱水裡燙溫了酒,就把一個大陶盆裝著的酒漿首先捧給了老族長,老族長的笑聲不由得大了好多,仰脖子喝了一口,又遞給了旁邊的老漢,這樣掄了一圈,雲崢端起來做了一個樣子,這麼多嘴巴碰過的陶盆,他真的沒辦法下嘴。

    肉鍋開了,糙米飯也熟了,雲三支棱著耳朵要往跟前湊,被一個老漢毫不留情的踢走,雲崢從籮筐裡取出煮熟的豬肺,拿小刀子切開了,放在一個缺了一大塊的陶盆裡拿給了雲三,雲三一邊狼吞虎嚥的大嚼,一邊從嗓子裡發出低沉的護食的嗚嗚聲。

    “這孩子,就是糟踐好東西,怎麼給狗喂這麼些好肉。”一個老漢嘴裡叼著半截腸子,筷子上夾著一截,還有功夫看雲崢喂狗。

    “您老人家說笑了,小子也捨不得,可是家裡就我們三條命,我把它叫雲三,當弟弟一樣的養著呢,也算家裡的一口人。”

    雲崢給雲二的小碗裡找一塊肚子放在他懷裡,讓他拿手抓著吃,還不忘吩咐他:“少吃點,吃壞了肚子就麻煩了。”

    雲二立刻從善如流,吃了一點,就把小碗裡剩下的肚子倒在老族長的大碗裡,老族長立馬抱著拼命反抗的雲二大大的親了一口。

    酒足飯飽眾人也就星散了,老族長看著連湯汁都不剩的鍋底苦笑一聲說:“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見了肉比見了親娘老子都親,孩子啊,你是一個有見地的孩子,我去工地上看蒼耳,他給我說了,工地上只有你負責的這些人還能吃飽肚子,有雞子湯喝,知不知道,你負責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咱們寨子裡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出事的,都是照顧得好啊。

    爺爺不問你那些多出來的糧食是哪來的,為什麼還有糧食拿回家,只知道你沒有克扣勞役們的口糧,也沒有去偷去搶,這就足夠了,男人家賺錢糧的手段都是不傳之秘,這點忌諱爺爺知道,我只問你有沒有忘了讀書?”

    老族長說到這裡眼神變得淩厲起來,在他看來,雲崢只要每天應付了差事,就需要不斷地讀書才好,他問過蒼耳,沒發現雲崢在工地上讀書,以為他已經忘了自己最重要的任務。

    雲崢把族長送的那幾本書拿了出來,放在族長的面前說:“晚輩已經把這些書讀完了。”說完又從旁邊拿出來一摞子紙張推到族長的面前說:“這是我默寫下了來的書,晚輩對照過,還有九處疏漏,現在已經補全了。這樣咱們族裡就有兩套書,這些書考縣試沒有問題,但是想要通過府試,院試就不可能了,九經、五經、開元禮、三史、三禮、學究這些書籍不是咱們寨子能置辦的起的,更何況,參加考試的時候還要”五子聯保,“

    族長爺爺,這些事情都是大麻煩,咱們全族人數太少了,參加童子試的只有我一個,更何況您從哪裡找秀才推薦晚輩參加考試?”

    雲崢一連串的話,將族長說的瞠目結舌,剛剛還在為雲崢讀完了自己的書感到高興,聽到繁瑣的考試過程,一下子就從雲端跌進了深淵。

    “族長爺爺,這些事情說難也不難,晚輩和劉都頭打了一個賭,他出題,我來解答,結果他輸了,所以找秀才具保,找童子聯考,這些事情都由他來辦,至於書籍,縣學裡就有,聽說咱們縣只有三個學生,那需要中了童生之後才能進去。小子覺得沒什麼問題。”

    聽了雲崢的話,老族長這才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埋怨雲崢道:“你這個臭小子,就不能一氣把話說完?看我這一頭汗出的。”

    老頭子看雲崢,越看越喜歡,不由得親昵的在雲崢的腦門上拍了一下,得意的說:“這是咱們寨子裡的第一個童生。”說完又看看坐在他懷裡的雲二又高興的拍拍他的腦門說:“這是第二個,老天爺啊,你一定要讓老夫活這看到倆孩子考上功名啊,要是燒紙的時候再說就恓惶了,老夫跟誰顯擺去?”

    老頭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陣子,才抱著自己的書本回了家,把雲崢默寫的那些給留下了,他堅持認為雲二還需要這些書。

    老頭子出了門,雲大,雲二迅速的開始收拾殘局,將碗筷都用開水燙了,雲二拽著雲大的衣角要好吃的,剛才都暗示了,不讓吃那些豬腸子,就說明雲大還給自己留著更好的東西。

    雲崢找了一截新砍的竹子,砍成兩瓣將竹節裡面的竹瀝倒掉,將精米填進去,又從竹簍裡拿出一顆煮熟的豬心,拿一點菜油拌了,也塞進竹筒,用草繩綁好竹筒,就扔進開水鍋裡煮。

    最後掰了一塊豬肝遞給雲二說:“豬肝都給你留著,餓了就掰一塊當饅頭吃。“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57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十六章 雲二的一天

    雲二很聽話,第二天哥哥走了之後,他就起了床,外面實在是太冷,還是被子裡暖和,砂鍋裡有大哥熬好的粥,裡面加了豬肝,還有一點青菜,這時候端過來溫度正好合適。

    他重新鑽到被子裡只露出上身,拿一個很大的木勺舀著砂鍋裡的粥慢慢喝,雲三嗚咽著跑過來,雲二就給它挖了一勺子倒在它的食盆裡,見雲三吧嗒吧嗒的開始喝粥,自己也加快了喝粥了速度,要不然雲三喝完了還會問自己討要的,只要看到雲三委屈的眼神,雲二就沒辦法堅守大哥的話了,總會再挖一勺子給它。

    今天沒有雨,卻起了風,潮乎乎的空氣玩命的往破窗戶裡鑽,家裡很快就冷的像冰窖,不是雲大懶惰不堵好窗戶,而是因為家裡有火塘,他擔心煤煙中毒,根本就不敢堵上。

    雲二的人很小,但是飯量卻不少,半罐子粥下了肚,就很想撒尿,剛起身,打了個哆嗦又重新鑽回了被子。幾次三番之後,終於咬著牙站了起來,推開後窗,就開始朝外面尿,風從前面的窗戶裡吹進來,再從後面的小窗戶裡吹了出去,順便把他的尿也遠遠地送了出去。

    尿完了,他卻不願意鑽到被窩裡去了,雲大說了,必須把被褥收好,用油布裹好,放在牆角,把另外一套爛的,拿出來,鋪到門口。家裡的書他也必須做到全部背會,並且用繁體字默寫出來。

    背誦是個小問題,可是繁體字就要命了,雲二很少接觸繁體字,他不像雲大上大學的時候刻意研究過那東西,到了現在不但能寫一手過得去的毛筆字,還能背誦大量的古文,尤其是那首《吊古戰場文》,雲大能慷慨激昂的全文背誦下來,什麼“血滿長城之窟”,什麼“將軍戰死,都尉新降”聽起來非常的有韻味。

    雲大從來都是一個很博學的人,雲二知道,否則校長也不會把全校最重要的一個班交給他帶,現在,雲大只屬於自己一個人了,想到這裡,雲二的神情就非常的滿足。

    昨晚雲大在油燈底下,連夜在雲二的衣角裡縫進去了兩個銀錁子,他擔心萬一自己不在雲二的身邊,他好歹還有銀錢可以活命,怎麼換銀錢,雲大給雲二交代了三遍。

    雲二摸摸衣角上的兩個硬疙瘩,笑的更加的幸福,以前沒有享受到的關愛,現在自己全部得到了,衣服破了點,這有什麼,屁股上有兩個補丁,這算什麼,就算以前過的比現在好,雲二還是會堅定不移的選擇現在。

    雲三汪汪的叫了幾聲,雲二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每天到了這個時候,族長家的婆娘和兒媳婦就會帶著小鼠過來,一過來,就會把家裡的火塘點著,有時候還會熬粥,對柴火一點都不知道省著點用,雲大漫山遍野的找到一點乾柴很容易嗎?

    “呀,伢子在看書啊,這麼小的年紀就知道讀書了,將來一定也是一個讀書的相公。”

    雲二花了好長時間才能聽懂這些土話,蒼耳是個很好的人,但是他這個婆娘就非常的討厭了,一進門就開始到處翻檢,一邊翻檢一邊對婆婆說:“昨天公公在雲大家裡吃了肉,不知道還有沒有剩的,如果有了,給小鼠也煮一些吃,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弄來的肉食。”

    雲二也不理睬,家裡的錢還有肉食,都被雲大放進一個暗格裡去了,這個婆娘還找不到。

    “公公說做完全部吃完了,還真的是這樣,老人家也不知道給孫兒留一點。”

    沒找到肉食,他就非常熟練的從罎子裡挖出來一些米,倒進瓦罐裡準備熬粥,這個懶婆娘連瓦罐都不知道洗一下。

    她們一來,就會把雲三攆出去,三個人鑽進被子裡等著喝粥,雲二打開門將瑟瑟發抖的雲三放進來,那個婆娘剛要說話,就發現雲二烏溜溜的眼珠盯著她看了一眼,完全不像是一個三四歲孩子該有的眼神,只好咕噥了幾句,就不言語了。

    雲二就抱著雲三靠在火塘邊上繼續看書,手裡拿著炭筆不斷地在一塊木板上寫字,寫滿了就拿破布擦掉,繼續寫。小鼠看得好奇,也想寫,雲二就把炭筆給了他,自己接著看書。

    和她們在一起,對雲二來說就是一種煎熬,尤其是看到小鼠脖子上爬來爬去的蝨子,就想嘔吐,幸好雲大早有準備,家裡有兩套被褥,哥倆用的一套堅決不許別人碰的。

    不是看不起別人,是為了不沾染上寄生蟲,至少雲大是這麼說的,雲二不止一次的看到雲大用開水死命的燙別人用過的碗筷和瓦罐,如果家裡還有一套,雲二認為雲大一定會把別人用過的這一套扔掉。”你每天出去幹活了,我為什麼要受這樣的煎熬?我自己可以照顧好我自己“雲二不止一次的問過雲大。

    每回雲大都用年紀太小,一個人容易出危險,這句話來回復,他從來不允許雲二一個人獨處。雲二放下手裡的書,看看自己胖嘟嘟的小手,還有肉肉的小腳,學著雲大的樣子歎口氣,一想到自己現在還能把腳丫子塞進嘴裡,就感到難過,這是小孩子才有的標誌,如果身子沒有變小,自己也能出去掙錢了,雲大就不用這麼勞累了。

    中午喝了一頓粥,這沒什麼好說的,就算是自己喝的是米湯,米粒全在小鼠的碗裡,雲二也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她們快走了,這三個人來家裡,就是為了喝一頓稀粥,下午人家還有活計要幹。

    雲二從來沒有給雲大說過這事,從來沒有說過每個下午都是自己獨自度過的,他認為這是好事,雲大要是知道了,說不定就會給自己雇一個人過來看著自己,這事他幹得出來。

    小鼠三個人走了,雲二見她們走遠了,就拿一個竹竿子把那床被子推到門外,然後在一個小小的瓦罐裡燒了一罐子水,等水燒開了,就往她們坐過的那片竹板上澆開水,很快,就會有肥碩的蝨子從縫隙裡鑽出來,雲二強忍著趴在竹板上將這些蝨子全部燙死,要是晚上鑽到自己睡覺的被子裡就糟糕了。

    清理完了這一切,他才用剩下的熱水洗乾淨了手,覺得肚子很餓,中午喝的那點米湯尿一泡尿就沒了,打開暗格,那裡面有一個竹籃子,籃子裡有雲大切成一塊塊的豬肝,自己吃一塊,給雲三一塊,然後又拿起炭筆重新開始寫字。不時地朝山間的小路望一眼,希望能看到雲大的身影。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4:59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十七章 掙命

    雲崢回來的時候,雲二將火塘燒的很旺,只是嘴上有一個好大的黑圈圈,這是吹火筒拿倒了的結果,和雲三一起站在門前歡迎雲大回家。

    “又頑皮了!”雲大掏出手帕將雲二嘴上的黑圈圈擦乾淨,然後就提著一個包袱進了門,看到堆在那裡的棉被皺皺眉頭,又走了出來,把被子攤開晾在外面的竹竿上,接了一盆開水放在被子下面,外面太冷了,那些蝨子全部聚集到熱氣繚繞的地方,隨著水溫逐漸降低,它們開始搬家了,當然最好的地方就是溫暖的地方,所以,片刻功夫,水盆上面就漂浮了很多的蝨子。

    雲大將水盆裡的水倒掉,這才進了屋子,洗了手從包袱裡拿出兩塊點心遞給了雲二,讓他先墊墊肚子,自己就拿起柴刀準備上山去砍柴,家裡的柴火實在是不多了。

    今天的運氣好極了,找到了一顆枯死的蠟樹,這是最好的柴火容易燒還不起煙,樹有點大,砍倒它很是費了一番手腳,等他將整棵樹都分解成大小差不多一致的木塊的時候,天色已經泛黑了。

    匆匆的背著柴火準備下山,天黑了以後山上一點都不安全,遇到野豬還不要緊,要是遇到豹子就麻煩了,這東西最喜歡的覓食時間就是黃昏。

    低著頭匆匆的趕路,猛然間身子一僵,雲崢迅速的撲倒在地上,一陣風從他的頭頂掠過,不等他反應過來,風聲又起,雲崢抓著一捆柴擋在自己前面,感覺到自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連人帶柴一起向山坡滾了下去,在不斷地翻滾中,雲崢看到一頭淡黃色豹子正順著山坡竄了下來。

    柔軟的青草幫他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好在腰裡的柴刀還在,滾到了坡底下,頭昏眼花的站起來,胸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了,這些天所受的委屈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

    “畜生!老子淪落到了這種地步,你這個畜生還要落井下石!”他根本就感覺不到害怕,上輩子連狗都不敢打的人,現在咆哮著向那頭撲過來的豹子沖了過去。

    和野獸爭鋒最重要的就是氣勢,那頭豹子拐了一個彎,沒敢和雲崢撞在一起,雲崢手裡的柴刀重重的剁在豹子的腦袋上,那只豹子“嗷嗚”一聲就鑽進草叢裡不見了。

    雲崢等了良久,依然沒有發現豹子再竄出來,不由得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嘩嘩的往下流,軟軟的跪在地上,全身的力道似乎都被抽乾淨了。

    眼淚流了一會,看著漫天的蝙蝠開始撲捉昆蟲的時候,他倏然一驚,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將柴火拖上山坡,找到自己的扁擔艱難的挑起柴火,往家走,自己剛才太大意了,應該在第一時間離開才好。

    馬上就要進寨子了,他在小河裡洗了一把臉,整理一下衣衫,寨子裡家家戶戶都在吃飯,每座竹樓裡都傳出米飯的香味,不知道是誰家,今天居然在煮臘肉,香氣傳的老遠……

    衣服上破了兩個很大的口子,最大的可能性是被豹子抓的,雲崢將柴火換了一個肩,笑著和坐在竹樓口吃飯的村民打著招呼。一路進了寨子。

    雲二抱著雲三焦急的在等他,看看雲二滿是泥巴的雙腳,就知道這孩子不知道已經跑到寨子口看了自己多少遍了。

    “大哥,你怎麼才回來?”

    “哦,找到了一顆蠟樹,好不容易才弄好,所以就晚了些,餓了吧,馬上就做飯,我們麼今晚吃好東西。”雲崢笑著將柴火搬上樓,靠在屋簷底下,有了這些柴,就足夠雲二燒兩三天的。

    “你衣服破了。”雲二指著正在淘米的雲崢後背說。

    “不小心被樹枝子刮破了,這是幹活時穿的衣服,補一下就好。”說完就把米放進砂鍋裡,揉揉雲二的腦袋,接著從包袱裡拿出一塊黑黑的熏肉,放在淘米水裡狠狠地洗刷了起來。

    “劉都頭今天沒有找你測驗?”雲二幫著雲崢拿著肉塊,好讓他去吧淘米水倒掉。

    “今天考我乘法表。還要我說出規律來,必須是前人沒發現的規律。”

    “這個比較難,乘法表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規律你是怎麼說的?”雲二撓撓頭,他從來沒有想過乘法表還要什麼規律。

    “你從一九得九背到九九八十一,仔細看看得數有什麼規律,告訴你,今天出題的這位才算得上是學問家,你囫圇吞棗的學了一肚子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些原理性的東西就不知道了吧?自己想,你要是連古人都比不過,看我怎麼收拾你。“

    雲崢說著話手下不含糊,很快就把臘肉切成一寸見方的小塊,放進砂鍋裡煮,看著水開了五分鐘左右,就把肉塊撈了出來,給手上吹著涼氣,把肉塊切成了片,又切了羅蔔片,準備今天晚上做臘肉炒羅蔔。”我知道了,他們的得數十位上剛好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位上恰好是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很有趣的變化。“雲二很快就找出了不同點。

    雲崢在雲二的腦袋上再揉兩下,就把鐵鍋架在石頭上開始炒菜,沒有辣椒真是煞風景,茱萸的味道怪怪的,不管是雲崢還是雲二都不喜歡。

    雖然東西簡陋,雲崢從不容許自己做出來的飯菜難吃,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東西,如果做工再不講究一點,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細細的蔥絲,剁的很細的薑末,花椒拿一點點大油爆一下,然後拿筷子夾著扔掉,蔥薑煸出香味這才將臘肉倒進去翻炒,小小的竹樓裡頓時就被濃郁的香氣占得滿滿的。

    雲三拼命的搖著尾巴,不管雲大將它踢出去多少次,依然不屈不撓。飯菜都熟了,雲大在雲二的碗上堆滿了臘肉,自己只有少少的幾片,雲三的食盆裡的臘肉都比他碗裡的多。

    雲二想把自己的撥一些給雲大,被雲大拒絕了:”一邊去,你現在正在長身體,我又沒有牛奶之類的給你補,只能多吃點肉,這肉是按需分配的,別矯情,快快的把飯吃完,早點長大是正經。“

    兩人一狗吃完了晚飯,雲二蹲在那裡仔細的刷鍋,刷著刷著忽然撲到雲大的懷裡流著淚說:”你碰到野獸了是不是?別瞞我,你的後背都流血了……”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00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十八章 試探

    “小子你聽著,我們兩個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就沒資格哭泣了,我們除了彼此之外一無所有,不但要堅強的活下去,還要活的比大部分要好,不能給我們的世界丟臉。

    現在只是開始,以後倒楣的事情我們會遇到很多,多到我們無法想像,你以前說的沒錯,我們只要到了城裡,一定會過的比現在好十倍,百倍,可是我們不能逃避啊,逃避就是作弊,我是做老師的出身,最痛恨的就是作弊,既然命運讓我們重來一次,我們就重來一次,艱苦的生活不一定是痛苦,說不定是財富。”

    雲二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沖著雲崢咆哮道:“你就不能說點人話?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忽悠我?今天你差點死掉!”

    雲崢無奈的坐下來,平視著雲二的眼睛鄭重的說:“對不住,我那樣說話說習慣了,你擔待著點,咱們是沒法子才淪落到這一步的,沒有功名,我們跑遠了,就會成為逃戶,以前我以為宋朝是一個商業社會,每個人都很自由,現在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除非我們當強盜,否則沒有那麼好的事情,今晚我遇到一頭豹子,我在它的腦袋上砍了一柴刀,雖然從開始到結束還沒有兩分鐘,但是其中的兇險絕對不足與外人道。

    不過剛才有一句話我沒忽悠你,就是咱們哥倆一定要活得風生水起,哥哥我上輩子討個醜老婆都被人家嫌棄,這一回,我打算娶個美人回來,心性不好,不會過日子的咱還不要。

    想過這種日子,只有科考這一個途徑,要不然就算是咱們哥倆腰纏萬貫,也會被人家當豬宰,這怎麼行,咱們無論如何也要混到官員行列裡去,只有混到士大夫的階層,咱們哥倆才有好日子過,這才不辜負咱們來大宋一遭。”

    “脊背還疼不疼?”

    “廢話,怎麼不疼,我身上長得是血肉,不是木頭。趕緊的,給我把血擦乾淨,看看傷的重不重。“雲崢在雲二的小腦袋上輕輕拍一下,解開衣服讓他查看後背。”還以為你不疼,還有功夫做飯,吃飯,不過還好,就劃破了一個大口子,不深,已經不流血了,這樣的傷五六天就長好了。“雲二在雲大的後背上拿乾淨的濕麻布擦掉了血跡,還不斷的調侃他。

    雲崢縫完衣服月亮已經走到頭頂了,見雲二睡的非常香甜,自己也打了一個哈欠,鑽進了被窩,被窩裡暖烘烘的,睡意就像潮水般的湧過來,徹底的將他淹沒了。

    習慣性的在天剛剛發白的時候起來,昨天晚上還是晴天,怎麼早上又開始下雨啊,雲崢不是一般的發愁,今日要在工地上給勞役們分割土方,這是昨天答應劉都頭的,不能反悔的,一想到要在淒風冷雨裡幹活,他就非常地不願意走出家門。

    蒼耳已經從家裡出來了,這幾天工地上的活計不緊,所以勞役們也能回趟家,只要再幹十五天,他們就能回家了,勞役也就算是做完了。

    雲崢終於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每年都有勞役可做了,一群傻大兵按照自己傻瓜般的想法在修改自己的城防,據說朝廷每年都有陣圖發下來,他們就是按著陣法來做的,附近的山嶺已經被挖的千瘡百孔,到了春夏一場泥石流就會把去年所有的努力都毀於一旦。

    雲崢可以負責任地說,今年除了**山上的堡壘,其他地方明年還要再挖一遍。因為現在已經有些地方在垮塌了。

    蒼耳家有牛車,這也算一個壯勞力的,這個壯勞力可是要算工錢的,老族長他們家本來只要把牛車送上去就算是頂了勞役,可是老族長捨不得每天二十文的工錢,所以他壯碩的兒子就需要去工地上挖泥土。

    雲錚坐在牛車上繼續發呆,蒼耳捨不得坐牛車,就赤著腳在地上跑,路過那塊大青石的時候,雲崢隨意的瞄了一眼,發現石頭上刻著三隻鳥,旁邊還用石頭壓著一小片破布,不用說,賴八他們打到了三隻野雞,準備讓雲崢給他們換成麻布,看到其中一隻鳥的尾巴被畫得老長,雲崢一下子就開心了,他們居然打到了一隻錦雞,這東西的羽毛可比肉值錢。

    豆沙關裡有專門收羽毛的商人,聽說豔麗的羽毛在東京汴梁城非常的受歡迎,一些青樓裡的行首用鳥羽製作彩衣,準備復原楊玉環的《霓裳羽衣舞》,要在太后的壽誕上表演。

    這只是雲崢前幾次賣野雞的時候聽到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真假,不過錦雞的羽毛賣的很貴倒是真的。

    到了工地上劉都頭神秘兮兮的把雲崢拉到一邊,擠眉弄眼的對雲崢說:“小子,你好運氣啊,玉福軒知不知道?”

    “知道,賣珠寶金銀首飾的,清楚,我們和他有什麼關係嗎?”雲崢很奇怪,這是一家大買賣,他家的首飾其實就不是賣給當地人的,而是通過馬幫運到大理國,賣給大理人,在成都府都是赫赫有名的商家。

    “玉福軒在豆沙關的掌櫃的,看中你了,他想招你當上門女婿,中間牽線的可是老主簿,田掌櫃在咱們豆沙關,可是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你只要改姓田就成,立馬就能去玉福軒當夥計,過幾年等你成親了,說不定豆沙關玉福軒的掌櫃就是你,好事情啊!只要你改性,你弟弟還能繼承你家的香火,這樣一來你的麻煩全沒了。“

    雲崢看著說的口沫橫飛的劉都頭不做聲,看得劉都頭全身不自在,慢慢的笑臉沒了,人也不興奮了,歎了口氣說:”就知道你不會同意,我們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你小子絕對算是一個有骨氣的,這事對別人是好事,對你可能就是侮辱了,老主簿也就讓我來和你說說,要是你答應這門親事,後面的事情不提也罷,現在你連田掌櫃的閨女是醜是美都不問,我就直接說後面的吧。

    你的事辦妥了,聯保的人找到了,推薦你去應試的秀才也找到了,就是老主簿自己,不過老主簿要考一下你的才學,日子就在勞役結束,怎麼樣?俺老劉辦事還算是靠譜吧?”

    “幸好你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了,如果沒有後面的話,就沖著你讓我辱沒祖宗,你老劉這個朋友我就算是不認識了。”雲崢聽完劉都頭的話,非常的滿意。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02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十九節 僰人

    劉都頭帶著寨子裡的人去挖水塘,這個活計和挖土方要輕鬆好多,只需要清理掉裡面的泥土和雜草,再把青石重新鋪好就成,更何況是在草棚子底下幹活,只要能不淋雨,就是好活計。

    蜿蜒的溝渠,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雲崢每走三十步就留下一個勞役幹活,他已經在儘量的把溝渠取正了,他發現這些勞役如同木頭一般的一聲不吭,傳說中的刁頑之徒一個都沒遇見,趁著休整的時候把這個疑惑告訴了劉都頭。

    劉都頭嗤的笑了一聲說:“誰敢?這是給大軍幹活,那些軍爺可不和你說理,脖子上砍一刀,你就只能聽他講道理了,還不如好好地把活計幹完,淋點雨不一定會死,刀子砍到脖子上那是一定會死的。”

    “有道理!”雲崢翹著拇指誇讚了劉都頭一句,又問道:“我聽說當今的官家是出了名的仁慈,最是憐憫百姓的苦衷,我還聽說每年只要東京汴梁城下了雪,官家就會給城裡的百姓派發薪炭錢,這可是真的?”

    “確有其事,小子,這樣的事情不多,在汴梁城還行,在咱們這裡就行不通了,要發錢首先庫房裡需要有錢,咱們的庫房空的可以跑老鼠,縣尊大人就是有心也無力施為,更何況咱們是邊州,旁邊就是秦鳳路,那裡幾乎每年都打仗,只要打仗,咱們就要拿出大筆的錢糧支援秦鳳路,所以沒法子,苦日子苦熬唄。”劉都頭苦笑一聲,蹲在棚子底下不做聲了。

    看樣子這句話觸到了劉都頭的痛處,雲崢就轉開話題,開始和他說僰人懸棺的事情,說自己很想見識一下僰人是如何把棺材架到懸崖上的。”那些僰人是吃飽了撐的,人活著的時候,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死了倒好,變金貴了,再窮的人家也會把老婆賣了給死人購置一套棺木,然後請人用繩子送到懸崖上去,這他娘的是在生生的在折騰活人啊,死一個,全家就散了。有什麼好看的。“

    劉都頭沒想到雲崢會和和他說這個事情,詫異的看著雲崢。”在別人看來,只是簡單地把死人和棺木送上去,但是在我看來,這需要精確地計算和一套嚴整的工藝,這是一個很難做到的事情,你想想啊,百丈高的懸崖,要把人和棺木放到半山腰,死人和棺木算他三百斤不多吧?再加上兩條繩子重量也有五六十斤,要把這三四百斤的重量提起,或者放下二三十丈,還要準確的放在事先訂好的木樁上,就需要很高的技巧了。所以我很想看看那些一個字都不認識的僰人是如何做到的。“

    這事雲崢可沒有說假話,當年到這裡旅遊的時候,就非常的好奇,雖說電視裡看到過後人復原這一過程,但是依然動用了現代吊索,算不得數,能親眼看看非常的不錯。

    “讀書讀傻了,這有什麼好看的,你要看也容易,牢裡就有關著的僰人,晚上拿麻袋壓死一個,三天后你就能見到了。”

    劉都頭的一句話說的雲崢的寒毛都豎起來了,連忙搖著手說:“那我還是不要看了,這是在造孽,要是真的這麼幹了,老天打雷我都要防著頭頂,免得被劈死。”

    “滾蛋,一個僰人而已,誰當他是人了,男人家懶得像豬,整天圍著火塘烤火屁事不幹,生計全靠女人周全,生了娃娃,第一件事就是拿去賣,然後換酒喝,縣尊大人憐憫那些婦人女子,嚴令不許販賣人口,本縣的丁口已經十餘年沒有增長了,就是他們禍禍的,害的縣尊在去年的時候考評居然是中平,這樣的政績還怎麼升官,必須狠狠地治理。依我看,殺幾個就消停了。”

    劉都頭其實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在他看來,男人家凡是不能養家糊口,把妻兒子女護衛周全的,就沒必要活著,雲崢雖然也部分的同意他的看法,但是對處置的手段還是很不贊同。

    “雲大,你現在也有幾個錢,你弟弟一個人在家你也不放心,這樣吧,你不如出點錢買一個丫鬟算了,讓她照顧你弟弟,以你的心性,這是做善事,也能把一個好閨女救出苦海。你看如何?”

    雲崢一下子就竄了起來,驚駭的對劉都頭說:“你還是饒了我吧,飽飯才吃上幾天啊,這就要當老爺?找丫鬟?你怎麼回事啊,總是給我塞女人,小弟今年剛剛十四歲。”

    劉都頭淫笑著說:“十四歲已經能撐起家了,就是男人了,拖著一個三四歲的弟弟日子過得比這些殺才強百倍,自己吃得飽穿得暖,弟弟養的白白胖胖,買個女人算什麼事,告訴你,哥哥我十四歲的時候兒子都有了。你家裡現在就缺一個女人,唔,缺一個洗衣做飯的人,看看你的衣服,上面的口子縫的針腳也太丟人了吧。”

    “大宋律法規定,女子賣身為婢者,每月需要付給工錢,五年後放良回家,我現在付不起啊。”有這麼一個人確實很好,雲崢也有些心動,可是想到大宋律法,養婢女是一個很費錢的事情,自己現在沒條件。

    正在喝水的劉都頭一口水就噴了出去,咳嗽了好半天才把氣調順,撫著胸口問雲崢:“你說的是大宋律法?為何哥哥我從來不知道?人是你買的,就是你的人,喜歡了在家裡養著,不喜歡了再賣掉,誰說每個月還要給工錢了?”

    雲崢沒辦法告訴老劉自己是從歷史記錄上知道這些事情的,難道不是這個樣子的?

    劉都頭拉著雲崢就上了牛車,那些勞役們自己幹活用不著管,倆人不一會就到了豆沙關,老劉吆著牛車拐進了十字街,雲崢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地方。那裡是豆沙關軍妓所在的地方,屬於紅燈區,他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一路走過去,無數穿著黑衣,或者花衣的女子見到劉都頭都在賣力的打招呼,看樣子這傢伙是這裡的常客。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04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十節 地獄

    “漢人女子值錢,這些僰人女子不值錢,好漢子要是沾染了她們會髒了身子,等到你童子試高中了,哥哥就帶你好好地轉轉,僰人女子的歌唱的還不錯。”

    劉都頭霸氣的把牛車交給了一個獐頭鼠目的傢伙,很像後世那些將寶馬車鑰匙交給門童的闊少,那個傢伙連忙接過牛車,對劉都頭發誓拿出孝敬爹娘的手段孝敬這頭牛。

    劉都頭都懶得用嘴說話,鼻子哼一聲,就邁步進了這座很大的竹樓。一進門雲崢的就想翻眼睛,這些混蛋連門都不關就在裡面翻雲覆雨。

    劉都頭饒有興趣的站在門口看了好一陣子,挑著大拇指誇了一聲:“他娘的,好一個老樹盤根。”屋裡面還有沖著老劉打招呼的,還說他請客,劉都頭客氣一聲就拉著雲崢繼續往裡走。”我的大哥啊,大清早上青樓的小弟就認為不是一般人,沒想到還是您的熟人,如果您有興致了,就去,小弟這就回工地去,不耽擱你尋歡。“

    雲崢沒好氣的對劉都頭抱怨。

    “哈哈哈,聽你說話就知道你小子將來一定是風月場的班頭,豆沙關是軍事要地,日落關門,雞鳴開閘這是規矩,天黑之後街上就不許有人走動,輕則坐牢,重則砍頭,下午要辦差,你說說,兄弟們想要尋個歡不挑上午,還找什麼時候,少廢話,賣人的就在前面。”

    倆個人穿過了天井,那些女子竟然就站在井水邊上打水洗澡,這樣冷的天氣雲崢都要縮手,她們好像感覺不到寒冷,一瓢瓢的就往身上澆水,還有打著皂角洗頭髮的。看到劉都頭還故意挺胸做媚態的都有。

    劉都頭攬著人家上下其手,還不忘對雲崢指路,意思是自己看到了中意的,剩下的讓雲崢自己去找。

    雲崢佩服了一下這些女人的抗寒能力,就繼續往前走,劉都頭說的沒錯,自己確實不能把雲二一個人扔在家裡,這樣非常的不安全,如果能買來一個合適的女人照顧雲二,自己也能放心的去幹別的事情。

    那個獐頭鼠目的傢伙幽靈一般的出現在雲崢的面前,點頭哈腰的摸雲崢的底細,劉都頭在豆沙關那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能讓劉都頭親自陪著的人就不是一般的人,儘管雲崢的衣衫破舊,卻清洗的乾乾淨淨,所以摸清楚雲崢到底要做什麼才是他的第一要務。

    雲崢抬手就扔出去三文錢,對那個不是茶壺就是龜公的傢伙說:”我打算買一個人,不超過十五歲,模樣不講究,但是手腳一定要勤快。身家要清白。“”爺,您算是來著了,咱杏花樓講究的就是身家清白,來歷不明的女子咱們也不敢要啊,豆沙關是軍寨,出了紕漏那是要砍頭的。“

    龜公將三文錢死死地攥進手裡,眉花眼笑的說好話。

    “不要笑,已經長得夠醜的了,這一笑還能看啊!”雲崢笑著打趣龜公,兩人有說有笑的拐到了後院,這傢伙一個勁的埋怨爹娘,說他們辦事的時候太不小心云云,很有趣。

    進了後院雲崢就笑不出來了,想擠出一點笑容都擠不出來,眼前的這一切幾乎是地獄裡才能看見的場景,他不相信人世間還有這樣淒慘的地方。

    二三十個黑乎乎的人,蜷縮在僅有的一間茅草屋子裡,裡面惡臭襲人,看到有人進來,一個個趕緊趕緊把臉抬起來,抬得稍微慢一點,龜公侯三就會拿腳去踢。

    “爺,都是僰人,這些還好,多少會說一些人話,再後面的那些當豬養的,都是不會說人話的,您想要使喚的人手,這裡面挑最好。”侯三踢完了那些女人,陪著笑臉對雲崢說。

    雲崢的臉皮不斷地抽動,這些人已經在被當豬養了,後面的那些真的當豬養的女人會是什麼樣子他根本就不敢想。

    靠著牆還有一個木架子,上面掛著一個女人,赤條條的,很是瘦弱,從她微微隆起的胸膛,還有身高來看,這還是一個未發育完全的孩子,長長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臉頰,看不清楚。

    侯三見雲崢的眼神落在這個女子的身上,趕忙兩步揪著那個女人的頭髮把她的頭抬了起來,果然,這是一個孩子,臉龐還算清秀,就是瘦的厲害。

    “爺,這個賤人已經到了接客的年齡了,竟然不願意,媽媽就讓把她的衣服扒掉淋淋雨,知道什麼是饑寒,然後就會為了一口熱飯去接客了。”

    雲崢聽不下去,也看不下去,指指這個女子說:“就她了,給她乾淨的衣服,再給她一碗熱飯,都算到我的賬上,我去前面結帳。”

    說完幾乎是逃跑般的匆匆離開後院,這個地方他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了,自己的錢有限,只能救最淒慘的一個,救急不救窮啊,雲崢在最短的時間裡做出了決定,他不願意那個孩子再被凍雨多淋一會。

    想想自己以前的那些學生,她們只知道念書,捉弄老師,幻想自己的未來,偷偷的看看酷酷的男生,在自己的日記上寫一些無病呻吟的念想,哪裡會想到世界上還有如此淒慘的存在。

    坐在前廳喝了一口茶就立刻噴了出去,狗日的好好地生茶葉子被他們曬乾後碾成碎末,放在爐子上煮一煮,加點蔥薑鹹鹽就端了上來,一口茶將雲崢的脾氣徹底的給勾引了起來。

    老鴇子出奇的年輕,絕對不超過二十歲,穿著綢緞百褶裙,上面套了一件狐皮的氅子,一張桃花臉埋在毛茸茸的領子裡,顯得風情萬種。

    雲崢懶得理會,直接問道:“剛才那個小姑娘,我要了,多少錢,開價!”

    “這位少年郎,一看就是知書達理的,年紀輕輕就知道買女人,莫非是食髓知味?杏花樓裡的姑娘多,少年郎不妨再看看?說不定還有更喜歡的。“老鴇子掩著嘴吃吃的笑。”開價!“雲崢的火氣幾乎要掩飾不住了,他明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能在豆沙關開這樣大的買賣一定很不簡單,自己暫時得罪不起這樣的人,強忍著怒火再一次開口。”一貫五,您不要問我多少錢收來的,我養了她三個月……“”啪“的一聲雲崢在桌子上扔了一個三兩的銀錠,這是劉都頭給他五兩銀子中的那錠最大的,小的被他縫進雲二的衣服裡去了。

    老鴇子感受到了雲崢的不悅,但是看到桌子上的銀錠還是微微的詫異了一下,面前的小少年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哪裡不一樣她說不出來,只是感覺不一樣。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06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十一節 老主簿

    當劉都頭系著腰帶從天井出來的時候,雲崢坐在前廳默默地喝著白開水,身邊有一個小女孩不安的蜷縮在牆角,杏花樓只給了她一件破舊的麻衣蔽體,連鞋子都沒有給。

    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個女孩,老劉詭異的笑了,從懷裡掏出二兩銀子放在雲崢的面前道:“老子打賭輸了,這是賭注,你收好,見了老主簿記得說我已經結清了賭注。”

    “事不過三,就說明必有三,老哥,拿出來吧,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杏花樓的老鴇子充當威武,多少有些不合適,也不合格,她放棄了,還有三倆銀子一起給我,然後咱們兄弟再分,能從你嘴裡摳出十兩銀子,幾乎是**山工程的一半造價,都給了我,你的弟兄們吃什麼啊。”雲崢還是慢慢的喝著手裡的白開水頭都沒抬。

    “呵呵呵,就是這個樣子,對,你如果黏上鬍子,腰背再彎一點,頭髮如果花白有些,就是活脫脫的老主簿,知道不知道小子,豆沙縣裡說話真正管用的是老主簿而不是那個縣尊,豆沙縣自古就是出豪強的地方,民風彪悍,山裡的逃戶經常會下山搶劫。

    曹黑虎的人頭已經被割下來三回了,不出一個月,五尺道上又出現了一個曹黑虎,如果不是老主簿鎮著,豆沙縣早就變成強盜窩了。

    你給我說的那些話,我當笑話講給縣衙的同僚聽,別人都以為是在吹牛,只有老主簿認真了,我也不知道這番話是怎麼傳到老主簿的耳朵裡去的,然後他就命人交給了我一張紙,也就有了後面的那些事情。”

    一切的疑惑都解開了,怪不得劉都頭會對自己格外的親近,怪不得他會把好處分給雲崢,這一且都有了一個明確的解釋。

    “這是我家的第一個婢女名字叫做臘肉,以後不要叫錯了。”

    劉都頭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說:“你就不能給她起個好聽些的名字,十兩銀子,你已經是豆沙縣的富戶了,要是有個婢女叫做臘肉,人家會質疑你的學問。”

    劉都頭沒好氣的又拋出三兩銀子。

    “我一直認為名字這東西還是爹娘起的最好聽,既然她爹娘給她取了這個名字,那就接著用,這東西沒什麼選擇的餘地,我的錢足夠了,這五兩銀子是你的,以後不要和像我的人賭,會吃大虧,最好看見我這樣的人就趕緊跑遠。”

    “哼!不吹牛你會死啊,這是老主簿給臉,還不敢快兜著,十兩銀子坐吃山空,也支應不了幾年,當初就該讓你去挖土挑石頭,吃點苦就知道天高地厚了,對了,老主簿說你在工地上太浪費時間,叫你回去溫習功課,別的事情他能幫你,考試這種事情還是需要你自己有本事才行。“”別啊,你讓我回去了,我上哪去賺錢去?“雲崢這才有點發急,要是沒有工地帳房這個差事,自己就不可能幫著逃戶們買東西賺錢,劉都頭說的沒錯,十兩銀子經不起花銷的。

    “賺錢?一個帳房你怎麼賺錢,我看過你的帳目了,很乾淨,那些勞役們吃的也飽,中飽私囊是不可能了,你難道還能石頭裡榨出油來?”劉都頭的奇怪的看著雲崢。

    “平均一天賺三百文,你說這個差事怎麼樣?”雲崢把桌子上的一碟子點心拿給了臘肉,讓她自己吃,今天和劉都頭要說的話比較多。

    “什麼?”劉都頭一下子就竄了起來,揪著雲崢的脖領子怒吼道:“知不知道老子一個月的俸祿是多少錢麼?九百文!腦袋栓褲腰裡才賺這點錢,說啊,大爺,現在您是大爺,什麼辦法能賺這麼多的錢?”

    瞅著前倨後恭的劉都頭,雲崢笑著說:“你呀,守著諾大的一個金山受窮,那是活該啊。中午飯點到了,今天吃頓好的,你請,這些銀子也歸我了。“

    雲崢說完收起銀子就往外走,臘肉想要把盤子端走,想想不合適,把點心兜在破麻衣上光著腳就跟著雲崢往外走,她覺得自己今天非常地幸運,遇到了一個好人,不但有衣服穿,還能有點心吃,這樣的好人要跟緊了。

    劉都頭指著雲崢的背影氣的說不出話來,不過很快的就把手放了下來,這小子從不說虛言,說一天能賺到三百文,就絕對不會少於三百文,一個月十兩銀子的進息,想想都流口水,趕緊走兩步,大聲的喊著龜公把自己的牛車牽出來。

    三個人出了大廳,直接去了最好的酒樓,大廳裡卻並沒有安靜下來,里間厚重的門簾被挑了起來,老鴇子攙扶著一個老人走了出來,這個老人推開老鴇子,站在雲崢剛才坐過的椅子前面,敲著桌子問老鴇子:”杏花,你性子一向剛強,今天面對一個少年人,怎麼連多餘的話都沒有?我記得不久以前你還對我說要嚇得那個少年人屁滾尿流嗎?“”老爺,奴婢不敢啊,本來奴婢已經想好了要說什麼,甚至已經把僰人的價格提高到了一貫五,這是一個天價了,想著等他還價的時候再說,誰知……“”誰知他扔出來三兩銀子是不是?杏花,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見到三倆銀子不至於失神吧?說說,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這小子不簡單啊。“老頭子坐了下來,饒有興趣的看著老鴇子。”不是三兩銀子,而是他的眼睛,那一瞬間奴婢感覺他像是要吃人,奴婢本來就是吃人肉飯的,惡人也見過,但是那些惡人的眼睛也沒有這個少年人的可怕,竟然讓奴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請主人責罰。”老鴇子跪倒在老頭面前,等候處置。

    “咦?竟然是一個不怒自威的主,有趣啊,怪不得敢說那句不要和像他的對賭,哈哈,這小子竟然知道老夫就在里間,這話是對老夫說的,哈哈哈哈,有趣啊,豆沙縣很久沒有出過這樣精彩的人了,老夫現在有點相信他一天能賺三百文錢了。”

    老頭子拍著桌子笑的前仰後合,老鴇子小心翼翼的問老頭子:“不可能啊,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帳房而已,每天的流水都沒有三百文。他從哪裡找三百文?”

    “他已經賺走了老夫的十兩銀子,而且還成功的讓老夫替他完成了具保,推薦。說一天賺三百文毫不誇張,哈哈哈,豆沙縣出了這樣的人物,百年之內不會再有什麼奇才出現了。”

    老鴇子看著笑的眼淚都流出來的老主簿,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高興。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07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十二章 雲崢的買賣

    雲崢帶著臘肉剔著牙齒在豆沙關閒逛,順便給臘肉買兩件乾淨的舊衣服,兩雙鞋子,臘肉打死都不把鞋子往腳上套,因為地上都是泥巴,她擔心會弄髒鞋子,赤著腳抱著鞋子跟在雲崢的後面逛街。

    賴八他們要麻布,還要針頭線腦,甚至還有一朵小小的頭花,不一會雲崢的身上就掛滿了各種東西,年節就要到了,山民也需要給自己淘換一些好東西,比如一罎子好酒。

    牛車上堆滿了貨物,雲崢這才趕著牛車出了豆沙關,今天給看守城門老兵的禮物是一小罐子米酒,這酒暖不了身子,只能騙騙嘴。

    臘肉抱著自己的東西坐在牛車上,偷偷的看著前面趕車的這個少年人,他笑起來很好看,總是先從眼睛開始笑起,然後笑意就會像波浪一樣蕩漾開來,最後會露出八顆牙齒,他的牙齒很白,人乾淨的過份,皮膚也不像別人那樣黝黑粗糙,這讓臘肉很自卑,悄悄地把自己糊滿泥巴的雙腳往裙子底下縮一下。

    “臘肉啊,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人了,你放心,沒人會欺負你,你要幹的活就是照顧好我弟弟,他今年只有三歲,過了年就會有四歲,很聽話的,你只要看好他不要讓他生病著涼,不要他到處亂跑就行。”

    雲崢今天喝了一點酒,頭有點暈,這具嬌嫩的身子還不適應酒精,一路上嘮嘮叨叨的和臘肉說著閒話,從今天起家裡就要多一口人了。

    “是,公子,婢子會盡心照顧好小公子的。”

    “哈哈,我也成公子哥了,家裡面四處漏風的公子哥可不多見,叫我雲大,從今後呢,我們就湊在一起過日子,富貴也罷,窮困也好,有我一口吃的,總不會讓你餓著。”

    臘肉聽不懂雲崢到底說些什麼,只知道自己今天過得快活,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樣快活過,竟然有人幫著自己買衣服,買鞋子,在酒樓裡竟然還能啃肉骨頭,真香啊。”哦,臘肉啊,你是怎麼把大骨頭咬碎吃裡面骨髓的?我試了兩回,都咬不開,牙齒到現在還在發疼,不得不誇你一句,好牙口。“

    雲崢的笑話讓臘肉的小臉變得通紅,努力的把頭垂到胸前,不敢抬頭看外面的路。

    大青石到了,雲崢打了一聲呼哨,不一會,草叢裡就出現了一群人,臘肉驚恐的看著這些穿著毛皮的野人,從牛車上搬自家的東西,緊緊地抱著一匹麻布不讓那個臉上有疤的強盜拿走,這些東西公子花了好多錢才買到的,比自己的命都值錢。”臘肉啊,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賴大哥他們的,他們是好人不是強盜,聽話鬆開手把麻布給賴大哥,人家也要給閨女做新衣服,這一小卷子麻布才是咱家的。“

    賴八笑的直不起腰,指著臘肉對雲崢說:”雲大,這是你的小媳婦?不錯啊,知道顧家,討老婆就要討實在的,長得漂亮的屁用不頂。“

    “拿你的東西吧,廢話還多,這次記得打一隻野鹿,最好是頭上長角的那種,梁家人就是想要一隻大鹿送年禮,這東西比較吉祥,價錢不錯,至少四貫錢,有了這些錢,我就能給你們置辦一些鐵器,拿著木棍子種田這是在造孽。”

    雲崢這幾天已經摸透了城裡人的心思,梁家的管家已經問了三回了,如果找到大鹿,雲崢有把握換一些鐵器給山民,那東西太貴了。

    賴八將一堆野雞扔到牛車上,雲崢的眼睛都豎起來了看著髒兮兮的野雞對賴八說:“你知不知道,野雞肉不稀罕,這上面的長羽毛才是稀罕貨,比野雞貴了八倍不止,以後抓到錦雞,千萬不要傷了羽毛。”

    賴八撓著腦袋,他想不通城裡人為什麼會要那些沒用的雞毛,不喜歡肉,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反正雲大不會欺騙大家,這些天,山裡的好多東西都是雲大賣掉的,沒見把誰家給坑了,既然他要羽毛,下回給他留心就是了。

    “雲大,家裡還有一張豹子皮算是好東西,我給你拿來了,你明天從集市上給我捎兩把柴刀,婆娘想要一把菜刀,再給閨女捎點好看的絲線還有花樣,也不知道她繡給誰看麼。”

    “沒問題,胡叔,還要些什麼,豹子皮精貴著呢,這張皮子見不到箭孔,是張好皮子,我再給你一百文錢,這樣才合適。”

    老山民擺擺手意思就這樣說定了,然後扛著自己的東西又鑽進了草叢。臘肉迷迷糊糊地看著雲崢不斷地在一個小本子上寫字,自家牛車上的貨物不一會就不見了,但是牛車上卻多了很多的飛禽走獸,甚至還有一些刺繡。雞蛋之類的東西。

    牛車走到山下的集市,早市已經散了,但是草棚子底下依然有幾個衣著光鮮的人喝著薑茶,像是在等著什麼,見雲崢的牛車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頓時就笑開了花。

    “梁管家,今天我可有好東西請您過目,您看看這是什麼,金錢豹的皮子,皮子上一個箭孔都沒有,這是老獵手一箭從豹子的眼睛裡射進去的,難得的好東西。”

    雲崢很討厭這裡的規矩,買個東西都需要看地位,一般都是這位神秘的梁管家先看,他看不上了再會輪到別人,根本就沒有雲崢坐地起價的機會。

    "還行,老太爺的老寒腿到了這個時候就會發作,拿豹皮捂一捂也暖和些。你一個小子拿六貫錢也不安穩,小心些。“說完就拋過來一個錢袋,蜀中的銅錢少,碎銀子用的比較多,尤其是這種大額交易,雲崢也不願意扛著幾十斤重的銅錢褡褳到處跑。

    說是六貫錢,袋子裡的銀子最多值五貫,雲崢心領神會的將錢袋裝進懷裡,問都不問那一貫錢的去向,感謝了梁管家,並且答應下回帶頭鹿過來。”就喜歡和你這樣聰明的小子打交道,省心啊,鹿打回來了直接送到送到府上,虧不了你。“梁管家滿意的將豹皮疊好,抱在懷裡上了馬車。

    等到雲崢做完了交易,劉都頭就鬼一樣的不知道從哪鑽了出來,和雲崢一起將牛車趕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兩人一起坐在牛車上數錢。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10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十三章 脫身

     “十五貫六,老天爺,這是在搶錢啊。“劉都頭慘嚎了一聲,不斷地在自己的頭上敲打:”老子前二十年幹什麼去了?要是早發現,萬貫家財都有了。”    “你想多了,這是年根,是個人就想給家裡添點東西,平時最多就五貫錢到頂了,再說了,這些錢還要給山民買東西,不全是我們的,我是出了名的童叟無欺,一定會給人家吧貨物送過去。”

    “天殺的,一張豹子皮你賣來五貫,再拿給那些傻子兩個柴刀,一把菜刀,一些絲線和花樣,你算算能不能花銷一貫錢?再給人家一百文,你是黑心的小王八蛋。“劉都頭繼續發瘋。”我這是但了風險的,這些錢是從大宋律例上賺的錢,那上面明文規定,賊來需打,山民已經被你們列到賊的行列裡去了,弄得人家躲在山裡不敢出來,買個東西都會沒命,慘不慘啊。

    現在給你出兩個主意,你選一個,第一,縣衙自己在某一個地方設立草市,讓山民自由的出來買賣,縣衙對山民課以重稅,這樣也能彌補損失的田稅,時間長了,再慢慢給山民開始分發土地,就是把他們已經開墾的土地分給他們,不廢縣衙一點事,這樣他們就成了治下之民,你們就能繼續收稅了,山民也就慢慢地需要服勞役了,也就不會再有曹黑虎,王大虎之類的強人出現了,縣尊得政績,大家得安生,各得其樂。“”第二個,趕緊說第二個!“劉都頭對這事一點興趣都沒有,大家安生了,老子沒錢了,這一定是他最真實的心理寫照。

    雲崢見劉都頭不理會第一個主意,歎口氣說:“第二個主意就是我們繼續這麼幹,找你,就是打算買你的眼睛,適當的時候閉上而已,別去抓人,抓光了誰給我們打獵去?過段時間我去山民那裡做個統計,把小宗的物資換成大宗的,也就是說一個月交換一次,你一個月的收益要是少於二十貫,我把眼睛摳出來讓你當泡踩。

    這還只是開始,到了最後,我就不敢說了,因為整個大山裡的山民都會找你換東西。“

    劉都頭咕咚的咽了一口口水,眼睛已經沒了焦距,估計這一會已經沉浸在腰纏萬貫的幻想之中,這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雲崢不打算打擾他,重新讓臘肉幫著自己把零散的銅錢裝起來,明天好給山民們買東西,自家也需要買一輛牛車才行。”你幹什麼?“劉都頭好不容易從幻境中醒來,趕緊問雲崢的打算。”我?我是要去東華門唱名的,誰有工夫理會你的這點破事情,如果不是家裡沒有隔夜之糧,你以為我一個讀書人做生意不丟人啊?以後不許說是我給你出的主意,丟不起這個人啊!”

    劉都頭把兩隻拳頭抱到頭頂作揖:“您是將來要東華門唱名的官老爺,小的先給您作揖了,祝您公侯萬代,大富大貴,這點小生意就讓小的這樣的下人去做就好,不過我的未來官老爺啊,您是不是先把局面給打開啊,我們去了山民會以為我們是去抓他們的。”

    雲崢將老劉的拳頭按下來說:“老劉,有個事情我必須給你說清楚,這些人之所以信我,一個原因是我不貪,守信,第二個原因就是這個生意他是一個互利的買賣,你賣給山民的貨物越多,山民們出山搶劫的次數就會減少,你只要做到這兩條,只要朝廷的這道律令不解除,你就能永遠的富貴下去,最重要的就是你將來會成為這些山民的話事人,想想那個時候你的權力會是什麼樣子。

    別發抖,這點氣量你怎麼把事情做大啊?”

    “老天爺,這麼大的格局,我恐怕駕馭不住,雲大,還是你操持吧!”劉都頭狠狠地給了自己兩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還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夠,還算是有救。

    “豆沙縣,成都府太小了,我想去東京汴梁城看看,都說冠蓋滿京華,不去見識一下,這輩子怎麼樣都不會心安的,劉哥,您對我有恩,雲大此生不敢忘懷,放開你的手腳去幹吧,老主簿控制豆沙縣不過是控制了城垣,你如果能控制住這十萬大山,才是真正的好漢,到時候豆沙縣或者成都府都會知道你劉大力的存在。“

    雲崢把所有的話說完,就把劉都頭一個人撂在當地發愣,自己在老牛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就帶著臘肉回了寨子,這頭牛和牛車這就不打算還給老劉了,明日也用不著再去工地淋雨了,相信劉都頭會把這件事情處理的非常圓滿。

    雲二勒著雲三的脖子好奇的看著忙裡忙外的臘肉,見雲大毫不在意的坐在火塘邊喝茶,臘肉不但要忙著收拾屋子,還要時刻注意著雲大的茶碗,只要裡面的水少了,就會立刻過來把水添滿。”大哥,你買了一個小姑娘?太邪惡了!“雲二終於放開了不堪淩辱的雲三湊到雲大跟前小聲的說。”你懂個屁的淩辱,我要是不把她買回來,她就沒命了,這是在積德行善,到了咱家不會有人打她,我想你也不會罵他吧?能吃飽肚子,過的像個人,咱們倆也不用每天干那些雜務了,幹家務你幹煩了沒有?“雲大放下手裡的書,拍拍雲二的屁股,非常的得意。”早就幹煩了,最討厭那些帶著蝨子的被子,現在能扔了吧?“”我已經扔掉了。“”臘肉身上不會也有蝨子吧?“”沒有了,在妓院的時候她已經被藥水洗過了,據說是砒霜水。“”太不要臉了,你竟然去妓院!“雲二終於抓住了重點,狠狠地批判雲大。”我是去救人的,爛泥塘也會去!“”我是想問問,我什麼時候能去妓院?哎呀,你打我幹什麼,你去得,我為什麼不能去?”

    雲二挨了揍,氣哼哼的蹲在門口,忽然扯著嗓子大喊:“臘肉,我要撒尿!”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11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十四章 溫水煮青蛙

    “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貧,其一富,貧者語于富者曰:”吾欲往南海一行,可否?“富者曰:”子何恃而往?貧者曰:“吾一瓶一缽足矣……

    雲崢和雲二一邊讀書,一邊看臘肉收拾家裡的衛生,果然是一個勤快的,拿著麻布將整座小樓齊齊的擦拭了一遍,火盆邊上的竹子都被她擦得黝黑發亮。

    對於臘肉的到來,最歡喜的就要數雲二了,他真的被臘肉當成了三歲的小孩子看,撒尿的時候都會被臘肉端著,這是雲二最享受的時候,不過對於擦屁股這種事情,他是抵死反抗的,因為臘肉會用竹板給他刮屁股……

    臘肉那裡都好,就是能吃了一些,以前哥倆用陶罐蒸米飯,只要半罐子就足夠了,現在蒸一整罐子的米飯都不夠三個人吃。

    看著臘肉端著比她腦袋還大的碗狼吞虎嚥的吃飯,雲崢就覺得自己確實需要加快掙錢的步伐。

    雲二把自己碗裡剩下的米飯撥給了臘肉,只要是食物,臘肉從不挑嘴,來者不拒。這一點也是雲二喜歡臘肉的原因,只要是自己不喜歡吃的東西統統可以挑給臘肉吃,比如一大塊豬肝子。

    每天挑水這件事是雲崢最痛苦的事情,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別人家挑水的都是婦人,不管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熟悉了之後,都喜歡吃雲崢的豆腐,這個過來摸一把頭那個過來扭一把臉,最恐怖的就是那些年輕的婦人,總想把雲崢的褲子扒下來看看讀書人的底下和別的男人有什麼不同。

    害的雲崢每回挑水都要趁著那些婦人不在的時候才去,現在有了臘肉一切都完美了,雲崢在也不用挑著水桶被人家吃豆腐了。

    雲二早就習慣了,剛到寨子的時候只能穿著開襠褲,每天從外面跑回來,小雞雞都被人家揪的通紅,直到雲崢弄到了錢給他重新做了一套衣服才逃脫這樣的厄運。

    山裡的女人是豪爽的,甚至有些野,這是大山賦予他們的性格,她們也毫不掩飾自己的這種性格,自從能聽明白他們說話以後,雲崢才知道那些歌詞有多麼的豪放,只要她們開始唱歌,雲崢就會躲得遠遠地,或者和老族長呆在一起,只有這樣才不會有髒兮兮的女人沖著自己傻笑。”都滾開,雲大將來是要娶官家小姐的,誰要是再敢對著他唱歌,就把她嫁到山裡去。“老族長總是這樣嚇唬那些女孩子,不過,效果不是很好。

    臘肉也會唱這樣的歌,只是被雲錚在她腦袋上拍了幾下之後就不唱了,神色還有點幽怨,雲二笑的咯咯的,臘肉的臉一紅就匆匆的抱著雲二下了竹樓,一起去喂自家的那頭老牛。

    劉都頭的草市舉辦的很成功,因為第一次的時候是雲崢帶著臘肉還有雲二在大青石背後的山坳裡舉辦的,劉都頭站的遠遠地跟著看,雲崢告訴前來換東西的山民,那是幫著自己看著外人的大人,不用擔心,他不會過來的。所以交易進行的很愉快。

    雲崢的貨物都是精挑細選的好貨物,麻布織的厚實,拍在上面啪啪響,一聽就是好東西,至於鐵器全是胡三家的老手藝鐵匠鋪子的出品,這在方圓百十裡地非常的有名,鹽裡面從來不混雜髒東西,青鹽都是白裡透青的好鹽,這東西在山裡可不是僅僅當做調料用的,好些獵人受了傷,就是拿鹽水洗傷口,用鹽水洗過的傷口不容易化膿。所以青鹽的品質越高越受歡迎。

    山民們需要的東西來來去去就那麼幾種,如果有特殊的貨物雲崢就會記下來,答應下一會給他捎回來。隨著大家越來越熟悉,還有人遠遠地朝劉都頭打招呼的。

    終於在一個早上,巨大的貨物包,雲崢實在是背不過來,在遠處山民的監督下,劉都頭扛著巨大的包袱走了過來,鋪好之後就迅速的離開了,山民們對劉都頭的識情知趣很滿意。

    溫水煮青蛙就是這個樣子的,又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劉都頭已經能夠和山民們坐在一起把手裡的酒罐子傳來傳去的喝酒了,也就簡單的贏得了山民的信任。

    又是一個豐收日,雲崢的牛車上裝滿了各種飛禽走獸,這是最後一批了,過了今天,山民就不打獵了,因為到了野獸們發情交配的時間了,這個時候的野獸是打不得的,否則來年就沒有獵物了,這是一個非常樸素的道理,山民們知道大山的規矩,他們從來都不會去破壞。至少到現在,雲崢沒有收到一頭懷著崽子的野獸。

    今天的集市非常的怪異,一輛豪華的大馬車停在場地上,那個經常向雲崢購買貴重貨物的梁管家面如死灰的站在馬車邊上,見雲崢如期而至,更是表現出一副如喪考批的神色來。

    一般這個時候劉都頭是不出面的,牛車上只有雲崢和抱著雲二的臘肉,雲崢瞟了一眼大馬車,笑著和梁管家打招呼:”梁管家,今天運氣好,收到了一頭麝,您看看香囊都沒有被咬破,您上回說老太爺需要一個幹麝囊來改善一下睡眠,這會給您拿來了,還是老規矩,您老先出價。“”麝香?爺爺確實需要,五百文,我要了。“梁管家沒發話,車裡面傳出來一個女聲。

    雲崢好像沒有聽見,從牛車上將麝搬了下來放在梁管家的面前,故意將麝囊露了出來,請他檢驗,梁管家仔細的驗看了之後點點頭說:”這東西加上麝,我能給三貫錢。可是我做不了主。”

    雲崢可惜的點點頭表示理解,立刻就笑著對綢緞莊的管家說:“劉管家,梁管家不要,現在請您老給開個價錢。”

    劉管家瞅了一眼老梁似笑非笑的說:“挑麝需要行家裡手,這是一頭雪麝,看它的體型,絕對是五歲的成年麝,香囊既然沒破,一定小不了,老夫也出三貫錢,老夫人也需要這東西調香,還好少夫人回了娘家,要不然,我也不敢要。”

    雲崢笑著介面道:“恭喜劉管家,主家有了身孕,您以後也就有了主心骨,麝香您還是算了吧,劉掌櫃年屆三十才有喜事,麝香這東西對胎兒不利,萬一出了紕漏咱兩誰都擔不起,這裡有一籠子田雞,熬粥喝最是滋補,還沒有禁忌,麝香還是留給熊爺配製傷藥吧。”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13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十五章 招攬

    劉管家笑呵呵的答應了,從牛車上又挑了一些野雞,這才付了錢,今天很怪,劉管家做完了這些事沒走,而是又坐回自己的凳子上,瞅著梁管家發笑。

    “我說了,麝香我要了,五百文!這裡的人都是些坑害主家的刁奴,你也是一個奸商,藥鋪裡上好的幹香囊,售價不超過一貫,你這個沒有處理過的香囊也敢要三貫,梁管家,你怎麼說,上回買的豹子皮你竟然出價六貫,成都的豹皮也不超過三貫錢,六貫錢是虎皮的價格,如果不是我檢查了帳目,你還要欺騙我們到什麼時候?”

    雲崢不解的看著滿臉都是尷尬之色的梁管家,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怎麼這個女人能在大庭廣眾如此的羞辱老梁,順便把其他幾家的管家一起羞辱了,人情世故還顧不顧了,梁家就算是財雄勢大,也不能這樣拉仇恨吧,要知道你家只是商賈,不是官宦之家。

    “大小姐咱們回去說,老奴做了錯事,任憑大少爺回來發落就是。”老梁不停地懇求馬車裡的女子回家再說,他好歹在這片土地上也算是頭面人物,被這樣糟踐這時候只想一頭碰死。

    雲崢笑開了,朝著馬車裡的人說:“想必豹皮就在您手裡吧,把它給我,我還你六貫錢,如果不滿意還可以算利錢,您看可好?”

    “雲大,你就不要添亂了,那張豹皮是孝敬老太爺的,梁家買東西從來沒有退貨這一說,大小姐,請顧惜一下咱家的臉面。“”家裡出了你這樣的刁奴才沒臉面,豹皮拿走,六貫錢一文都不准少。“說著話,一張疊好的豹皮就被小丫鬟從馬車裡拿了出來。

    雲崢沖著梁管家詭異的笑了一下,接過豹皮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確實是自己賣出去的那張,請小丫鬟稍等,他立刻捧著豹皮走到劉管家跟前說:”劉管家您請看,這張豹皮毛色鮮亮濃密,一吹一個漩渦,絕對是冬日裡才長出來的新毛,要您七貫錢絕對不多,至於有沒有損傷您老仔細檢查,這是高手獵戶一箭射進了眼睛殺死的豹子,不可能有傷口。“

    劉管家笑的開心極了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大聲道:”三貫錢的豹子皮滿大街都是,不過那東西能叫豹子皮?有的被箭射成了篩子,有的還是秋毛,夏毛,劉家就喜歡貴的,拿回家給少奶奶當褥子,一定能給我們劉家生下一個豹子一樣強壯的小少爺。

    小子好心思,這生意做得好,一轉手就多撈了一貫錢。這是一貫錢拿好了,至於剩下的六貫錢,老梁,你到我家的鋪子裡拿錢可好?我身上沒有那麼多,信不信的過?實在不行我老劉寫收據,如果不給錢,你可以上衙門告我,哈哈哈。“

    不但劉管家在大笑,其餘的人也跟著大笑起來,就連梁管家自己也苦笑著拱拱手,示意劉管家他們放自己一馬,雖然自己的故意出高價的罪名被洗清了,但是梁家這個臉是丟定了。

    馬車裡的人變沉默了,雲錚也沒時間和她磨牙,這個女人上次自己賣豬的時候就非常的蠻橫,沒想到這一次更加的不講理,梁管家說是六貫錢,其實五貫錢買走了豹子皮,就是在以勢壓人,雲崢看在他是老主顧的份上才勉強同意,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馬車沒走,就停在那裡看著雲崢賣貨,直到雲崢的貨物賣完這才掀開簾子從裡面出來,雲崢知道她沒走就是打算找自己的麻煩,不管是誰這樣被扒了面子不找回來一定不甘心。不過這沒關係,因為過了今天,以後的買賣就要交給劉都頭,好壞都不關自己的事,所以就抱著胳膊靠在牛車上等著正主出現,臘肉懷裡的雲二好像比雲大還要興奮,不斷地扒拉臘肉的手,想要從她的懷裡鑽出來,他對古代的富家小姐非常的感興趣。

    梁家的小姐果然沒讓雲二失望,馬車裡出來的果然是一個美女,年紀並不大,也就十三四歲,小姑娘梳著高高的髮髻,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耳朵上掛著倆枚紅色的寶石耳墜,一閃一閃的似乎能勾人心魄,反正雲崢的眼睛落在人家耳墜下面白皙的皮膚上就拔不出來。”鄉野草市畢竟算不得大場面,我看你生性機靈,如果你能來我梁家商號,不出幾年一定可以出人頭地,就算是做到梁管家的位置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來我梁家做事吧,不會虧待你。“

    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有這樣的心胸,因為雲崢發現她這幾句話說的還是非常誠懇的,這個女人欠缺的只是生意場上的見識而已。

    說完了這幾句話,她就信心滿滿的等著雲崢投效梁家,就把目光落在了粉嘟嘟的雲二身上,這傢伙隨著家裡伙食變好,最近肥了很多,看起來就像是年畫裡的胖娃娃,極具欺騙性。”漂亮姐姐,你白說了,雲大天生就是要在東華門唱名的傢伙,你招攬我吧,我能幫你賣貨,能把你家的貨全部賣光。“雲二就是喜歡和美女打交道,立刻就越俎代庖的回答。

    說著話還伸出雙臂要美女抱抱自己。

    沒人能拒絕一個可愛孩子的要求,更不要說雲二這個乾淨的過份的小子,商人家的閨女還沒有太多的講究,猶豫了一下,就抱起雲二,奇怪的看看雲大,她不相信一個鄉下的窮小子竟然有這麼遠大的志向。

    雲大瞅著雲二把臉不停地在美女頸項間蹭來蹭去,還吸著鼻子狠狠地聞兩下,露出一副非常享受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在找揍。”原來世兄竟然有這樣的志向,小妹莽撞了,只是不知世兄可有功名在身?“”雲大還是白丁一個,他準備過幾天就去參加縣試,取得案首之後再去參加府試,最後參加院試,到了明年秋天,他就會成為秀才,也就有功名了,怎麼樣,嫁給雲大吧,不騙你,他真的能在東華門唱名。“雲二拍著小胸脯替雲大作保,引得梁家小姐咯咯的大笑起來。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14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十六章春風裡

    因為發了財,所以雲家在吃雞,瓦罐子燉雞絕對是人間美味,幾片薑,幾片花椒葉子,一把鹽就足夠了,燉的酥爛的雞肉不斷的在瓦罐子裡上下浮動,雞很肥,上面飄了一層厚厚的黃色油脂,用它來泡米飯絕對是人生中最大的享受。

    小食客現在還管不住自己口水,捧著大碗盯著瓦罐不斷地流口水,不大不小的那個女食客已經忘記了擦竹子地板,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瓦罐,不時地擦一下嘴。

    只有最大的那個食客在靜靜地看書,似乎已經忘記了瓦罐子裡還有美味的食物,一頁一頁的讀書,讀得津津有味,劉都頭居然給自己拿來一本《竹書紀年》不知道打算考核自己什麼,上面都是先秦時期的歷史,還是魏國史官寫的,和自己知道的歷史有很大的不同,十三篇文章看得雲崢興趣大開,幾乎忘記了吃飯。

    最先受不了的是雲三,走過來把大腦袋往雲大的身上蹭,它很清楚這個家裡到底誰才是說話算數的那個人。

    雲大抬起頭,這才發現兩雙幽怨的眼睛,乾笑一聲,就把早就準備好的芫荽扔進瓦罐,宣佈開飯,頃刻間三個人一隻狗就圍坐在火塘邊上,一人跟前一個大碗,裡面已經裝好了雪白的米飯。

    一人一勺子,肉最厚的大腿部分全部給了雲二,胸脯肉淡而無味沒什麼吃頭全給了臘肉,雞頭,雞屁股分給了雲三,雲大自己夾了一個雞脖子,並且澆上了油油的雞湯。

    一巴掌把臘肉打開,總是踅摸雲三的雞屁股,人和狗搶什麼食物,見她有些可惜的樣子,又給她夾了一個雞翅膀。

    吃飯的時候就不該說話,這條規矩很正確,雞湯泡米飯這是最正確的吃法,什麼烤雞,燒雞那完全是在浪費食材,一大碗滾燙的雞湯泡米飯下了肚子,你就能切實的感受到人世間的所有幸福。

    雲二吃的滿臉都是米飯,現在的這對小胖手他使用的還不是很習慣,想要牢牢地抓住筷子完全不可行,所以就拿了一個很大的木勺挖著吃。他的乳牙還對付不了雞骨頭,只要雞腿啃得差不多了,就會把骨頭放在臘肉的碗裡,臘肉就會歡喜的拿起雞骨頭哢嚓哢嚓的嚼得粉碎,吸乾淨裡面最後的一絲油脂,才放進雲三的食盆裡,結果,連雲三都不吃她嘬過的骨頭渣子。

    風柔柔的吹進來,已經不太冷了,剛剛吃過美食的三人一狗都懶懶的躺在地板上,不願意動彈,每個人都吃了好多,消化食物也是一種幸福。

    “我以前總認為麥當勞的炸雞最好吃,現在回想起來自己蠢得厲害。”雲二在只有自家人在一起的時候說話根本就不加以掩飾,反正傻傻的臘肉聽不懂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

    “小孩子就好好的當小孩子,以前沒有享受過童年的樂趣,現在老天爺給臉,補償你,那就好好的享受生命,再敢說這種老氣橫秋的屁話,我就揍你。”

    雲大百無聊賴的拿著細竹枝子剔牙,吐掉嘴裡的肉絲,就打算帶著他們出去遛彎,消消食,今晚每個人都吃多了,這樣睡覺會很不安穩的。

    勞役結束了,寨子裡的人都平安回來了,一個人都沒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寨子裡的人都會雲崢充滿了敬畏感,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再也沒人過來摸他的腦袋了,他和雲二的頭髮都已經長得很長了,嬉皮士一樣的披在腦袋上,後來嫌費事,雲崢就讓臘肉編了花繩子,給哥倆一人紮了一條馬尾巴,一走路就在腦袋後面晃呀晃的很是別致,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那些人總要將雲二的褲子扒下來,驗證過小雞雞之後才會承認他是男娃。

    “身體髮膚受之于父母,不可輕易損毀。”雲崢現在是堅定地封建主義者,寨子裡的娃娃好多都是用鐮刀理成一個大禿瓢,只有雲家哥倆滿頭的秀髮。

    雲崢承認自己實在是害怕拿鐮刀理髮了,好多小子理完頭髮之後腦袋就看不成了,血糊刺啦的,上面還有沒理乾淨的頭髮,宛如狗啃過一般,大人們沉浸在鐮刀理髮的極大快感之中,至於自家的小子哭成什麼樣根本就沒人管。

    二月二,龍抬頭;大倉滿,小倉流。這是北方的諺語,雲崢自然熟悉,沒有聽說過在古代還有理髮這一說的,聽了老族長的訴說之後才明白,這是在除蝨子,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中和節,滿寨子都是大小的禿瓢,只有雲家哥倆成了大宋朝的異類。

    臘肉大清早挑完水回來就端著裝灰的簸箕從外面一直把爐灰倒進了家裡,還專門倒了兩回,告訴雲崢說這就叫做“引龍”雲家哥倆,所以需要引兩回。

    雲二大發雷霆,臘肉把他的床弄髒了,結果被雲大一腳就給奔到牆角去了,爐灰不光是用來引龍的,它另外的一個作用是除蟲。

    因為這裡念二月二諺語的時候念得和雲崢不一樣,他們念的是:“二月二,龍抬頭,蠍子、蜈蚣都露頭。”聽聽就讓人毛骨悚然。

    在雲崢給雲二講了蚰蜒鑽進一個小孩耳朵裡,然後在腦袋裡生兒育女,最後吃光小孩腦漿的故事後,他的眼睛就瞪得溜圓,連忙請臘肉將自己的床上倒滿爐灰,他可不想被鍋鏟鏟開腦門之後發現滿腦袋都是攀來爬去的蚰蜒。

    去年冬天不知道跑到哪裡冬眠的那條看家蛇又回來了,雲三朝它吠了兩聲,發現雲大雲二好像非常歡迎它的樣子也就默認了這條蛇的存在。

    臘肉真的很能幹,她不但將閣樓底下的蟲子全部趕跑,還將底下的土地翻松了,種了很多的蔥韭,青菜,最難得的是她居然背著雲二一趟趟的來回於河灘和閣樓之間,用撿來的石頭壘了一個豬圈。

    有了豬圈就不能沒有豬,雲崢不喜歡回答人家問為什麼你家有豬圈而沒有豬這類的廢話,只好放下書本專門跑了一趟集市,給她弄回來了兩頭黑色的小豬,於是,臘肉又多了一項工作,總是在半夜時分爬起來去樓下看看自己養的那兩頭豬。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16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十七章 利益均沾

    在等候縣試的日子裡,雲家的生活規律而歡樂,每天清晨,那條肥碩的蛇就會從某一個角落裡鑽出來,肚子吃的鼓鼓的,悠閒的盤成一個蛇餅等候太陽光自動的照射在它的身上。

    然後就會有一隻黃狗張著大嘴四肢伸展的直直的,脊背上下起伏幾下,就當是晨練了,一般到這個時候,就會有一個穿著藍色衫子的少女挑著水桶從竹樓裡出來,小心的掩上那扇竹門,踩著竹梯下了小樓,先去看看自己心愛的兩頭豬,發現它們在乾草窩裡睡的香甜,這才歡快的挑著水桶去小河邊。

    “臘肉,你家少爺昨晚睡你了沒有?”一個胖胖的少婦披散著頭髮挑著水桶正在打瞌睡,發現臘肉之後立刻就來了精神,湊過來眨巴著小眼睛問臘肉。

    “我家少爺是讀書人,斯文著呢,將來要娶嬌滴滴的官家小姐,不像你家二蛋,每天往死裡欺負你。”論到說葷話臘肉一點都不害羞,山裡的女子本來就不在乎這些事,十二三歲生孩子的多得是,再加上在青樓耳濡目染的,半點都不發怵。

    “傻女人,山裡面見不到好男人,你家少爺細皮嫩肉的捏一把都出水,比我奶子上的肉都細發,他不睡你,你就不能等小少爺睡著了自己去找被窩鑽?天大的機緣呢,你家少爺又是一個善心的,只要睡了你,將來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抓緊了,今晚就睡!”

    少婦的話剛說完,一個五大三粗的嬸嬸就接過話頭教育臘肉。

    小河邊上就是一個閒話場,東家長西家短的長舌婦聚集到一起之後,第一眼就看臘肉的身子,還要臘肉走幾步讓她們看看,都說沒有不偷油的老鼠,一定是臘肉太大膽,把膽小的相公嚇著了。

    臘肉走到小河的上游,找了倆片大樹葉子仔細的洗乾淨,再把水桶洗刷了幾遍之後,才裝上水將大樹葉子覆蓋在水面上,這才挑著水往家裡走。

    邊走便尋思,有的時候還會臉紅,不過一想到少爺對那漂亮的梁家小姐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的樣子,心裡就暗暗發疼。

    活了十三年,只有這兩個多月才活的像個人,赤身裸體的被掛在木頭架子上的時候,只想著能不能活,沒想到一下子就掉到了福窩窩裡,姆媽說過女人不能貪心,在少爺的庇護下能這樣過完這輩子就是大福份,不想那麼多。

    遠遠地看見兩位少爺站在竹樓上又開始做那些奇怪的動作,臘肉的心裡的歡樂就蕩漾的快要溢出來了,發現他們開始蹦蹦跳跳了,就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只要開始蹦蹦跳跳了,就說明他們已經忙完了,就要開始洗漱了。

    “這山裡水就是甜。”雲崢含了一口水,開始拿撕開花的柳樹枝子蘸著青鹽刷牙,仔細的弄完牙齒,漱了口,這才發現雲二早就弄完了,上前一把捏開這傢伙的嘴巴檢查,果然,牙縫裡還有一絲綠菜,粗暴的幫著雲二捅完牙齒,這才心滿意足的進了竹樓。

    “你弄疼我了。”雲二一邊抱怨一邊拿腳踢雲大的腳後跟。

    “這個時代你不好好刷牙,到時候牙疼的時候你指望我上哪給你找牙醫?我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你長記性。”雲大背著手走到一個矮矮的桌子邊上坐了下來。

    臘肉已經把加了豆子的熱粥端了上來,又拿過一碟子用鹽醃好的野菜,三個人就開始吃早飯,喝粥的時候雲大告訴雲二和臘肉自己今天打算帶著他們去豆沙關轉一圈,順便去拜訪一下老主簿,早點把考試的事情落實好,聽劉都頭說,距離考試也就剩下五六天了。

    見自己要出門,臘肉匆匆的將稀粥喝完,就跑到樓下去喂豬,喂牛,順便還要將牛車擦乾淨,少爺最見不得骯髒了。

    等到出發的時候日頭已經爬上山頭一丈多高了,山間又升起了霧嵐,這非常的討厭,別的地方只要日出大霧就會消散,只有這個山谷裡,日頭升起來烤幹了露水,才會有霧嵐。

    牛車的木頭軲轆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雲二站在竹簍裡指著草叢裡不時飛起的野雞一個勁的問雲大能不能給他捉一隻回來。

    這種報復性的語言雲大按照慣例是不理會的,臘肉則會唧唧喳喳的告訴雲二這種花大姑的肉是騷的,吃不成,所以才會飛得到處都是,沒人去抓它們。

    “我就喜歡騷的。”雲二繼續蠻不講理,還要臘肉去捉,雲大在他的腦門上拍了一把,這才乖乖地坐在竹簍裡生氣。

    路過大青石的時候倆個捕快挎著刀子守在那裡,閒雜人等一概會被攆走,另外幾個捕快則在不斷地往山溝裡運貨,今天又是一個交易日,捕快們很忙。

    “雲大,嘗嘗新收的山貨。”一簍子竹蕈就扔了過來,劉都頭抹著額頭的汗水一屁股坐在雲大的牛車上,撩起袍子扇風,看樣子累的夠嗆。

    “娘的,山民就認老子,每一筆交易都需要老子在場才能放心的交易,現在剛開春,主要收的就是山珍,還有一些竹鼠你要不要。”

    “當然要,我就是挑這個時候過來混禮品的,今天要去拜訪老主簿,我是後進末學,拜見座師,兩手空空的可不像話。”雲崢眼睛一瞪就獅子大張嘴。

    劉都頭笑的氣都喘不上來,斷斷續續的指著雲崢說:“就知道你不是一個肯吃虧的,知道我來的時候老主簿是怎麼說的?

    他老人家說,雲家的小子今天必定來拜見老夫,前幾天沒來,是因為沒有趁手的手信,你小心今天被人家打劫,哈哈哈,果然,老子才開張,打劫的這就上門了。”

    雲崢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半晌之後拉著劉都頭的手說:“知道怎樣才能把這門生意長久的做下去嗎?”

    劉都頭連忙拱手道:“請指教。”

    “無他,利益均沾而已,你現在做的就很對,這裡面的利潤到底有多大,這段時間你也該知道了,只要你不想著獨霸這門生意,十年之後,我在京城說不定都能從奏報裡聽到你的名字!”雲崢理所當然的說道。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17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十八章 無根兄

    縣衙就在豆沙關,老主簿就住在城南,牛車在石板路上一扭一扭的走著,很快就到了老主簿家的門口。

    別人家的門口放石獅子,老主簿的家門口放著兩個石頭雕成的山羊,山羊的身子倒沒有什麼別致的地方,但是兩支大角卻格外的粗大,尖銳的羊角沖著外面,似乎要刺破什麼似的,不明白這裡面有什麼含義,大門上方的桃符看樣子有些歷史了,黑黝黝的,上面的神荼鬱壘兩個神像長得猙獰恐怖。

    再看看門楣上用木頭刻出來的勤善人家四個大字,雲崢就止不住腹誹,妓院的幕後大老闆,無論如何也與勤善兩個字不掛鉤。

    一個青衣小帽的小廝統著手站在臺階上好奇的看著這位不急著遞名刺反而仔細觀察大門的少年,老爺今天一大早就吩咐了,說是有一個年輕的學生可能會過來,讓自己守在門口等候,看樣子就是眼前的這位。

    這個少年很是怪異,頭髮沒有盤起來,用簪子固定,只是簡單地梳成一條用繩子紮起來垂在腦後,衣衫不是很新,但是非常的乾淨,白麻布做的內衣領子上見不到半點的油垢,事實上最讓小廝驚訝的是那個明顯是丫鬟的小姑娘背著一個背簍,背簍裡站著一個正在沖著自己瞪眼睛發火的小孩子,人雖然小,可是身上穿的衣服卻不是小孩子的衣衫,和那個少年的衣衫樣式一模一樣,只是小了好多而已。

    雲崢打量完了大門,就從袖子裡取出一張拜帖,笑著拿給小廝道:“請小哥回稟尊翁,就是豆沙寨雲崢求見。”

    小廝接過拜帖,感覺手裡一沉,轉身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上多了十枚銅錢,趕緊謝過雲崢,就匆匆的進門了。

    “我要吃竹鼠!”雲二揪著臘肉的大辮子沖著雲大叫喊。

    “你要是再喊,我就把這一籠子竹鼠都燒熟,晚上你一個人吃。吃不完我就硬塞。”

    雲二知道雲大幹的出來,別人都把自己當孩子,雲大不會,他只會把自己的身體當成孩子愛護,其他方面絕對不會驕縱自己半分,所以閉上嘴是最安全的。

    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沖著雲崢抱拳道:“雲少兄請進,家祖已經念叨好幾回了。”

    雲崢不敢失禮抱拳回敬道:“讓尊翁久候,是雲崢的不對,這就前面去向老尊翁請罪。”

    年輕人只是笑笑並不接話,肅手請雲崢進門。

    府宅很大,地面上都鋪著方磚,左面的花園裡嫩黃的迎春開的正豔,右面的地面卻是光禿禿的,屋簷下面還插著一個兵器架子,都是些粗笨的長傢伙,據雲崢所知,這些東西都是犯禁的,不知為何會這樣正大光明的擺在這裡。

    少年人見雲崢有些疑惑遂笑著解釋道:“家祖乃是行伍出身,曾隨太宗皇帝遠征邊地,現在雖然做的是文官,這些東西卻捨不得放棄,擺在家裡也有個念想。”

    “原來老尊翁還有這樣的經歷,失敬,失敬。”

    “失敬什麼,在杏花樓裡明知道老夫就在內間,卻避而不見,是何道理?”一個精神矍鑠的白髮老翁站在門前,笑著質問雲崢。

    “污穢之地怎敢拜見長輩,生恐被老先生知道小子流連花叢,所以才會狼狽逃竄。”雲崢一邊解說,一邊將一簍子竹蕈,一簍子竹鼠,放在臺階上再一次拱手道:“小子身家微寒,只有這些小小心意還請老先生笑納,也讓小子的愧疚之心稍減。”

    “當然要收,這些東西裡面有三成是老夫的,為何不收,借花獻佛的手段你小子用的忒熟了。以前做這種事情的都是老夫。“老主簿笑著拍拍雲崢的肩背又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小小的一個發現就讓豆沙縣憑空多出一條財路,還能消彌禍患,英雄出少年誠不我欺啊。“”老尊翁這樣說可就寵壞小子了,自古以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數不勝數,小子何德何能能當得起英雄的稱謂。“

    老頭子明顯的是在吹捧自己,他自己的親孫子站在一邊都有些不高興,再這樣下去,那就是捧殺了,那比陷害還要厲害。”你現在自然當不起,但是如果你能在今年連過縣試,府試,院試這三關,老夫的話就絲毫的不過份,知不知道,豆沙縣今年考童生的人只有五人,這還要算上你,所以給你找保人很容易,老夫腆著臉做了你的坐師就想沾沾你的光。“

    那個少年人不由得哼了出來,雲崢看了一眼這個少年人,拱手道:”到現在還沒有請教兄長大名,真是失禮了。“”在下蕭無根!字充容。如今在府學進學。”

    “原來兄長就是咱們豆沙縣十五年以來的第一位秀才,失敬,失敬,鄉下人的信口胡饒,您是豆沙縣的才子,豈會不知自己鄉親是什麼德行。這和小兒要發誓娶三個老婆是一個道理,一笑而過就是。“雲崢好不容易將這位無根兄哄得露出了笑容,就聽雲二在旁邊說。”雲大,先生以前就說過,你才是天底下的第一才子!別的都是傻瓜!“

    屋子裡的人都不說話了,齊齊的望著趴在桌子上挑揀乾果點心吃的雲二,他不但自己吃,還不停的拿給臘肉,吩咐她給自己裝好,到了路上慢慢吃。”哈哈哈,“老主簿頓時就笑的喘不上氣來,指著雲二對臉色發綠的雲崢說:”果然是兄弟情深,小小年紀就知道向著自己的哥哥說話,果然是一家人。“

    無根兄臉色難看了一瞬間,也立刻轉變過來,誰會吧一個三歲孩子的話當真,自己在這個年紀說不定認為自己的父兄才是天下的第一好漢。

    重新落座之後,老主簿並沒有考校雲崢的學問,反而向他詳細的講解了童子試的規矩,如果在別的縣,自然不可能如此的簡單,但是在豆沙縣,考試的地點就在縣衙,卷子是縣尊所出,考試的題目不會有太過離譜的,縣尊也不會故意阻擋自己治下的學子的前程。

    拿到了考試的貼目,眼看著已到了中午,雲崢就非常有禮貌的請辭,那位無根兄已經不耐煩的看了無數遍太陽了。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18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二十九章 取捨之道

    出了蕭家的大門,雲二就催促臘肉早點走,離雲大遠一些,今天闖禍了,挨揍可能跑不掉,可是就坐在牛車上能跑到那裡去,牛車拐了一個彎,到了沒人的僻靜處,雲大呲著白牙瞅著雲二笑。把他從竹簍裡拽出來,拔掉褲子,露出白嫩的屁股問他。

    “幾下?”雲二撅著嘴狠狠的說:“五下,不,三下。”

    “三下只能懲治你普通的頑皮,五下才是懲治你的壞脾氣。”雲大說完就掄圓了巴掌重重的在雲二的屁股上抽了五下,白嫩的屁股頓時就有了五個很明顯的巴掌印子。

    雲二挨了揍,把自己的褲子提起來,看著眼淚巴叉的臘肉問:“挨揍的是我,你哭什麼?”

    “我看到你挨揍……”

    “一般般了,二少爺我抗揍著哪,不過今天被揍的有點多屁股疼,你要背著我走,咱們去吃館子,今天多吃一點,爭取補回來。”雲二摸著臘肉的腦袋安慰她。

    雲大橫跨在車轅上,搖著手裡的鞭子絲毫不管背後一雙惡狠狠地眼睛,至於另一雙幽怨些的,就更加的不在乎了。

    懷裡的考試憑證已經到手,五天之後,也就是二月十日,就要在縣衙參加自己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場考試,並不感到緊張,只感到一陣陣的興奮。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濛濛。日下對天中。風高秋月白,雨霽晚霞紅。牛女二星河左右,參商兩曜鬥西東。十月塞邊,颯颯寒霜驚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漁翁。”

    這是李漁的《笠翁對韻》當初自己上大學的時候可沒有少對這東西下過功夫,現如今用起來雖然達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是用來對付幾個童子試的對子應該不成問題,李漁乃是明末清初時期的人物,用這樣的已經成熟的典籍對付宋代的原始對聯,雲崢心裡充滿了必勝的信心,因為剛才老主簿說了,縣尊就是喜歡在考生的卷子裡夾雜這東西,好多的考生就敗在這一關上,不會對對子被縣尊稱呼為文牛,意思是光知道死讀書的蠻牛。

    “雲大,你真的打算用這東西去混文憑?”

    “胡說,現在叫功名,不當上秀才我連你的飯碗都保不住,你以為我願意把山民的生意交給劉都頭他們?不交給不行啊,咱們倆的小命比較金貴,哦,現在是咱們三個的小命比較金貴,等我東華門唱名之後,我們再收拾他們。“

    雲崢的臉色在這一瞬間就陰鬱的像是能擰出水來。”這個老頭子好像還不錯,給你指路指的很清楚詳細啊?“雲二不解的撓撓頭。”那是咱們用大生意換來的,你看看他的那個孫子就知道他的家教如何了,你看著咱們離開豆沙鎮之後,他一定會和劉都頭爭奪的,劉都頭這人對我們有恩,我已經提醒了他一句,就看他能不能醒悟了,如果腦子一根筋,說不定會出人命。“

    雲崢將這件事情揉碎了掰開了講給雲二聽,他希望雲二能長點記心,將來少遇到點麻煩。十幾歲的孩子了,也該接觸一點黑暗的層面的東西了。”他們現在為什麼不打起來?我們坐收漁翁之利不好麼?“雲二揚起小臉問雲大。”你想多了,咱哥倆現在是老掉牙的漁翁,手裡拿著破網,水裡相爭的對我們來說就是兩條鯊魚,再虛弱的鯊魚咬死我們哥倆還不成問題,坐收漁翁之利的前提就是漁翁足夠強大,裝備足夠好,這兩條我們都不具備,所以放棄也是一種戰略。“

    雲二點點頭,把身子依偎進臘肉的懷裡不再言語了,估計在想雲大說的這些話,人只要開始思考,不管對不對,都是一個好的習慣,雲大對雲二非常的滿意。

    這裡名吃烤豆腐如果不加麻辣汁根本就沒辦法吃,蘸著醬醋吃到嘴裡實在是難以形容那種滋味,反正雲崢有種要發狂的感覺。

    既然辣椒這東西現在還在美洲,雲崢沒辦法說人家是在糟蹋美食,只能站在邊上看著臘肉吃的狼吞虎嚥,這孩子不管吃什麼都有一股子狼勁,雲二拿著一個被臘肉吹涼的烤豆腐也吃得精精有味。烤豆腐的髒老漢見雲二長得好看,居然多給了他們一個。

    雲崢從來不歧視,也不敢歧視勞動人的手,相反認為粗糙的大手有一種別樣的美,但是這樣的手如果不洗,擦完鼻涕繼續拿著豆腐接著烤就過份了。

    一把打掉雲二手裡的豆腐,順便把臘肉手裡的豆腐也打掉,一個感冒的老傢伙烤出來的東西也敢吃?根本就不管兩個人委屈的表情,強行拖著他們離開那個髒老漢。”很香,少爺,很好吃,我以前就想吃,今天終於吃到了。“臘肉一隻手被雲崢拖著掙不開,用另一隻手擦著眼淚委屈的對雲崢說。”香什麼,以後調料合適了我給你做,這麼髒的老漢做出來東西再好吃你也不許吃,為了嘴,吃出病來麻煩就大了,還有你,雲二,以後看清楚了再吃。“

    兩個人都在哭,弄得雲崢頭大,好在前面有賣甘蔗的,挑了一根特別紫的,上面有白霜的甘蔗,拿自己的刀子削好了皮,一人手裡塞了一截,這才將兩個人哄得笑了起來。

    一家三口邊走路邊啃甘蔗,絲毫不理會旁邊人的指指點點,更不理會後面那個髒老漢悶雷一樣的叫駡聲,準備回家。

    牛車路過大青石的時候,劉都頭已經沒了蹤影,看樣子山裡的交易結束了,這兩個藏娃今天接觸了流清鼻的髒老漢,雲崢認為很有必要弄點板藍根和金銀花回去熬湯喝,藥鋪的活計火速的分好了藥,告訴了煎藥的方子,雲崢拜別了夫子,回到了寨子。

    老族長知道雲崢今天去做什麼,一個人蹲在寨子口上的臥牛石上遠遠地看見雲崢趕著牛車過來,飛快的跑過來問:”娃,咋樣?“”成了,初十考試。“老族長結過雲崢的具貼,雖然看不懂,也看不明白上面的字,這絲毫不妨礙他翻來覆去的欣賞。

    嘴裡翻來覆去的就一句話:”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19 05:19 P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十章 蓋房子

    雲家的小樓成了寨子裡的禁地,誰家的牛在竹樓跟前叫喚一聲都會被老族長拿鞭子抽,小孩子只要敢靠近雲家的竹樓,立刻就會父母揪住猛揍,全寨子都等著雲大考上童生,將來再考上秀才,這樣一來,寨子裡的人就能投效在雲家,至少不會被官爺拉去在凍雨裡修堡壘。

    雲二趴在欄杆上看著外面,回頭對正在烤肉串的雲大說:“已經有三個娃娃被他的父母親揍了,你說那些寨子裡的鄉親如果知道你在烤肉,會不會拿鋤頭把你打死?”

    “你吃不吃,這些肉我可是放了秘制調料的,算是補償你和臘肉的那頓烤豆腐。”雲大小心的將穿在竹枝上的翻卷的薄肉片塗抹上一些黃黃的調料,自己吃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燒烤沒辣椒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好在有茱萸,這東西曬乾了之後搗成粉末也能有點辣味。

    雲二吃了幾片子,還想再吃,被雲大毫不猶豫的把他盤子裡的全部倒進臘肉的盤子,小孩子吃多了燒烤不是什麼好事情。

    老主簿打發人送來了一堆的書籍,老族長就是看到了這些書才對雲崢肅然起敬的,自己攢了一輩子的書,也不過積攢了一套蒙學的書本而已,雲崢帶回來的書本,都是非常新的書本,而且數量也要比自己收藏的書多得多。

    因為寨子裡已經有了文氣,所以老族長現在已經看不起山原上光嶺村的老周,一個三十歲的童生有什麼好顯擺的,自家的寨子裡馬上就會有一個十三歲的童生,所以他老人家在路過光嶺村的時候,從來都不停留,水都不喝一口,嫌棄人家那裡的水不乾淨,其實最擔心的就是擔心那個老童生的晦氣沾染到自己身上,再傳染給雲大。

    雲大,雲二的口音已經和自己沒什麼兩樣,這就是自己寨子裡的娃,誰要是敢說雲大,雲二是從外面來的人,估計會被他活活的打死。

    臘肉背著雲二出了家門,這也是老族長要求的,臘肉這段時間什麼都不需要幹,只要照顧好雲二,不要讓他煩到雲大就好,特意囑咐臘肉這段時間不許鑽進雲大的被窩,要是壞了文氣,他一定會把臘肉沉塘的。

    所以被嚇得不輕的臘肉總是背著雲二去看採桑女採桑葉,春天來了,桑樹又抽出來新的枝葉,麻紙上那些黑黑的蠶卵也已經在太陽底下孵化了出來,雲二特意問採桑女要了百十條,準備自己飼養蠶寶寶。

    養蠶從來都是一個辛苦活,不但養蠶的屋子要乾淨,每天餵食的桑葉也要乾淨,最重要的還需要每天及時地清理蠶沙。要不然蠶就會生病。

    雲二最喜歡看著蠶在自己的小手上爬來爬去,癢癢的,非常有趣。臘肉也養蠶,她執著的認為一個家庭裡沒有蠶就不像個家,雲崢記得養豬的時候她也這麼說,看樣子只要臘肉在,自己的小竹樓一定會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山裡人家。

    竹樓下養著豬,樓上養著蠶,牛悠閒地在牛棚裡嚼著草料,看家蛇會鑽來鑽去的找老鼠,黃狗翹著尾巴在樓梯上張嘴巴,一個辛勤的婦人忙裡忙外,或者草叢裡還該有幾隻雞婆鑽來鑽去的找蟲子吃,這才是臘肉心目中最完美的家。

    雲崢是個散漫人,他才不在乎臘肉是不是在無意識的將自己演變成古人,進了什麼廟拜什麼佛,入鄉隨俗這是最好的選擇。

    初春的河水還非常的寒冷,一大群婦人就赤條條的站在冰水裡洗澡,雲二就被放在竹簍裡,趴在竹簍邊上看這些婦人洗澡,剛開始雲二是歡喜的,但是看了一次之後他就想把自己的眼睛摳出來,太恐怖了,這和自己在網路上看到的美女有著天與地的差別。

    那個肥胖的婦人帶著一股怪味道赤條條的從自己的身邊走過,明明都走過去了,還要湊到竹簍邊上惦著鼓脹的的Ru房問他要不要吃奶,還說自己的奶太多,家裡的丫頭吃不完。

    雲二將自己的眼睛閉得嚴嚴實實的,腦袋縮回竹簍裡,打死都不露頭。

    婦人們哈哈大笑,一個勁的說讀書人家的孩子就是講究,別人家的便宜奶水都不吃。

    在雲二接受地獄般的煎熬的時候,雲大正在和老族長談話,喝的就是雲崢剛剛炒出來的茶葉,老族長不喜歡不加蔥薑的茶葉,見雲崢喝的慢條斯理的,也就忍著茶葉裡的那股子苦澀將就著喝。

    “雲大,起宅子可是一個大事件,爺爺知道你存了一些錢,這樣的大手大腳的花銷可不成,你要是覺得這座竹樓過於破舊,咱們可以蓋一座新的,沒有必要起一座青磚的院子吧,這樣的房子沒有二十貫錢是蓋不起來的。”老族長很是擔心。

    雲崢把茶根潑掉對老族長說:“爺爺,小子現在算是寨子的人吧?

    “當然算,你就是寨子裡的孩子,是不是有人說閒話了?告訴爺爺,我在這就去撕爛他的嘴。”老族長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老臉漲的通紅,胸膛也氣的不斷起伏。

    “沒有,小子就是問您一聲,這裡就是我的家,小子在最落魄的時候是您老人家給了我們兄弟倆一條活路,我就是生在這個村子裡的人,老主簿問我的時候我就是這麼說的,所以誰要是敢質疑小子的來路,我第一個不答應,所以啊,小子才要在寨子裡置辦家當,必須有一座宅子,而且必須是青磚的,我不但現在要住在這裡,將來做了官,以後年紀大了不當官了。我也要回來在這裡老死,只求您老人家不要嫌棄我。”

    雲崢的一番話說的老族長眼圈都紅了,摸著雲崢的腦袋說:“娃啊,你以前的事情爺爺不問,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是老天送給豆沙寨的福星,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就住,以後不當官了,就在村子裡當村長,爺爺恐怕是見不到那一天了嘍!”

    欺騙老人家動了感情,雲崢總覺得天上有一片烏雲跟著自己似乎還在醞釀雷電,趕緊從小牆角拿出一捧碎銀子對老族長說:“這裡有二十三貫錢,我變賣了祖傳的首飾,又把這些天賺到的錢拿出來,都在這裡了,請爺爺幫著小子在我考試期間蓋一座宅子,一切就拜託爺爺了。”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31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十一章 鄉黨

    看到老族長開心的帶著村子裡的人開始幫著自己平整土地,購買青磚,上山去砍樹,準備大樑貯備椽子,雲崢心裡就一陣陣的難過。

    耍心計一定要分清物件,越是奸猾的人就要越是主意這一點,面對淳樸善良的人耍心計會輕易地得逞,但是卻不會有半點的成就感。就像你重重的打出一拳,結果打到了空出,這個時候這一拳就像是打到自己身上差不多。

    雲崢現在就是這種感覺,明明自己只要大大方方的拿出錢來,請老族長幫忙招呼一下鄉親們幫著自己蓋房子,一定能達到目的,現在卻繞著圈子說話,雖然目的也達到了,雲崢卻覺得自己像是一頭蠢驢,明明可以高興地邀請鄉親們喝杯茶,誠心誠意的感謝一下他們,現在感覺後脊樑一陣陣的發麻,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你。

    想要去幫著幹活,被老族長嚴厲的呵斥了回去,離考試就剩下兩天了怎麼還無所事事的閒逛,說完了還指著正在幹活的鄉親說:“這就是一群沒本事的,包括我在內,活該一輩子做牛做馬,現在有了一個好機緣,只要你能考上童生,再考上秀才,全寨子就算是把你供起來都成,官糧減半,勞役全免,你知不知道寨子裡會少死多少人?滾回去溫書,再來看蓋房子腿給你打折。”

    灰溜溜的回到了竹樓,雲二奇怪的看著雲崢說:“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沮喪?”

    雲崢躺在乾淨的竹地板上,讓那條看家蛇爬到自己的肚子上,看著這條菜花蛇烏溜溜的眼睛說:“丟人啊,心眼用錯了地方,雲二你記住了,以後耍心眼一定要分清楚物件,要不然這一擊窩心錘會讓你直不起腰來。”

    菜花蛇似乎聽懂了雲崢的話,吐著舌頭就從雲崢的身上游了下去去找老鼠洩憤。

    雲二捧著下巴趴在雲大的頭頂說:“你以前不是說欠了人家的還給人家就是了,既然你覺得欠了寨子裡的人,還一下就完了,你有這個能力的。”

    雲崢還想說話,卻從竹樓的縫隙裡看到老族長擔憂的看著自己的竹樓,無奈的張嘴大聲的朗讀:“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廟朝庭,便便言,唯謹爾。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訚訚如也。君在,踧如也,與與如也。”

    雲崢隨口誦讀的這篇《論語,鄉黨》讓他一下子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孔子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遭遇過雲崢的這種狀況,所以面對鄉黨的時候,一副很不會說話的樣子,面對君王卻能說出很謹慎的話,和同僚說話則會說的天花亂墜,看來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自古有之。

    老族長聽到雲崢在念書,這才歡喜的在手心吐一口唾沫,掄起鋤頭繼續幹活。鄉親們幫著蓋房子只需要管一頓朝食而已,做飯的事就交給了臘肉和蒼耳的老婆,也沒有什麼好東西,一大鍋糙米飯,一斤肥豬肉煉成油煮了一大鍋青菜,上面漂著些油渣就算是美食了。

    晚上臘肉回來的時候氣咻咻的說,給雲崢告狀說蒼耳的老婆總是偷油渣吃,還用熱豬油拌米飯,吃的像豬一樣。

    雲崢對這種事情一笑而過,自己在工地上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吃點油渣,混點油水算得什麼事情,這是廚子的福利,告訴臘肉明天的時候多割一些肉,爭取菜裡面出現一些肥肉片子。

    “少爺,不成的,咱家每天給大家吃一斤豬肉,已經是寨子裡最好的飯食了,咱家要是一天給他們兩斤,以後寨子裡其他的人家蓋房子的時候就沒法子做飯了。再說了三十幾個人吃一斤豬肉已經狠多了。”聽到雲崢的話,臘肉立刻就把眼珠子瞪得溜圓,張口就反對。

    “沒關係,告訴大家,就說這是為了我兩天后的考試討個口彩,有肉請鄉親們吃,我心裡舒服些,現在春播剛剛結束,大家都非常的疲憊,還要幫著咱家蓋房子,多吃點油水也好有力氣幹活,你就不想早日搬進磚瓦房裡?”

    雲崢現在說話總是這麼循循善誘,臘肉聽說原來還有這樣的一個理也就答應了,現在寨子裡最大的事情就是大少爺的考試,只要牽涉到考試,就算是拉一頭豬回來,臘肉也不心疼。

    第二天,雲崢連竹樓都沒有下,特意坐在竹樓的平臺上,奮筆疾書了一整天,直到太陽快要落山,這才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站了起來,下了竹樓走過去和老族長以及鄉親們說說話。

    “肉我們吃了,以後不要這樣破費,只要你考上童生,我不吃肉一樣舒坦。”老族長見雲崢下樓遛彎,扯過來就開始嘮叨。

    “幹的都是苦力活,不吃好點哪來的力氣,辛苦大家了,這就算是討個口彩,考試過後小子一定宴請大家,不醉不歸。”

    “雲大一定能考上的,他就是我見過的人裡面最機靈的,人尖子啊,光嶺村的老巴都能考上,憑什麼雲大考不上,我這輩子還沒有赴過宴席,這回一定要見識一下。

    一個人開了口,大家的話匣子就收不住了,許多人好奇的問雲崢去考試是不是還要拜神,經歷鬼門關,還聽說凡是假裝識字的人經過鬼門關的時候會被諦聽查出來,最後送到十八層地獄刀砍斧鑿?還想讓雲崢拿出考試的具貼讓他們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

    老族長的看到雲崢拿出具貼,恨恨的一巴掌就拍在雲崢的後背上大聲的斥駡身邊的鄉親:“看什麼看?你們認識字麼?還不是狗看星星,這麼金貴的東西拿出來弄髒了怎麼辦,趕緊收好,後天我陪你去考試,聽說考試是要拿竹籃子裝筆墨紙硯的,蒼九,寨子裡就數你編筐的手藝好,今晚就編一個,藤條我已經泡好了,都是上好的金絲藤,不敢耽擱!”

    雲二端著飯碗吃驚的看著面前的一切,他想不明白,考一個初中而已,至於這麼興師動眾的麼?自己當年考的時候家裡只有一個幹饅頭。

    見雲崢顯擺回來了,放下飯碗看著雲大說:“我也要考!”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32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十二節 天問

    二月初十很快到了,三更天就被老族長催起來,雲崢走到外面才發現外面站了很多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臘肉抱著雲二剛出門,就被老族長劈手奪過雲二,將臘肉推進屋子裡,嚴令不許出來。

    一個虎頭人身的雕像被請了出來,老族長親自拿清水將這座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的雕像擦洗了一遍,然後就要蒼耳也過來清洗一遍,這是老族長和少族長的權利。

    雕像被清洗了兩遍之後老族長就命雲大,雲二跪下,他自己親自舉著雕像虔誠的祈禱,然後就看見蒼耳用一個瓷罐子往那尊仰天咆哮的大虎頭裡灌酒,雲崢按照老族長的吩咐長大了嘴巴接酒,弄了半天酒從虎頭上灌進去,就會從雞雞的部位流出來,雲崢想拒絕,但是想到這樣做會被老族長活活打死,於是強忍著吞咽了好幾口,別說,老族長今天拿來的酒絕對是篩過的好酒,有一股麥芽糖的甜味,雲二見雲大喝的似乎很舒服的樣子,站起來也要喝,老族長親昵地在雲二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對他說:“你還小,等你長大這黑虎酒一定有你的份,喝了黑虎酒,就是我們自家人。”

    “我不喝黑虎酒也是自家人!”雲二奶聲奶氣的回答,惹得老族長和別的男人大笑了起來。

    看完雲崢喝酒,別人呼啦一下子就散乾淨了,蒼耳抱著黑虎神直接去了山裡,不知道他把這尊神像藏到了那裡去了。

    老族長一樣樣的檢查,筆墨紙硯一樣不缺,具貼也檢查過了,就往籃子裡裝了一些糕點和五六顆煮熟的雞蛋,翻檢了兩遍這才下了竹樓親自套上雲崢家的牛車,載著雲大,雲二還有臘肉一起向豆沙關走去。

    雲大總會覺得排場大了些,自己去考個童生而已,寨子裡到豆沙關只有十裡地而已至於派十幾個全副武裝的獵戶陪同嗎?這樣子不是去參加考試,倒是像去攻打豆沙關。

    豆沙關雞鳴才開關,但是今天是例外,從城牆上垂下來一個竹籃,雲崢將具貼放進竹籃,不一會小門就被打開了,獵戶不准進關,只有老族長趕著牛車載著雲崢一家人入了關口,城門上的軍爺還特意派了一位老兵指路,一路上非常的恭敬。

    “前面進去了三個,不像是童生,鬍子都花白了,您是第一位張著童生模樣的學子,依我看,七老八十了還折騰些什麼啊,好好地教導孫子認字才是正經。”

    聽著老兵絮絮叨叨的說話,雲崢懷疑地問:“您可是看清楚了,這是童子試,不是院試和朝廷的大考,不會有幾十歲的人參加吧。”

    老族長笑呵呵的替老兵回答說:“稀奇什麼,六十歲的老童生已經是鄉里的榮耀了,只有咱寨子裡算得上人傑地靈才出了你這麼一個寶貝蛋。”

    說完看看縮在臘肉懷裡打瞌睡的雲二笑的更加高興,指著雲二對老兵說:“大兄弟,這個孩子再過幾年也就能考童生了,到時候大的怎麼也該成秀才了。”

    “不對哦,雲大會成為狀元的。”雲二聽到老族長在說他,立刻就跳了出來。

    說說笑笑的到了縣衙,一看門前的人雲崢就笑了,挎著刀子在門口巡梭的是劉都頭,坐在桌子後面登記名冊的是老主簿,他的桌子上還有一個香爐,裡面插著一根粗大的時香,上面的火頭在晨風的吹拂下明滅不定。

    劉都頭見雲崢來了呵呵的笑著對老主簿說:”正主來了,能不能成龍就看他能不能先爬出泥潭,想要躍龍門怎麼也要從泥鰍變成鯉魚再說。“

    雲崢上前拜會了劉都頭和老主簿,雖然自己的考試手續是老主簿親手辦下來的,雲崢還是恭恭敬敬的拿出具貼請劉都頭和老主簿驗證。”咱們縣的童子試沒有太多的講究,考試的地方就在公堂上,總共只有五個人,我看呀,也就你一個人能過關,所以案首你是不做都要做了,這可是大便宜!別的縣可沒這便宜可沾。“

    雲崢笑著回答說:”小子以後一定見人就說吾乃豆沙縣案首是也,贏得眾人矚目之後打死也不告訴他們只有我們五個人參加考試。“

    雲崢的話逗得在場的人一起哈哈大笑,就連那幾個等在門口準備參加考試的老童子也張嘴傻樂,估計也是在琢磨這個橋段是不是自己也能用。

    時香燒盡,老主簿輕咳一聲喊道:”開龍門!“然後就有兩個衙役打開了衙門的正門請考生入內,雲崢沒有遇到搜身這一道關口,想想也是,總共只有五個人還是在縣太爺的眼皮子底下考試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進了大堂發現這裡極為空曠,沒有見到以前看到的那些水火牌,更沒有拄著水火棍的衙役,大堂後面沒有海波紅日圖,只有一個白麵中年人坐在上面,沒有穿著官服,更沒有帶著官帽,頜下留著三綹短須,如果混到頭髮花白的時候,這三綹短須也就能長到齊胸長了。

    還以為縣太爺多少會說兩句話,誰知道他眼皮子都沒抬,只是揮揮手,立刻就有衙役將題目掛在最亮的地方。

    雲崢抬頭一看輕笑了一聲就找了一個最遠的桌子坐了下來,總要給那四位老爺爺留點活路吧,一個個把脖子伸的像雞脖子一樣,眯縫著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上面的字。

    書沒有讀多少,偏偏把眼睛看壞了,得不償失。

    滿世界都是填空題,還大部分都是出自論語,自從趙普說過半部論語可治天下之後,論語的研究就在大宋非常的盛行,雲崢盤算了一下只要自己將論語的題目全部答對就能過了童子試。至於那幾道詩經題,簡直就是在送分。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不是為了答題,而是為了寫好每一個字,如果因為字體或者忌諱丟了自己的童子試案首那就太冤枉了。

    從題目被打開的那一瞬間,一柱時香就點燃了,縣太爺側著身子看書,看到精彩的地方還能吟哦出來:”薄暮雷電,歸何憂?厥嚴不奉,帝何求?伏匿穴處,爰何雲?荊勳作師,夫何長?

    悟過改更,我又何言?吳光爭國,久餘是勝。何環穿自閭社丘陵,爰出子文?“

    雲崢愕然的看了一眼縣令,他心裡有什麼樣的不平事要這樣吟哦《天問》?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34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十三節 不知所謂的案首

    雲崢放下手中的筆將自己的卷子放在一邊,一遍又一遍的聽縣令吟誦《天問》,這種夾雜了私人感情的朗誦很快就讓雲崢聽出點味道來,他總是在最後的幾句中加重了語氣,尤其是那句“爰出子文”更是念得咬牙切齒。

    這就是一句罵人的話,類似於“為什麼會有你這樣一個雜種”。也不知道縣尊在罵誰,文人就是這種臭毛病,想要罵人也不痛痛快快的罵,非要咬文嚼字,拿人家好好地《天問》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雲崢想的太投入,沒發現縣令已經走到自己的身邊,他看了雲崢的卷子之後拿著紅筆劃了一個圈,放在自己的案首,問雲崢:“汝哪童子,既然已經答完考題為何不交卷子,立此何為?”

    雲崢回過神來躬身施禮道:“剛才聞聽縣尊吟哦《天問》,不由得想到了晉傅玄有《擬天問》,梁江淹有《遂古篇》,唐楊炯有《渾天問》柳宗元有《天對》,這些先古高人都在模仿屈子的這篇《天問》,文章也算得上綺麗,問題也算得上刁鑽,為何小子總是覺得不及屈子的這部天問來的雄渾,蒼勁。”

    縣令猛地站了起來,重新打量了一下雲崢說:“我曾聽聞豆沙縣治下有一黃口孺子大言炎炎,言說自己必將在東華門唱名,應該就是你吧。”

    “正是晚生,東華門唱名這是家師的遺願,小子故意散播的舉世皆知,其實是在給自己一個鞭策,提醒自己千萬莫要懈怠了,免得辜負家師的宏願,倒不是故作輕狂,讓人生厭。”

    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最高要義首先就要和說話的人有話說,縣令是讀書人,算得上是整個豆沙縣最有學問的人,和他說話就必須達到他的思想高度,如果露怯,估計會被縣令一頓亂棍打將出去。

    “哦,卻不知少兄出自哪位高人門下,本官坐鎮豆沙縣,竟然讓鄉野有遺賢,這就是本官的過錯了。”縣令盯著雲崢的眼睛把話說得非常恭敬。

    “先師已然駕鶴西去,晚生謹遵師命,不到東華門唱名,斷然不敢說出家師的名字,使他老人家蒙羞。請縣尊見諒。“雲崢也回答的非常得體。

    縣令點點頭說:”也好,鯤鵬自有飛天之志,巨鯨自有扶搖之時,既然你能知曉傅玄,江淹,楊炯,柳宗元,還能指出他們文章的出處,必然師出名門,本縣能夠親點你為案首,將來會是一段佳話啊,原以為今年的童子試依然如同往年讓人生厭,沒想到你給了本官一個驚喜。“”案首?“雲崢驚詫的指著其餘四個伸著脖子答題的老傢伙說:”考試尚未結束,就定晚生為案首,是否對他們過於不公?“

    縣令厭惡的看了四個老頭一眼,將時香拗斷,香頭插進香灰裡對雲崢說:”已得鸞儔,其餘鴉雀不取也罷,說完就向雲崢招招手示意他隨自己來。

    雲崢答應一聲同情的看著衙役們將四個老頭子的卷子強行收掉,將他們推推搡搡的趕出了公堂,來不及可憐這些人,見縣令的身影將要消失在影壁後面,趕緊快步跟上。

    穿過花廳,來到一個很大的花園倆人分賓主坐下之後,縣令對雲崢說:“你是讓本官頭一次覺得童子試的燒尾宴還有一些辦頭。”

    雲崢奇怪的道:“這燒尾宴是何典故,為何晚生從未聽說過,請先生教益。”

    縣令開心的拿著手裡的書本拍著掌心道:“從今日起你就要開始自己的仕途了,雖然童生還遠遠提不到官身,但是他卻非常的重要,至少已經將你和鄉農區分開來,自古以來說是獸可變人,但尾巴不能變沒,只有燒掉尾巴;

    二說是新羊初入羊群,只有燒掉尾巴才能被接受;三說是鯉魚躍龍門,必有天火把尾巴燒掉才能變成龍。次三說都有升遷更新之意,故次宴取名“燒尾宴”。

    每三年一次的科考,在本官看來對國家最重要的就要算是童子試了,過了童子試的人也就能初步知道聖人之言,明白國家法度,也能教育子孫明理守法,每三年一次的東華門唱名不過百十人而已,能達到那一步的無一不是天縱之才,可是每年童子試錄取的人卻要超過十萬人,由此,你就能掂出孰重孰輕了。”

    雲崢點頭受教,縣令說的沒錯,那百十個人固然是上蒼的寵兒,他和十數萬童生確實無法比擬,據雲崢所知,大宋朝最龐大的小吏群體,主要的構成者就是童生,在大宋秀才已經算得上是高端人才了,在書院裡拿著國家的祿米繼續學習。直到自己學不動為止。正正算得上是活到老學到老。

    “本官方才已經著廚間準備酒宴,還需些時日,不知你可曾懂得手談?”

    雲崢苦笑著說:“這個自然會,只是晚生的棋路有些怪異,雖然被家師懲治過無數回,依然學不會士大夫棋路的中正平和意,反而處處刁鑽古怪,以戰勝對手為第一要素,所以縣尊啊,您和晚生下棋,見到學生的猥瑣之態,萬萬不可小覷,很可能您會輸掉這局棋。”

    縣令的興致一下子被勾了起來,大聲的呼喚管家快快的拿棋盤來,他本是一個非常喜歡喜歡下棋的人,自從到了豆沙縣任職,就只能自己打譜做樂,其餘的人棋藝太低,不成對手,今天乍一聽到有人說能戰勝自己,自然見獵心喜,不下一盤怎麼成。

    古代人下棋不貼目,傻子都知道執黑先行會占到多大的便宜,古人的棋藝講究搏殺,他們對於絞殺大龍有一種變態般的愛好,開局往往會率先搶佔中腹,對於邊角地絲毫不重視,而圍棋的勝負則是看誰占得目數比較多。這簡直就是一個悖論,縣令的棋子迅速的搶佔中腹,而雲崢的棋子卻在不斷地佔領邊角。

    縣令得意洋洋的在中腹絞殺了雲崢的一條大龍,正要發話,雲崢苦笑著對縣令說:“您看,就是這個樣子,晚生已經已經贏了。”

    縣令一五一十得數目數,一番計算過後,臉就黑的像是鍋底,在他自己享受絞殺雲崢大龍的快感的時候,雲錚已經牢牢地佔據了半壁江山,剩下的棋局只要雲崢往進塞子,就贏定了。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36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十四章 藍藍

    縣令數完目數,和雲崢一起分子歸巢,邊挑揀邊說:“難怪你恩師會處罰你,確實沒了正大光明之意,一心只求勝負,手談的美感被你破壞殆盡了。”

    雲崢還沒有說話,就聽亭子後面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出來:“爹爹輸了就是輸了,怎麼還找藉口,我已經給您丟了三片落葉您依然不知覺醒,宰殺大龍殺的興致盎然,雲世兄早就發現了您卻一無所知。”

    縣令捋著鬍鬚對雲崢說:”這是小女藍藍,被老夫寵壞了,少兄莫要見怪。“

    雲崢笑而不語,這時候接話茬只會招來這個少女的大肆的詆毀,千言不如一默。

    一隻白皙的小手從青翠的細竹叢裡探了出來,飛快的從棋盤上拿走三片竹葉,雲崢只來得及看到一段皓腕以及半截鵝黃色的衣袖。”頑皮!“縣令的眼中蘊滿了寵溺的愛意,對自家閨女失禮的行為絲毫不加訓斥,雲崢笑眯眯的對縣令說:”都說官宦人家有萬金的少爺,千金的小姐,方才地動山搖,電閃雷鳴,莫非令千金出動了?“

    縣令立刻就哈哈大笑起來,指著雲崢說:“你這小子,張口就編排人,拿東方朔故技開小女的玩笑,小心玩火**啊。”

    雲崢指著桌面上剩下的竹葉說:”百善孝為先,古人有彩衣娛親之舉,令千金拋竹葉救老父棋局于危難之際也是一樁美談,於是晚生就幫著多扔了幾片,這樣看起來就像是剛才的那陣風吹落了竹葉,顯得自然了許多,老大人沒有發現也是情有可原。“

    縣令聞言笑的越發的開心,拍著手掌說:”好一個刁滑的小子,也不知怎樣的道德之師才能降得住你這樣的皮猴子。“

    雲崢給縣令斟滿了茶水肅手請他用茶,見縣令還是一副好奇的樣子就苦笑著說:”家師從不和晚生多說話,一般都是拿棍子講述自己道理的。“

    一句話就讓縣令口中的茶水猛地噴了出來,這個時候雲崢早就躲得遠遠地,縣令的一口茶水就全部留給了棋盤自己捶著胸口,已經笑得直不起腰。

    雲崢聽到竹叢後面也響起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這才緩緩地松了一口氣,今天的事情就算是過去了,以後沒事幹離這些人越遠越好。

    燒尾宴並沒有傳說中的那樣豐盛,一條魚,一盤羊肉,幾樣青菜而已。不過酒是好酒,聽說是大名鼎鼎的石婆子篩酒,酒色發青,橘子的香氣撲鼻,這裡面可能加了橘子皮。

    說話的時間要比吃飯的時間長,少年人本來就不經餓,雲崢此時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卻不能放肆的大嚼,每樣菜撿著吃了兩口,立刻就讚不絕口,尤其是那條鯉魚,連肚子上的騷筋都不去,紅紅的魚鰓還好好的長在上面,雲崢吃到嘴裡怎麼都不是味道,還要昧著良心說假話,蜀中的羊肉膻味奇重,清水煮出來的能好吃到哪裡去。倒是幾樣青菜做的鹹淡可口,雲崢不免多吃了一些。

    短短的吃飯時間過後,縣令和雲崢一起漱了口,重新坐回亭子談話。”本縣的縣學只有一個學生,已經算是荒廢了,倒是裡面的書籍還算是豐富,老夫兼著學正,卻公務繁忙,無力教導你,你想要在學問一途上有所進益,就需要自己苦讀,老夫觀你底子雄厚,見識也不差,想必自己能慢慢的揣摩出書中的滋味。

    老夫唯一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就是老夫多年以來的讀書心得,算算也有兩大箱子,本該家傳,可惜老夫膝下只有一女,無人繼承,你不妨拿去通讀,讀完之後再還給老夫就是。“

    這算得上大恩德,雲崢起身致謝,見縣令已經讓人將兩口大箱子抬了出來,就知道自己該告辭了,縣令能在自己身上消耗了半天的時間,算是很難得了。

    縣令見雲崢的身影消失在花徑上就轉頭問身後:”藍藍,你看這個少年人如何?“”爹爹,此人中秀才易如反掌,但是想要東華門唱名恐怕不易,他沒有文人的風骨!“一個穿著鵝黃色交領襦裙的少女說著話從父親的背後跳了出來,親昵地攬著自己父親的胳膊。”哦,說說看,他是怎麼沒有文人風骨的?爹爹倒是很看好這個少年。"

    “爹爹被他騙了,這人口是心非,明明不喜歡那條魚,也不喜歡那碟子羊肉,偏偏要不斷地恭維,這說明他不能堅持自己的立場,也說明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是一個窮人,他的來歷絕對不會像現在表現出來的這一趟簡單。”

    縣令點點頭,算是贊同自己閨女的看法,遺憾的看著自己的閨女說:“藍藍,你若生為男兒該多好啊,我林家必定因你而興盛。”

    少女不滿的撅著嘴說:“女兒怎麼了,太后執掌天下大權五年,她難道不是女兒身?武瞾難道不是女兒身?“

    林縣令歎息一聲,就背著手走進了後宅,獨留下一個傷心的少女咬著嘴唇撕扯下無數的竹葉。

    雲崢出了縣衙,就接受了老主簿,劉都頭等人的祝賀,大紅的喜榜已經貼在縣衙門口的告示牆上,豆沙縣今年只有一個童生,那就是雲崢。

    從老主簿手裡接過來藏書樓的鑰匙,以後縣衙旁邊的這座藏書樓就屬於他一個人,縣裡唯一的一個童生搬去了成都,準備就近參加府試和院試,為自己的前途做最後一搏,他今年已經四十有五了。

    雲崢並沒有打算住在這座藏書樓裡,他選擇了會豆沙寨子,老族長歡喜的老淚縱橫,在豆沙關進行了瘋狂的購物,今晚,寨子裡將會徹夜不眠。

    原以為自己能一口氣連考縣試,府試,院試,聽了主簿的介紹才知道這不可能,年齡不滿十五歲,參加府試院試,需要官宦身份,或者得到大儒的推薦,這兩個條件豆沙縣都無法提供,只好老老實實地等到兩年後再去成都參加考試。

    雲二很不滿意,執意的認為童子試就該是童子考的,他今年其實也能考,說不定還能比哥哥強一些,因為他聽到雲崢介紹過考試內容之後,認為自己也沒有問題。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37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十五章 莫笑農家臘酒渾

    回到了寨子,受的歡迎是空前的,大大的穀場上已經擺滿了小桌子,每個桌子上都有一些飯食,雲崢仔細一看,發現今天桌子上的米飯都是精米,雪白的米飯勾引的那些孩子一個勁的流口水。至於菜大部分不是雞,就是豬肉,有些人家還是狗肉,不知道是不是殺了自家的看門狗。

    瘸子家裡貧寒,他家的桌子上只有一碗糖水蛋,雲崢知道這是他們家能拿出來的最好飯食,瘸子看到雲崢在看他家的桌子,局促的摳著手說:“只有一個雞蛋……”

    雲崢止住了瘸子繼續往下說,端起那碗糖水蛋走到老族長的面前對所有人說:“今天在縣令家吃燒尾宴,根本就沒吃飽,菜雖精緻,卻不耐飽,我是餓著肚子回來的,籃子裡雖然還有吃食,小子嘴饞,硬是挺到了現在,就知道家裡有好東西。

    九叔家的糖水蛋那是出了名的好,小子就不客氣啦,這就把它吃光。”

    老族長看著雲崢滿臉都是驕傲之色,這才是好人家的孩子,知道情義是怎麼回事,雲二見雲大吃的過癮,拉著他的袍子使勁的扯:“給我留一點。”

    鄉親們都大笑了起來,尤其以瘸子笑的最開心,眼淚都流下來了,雲崢喝了幾口湯把雞蛋留給了貪吃的雲二,自己來到馬車前,從上面拿出一小卷麻布,恭敬的放在瘸子家的桌子上拱手道:“您的情義我領了,我的心意也請您不要拒絕。”

    瘸子的老婆拿手背不停地擦眼淚,眼淚越擦越多,小聲的對雲崢說:“當家的本來要殺狗的,丫頭捨不得,抱著狗哭……”

    雲崢安慰了幾句,就大笑著朝蒼耳走過去:“耳叔,我的鹿肉呢,這是您答應過我的。”

    蒼耳極度顯擺的從扣著竹篩子下麵端出一碗鹿肉單手舉起來笑著說:“知道你看中俺家的這塊鹿肉了,給你留著呢,趁熱吃,都吃光。”

    “那可不行,二爺爺家的篩子下麵的香味我都聞見了,竹鼠肉怎能錯過。”雲崢從蒼耳的碗裡撈出來一塊鹿肉,自己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塞進了雲二的嘴裡,把剩下的鹿肉往流口水的小鼠手裡一塞,拍著他的小腦袋說:“吃了這些鹿肉,就要開始讀書了,我來教,學不會我會揍人。”

    老族長笑的更加開心,蒼耳大聲的回答道:“揍,就是要揍,學不會往死裡揍。”

    雲崢拖著雲二一路從頭吃到尾,每家都多少吃一口,就算是青菜也沒有放過,這個時候,老族長讓兒子從牛車上搬下四五罎子酒,一巴掌拍掉上面的泥封,看樣子是不打算過篩子了,咕咚咕咚的倒進了一個大缸,每家都過來領一木勺,都是當家的過來。

    見每個人都領到了酒,老族長運足了丹田氣大吼一聲:“奶奶的,咱們寨子也有童生了,過幾年還會有秀才公!”這一聲弄得山谷都有回音了。

    “喝!”隨著老人家一聲令下,雲崢也顧不得酒裡的酒糟了,一仰脖子就灌下去了一大碗。酒不多,一人一碗就差不多沒了,但是人們談話的興致卻變得濃厚起來。

    臘肉崇拜的看著自家少爺在人群裡來回穿梭和人說話,自己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桌子上不知道是誰家的飯菜,少爺給每戶人家都送了一卷子麻布,這已經是很重的禮了,如果不是這樣的大喜日子臘肉一定會嘀咕一番的,不過今天沒關係,都是該的,從這個月起,少爺每個月都能從縣衙領到兩百文錢,再加上三斗米,這是老主簿特意批給少爺的,能從官家領回錢糧,天大的榮耀呢。別人家只有往衙門送的份。

    月上中天,穀場上的火焰才熄滅,到了這個時候雲崢才明白鄉親們為什麼會如此的看中一個小小的童生,豆沙寨算得上是一個大寨子,老族長當年就是因為不是童生,不識字才沒有當上裡長,以至於諾大的豆沙寨被那些小寨子的人欺負,劃獵場柴山的時候都分不到好地方,更不要旱原上的閒置農田了,耕種那裡的地是不需要繳稅的,一年下來,收穫的稻穀不比原下的地少多少。算是一門大進項。

    現在好了,寨子裡出了一個童生,聽說還是案首,正經在縣令家吃過燒尾宴的,最重要的是今年只有十三歲,將來要是考上秀才,定然會在縣衙裡擔任職位,從今天起老族長就能挺直了腰杆子去找裡長重新劃分獵場柴山,旱原上的農田也需要有豆沙寨一份,不給?你試試,等我家寨子裡的小童生當上裡長,你們村子休想拿到一分旱原地,敢把你們的獵場柴山劃分到深山裡去。

    酒足飯飽各回各家,臘肉早早的回了家,把看家蛇放了進來,把雲三清洗乾淨,被子找了竹子做的湯婆子暖的熱熱的,還燒了一大鍋熱水給少爺準備洗腳水。

    雲二望著殷勤的過份的臘肉說:“不對啊,你以前總是先管我的,今天怎麼總是幫雲大,他是大人不需要照顧。”

    正在強行給雲大洗腳的臘肉無奈的看著雲二,擦乾了手三兩下就把雲二脫了個光溜溜塞進被子又過來要給雲大洗腳。

    “好了,臘肉,咱們都是一家人弄那些虛頭巴腦的事情幹什麼,日子還是和往常一樣過,我的腳我自己洗,你吧雲二照顧好就行。”雲大擦乾了腳隨口對臘肉說。

    臘肉感到很委屈,又不敢和雲大爭辯,只好抱著雲二的衣衫去自己睡覺的地方。

    “雲二以後不能總是脫光了睡覺,箱子裡有一件我以前的衣裳,你把他給裁剪了,給雲二做一身內衣,那是純棉的,很適合小孩子當睡衣。“

    雲崢最後交代了臘肉一句話,就鑽進了暖和的被子裡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這樣紛雜的一天確實把他累壞了。

    雲家的燈火熄滅了,雲大,雲二都睡得很熟,月亮透過竹樓的天窗,照在臘肉蒼白的小臉上,並沒有讓她的小臉蒼白起來,反而照出她臉上的酡紅,她睡不著,總是在想寨子裡那些女人話,到底要不要鑽進大少爺的被子裡去。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39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十六章 草菅人命

    雲家的房子在飛速的長高,鄉親們自從聽到雲崢說他將在這間房子裡教授寨子裡的孩子們讀書,而且不論誰家的孩子,只要願意上學識字都能來以後,參與蓋房子的人家明顯多了起來,到了最後,幾乎是全寨子的閒散勞力都搭了一把手,做樑柱的木料沒有幹透,這是上不了梁的,幾個老人家硬是把自己準備做棺材的幹木料貢獻了出來讓人做成樑柱架到雲家的房頂上去。

    會木工的已經在沒日沒夜的做傢俱,尤其是雲崢設計的幾種傢俱不但好看,而且耐用,山裡面最不缺的就是木頭,楠木做的桌子不需要上漆,拿水布蘸著桐油擦拭百十遍,它自動就會成為古銅色,放在太陽底下亮晶晶的。天然的木紋根本就不需要多餘的裝飾。

    雲崢瞅了一遍之後,就請老族長帶著木匠把自己的這套傢俱再做一套出來,尤其是那張巨大的桌子要求木匠們一定要做到盡善盡美。”啥?你要把這樣的一套傢俱送給縣令?“老族長吃驚的瞅著雲崢,以為他在說夢話。”沒錯啊,這麼好的手藝,這麼好的東西,不先送給縣令家,如何才能賣上一個好價格,咱們豆沙縣常住的富貴人家不多,但是商號買賣家非常多,這套傢俱會賣出一個天價出來的,我估計只要能賣出去兩套傢俱,我們寨子一年吃的糧食也就有了。“”啥?你要去做買賣?娃啊,這可不成啊,那是賤業,雖說賺的錢多,可是這樣一來你就不能參加科考了,咱不幹這活,不幹!“老族長的頭搖的和波浪鼓一樣。

    雲崢沒辦法和老族長說北宋時期商人的地位已經很牛了,尉氏縣的茶商馬季良為了當官娶了外戚劉美之女為妻,得官光祿寺丞,並且被皇帝接見,這還是前二十年的事情,至於商人想要真正的進入仕途那是英宗以後的事情了。

    讀書無論在任何時代,都是一個很奢侈的事情,大宋以前只有士人之子方能入仕,到了現在這個時代,商人子女也有了入仕的先決條件,那就是財富,古語說的話啊,若無父兄經營事業於前,斷無子弟入仕於後。雲崢想要考個童生都幾乎費盡了周折,想要東華門唱名,這個難度絕對不小。

    雲崢笑著給老族長說:”我如何能操持賤業,咱們寨子裡很多人就能幹這事情啊,小子只是將這套傢俱當成謝師禮大鳴大放的送到縣令家,其餘的事情自然會有商家找上門來,您只要咬死了價格不鬆口就行,桐油擦拭桌面這種秘方一定要保密,這樣一來別人就算是學會做桌子也做不出我們這樣的效果來,我聽九叔說了,這個法子外人不知道。“”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秘方外人怎麼會知道,既然你想讓村子變得富裕那就去做,我這就對寨子裡的人下封口令,誰敢把祖傳的秘方漏出去,就把他們全家攆出寨子。“

    老族長說動手就動手,當天晚上就召集了村子裡知道這個秘密的幾個人把事情說清楚了,寨子裡做傢俱,雲崢起個頭,賣一次傢俱,等商路暢通了,他就不沾這事了。秀才公也沾不得。“

    雲崢現在有了大把的時間可以觀賞這裡的山光水色,至於雲二現在整天趴在臘肉的背上的竹簍裡,來往于桑田和蠶房之間,要嘛就拿著竹棍捅自家的豬屁股,看著豬滿豬圈亂竄,氣的臘肉只能把他從豬圈邊上拖開。

    雲二不欺負雲三,不欺負看家蛇,也不太欺負臘肉,但是對家裡的老牛和豬就非常的不客氣,害的老牛只要見了雲二就會哞哞的叫個不停,拿繩子拴住老牛的耳朵當兔子耳朵玩的就是雲二。

    雲大沒事幹也會扛著鋤頭去耕種哥倆的那一小塊地,不指望有什麼收成,只希望這片土地不要荒蕪了,但是家裡真正的勞力卻是臘肉,她幹活極為利索,每天不但要照顧雲二,還要放牛,打豬草,洗衣,煮飯,照顧蠶房裡的蠶寶寶,最重要的還要監督自家房子的建設進度。

    一貫五買回來這樣的一個寶貝雲崢覺得自己賺大發了,傳說中的海螺姑娘不過如此而已。這是一個勤快的傻姑娘,三月三的時候雲崢給她和雲二一人紮了一個紙鳶,倆個人頭一回玩的忘記了吃飯,雲二扯著自己的燕子紙鳶在穀場上奔跑,臘肉拿著自己的蝴蝶紙鳶捨不得放到天空上去,她很擔心一旦蝴蝶飛上了天空就收不回來了。

    給這個傻姑娘上了兩回戶籍都上不上,沒辦法,劉都頭說的很乾脆,僰人不能入戶籍,縣令大人甚至在想著把僰人已有的戶籍都統統註銷,這件事絕對辦不成,除非雲崢娶了這個女子。”看吧,就知道你不願意,你老弟年紀雖輕,卻志向遠大,娶僰人女子為妻的士人我是一個都沒見過,你要是不想考試了,就儘管娶那個女人。“

    雲崢點點頭說:”我要娶得女人必須是我喜歡的才成,臘肉是個勤快的閨女,我就是不願意委屈了她,這才想起來給她上戶籍的。

    我就奇了怪了,臘肉和我們一樣都是黑眼珠,黑頭發,黃皮膚,和那些花毛的胡人有天與地的差別,你怎麼就能分辨出她是僰人?“

    這個問題已經存在雲崢心中很久了,終於找了這麼一個機會問了出來。”虧你還是讀書人,告訴我你的頂門有幾個漩?“”一個,“”這就對了,我也是一個。“”很稀奇嗎?“”不稀奇,問題是僰人的頂門上張著倆個漩。“

    聽完劉都頭不負責任的解釋,雲崢大大的咽了一口唾沫問劉都頭:”你就是這樣確定臘肉是僰人的?就是因為她腦門上長著兩個漩?“”當然如此,這就叫做證據確鑿!“劉都頭扛著大包的貨物走進了山谷,他的生意做的越發的大了。”劉爺,我想踢你一腳,你不許還手如何?“雲崢好不容易控制好身子不讓自己打擺子,高聲問已經鑽到草叢裡的劉都頭。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40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十七章 害死人的范仲淹

    雲崢放下手裡的書卷,看著面前林縣令讓自己看的劄記,不由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想要讀書致仕真的很難,光是察舉這一條就足夠要了自己的老命了,還以為大宋的考試和明清一個摸樣,只要悶頭考試就好,誰知道這裡面的水會如此的深。

    自己參加童子試其實就是獲得了參加縣學的一個資格,甚至不用考試,只要縣令點頭就行,看了林縣令的劄記雲崢才明白,大宋這是要求每一個讀書人都成為聖人,不但要毫無瑕疵的身份,還要有在學校上課的記錄,雖說察舉的名額也需要去成都府考試,可是自己怎樣才能從縣學進入府學就讀呢?

    范仲淹的慶曆改革失敗了,就在去年他老人家為了安慰自己倒楣的夥伴滕子京,特意寫下了千古名篇《岳陽樓記》。

    這是一個非常受人尊敬的改革者,也是一個純粹的聖人,但是他老人家在前年頒佈的新學政依然在有效的運轉著,縣學必須滿兩百人方准辦學,就這一條就讓雲崢感覺頭頂暗無天日。

    豆沙縣人口本來就少,大部分還是異族人,放眼望去有資格參加縣學的只有一十六人,這十六個人中八位在縣衙裡當差,一位讀書讀傻了,只能在家裡種田,就是光嶺村的那個,剩下的幾個有的在做生意,只有兩個在在州學上學,就像蕭無根一樣,難怪這傢伙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他早就知道自己沒有能力進入州學,最後參加貢舉。

    府試,院試都是進入公學必須要走的路徑,可是豆沙縣連縣學的資格都沒有,自己憑什麼去參加府試和院試?還以為十五歲是一個年齡門檻,看了林縣令的劄記才知道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年齡限制,蕭主簿告訴自己十五歲才能參加府試,院試根本就是一個善意的謊話。他以為等自己大上兩歲就會知道人世的艱辛,也就明白他說謊話的苦衷了。

    雲崢一軲轆坐了起來,瞅著外面的青山眯縫著眼睛一想到老主簿說這些話的時候會用何等憐憫的目光看自己,怒火就像火山一樣的爆發開來。

    老子知道天道艱難,所以從來不會拒絕任何好意,但是在萬物都為芻狗的世道裡絕對不接受任何的憐憫,種地打獵並不丟人,自己也只是把科考當成一塊加入士大夫大軍的敲門磚只是想給自己和雲二的生活多加一份保障而已。

    可憐的老族長以為能參加察舉就會成為人們口中的秀才,殊不知,雲崢現在就能以秀才自居,蜀中無大儒,這是一種蜀中的悲哀,自從楊雄一家子被殺光之後,蜀中基本上就只剩下綢緞商人名聞天下了。

    蘇軾今年七歲,蘇老泉現在依然在努力的進行科舉中,馬上就要迎來他的第三次科舉失利。這些事情雲崢都知道,可是有什麼用?

    “先履行而後藝業,先策論而後詩賦”,雲崢喃喃自語的念叨著范仲淹老先生對讀書人的要求,臉上就的苦澀之意就更加的濃重。”遊學啊!自己上哪裡去遊學?帶著全家遊學?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求真,求實,范老先生,你害死我了!“

    雲崢拋開書本,仰面朝天的躺在地板上,痛苦地呻吟,雲二爬過來感受一下雲大的鼻息對一臉擔憂的臘肉搖搖頭,意思大哥已經能拉去埋了。

    不過!好像還有一種考試,那就是鎖廳試!前提是自己必須是官,還必須是流內官,只要混到蕭主簿的位置上就能參加鎖廳試了,老傢伙有推薦自己參加縣學考試的資格,就說明這個老傢伙有參加大考的權利,只要將官職放下一段時間,就能去參加考試了。

    這個好像比較容易,可是當雲崢看到自己小了一號的手掌的時候,就鬱悶的想要吐血。

    年紀確實小了些,既然自己的生存已經不成問題,現在想得太多沒有多少好處,雲崢從來就不是心胸如海的人,但是他知道取捨。

    想不通就先不想,自己先在大宋先把人做好再說,至於參加解試以後再說。雲崢不認為自己會比蘇老泉聰明多少,自從朝廷不考詩賦,開始考策論之後,自己作弊的法子就用不上了。

    出了竹樓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自己的面前已經矗立起來了三間青磚瓦房,蒼耳正在房頂鋪瓦,一正扣,一反扣,整齊的如同魚鱗一般。

    幾天沒有出門看自己的新房子,沒想到已經到了上瓦的時候,看著瘸子站在底下抱著一摞子瓦片隨手一拋,屋頂上的蒼耳似乎看都不看隨手一抓,就將這一摞子青瓦牢牢地控制在手裡,一動一靜之間極具美感。

    雲崢來了興致,也抱著幾片瓦往房頂上丟,結果不是扔高了,就是仍低了,活沒幹多少,瓦片倒是摔碎了好幾塊。

    這就被人家給攆出來了,走出來寨子的大門,雲崢沿著小河溯流而上,很想去看看自己出現的地方,到底還會不會有什麼別的驚奇。

    走到了山口,就聽見臘肉在後面喊:”少爺,不要去,山谷裡有狼。“

    雲崢回頭看看背著雲二的臘肉,又看看山谷口,歎了口氣還是回到了臘肉身邊,接過雲二抱在懷裡來到了那片桑林裡,春日的桑林已經長出來好多的桑葉,大多數都是嫩黃色的,深綠色的桑葉已經被採桑女采下來喂了蠶,蜀錦這種高檔的東西就是靠著採桑女這樣枯燥的勞動才被生產出來。

    看到少爺回來了,勤快的臘肉就去了桑林採桑葉喂蠶,只留下雲家哥倆坐在石頭上發呆。”雲大,你是不是不高興,為什麼呀?“雲二把頭探過來看著雲大的臉孔發問。”考試沒有那麼簡單,大宋是一個人情世界,我們一無所有的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站到高處看起來沒有那麼容易。

    慶曆三年的時候朝廷改革了學政,凡事要參加解試的必須經過縣學,府學的系統教育,雲二,我現在在為上哪去上學發愁。”

    “我們也要遵守規矩嗎?”雲二挺著小小的胸膛問雲大。

    “是啊,必須遵守,到了大宋的地盤我們就一定要拜大宋皇帝這尊活菩薩。”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41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十八章 藍靛的秘密

    雲崢拿著鋤頭在挖地,他準備今年種一點青稞,作為西北人,實在是吃不慣大米,想要換一點麵粉,這裡根本就沒有。

    自己的土地在山腰上,沒有水塘,想要種稻子也不現實,以前聽說人家在稻田裡養魚,養出來的魚還有個名堂叫做稻花魚,味道鮮美,看看別人家的稻田裡什麼都沒有,也就絕了這個心思。

    油菜是必須要種的,入冬的時候就已經種上了,現在已經有一尺多高了,葉子長得墨綠肥碩,說明地裡的肥力很好。

    雲崢在前面挖地,臘肉跟在後面挑揀挖出來的草根,至於雲二在不停的追趕蝴蝶,手法很嫺熟,竹筒裡估計已經裝滿了白色的蝴蝶,不知道他要麼些蝴蝶做什麼。

    三米寬,二十米長的一塊山地很快就挖完了,說起來很快,雲崢抬頭的時候才發現一個上午的時間已經悄悄地溜走了。

    臘肉把裝水的竹筒拿給雲崢,自己拿著小鏟子去油菜田裡挖野菜,兄弟兩都喜歡吃野菜,這讓臘肉很納悶,好好地芥菜,芹菜,牛蒡不喜歡吃,偏偏喜歡那些不值錢的野菜,她統統的把這些怪癖認為是讀書人的雅趣。

    山太高,老牛爬不上來,為了磨地,雲崢和臘肉背著繩子吃力的拉著耙子在前面走,雲二坐在耙子上拿著細柳枝不斷地吆喝著要兩個人快點拉,他坐的不過癮。

    路過的鄉農看到這一幕都會會心的一笑,瘸子家的婆娘路過雲家的田地,從籃子裡拿出一小捆韭菜放在竹筒邊上,他家的大孩子已經能從一數到二十了,這就當是謝禮。

    磨完了地,就等著明日下種,山裡的霧嵐在一夜之間會給這片土地帶來充沛的水份的。和別人家一樣,雲崢扛著耙子提著鋤頭赤著腳走在前面,臘肉頭上戴著藍布手巾,手裡挎著籃子,背上的竹簍裡放著雲二,低著頭跟在後面,不低頭不行,總有一些長舌婦笑著指指點點。

    “今天吃韭菜餡餃子吧。”雲二看到籃子裡有韭菜舔舔嘴唇向雲崢建議。

    “沒有面,你吃個鬼的餃子。”雲崢沒好氣的一口拒絕,剛才那些個婦人說自己一家三口像足了小夫妻背著胖娃娃去地裡幹活。

    臘肉抬起頭,臉上的紅暈還沒有褪去,小聲的對雲崢說:“少爺,不知道米粉行不行?”

    “試試吧,”雲崢隨意回答一聲,就繼續在前面開路。

    才走過族長家的水塘,雲崢輕咦了一聲停下了腳步,沒想到這裡竟然有藍靛草,這可是好東西,用來做染料再好不過了,雲崢扔下耙子和鋤頭,將這些野生的藍靛草全部拔了出來,雖然葉子還沒有長到最大,但是現在這個樣子也該能使用了。

    “少爺,咱家又不染布,您要這些藍靛做什麼?”臘肉看著雲錚繼續扛起農具和這捆藍靛往家走,好奇的問了一聲。

    “做一點東西當禮品送人,臘肉啊,你會不會紮染啊?”

    “不會,聽說十年前官家下令農家不許再私自印染棉布了,說這樣的東西費時費工,不許我們用,只能給皇宮裡進貢一些。”

    雲崢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臘肉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好好地紮染為什麼就不能用?只能皇家用,憑什麼?

    “臘肉,這條規矩執行的嚴格嗎?”

    “不嚴格,本來也就沒幾個人會,紮染起來可麻煩了,一匹布光是紮花就需要五天時間,有時候紮出來的花色還不好看,亂七八糟的,還不如全部染成藍色。聽說山那邊的大理國的人才是紮染的行家裡手。”

    聽了臘肉的話,雲崢笑了一下,原來癥結出在這裡,紮染確實是一門很好的手藝,最適合婦人們學,既然皇家是因為紮染費時費工才禁止了這門手藝,現在自己只要改進一下不就沒有這個憂慮了?再說了,皇帝說不定防的是大理國經濟入侵,而不是自己手下的這些撮爾小民。

    回到了家裡,臘肉幫著雲崢將藍靛清洗乾淨塞進罎子裡泡著,就端著一小簸箕糙米去了磨房,她準備多磨一點米粉,攤點粉皮子,不知道這樣的東西合不合少爺的意。

    雲崢則直去了自己的新房子,新房子徹底的起來了,在他的強烈建議下,老族長沒有在房頂開天窗,還給房子添加了窗戶,只要糊上窗紙,就能入住了。

    地面上全是一尺見方的石磚,蒼耳是幹這活計的能手,他能用石頭鋪出各種美麗的圖案出來,石頭的顏色不一樣,拼出來的圖案也不盡相同,雲崢最喜歡大廳裡面的那只大寫意的老虎,威風凜凜的氣勢不凡,只要自己有空就會過來看看。

    門窗全部打開,站在門裡抬頭就是隱隱的青山,雲霧繚繞的美景盡收眼底,有這樣的逍遙日子自己還要為那些身外事煩惱真是不知所謂。

    臘肉端著一盆子米漿回來了,在篦子上攤出一張張潔白的粉皮子,晾在外面的竹竿上,不一會就被風吹得又柔又韌,看著臘肉手忙腳亂的調著韭菜雞蛋餡子,雲崢笑著接過來,往嘴裡填了一點餡子嘗了一下,阻止了臘肉要往裡面加花椒的舉動。

    “三鮮餡的餃子只加鹽就好,如果有糖霜也不錯,加別的調料就糟蹋了這一盆子餡料了。”

    臘肉眼睜睜的看著少爺在大鐵鍋里加了好多的菜油,這讓她非常的心疼,一張臉盆大小的米粉皮子少爺給裡面加了好多餡子,然後對折之後拿生米粉糊住邊角,等菜油溫熱了就把這個巨大的餃子放了進去。

    隨著餃子的外皮變成金黃色的時候,香氣也就溢了出來,正在和雲三玩耍的雲二立刻就跑過來,往鍋裡看了一眼,就大叫一聲:“韭菜盒子”,就再也不離開大鍋。

    第一個韭菜盒子被三個人分著吃了,然後就急切的盼望第二個,雲三雖然也想吃,這一次卻沒有一個人肯放棄自己的那份,就連最喜歡雲三的雲二也不願意,它只能伸著舌頭趴在竹樓口看著外面眼不見為淨。

    來了一個陌生人,雲三頓時就將沒吃到東西的怒火發洩在他的身上,不敢下樓,就站在平臺上朝那個陌生人狂吠。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42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三十九章 荒山聖音

    “雲郎君,我家少爺邀約郎君三日後遊春,特命小人知會郎君一聲。”青衣小帽的僕役看到雲崢圍著圍裙,眼中不肖之色一閃而過,大大咧咧的朝站在竹樓門口的雲崢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雲崢將手上的油脂在圍裙上擦了一把,笑著對僕役說:“蕭公子邀約,雲某定當前往。”說完話就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銅子看都沒看就站在樓上扔給了這個僕役,然後就進了門,鍋裡還有一塊韭菜盒子呢,還有兩個饞涎欲滴的食客在等著自己,誰有工夫和下人置氣。

    青衣小帽的僕役看著地上的銅錢,掙扎了許久才將銅錢一枚枚的撿起來裝進懷裡,惡狠狠的看著關閉的竹門小聲的道:“三天后看我怎麼整治你。”

    雲崢進了屋子就把趴在鍋邊上的雲二攆到一邊去,細皮嫩肉的燙著就不好了。

    “大哥,有人邀請你去遊春,把我也帶上吧,我聽說遊春的時候要帶家眷的,現在你的家眷就是我和臘肉,我們一起去。”剛出鍋的韭菜盒子太燙,雲二一邊朝韭菜盒子上吹著氣,一邊對雲大表達自己的意願。

    “可以啊,不過咱們去了,就是為了襯托蕭大公子的高貴的,所以啊,雲二不要發脾氣,不要裝,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就當是看猴戲,我剛才羞辱了那個僕人,說不定我們去了連飯轍都找不到,所以要早做準備。”

    “誰要吃他們的破東西了,上回在他家吃的破點心,膩的要死,咬一口就跟咬到肥豬肉上差不多,咱不去不行嗎?”

    雲二聽說要被捉弄,立刻就不願意去了。

    “你要是不願意去,就和臘肉留在家裡,記得吧下面新房子的門窗全打開,這幾天陽光好,早點把房子曬乾,我們也好早點搬進去。”

    “我不喜歡看到你被欺負!”雲二放開韭菜盒子不吃了,氣呼呼的對雲大說。

    “只要我不願意,就沒有誰能欺負我,之所以要去陪這位少爺,是因為我們欠人家人情,欠了人情就要還,這是做人處事的原則,必須遵守,到時候不要招惹他就是了,這個倒楣的時代裡,做事情要過腦子,自己把事情做絕了,受牽累的可不是一個人,惹怒了這位少爺,咱們寨子都不得安寧,那樣就太不划算了。”

    “我去!”雲二乾脆俐落的說完話,就開始狼吞虎嚥的吃自己盤子裡的韭菜盒子。

    “不要做絕,我發現僕役的生命很脆弱。”雲崢交代了雲二一句,也開始吃自己的東西,臘肉聽不懂哥倆到底在說些什麼,不過她已經顧不過來了,樓底下的兩頭豬已經開始叫喚著要食吃了。

    下午照例是雲崢的授課時間,就在竹樓下面的向陽坡上,一塊黑板被掛了起來,每個孩子都有一個沙盤,裡面鋪滿了河沙,發蒙的時候小孩子練字的東西都是它。

    韻學一般將其分為五類,即唇,舌,齒,牙,喉。這大體說的是發音部位,不過,也有一些其它的音素在裡面。為什麼要分為五類呢?這個是因為音韻學家非要把它和五音商,宮,角,徵,羽什麼的牽扯起來,此例一開,後來什麼不搭界的東西都湊了上來,什麼五行金木水火土,四方東西南北中,五臟肝脾心肺腎。這個也是音韻學令人敬而遠之的原因之一。

    這一門學問在宋代幾乎堪稱絕學,考進士的時候都會有這方面的考題,雲崢之所以把他和百家姓放在一起教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些孩子的口音問題。

    話就是說給人聽的,因為口音的差異,導致各種學問變形,也會產生理解上的誤差,雲崢在和林縣令談話的時候聽得非常的仔細,他的話語裡就帶著一絲絲的關西口音,很明顯這和他的師承有關係,他說的就是官話,也是讀書人之間用來交談的正確語音。

    大臣寇准和丁謂在政事堂上,“閑論及天下語音何處為正”。寇准說:“唯西洛人得天下之中。”丁謂說:“不然,四遠各有方言,唯讀書人然後為正。”宋時讀書人與洛陽語之間的差別,類似於現在普通話與北京土話之間的差別。

    雲崢在上學的時候對這些東西都有些涉獵,而宋朝的韻學,就是根據洛陽話,開封話演變過來的,他在學習這種拗口的發音,所以也要求自己的學生也必須如此發音。

    教導孩子自然從首選《三字經》,所謂孝經通,四書熟,如六經,始可讀。就是說有《孝經》《大學》《中庸》《論語》《孟子》《詩經》、《尚書》、《儀禮》、《樂經》、《周易》、《春秋》這些書可以讀。

    很可惜《三字經》到現在都沒有出現,《百家姓》倒是沒有問題,反正從來沒有人知道這東西是誰編篡的,北宋初年就已經出現,自己拿來教孩子應該沒有問題。

    雲崢的教學其實就是一次再學習的過程,自己上學的時候古文賞析掛科,是老教授見雲崢孤苦無依才歎口氣放了他一馬,工作五年之後,見到白髮蒼蒼的老教授,老人家見了雲崢的第一句話就是,可曾重新溫習過這門學問?

    世事無常,白雲蒼狗,自己居然錯過了最重要的一門學問,自以為僥倖,其實這種僥倖才是最重的懲罰。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楚衛,蔣沈韓楊……‘隨著雲崢慢慢的念起讓他感慨萬分的古文,身後的孩子們,也一字一句的跟著念,雲二坐在小凳子上,也在跟著念,一時間,一向繁雜吵鬧的寨子裡,就只剩下朗朗的讀書聲。

    老族長站的遠遠地,生怕打攪了孩子們讀書,寨子裡的人也站的遠遠地,看著自家的娃兒正在跟著先生一字一句的念著書,脖子伸的老長。

    長舌婦們閉上了嘴巴,最喜歡嚼舌根的婦人,也乖乖的閉上嘴巴,哪怕平日裡視若家人的老牛鳴叫一嗓子,也會立刻挨鞭子……

    貧瘠窮困的山溝裡第一次有了聖人之音,所以萬物收聲。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44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十章 踏春

    據古老相傳,蒼頡造字的時候屋外寒風颯颯,鬼哭神嚎,老子在函谷關吟誦《道德經》的時候天搖地動,有大星墜於大澤,孔子于垂柳下教授第一個弟子的時候,天現五彩祥雲。

    雲崢上完第一課的時候特意關注了一下四周,好像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由得腹誹:“聖人幹點事情又是打雷又是下雨,自己在這個學問的荒漠裡教授十三個孩子怎麼就連風都不刮一下。”

    搖搖頭直接進了自己家的竹樓,臘肉立刻就殷情的端來了清水,她知道雲崢說完話之後總有喝水的習慣。

    先生啊!身價這就暴漲,第二天上山種青稞,結果發現已經種好了,山子他爹憨笑著指指地裡,對雲崢說:“娃兒會寫名字了。”

    他憑什麼不會寫,手把手的教了不下十遍,寫出來的字還是像狗爬,蒼山兩個字在沙盤上看起來慘不忍睹,要是再不會寫,雲崢今天就準備動用武器砍殺。

    十一二歲的娃娃,早就該幹些調戲老師,掀掀女生裙子的勾當,現在能寫兩個字就讓父母高興的大半夜的爬上山給老師家把地種好。

    從古到今,父母盼孩子好這件事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臘肉得意的站在門前趾高氣揚的接過採桑女手裡的新鮮桑葉,檢查過乾淨不乾淨之後,這才倒進自家的笸籮裡,等著半夜的時候給蠶加餐。

    家裡水牛總是有懂事的孩子早早的牽了出去,吃的飽飽的才送回來,至於柴火,雲家從不缺那東西,就連女娃子們去河灘裡玩,都知道撿些漂亮的石頭回來孝敬先生,因為先生家正在準備在門前鋪一條碎石小徑。

    整個寨子裡誰家有花園,要是敢把寨子里弄得花裡胡哨的,會被狂怒的老族長連鍋都扔到井裡去,先生家就不同了,讀書人總是和農家有些區別的,見到雲崢在種花,老族長大力推薦爬牆虎,說這東西最好,沒事幹爬的滿牆都是綠綠的好看。

    這就是雲崢教學兩天以來收到的好處,第三天早早的給孩子們留了作業,自己趕著牛車就去了豆沙關,蕭家少爺的游春會不參加可不行。

    在雲二的攛掇之下,韭菜盒子裝了整整三個,雖說這東西吃了味道很大,但是味道絕對奇妙,雲崢又搓了一點湯圓,裡面的餡子就是糖霜和芝麻,雲二不喜歡,說甜的發膩,但是臘肉這個好姑娘表示,可以全部給她,保證一個都剩不下。

    野菜調了一盤子,學生家裡孝敬的臘肉蒸熟之後包在米飯團子裡吃一口讓人一輩子都忘不掉。再來四五顆煮熟的雞蛋,雲崢認為自己的飯食已經能比得上皇家的禦宴了。

    路過青牛石的時候正好碰上賴八,一隻剛剛射殺的野雞剝了皮就送給了雲崢,怎麼推辭都推脫不掉,只好收下。

    “雲大是個福星啊,自從遇見你,山裡的日子好過多了,山貨現在已經是供不應求了,聽劉都頭說好些曬乾的山貨都裝在漂亮的竹籃子裡賣到了成都府,大價錢。”

    雲崢看著賴八興奮的臉,也為山民們高興,只要能和山底下互通有無,日子怎麼都能好過許多,賴八現在已經不太自己打獵了,而是專門向更加偏遠地方的山民們收山貨,然後再賣給劉都頭。這個世界上確實沒有傻子,老實巴交的賴八也能混成二道販子,當初躲在草叢裡如同野狗,現在也敢大鳴大放的在山路上走了,這都是劉都頭給他們的方便。雲崢相信,三五年之後賴八就會忘記自己當初抱著女兒求醫的時候有多麼的恓惶。

    不管那麼多,總的來說山民的日子好過了許多,用不著在乎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辭別了賴八,雲崢的牛城緩緩駛進了豆沙關,在雲崢契而不舍的行賄之下,把守豆沙關的門丁見到雲崢像是見到了老朋友,遠遠地就扯開嗓子大招呼。

    “好久不見你進城了,今天城裡頭有花會,大理國來的花魁,專門為梁家的綢緞莊開業而來,好看的緊。”

    兩根陳山藥隨手就遞了過去:“少說些話,看你的嘴角都有白沫子了,這是山裡挖出來的陳山藥,春天可不多見,削皮吃敗火清肺。”

    門丁收好了山藥,又把半口袋糧食扔到牛車上,說是剛才禍禍人家商隊的,自己當兵吃糧,要這些東西沒用,把自己說的跟好人一樣,只是髮髻跟前的那塊金印怎麼遮也遮不住。

    到了蕭家門口就看見好幾輛騾車停在那裡,其中最顯眼的就是一輛馬車,在這個宰相都乘坐牛車的時代裡,見到一輛真正的馬車殊為不易。

    蕭無根正在馬車前面向馬車裡的人獻殷勤,見雲崢到了,厭惡的瞟了一眼,就繼續和馬車裡的人交談。

    雲崢不以為意,笑吟吟的坐在牛車上和雲二小聲的說著話,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小妹還沒有恭喜世兄進入了縣學,他日必定成為神仙榜上人。”

    這該是賣絲綢的梁家小姐,雲崢抱拳還禮道:“原來不知求學之路的艱難,信口胡柴,梁小姐莫要見笑,在下想要入縣學,還得再找一百九十九個同窗才行。”

    梁家小姐笑起來還是很漂亮的,鼻頭稍微的往上皺一下,顯得很俏皮,今天她不是一個人來,身邊還有一個穿著綠衫子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綠衣女子把頭揚得高高的,拿著鼻孔對著雲崢。

    “這個姐姐的鼻毛好長啊!”雲二趴在背簍裡,驚歎的看著綠衣女子的鼻孔,抓著臘肉的肩膀使勁搖著說:“我就說總會有人的鼻毛比族長爺爺的長,你還不信,你看看,那個綠衫姐姐的就很長。”

    綠衣女子嗷了一聲就鑽進了騾車,一聲不吭,估計是沒臉再出來了,梁家小姐驚愕了一下,立刻就笑的直打跌,半晌才直起腰扭著雲二的胖臉說:“這就是一個護短的,人家那裡有什麼鼻毛,你這小鬼編排人,知不知道人家對你哥哥發火是有的道理的。”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45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十一章 怪人

    “還能有什麼理由,不就是看上我哥哥了,然後我哥哥不理會她從而因愛生恨,反目成仇罷了。”雲二猛然間說出一句大人才能說的話,讓梁家小姐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嬌笑著走近雲二,閃電般的伸出手揪住雲二的胖臉說:“你說的話誰教你說的?你大哥?不會吧,他看起來很斯文,不會說這些話的。“

    臘肉非常不滿梁家小姐捏雲二的臉蛋,不著痕跡將背簍往後面挪一下,就讓雲二脫離了梁家小姐的魔爪,雲二用力的揉一把自己的臉蛋對臘肉說:”還是你好,你等著,我長大了就娶你。“

    梁家小姐笑吟吟的,就算雲二暗喻她野蠻也不生氣,只是沖著雲大笑。

    雲大莫名其妙的說:”卻不知那位小姐因何事對雲崢生怨?“”她是玉福軒田掌櫃家的小姐,怎麼樣,後悔了吧。“梁家小姐仔細的看著雲崢,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絲變化,田家小姐就是她親自找來的,自從聽說雲崢拒絕了田家的招贅,她就對這個不一樣的少年人充滿了好奇。”後悔?這話從何說起?“

    看到雲崢迷惑的神情,梁家小姐這才確定,他根本就忘記了還有贅婿這回事。

    蕭無根的遊春會一般情況下就是豆沙關富家子弟的一次大聚會。縣令家只有閨女不好出面主辦,自然要請這傢伙出馬,作為主簿家的孫子,豆沙縣赫赫有名的才子,這幾年在遊春會上很是博了些名頭,縣令的閨女自然是萬眾矚目的對象,梁小姐也屬於被人家高捧的人物,田家小姐因為要招贅,逐漸淡出了這個圈子,沒人喜歡被招贅,尤其是能參加遊春會的少年人。

    其實這人的數量不多總共也就八輛騾車而已,再加上一輛馬車和一輛非常顯眼的牛車形成了極度鮮明的兩極而已。”無根兄,後面牛車上的人是誰?為何小弟在往年從未見過?“”一個措大而已,今年考上了縣學,勉強算是有些資本,是梁琪非要請的人,不要在意。“”莫非梁琪看上了這個措大?她眼瞎了?”

    蕭無根厭惡的看著面前這位油頭粉面的傢伙,只想一腳把他從自己的騾車上踹下去,雲崢雖然窮了一些,好歹怎麼看都是一個男子漢,梁琪就算看上也不奇怪,倒是那個女子看上這個傢伙才算是真正的瞎了眼睛。

    自己剛才和林小姐言談正歡,這傢伙竟然湊過來打斷自己的談話,簡直就是不知所謂,今日要不是準備去白雲寺拜見五溝禪師,需要靜心滌慮做好應對,否則這個時候自己實在是沒有必要和這些厭物在一起。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也不知是誰帶來的歌姬,車隊剛出豆沙關,就迫不及待的開始唱歌,這首晏殊的《浣溪沙》算不得高妙,但是在暮春時分唱出來倒也和景。

    雲崢非常的享受春日的美景,更何況有免費的歌聲娛人,閑來無事就給折了些柳枝子做成草帽,三人一人一個,這是春日裡難得的野趣。

    水牛很聽話,自己跟著前面的騾車,根本就不需要雲崢操心,不過速度總歸來說慢了一些,雲崢也不催促老牛,躺在板車上和雲二調笑,這裡只有一條路,走慢些總會走到的。

    雲二指著梁家的騾車對雲大說:”你看看,人家在路邊上等你,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如果她願意嫁過來,我喊她一聲嫂嫂倒是沒問題。“”十三歲的丫頭片子知道什麼,你們以前還不是光知道胡鬧,她難道不知道故意在路邊上等我是在給我拉仇恨嗎?"

    “你好像對十二三歲的小女人沒什麼好感是不是,估計是以前留下來的心理陰影。”

    臘肉早就習慣了兄弟倆用一種從來沒有聽過的怪腔調說話,所以就自顧自的掏出一方手帕折疊一下,弄成一頂布帕帽子扣在雲二的頭上,越往山上走越冷,一陣山風吹過,霧氣越發的濃重了。

    梁家小姐掀開馬車簾子沖著雲崢說:“你快點換一個騾車吧,牛車太慢了,以你賺錢的速度,應該很容易辦到才是。”

    雲崢坐起來對梁家小姐說:“不是我走的太慢,是你們走得太快,錯過了無數的美景,春遊,春遊,自然要游得暢快如意,馬車,騾車太快,牛車正好,倒騎著毛驢其實也不錯。”

    “張仙人的故智,身在靈山可不能褻瀆神佛。”

    “誰說他是神仙了,玄宗時期他就承認自己乃是鴻蒙初開之時的一隻白蝙蝠,我告訴你啊,這蝙蝠可是最喜歡吸食人的鮮血,聽說你這樣的漂亮閨女是他們的最愛,每到月圓十分,一個個巨大的蝙蝠從月亮裡面飛出來,呼扇著巨大的翅膀落在你的窗前。

    然後就會變化成一個非常英俊的男子,站在你的窗前和你吟詩作對,琴瑟和鳴,趁著你情濃的時候他們就會……”

    一番故事講的梁家小姐面紅耳赤,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怪誕的故事,正要駁斥的雲崢不正經的時候,卻發現雲崢猛地轉過頭來,嘴角上長出來了兩顆綠色的獠牙。

    慘呼一聲就把腦袋縮回車廂,耳邊聽到雲二得意的笑聲,知道自己上當了,重新掀開馬車簾子,發現雲崢正在不斷地吐口水,柳樹枝子實在是太苦了。

    “雲崢有本事就把故事講完,我不信你會說臥穢語。”

    “那是自然,咱將來是要東華門唱名的,從不說臥穢語,想知道那個蝙蝠男想要幹什麼,就把你家的酒拿一罎子給我,剛才看了,你腳底下有三罎子,分我一壇!”

    “強盜!”梁家小娘子咒駡著,不過還是遞過來一個小小的罎子。

    “小氣,也罷,算是中了你的計,沒說罎子的大小。“雲崢把罎子交給了臘肉,讓他抱好這才繼續說:”每當這個時候,蝙蝠男就會伸出獠牙,一口咬在女子的脖頸上吸血,他吸得非常的貪婪,吸完血之後就飛走了,這個姑娘死掉三天之後,就會復活,然後她就覺得非常的寒冷,只有吸血才能讓自己感到一絲絲的溫暖……

    “小鬼頭胡說八道,將來就不怕下地獄嗎?”

    雲崢惱火的朝後看去,只見一個鶉衣百結的道士大踏步的從牛車邊上經過,片刻之間就隱沒在翻滾的雲霧之中。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46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十二章 和尚

    老道奔行的速度驚人,雲崢和梁家小姐只看到一個健碩的背影,不由得對視一眼,乖乖地坐回自己的車子,繼續往山上走。

    小徑的盡頭就是一座不大的寺院,廟門上的牌匾上寫著白雲禪寺,蕭無根和林小姐以及四五個衣著華麗的少年人氣衝衝的看著慢慢走過來的雲崢。

    “是小妹路上貪看景致耽擱了行程,累雲世兄晚到,還請諸位莫怪。”梁琪幫著雲崢擋了一下,回頭看了雲崢一眼,一副你懂得的神情。

    雲崢心頭警鈴大作,這個女人到底要幹麼什麼,這麼一來,那些闊少爺還不恨死自己了,其中一個綠衣服的闊少剛要開口,蕭無根冷冷的接話道:“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就一起去拜見五溝禪師吧,希望今年我們能獲得老禪師的饋贈。”

    進門的時候雲崢才發現人家都要香燭,很明顯這是要去拜佛,只有自己空著手,林小姐瞟了雲崢一眼就率先踏進了廟門,雲崢隱隱覺得這個女人似乎對自己有敵意,這種感覺堪稱絕妙。”進廟不打算燒香?“梁琪嬌笑著問雲崢。”心香一瓣足矣,何須這些勞什子。“雲崢回答的鏗鏘有力,然後就拖著雲二和臘肉走進了寺廟,旅遊一下而已,誰規定必須要拜佛?

    白雲寺不大,甚至可以稱之為精緻,只有一間大殿,裡面供奉的是大日如來,四周則坐落著十數間竹樓,有青灰色的雲霧穿堂入室,宛如仙境。

    “青松環繞,白雲悠悠,前有綠水,後又修竹在這樣的聖境裡修行,定能堪破三藐三菩提。”蕭無根拿著一把團扇,不停的在手上敲擊,不知道這動作是跟誰學的,顯得有些生疏,定然是到了豆沙縣才開始練習的。

    不知道這傢伙哪來的雅致,狗屁不通還處處道理,沒看見大和尚臉色發青,瑟瑟發抖,小和尚鼻涕長流面有饑色。這分明是凍餓所致,白雲悠悠?在裡面待一會假裝神仙定然不錯,要是睡覺的時候有雲霧進入竹樓,那滋味,絕對讓人三生難忘,這裡面估計也就雲大,雲二,臘肉三個人有這樣的經歷。

    見雲二想要反駁,雲大一把抱起雲二穿過大殿率先向後山走去,聽說那裡有一大片的草地,正是踏青的好去處。

    人未到草場,酒香卻先傳了過來,轉過竹林才發現一個胖大的和尚袒胸露腹的靠在一張小小的矮幾上正拿著一大塊肉大嚼,他的對面端坐著一位道士,身材魁偉,往那裡一坐宛如一座大山一般,手裡拎著一條腿,雲崢估摸著是狗腿,兩人吃一口肉,就再喝一大碗酒,似乎非常的快活。

    不但雲崢愣住了,就連蕭無根和梁琪林小姐他們同樣愣住了,只有雲二咯咯的笑著就沖了過去,很有禮貌的給正在吃肉喝酒的兩位笨手笨腳的唱了一個肥諾,那和尚也是趣人,隨手從旁邊的瓦罐子裡撈出一塊狗肉放在雲二的面前,示意一起吃。

    雲二一點都不客氣,趴在桌子上抱著狗肉就啃,啃了兩口還拿出自己的小碗問和尚要酒喝。

    “有趣,有趣,平日裡都是和尚吃白食,今日和尚倒被兩個人吃了白食,”和尚拍手大笑,給雲二的小碗裡倒了一點酒。

    梁琪問雲大:“你弟弟沒事吧?他能喝酒?”

    “還行,三兩碗問題不大!”既然自己家已經有人上去吃白食了,自己就不好再上去,梁琪看到雲崢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對他說:“你知不知道對面坐的那個和尚是誰?”

    “大小也就是一個和尚而已,難道會成道士不成?”看到他們三個人喝酒吃肉,雲崢發現自己也有些饞了,因為一僧一道一幼童吃喝的極為暢快。

    兩人在小聲說話,卻不想和尚的耳朵很靈,聽到雲崢對他的論斷之後大為高興幾乎是扯著嗓子說:“小娃娃說的沒錯,五溝和尚原名叫做無垢和尚,以前認為自己定能做到穿越紅塵片塵不得沾身,誰料想進入紅塵之後,無垢就變成了五溝,佛祖命我不填滿五溝休想得脫。和尚就是和尚,成不了道士。“

    蕭無根不願意雲崢搶走他的風頭,趕緊上前施禮道:”學生在府城曾聽燃燈寺的智明禪師說蜀中佛學唯一人得其三味,就是大師您,所以今日學生再次前來向禪師請益,還請禪師不吝賜教。“

    胖大的五溝和尚呵呵笑了起來將手上的油脂隨便的抹在自己的大肚皮上,看著眼前的少年男女說:”想聽飄花的學問,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學問在此,香油錢在何處?“

    瞅著五溝和尚拍著大肚皮向少年人索要香油錢,雲崢小聲的問梁琪:”你們每年都是這麼被他騙的嗎?“

    梁琪白了雲崢一眼,拍拍手,立刻就有兩個丫鬟端著一盤子銅錢,一盤子布帛走了過來,放在五溝和尚的面前。其餘的少年男女也將禮物放下,滿滿的擺了一地其中以蕭無根的禮物最為貴重。

    五溝和尚皺著眉頭歎了口氣說:”一年不如一年了。“猛然間發現雲崢空著手站在旁邊就好奇的問了一句:”你的禮物呢?莫非你不想知道大道?“

    雲崢笑著說:”據說鴻鈞化身天地之後,有三千大道傳下來的,小子福薄,無緣大道,不聽也罷,只是以心香一瓣供於我佛坐下足矣。“

    此言一出頓時引來一片哄笑,蕭無根眼中的不肖之意更加濃重,其餘的少年男女也在不知不覺間離雲崢遠遠地。

    五溝呵呵的笑著第一次認真打量一下雲崢,指著已經有點喝醉的雲二問他:”這是你弟弟?“

    雲崢皺著眉頭將雲二抱過來放進臘肉的背簍裡道:”正是在下不成器的弟弟。“”他有慧根,舍與我做沙彌如何?“”你當了這麼些年的和尚已經當傻了。“雲崢已經有些生氣了,都說宋代的和尚霸道,沒想到自己今日居然見著活的了。”和尚,莫要強求,這小子對你已經動了殺意,再強求下去,我保證結果不會太好。“喝酒的道士抬起頭,認真的對和尚說。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47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十三章 命就是拿來拼得

    五溝重重的在肚皮上拍了一巴掌說:“天有三殺,殺福,殺祿,殺壽,卻不知小檀越打算殺貧僧的什麼?”

    雲崢背著手準備離開,剛才就在和尚說要雲二給他當沙彌的時候,他確實起了殺心,腦子在一瞬間就高速運轉,尋找應對的法子,山腳的一簇夾竹桃給了他很大的啟發,聽到五溝和尚如此問自己,就陰著臉回答道:“我沒興趣殺什麼福祿壽,我唯一會殺的就是你的命。”

    “放肆!”五溝和尚沒發話,蕭無根卻大聲的呵斥雲崢。其餘少年男女都吃驚的看著怒氣勃發的雲崢,沒想到這個少年人居然有膽子指斥名震蜀中的五溝和尚。

    五溝和尚依然面不改色,笑吟吟的問雲崢:“願聞其詳!今日的試題不妨就請你們想想怎麼殺死老衲,前提是讓老衲死的無聲無息。“”今日晚輩來的魯莽,失禮之處請禪師海涵,待他日晚生請家祖親自登門謝罪!“蕭無根的臉色鐵青,拱拱手就打算離開,他以為五溝和尚發怒了。”柬書!你們來到老衲這裡所求者無非就是一紙柬書而已,今日只要你們誰能設計好一個陰謀能讓貧僧死的無聲無息就算是勝出,老衲這就立刻動筆寫柬書,絕無二話。“

    蕭無根一下子就愣住了,人人都說五溝和尚怪異,沒想到竟然怪異到這種地步,能得到名滿蜀中的五溝和尚的舉薦,這對自己跌察舉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有了這封舉薦信,只要自己考試考得不太差,絕對能去東京汴梁城走一遭,想到這裡心口一下子就變得滾燙起來,回頭看看雲崢,發現他已經不見了蹤影,覺得雲崢就算是萬般的不好,卻是一個極為識趣的人。

    林小姐自從看到雲大出現,就閉上了嘴巴,一句話都沒有說,現在聽說五溝和尚要拿柬書做彩頭,也不由得興致大起,見雲錚似乎對於五溝的柬書並不是很在意,為了自己的一點顏面,選擇了放棄不由得歎息一聲,這就是所謂的迂腐心態,這樣的人就算多麼的聰慧,到頭來也只能落得一場空。這個世界上不光是學問不進則退,這個道理放之四海而皆準。

    一個不能無所不用其極的人是沒有辦法成為羅敷口中的夫婿的,藍藍一向認為羅敷口中的郎君就該是自己夢中的夫婿才對。

    “東方千余騎,夫婿居上頭。何用識夫婿,白馬從驪駒。青絲系馬尾,黃金絡馬頭。腰中鹿盧劍,可值千萬餘。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為人潔白晳,鬑鬑頗有須。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坐中數幹人,皆言夫婿殊。"與藍藍關係極好的梁琪見到藍藍又陷入了迷醉的狀態,就非常清楚的明白,她去見自己車馬簇簇的夫君了,不由得出言吟誦羅敷行來打趣她。藍藍並沒有像普通女子一樣表現出任何的害羞之意,反而瞪大了眼睛問梁琪:“難道那樣的夫君你不想要?”

    梁琪搖搖頭,悲憤的指著那群被五溝和尚訓斥,反駁的一無是處的廢材少年道:“詩歌裡的丈夫永遠在詩歌裡,我們跟前充滿了這樣的廢物和笨蛋,你叫我如何選擇?

    救人不會也就罷了,現在連殺人都不會,你聽聽,他都說些什麼,黑巾蒙面,腳著薄底快靴選一月黑風高的夜晚,手持利刃手起刀落,豈不快哉,這是讀《列俠傳》讀傻了麼?

    還有那個蠢貨,居然在買兇殺人之後還要和兇手約期,這是嫌自己活的命長了嗎?“

    藍藍看著那群少年慵懶的道:”女兒家總是要吃些虧的,不過我們心中的男子一定有,皇天不負有心人,慢慢找,總會找到的。“

    梁琪的眼珠子忽然轉了一下,對藍藍說:”我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雲大好像能出人頭地,你說要不要在後面幫他一把?比起這些人來,也就雲大活的比較像人。”

    藍藍用自己的大眼睛翻了梁琪一眼說道:”你小心,雲大雖然算不上壞人,恐怕也算不得好人,我這些天將他的事情一一收集了一些,總結之後發現,這個人絕對不簡單,他就像一頭狡猾的狐狸,混在豬圈裡當豬,你小心掉進去拔不出來,以前以為這個人一定是一個薄情寡義之輩,誰知道剛才他為了自己的弟弟居然起了殺意,看來我的看法還是有些偏頗。“

    兩個小女子竊竊私語之時,五溝的考校已經結束,煩躁的拿著大袖子轟趕著這群少年說:”要嘛是有心無膽,要嘛是有膽無智,五溝和尚雖然粗鄙,卻也是走遍大江南北之人,豈能為你們小小的伎倆所害,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連殺個人都殺不周全?“

    老道士嘴裡嚼著草莖慢悠悠的對五溝和尚說:”你去問那個少年人,他的法子應該可行,這些人只是隨便說說,那個少年人可是真的想要殺死你,我感覺他好像真的能夠殺死你。“”笑林老道,你說的過份了,一個讀書人豈能隨意就起殺人之心。“聽見笑林老道第二次提醒自己,五溝和尚不在意也不行了,他知道老友從來不打誑語。”我知道你看中他弟弟的聰慧了,不過我還是警告你,別打主意,說不定你真的會死,我現在甚至認為他已經在做對付你的準備了,小心些,這種人的逆鱗不能碰,誰碰誰死。“

    雲崢正在編花環,不過這個花環里加進去了很多的夾竹桃,編完花環,就在一個淺淺的小水坑裡洗乾淨了手,小水坑裡還有幾條沒有來得及逃回小溪的小魚,在雲崢洗過手不久之後,就全部漂浮在水面上再也沒了動靜。”少爺,這東西有毒,!“臘肉指著雲崢手裡的花環對他說。”我知道,這是我送給和尚的賀禮,希望他不要嫌棄。“雲崢慢條斯理的回答。

    這事雲崢的一個警告,告訴五溝和尚,只要你沒有在第一時間弄死我,我就會將你寺廟上下全部弄死,有的時候,該拼命的時候,就不能吝嗇性命,越是吝嗇,就越是會沒命。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49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十四章 道癡笑林

    雲崢不是一個喜歡殺人的人,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殺過人,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依然認為殺人是一種罪孽。

    匹夫一怒才伏屍兩具,流血五步,雲崢自認不是匹夫,但是五溝和尚的隨意,確實激起了他胸中的殺意,自己懵懵懂懂的來到這個鬼地方,最親近的人無非就是雲二,他對自己來說簡直就是命脈之所系,豈能被一句有慧根的屁話就忽悠走,這不但是對雲二的侮辱,更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佛教的理論與中國的傳統倫理觀念相背離。比如佛教認為,一個人之所以為父母的兒子,並非是父母所生,而是這個人的前世行善積德,沒有惡行所得到的報應。而中國的傳統倫理觀念注重孝道。這樣的理念衝突自然妨礙了佛教的傳播。僧人們於是要想辦法變通,他們於是從佛經裡面尋找變通的點子和依據。比如西晉法護所譯的《佛說盂蘭盆經》被視為佛教的孝經。

    雲二因為身世的緣故,本性就薄涼,在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下終於回歸了孩童的本性,雲崢相信只要這一次雲二能夠無病無災的活到成年,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出色的人。

    現在和尚一句不容分辨的舍與我吧,就要把他帶回到原來的世界,雲崢豈能答應。”你對佛家沒有好感?“五溝接過花環,戴在脖子上,以為這就是雲崢的心香。”其實我對佛家沒有惡感,只是對你有惡感而已。“雲崢回答的不動聲色。”因為我那句要你弟弟出家成為沙彌的事情?要知道貧僧並無惡意,你弟弟天真爛漫,兼具智慧,一旦修佛,不難成為一代大德高僧,按照你們俗家的說法,也算是一個好活路,你因何不願意,而且心生殺意?“

    雲崢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他不能告訴五溝和尚在那一瞬間自己有些歇斯底里了,就像是一個老寡婦眼看著別人要抱走自己的孩子一樣憤怒,絕望。現在想起來依然對五溝恨意重重。

    到底還是下不了狠心,眼看著夾竹桃白色的漿液就要落進他的酒碗,歎息一聲,上前將五溝和尚脖子上的花環遠遠地扔到山崖下面,端起來那碗酒一飲而盡之後朝著五溝拱拱手就打算下山。”你還是沒成功,有婦人之仁,雖然你今日最靠近成功,柬書我依然不會給你,等到明年這個時候再看看你們長進了沒有。“五溝和尚笑眯眯的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尊佛陀,開口大笑,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蕭無根很有禮貌的拱拱手就帶著那些人離開了,雲崢故意落在最後,對五溝說道:”假如你不打我弟弟的主意,我沒事幹的時候可以來看你一兩次,給你講一些你從來沒有聽過的新奇。”

    “如果是白蝙蝠一樣的故事,貧僧歡喜之至。”

    “那算不得什麼,是我信口胡說的,下回給你講更加精彩的。”說完再一次拱拱手就離開了白雲寺。

    出了寺廟,那些人果然沒有等自己,眼看著蕭無根的騾馬已經快要賓士到山口了,雲崢並沒有去追趕他們,而是將牛車趕到了一條岔路上,這裡的石刻非常的多,景致應該不錯才是。

    雲二倒在竹簍裡呼呼大睡,這個孩子剛才喝的酒也太多了些,走到這裡雲崢才感覺有了一絲安全感,殺和尚只是自己的一種試探,全部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試探一下和尚和道士的底線,作為一個敏感的人,從自己給和尚套上花環之後,全身上下就沒有舒坦過,就像上回被豹子盯住一模一樣。

    好在和尚算是一個好人,雖然將自己的柬書當做商品來販賣,而且一賣就是好幾年,不過考慮到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原則,感覺就沒有那麼可惡了。

    盯著自己的人絕對就是那個笑林道士,一罎子米酒自己喝都不會有任何問題,他這種泡在酒裡面的人會喝醉?打個呼嚕都一點不專業,自己給五溝去掉花環的時候怎麼能停止打呼嚕?

    走了一段路雲崢才發現自己居然走在五尺道上,老牛的蹄子正好踩踏在一個個淺淺的蹄印裡,車輪子也恰好走在凹槽裡,不但人非常的舒服就連老牛都舒坦的哞哞叫兩聲,驚起了無數的飛雀。

    都說鳥鳴山更幽,此言半點不虛,剛才堪堪經歷過一番波折,這個時候就該好好享受一下空山新雨後的感覺。

    不過這個世界上的事情總是不盡如人意,一個邋遢道士坐在路中間問雲崢:“如果貧道沒有發現你的險惡用心,你是不是真的要對五溝下毒手?”

    “不會。只是想要獲得五溝大師的柬書,並沒有害人奪命的意思。”

    “那就是說你已經準備幹掉五溝了,小子,你這樣的人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不要行差踏錯,否則我一定取你項上人頭。”

    “道長是蜀山裡的劍仙?”雲崢故意把眼睛睜得很大,好奇的問笑林道士。

    “不是!對了你也覺得蜀山裡有劍仙?“”那是自然,我還聽說有一個叫做醉道人的劍仙就非常的厲害,曾經一口氣吸幹了一十八缸美酒,肚子卻不見鼓脹,敵人來了還能噴出美酒禦敵。“”胡扯!人的肚子怎麼可能裝進去十八缸美酒。”

    “所以人家是劍仙,你不是。”雲崢鄙夷的看了一眼笑林道士,這個傢伙就是長著一對招風耳朵,最喜歡聽閒話,估計也是有怪癖的哪一類人。

    見老道已經讓開了大路,雲崢就趕著牛車繼續上路,沿著這條石板路就能回到豆沙關,**山上的那篇文章還需要多看兩遍才好,唐人的飛白貼可並不多見。

    牛車一沉,只見笑林老道一屁股坐在車轅上回頭問雲崢:“對於劍仙你還聽說了什麼?”

    “最近好像沒什麼消息,據說有一種叫做五鬼白骨錘的東西出世了,大家都在搶,你快些去,莫要遲了。”雲崢不斷地催促笑林道士離開。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50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十五章 疑惑

    笑林不走了,雖然被雲崢蠱惑的屁股離開車轅兩次,依然穩穩地坐了回來。

    “明知道是假的,偏偏被你說的心動,都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你這個讀書人倒是非常奇怪,別人只要稍有冒犯就要殺之而後快,嘴裡說著神怪仙俠卻沒有半分的敬意,我甚至以為你念著聖賢書,恐怕也對他沒有什麼敬畏之心吧?”

    雲崢笑著搖頭道:“不是這樣的,這是小人物的一種反應而已,面對高僧,我是渺小的,面對您這樣的高道,我也是渺小的,就像乞丐抱著自己僅剩的一點發黴的幹餅子一樣,對吃飽肚子的人來說不值一提,但是對乞丐來說那就是全部,如果有人來搶,為此拼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笑林指著呼呼大睡的雲二對雲崢說:“這就是你的那塊幹餅?”

    雲崢很認真的點點頭說:“確實如此,所以你告訴和尚最好不要和我搶,我一定會拼命。“”大哥,我不離開你。“正在閉著眼睛睡覺的雲二忽然伸出雙手要雲大抱他,並且在一瞬間哭的眼淚滂沱。

    雲大抱起雲二摟在懷裡不斷地安慰他:”不哭,不哭,大哥不離開你,也不會送你去當和尚。“沒想到越是安慰,雲二就哭得越發淒慘,剛剛聽明白怎麼回事的臘肉更是死死地抱著雲二的一隻腳哀求雲大不要把雲二送去當和尚。三個人抱在一起哭聲震天。

    笑林道士看得眼圈發紅,就在這一刻他也覺得五溝和尚的做法過於殘忍了,見三個人哭的昏天黑地,重重的在車轅上拍了一巴掌說:”沒關係,五溝禿驢還算是一個講道理的人,既然你不願意,他斷然不會有持強淩弱的心思,這種事他幹不出來,也罷,老道這就去知會他一聲,要他莫要幹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情。“

    三個人瞅著老道消失在狹道邊緣,宛如猿猴一般糅身上了山崖,驚訝地長大了嘴巴,再見他抓住樹藤三兩下就蕩到了山崖對面,這才確定他就是一位隱士的高人。”大哥,我餓了!“雲二羨慕的看著遠去的老道對雲崢說。”我記得山腳那邊有一塊空地,我們就在那裡生一堆火,將帶來的食物熱熱,權當是野餐了。“眼睛紅紅的臘肉聽到兄弟倆的話,比見到老道爬山還要驚訝,剛才明明還在傷心欲絕,怎麼在一瞬間就變成商量著怎麼吃喝了。

    見雲崢笑眯眯的在老牛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這次知道剛才兩位少爺是裝的,故意騙老道徹底的去吧這個麻煩解決掉,想到小少爺不用去當和尚,她也就變得開心起來。

    現在不是商時,所以五尺道上幾乎見不到行人,路邊的那座專門用來送別的長亭裡一個人都沒有,宋人的素質明顯的比後世人高,長亭裡放著不少的柴火,這個時候送別故人總需要溫幾盞酒的,只有被酒壯了膽子之後才有勇氣上路。凡是用了亭子裡的柴火的,都會想方設法的補上。在樑柱的木橛子上還掛著一小袋糙米,一小塊鹽巴,同樣是為饑餓的旅人準備的。

    臘肉在熬粥的時候特意裝了一碗米倒進了那個布口袋羞澀的對雲崢說:”婢子以前偷吃過裡面的米糧,一直沒有機會還。“

    雲崢粲然一笑,把自家帶來的精米,留住了熬粥所需,剩下的米一股腦的的倒進長亭裡的布口袋,心中不斷的腹誹,自己當初饑餓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這裡有可以白吃的糧食?

    春日裡新發出來的青草軟軟的,綠油油的,雲二在草叢裡跑了兩趟之後褲管上就沾滿了綠色的草漿,他的風箏放不起來,雲崢幫著他將那只燕子的紙鳶放到半空,就回到火堆邊上,示意臘肉去和雲二一塊玩,自己將賴八給的那只雞均勻的抹上鹽,用樹葉子包起來,再裹上泥巴,埋到火堆裡隨它燒烤,稀粥熬好之後它也該熟了。

    見臘肉拖著自己的蝴蝶紙鳶瞎跑,搖搖頭走了過去,幫著她也把紙鳶放了起來,見兩個人都在大呼小叫的玩得痛快,也就放下心來,從懷裡掏出一卷《楚辭》慢慢的看。”悲回風之搖蕙兮,心冤結而內傷。物有微而隕性兮,聲有隱而先倡。夫何彭鹹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萬變其情豈可蓋兮,孰虛偽之可長!鳥獸鳴以號群兮,草苴比而不芳……“

    昨日恰好讀到這篇《悲回風》,看書最重要的就是融進文章的意境中,或者悲憤,或者喜悅,抑或哀傷,抑或豪邁,只有這樣才能產生共鳴,從而對一篇文章產生新的理解。

    但是雲崢讀《楚辭》卻總是找不到那股子韻律,這還是自己對這個世界理解的太少的緣故,以前以為是自己生活的時代的緣故,現在到了宋朝同樣的找不到那種意境,或者下一回該去春秋戰國?雲崢苦笑了一下,說白了是自己對《楚辭》的理解還遠遠不夠。

    喧鬧聲從狹道上傳過來,那群公子小姐玩鬧夠了,開始往回走了,雲崢沒有理會他們,出寺廟的時候就連和自己話最多的梁琪都沒有等自己,就知道和這些人註定會是兩路人,既然是兩路人,相逢就該裝作不相識才對。

    至少蕭無根就做到了這一點,他家的騾車呼嘯著從山道上滾滾而下,似乎在炫耀車技,敢從狹道上飆車的都是二百五,前些時間為了休整豆沙關,雲崢記得有兩堆土方並沒有被運走,好像是參將為了準備將點將台墊高一點準備的,不知道現在被運走了沒有。

    一輛騾車自然能輕易地通過,他們這樣爭先恐後的飆車,估計會翻車。

    雲崢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好戲,結果沒看到,縣令家的藍藍小姐發現了天上飛的紙鳶,覺得精巧異常,她們家放的紙鳶,都是一塊平板,那裡有雲崢製作的這樣精巧,兩個紙鳶飛在空中像是活過來一般。

    看到他們勒住了韁繩,雲崢失望的搖搖頭,再拐過一個大彎就到土堆了……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53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十六章 沒一個簡單的

    ”你在看《楚辭》,這可是女子《詩經》。“藍藍不知道跟誰學的走路姿勢,走在草地上像是在草地上飄,真的有點像楚辭裡的山鬼。”男子讀就是《楚辭》,只是我至今還沒能品出其中的三味,所以被你說成女子《詩經》也沒什麼錯,想看紙鳶呢,不要著急,明天豆沙關就有的賣,一百文一個隨你們玩賞。“

    雲崢發現自己的脾氣好像越來越壞,最近總是忍不住就要發脾氣,現在越發的厲害了,面對美女好像也不知道收斂一點。”雲世兄似乎對我們充滿了偏見,寧願一家人在這裡玩耍也不願意跟我們在一起所為何故?“或許是第一次有同齡人對她不客氣,藍藍的談話興致好像更加濃厚了。”不是不想玩,而是根本就玩不起,就像現在一樣,你和我多說兩句話,無根兄就表現出一副要生撕了我的架勢,小門小戶的得罪不起,明日下午一定會有人在你家後門叫賣紙鳶,現在請回吧。“雲崢說完就坐在火堆邊上,拿出韭菜盒子準備重新過一下油,涼的韭菜吃多了會漲肚子。

    臘肉見公子身邊來了客人,趕緊收了紙鳶,回到火堆邊上等著吩咐,藍藍拿過臘肉在紙鳶,來回的翻看,弄得臘肉非常的緊張。

    蕭無根走過來從藍藍的手中接過紙鳶隨意的說了一句:”紙糊的,我聽說東京汴梁城的紙鳶都是輕薄的蜀錦繃制的,上面還系著銀質的鈴鐺,只要放飛起來,宛如天籟,不如我托人從東京汴梁給你購置一個如何?“

    這個時代送人紙鳶是很有講究的,尤其是送給婦人女子的,更是有很多的說道,一般情況下贈送給婦人紙鳶的人只會是他的父兄長輩,等到紙鳶飛到高空之後就會剪斷繩子看看到底能落在誰家。蕭無根這麼做,赤裸裸的告訴雲崢,藍藍是他的人,藍藍的紙鳶就算是落了地,也是他蕭家的。

    對這一點雲崢沒有意見,十三四歲的小屁孩正是佔有欲極度強烈的時候,說出這番話雲崢非常的能理解,只是你赤裸裸的滿世界說林縣令就是一個傀儡,這也太過份了吧?

    見到雲崢眼中的奇怪之色,藍藍苦澀的笑了一下說:“無根,不必如此的繁瑣了,明日你從豆沙關給我買一個這樣的紙鳶就好。”

    蕭無根非常的高興,將手裡的紙鳶還給雲崢道:“還希望明日的紙鳶能富麗堂皇一些,至於金錢則不足掛齒。”

    雲崢開心地說:“最漂亮的莫過於蜈蚣風箏,展開之後足足有一丈多長,您看是不是在蜈蚣上麵點上金粉,頭面用朱砂來作畫,銀子的鈴鐺不好弄,倉促間只能弄成這樣了,五貫錢如何?

    當然,匠人還會送您最好的麻線,蕭兄以為如何?”

    蕭無根笑得更加開心點頭道:“本該如此,我們就此說定了!”說完之後就像一個得勝還朝的大將軍,雲崢都將自己貶低為匠人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藍藍咬咬嘴唇說道:“你很缺錢?”

    “急需,正在蓋房子,需要很多的錢。”雲崢回答的極為坦然。

    “我看錯你了!”藍藍甩甩袖子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這一回沒有用飄的,而是像小鹿一樣跑回了自己的馬車。

    梁琪站在車轅上遠遠地往這邊看,見藍藍跑回了馬車,也就鑽進了自己的騾車裡,蕭無根最是得意,一揮鞭子然後就接著開始賽車,這一回不但男人參加了,就連藍藍似乎也有了興致也加入到了飆車的行列。

    臘肉嘴裡咬著韭菜盒子一邊含糊不清的對雲崢說:“少爺,山那邊拐彎處有土堆!”

    雲崢隨口答應著,一邊豎起耳朵傾聽,終於聽到一連串的撞擊聲,以及牲口發出的淒慘的鳴叫聲,這才滿意的吐了一口氣,從鍋裡盛出來一碗香滑的米粥塞給雲二,吩咐他必須把粥喝完才准打叫花雞的主意。

    自己也端了一碗慢慢喝,今天的收穫很大,不但知道了五溝和尚那裡有柬書,還知道了笑林道士是一個俠客,最重要的是從蕭無根那一番廢話裡證實了自己的猜測,豆沙縣裡確實是主簿說了算。至於價值五貫錢的商業合同,完全是摟草打兔子意外之喜。

    前幾天一直在哀愁自己上哪去找柬書一類的東西,沒想到近在眼前,總需要想個法子從五溝和尚那里弄到柬書才成。

    不著急,慢慢來,會有機會的,對手如果都是蕭無根這樣的蠢材,應該不難弄到才對。但是五溝和尚絕對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主,誰知道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只用了一句話,就讓自己將本性暴露的一覽無餘,雲崢甚至以為他主動的接受雲崢給他戴花環,也是試探的一種,畢竟夾竹桃就長在白雲寺的邊上,作為高僧,醫道幾乎是必修課,他焉能不曉得夾竹桃的危害?

    失敗啊,好厲害的禿驢,其實現在想起來,這群人自從進了白雲寺就在五溝和尚的考核之下,白雲飄蕩的美景,面有饑色的和尚,孤零零的主殿,笑傲不羈的酒肉和尚,隨心所欲的考試,其實整個局面一直都在酒肉和尚的控制之下,除了自己的那句話稍微掀起了一點波瀾之外,其餘的都是胖和尚說了算,雲二做的最出格,自己遭受的問詰就最重,胖和尚表面上浪蕩不羈,其實骨子裡才是一個最正統的人,雲二稍微對他不敬,自己立馬就挨懲罰,這就叫做代弟受過。

    看到雲大的臉色不太好,雲二規規矩矩的吃完了自己的稀粥,將小碗放在大哥的面前等著他砸開泥疙瘩開始吃雞。

    雲崢沒有拖延,立刻就將泥疙瘩砸開了,剝掉上面的樹葉,白白嫩嫩大的雞肉就暴露在三人面前,雲崢等了一會,沒有外人提出要分雞吃,歎口氣,撕下來一隻雞腿遞給了雲二……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54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十七章 培養利益動物

    三個人一直晃蕩到下午時分才回到了寨子,家裡被學生照顧的很好,豬已經被喂飽了,雲三也已經洗過澡了,門口的柴堆摞得很高,竹樓的平臺上還有一些洗乾淨的野菜。

    雲崢回來後,就把所有的孩子叫到了一起,在竹樓的後面架起了柴鍋燒熱水,他今天從豆沙關買了很多的殺蟲藥,就不相信把這些孩子身上的蝨子殺不乾淨。

    光頭上總是有蝨子爬來爬去實在是有礙觀瞻,一來是為了自己著想,二來也是為孩子的健康著想,免得有點小病就傳染的到處說都是。

    寨子裡的大人都跑出來看熱鬧,眼看著一群孩子被雲崢強迫著跳進熱水桶裡洗澡,都有些臉紅,見雲崢拿來的藥粉還多,也就順便把孩子的被子也用藥水燙一遍。

    面對一群光溜溜的孩子,雲崢拿著竹棍比劃著說:“學問一途艱險難測,就算是下到了功夫也未必會有好的結果,所以,在你們未做學問之前,我打算先教你們立業,有了一技之長,才能有機會用這門技藝來支持你完成學業。

    想要學習這門技藝的,首先身上不能有蝨子,一個都不能有,現在你們回去,明天早上我檢查,誰的身上要是被我發現有一個蝨子,他就不用學這門手藝了。"

    雲崢的最後一句話說的疾聲厲色,這些孩子一個個縮著腦袋乖乖地光著身子回家了,當他們哭喪著臉把這個消息告訴家人的時候,就連老族長都驚呆了。

    寨子裡的人對雲崢最大的尊敬不是因為學問,而是他能迅速的致富,一個身無一文錢,還帶著一個弟弟的半大孩子,在短短的半年時間裡不但蓋起了寨子裡的第一座磚瓦房,用上了丫鬟,這在質樸的山民看來,已經是近乎奇跡一樣的事情。

    所有人都想知道雲崢是怎麼發家的,但是沒有一個人會主動去問,這是非常忌諱的事情,偷窺他人致富絕技,這比殺人父母還要來的嚴重,能傳授謀生技藝的一般只有一種人,這種人有一個特殊的稱謂,叫做師父!

    既是師,又是父,可想而知這種授業的恩情到底有多重。

    “雲娃,你想好了要教娃娃們謀生的秘技?”老族長被忐忑不安的鄉親們推舉出來去找雲崢問清楚這件事情的真假,事關體大馬虎不得。

    “這是自然,不教給他們謀生的手段,我敢說他們在我這裡學到的學問用不了幾年就會丟光,山裡的孩子總需要上山砍柴,下田種地,十一二歲的娃娃正是長學問的時間,如果去養家了,就沒辦法讀書認字,您的苦心也就白費了。”

    雲崢回答的很是自然,能一邊養家一邊讀書的那種人不論在古代還是現代,都太少了,雲崢覺得自己在年幼的時候都沒有做到的事情憑什麼要求自己的學生做到這一點?

    老族長從雲崢這裡的到了確實的回答,也不問雲崢要教給孩子們一些什麼東西,點點頭就走了,走的時候還特意向雲崢拱了拱手,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雲崢見老族長走了,就將前些天已經紮好的那只蜈蚣風箏拿了出來,仔細的上了金漆,又從藥店裡買來了一點朱砂,將這些紅色小心的點在蜈蚣的身上。

    蜈蚣風箏其實就是一個個的小圓盤加上一對腳組成的串聯型的風箏,這個東西的製作很繁瑣,當初雲崢帶著自己的學生憑著組合的蜈蚣風箏可是取得過全區風箏大賽第一名的好成績,現在拿這個寶貝問蕭無根要五貫錢其實一點都不多。

    教這些孩子技藝,總是需要原材料的,比如批量做紮染,蠟染的時候,坯布是絕對不能少的,石灰,蜂蠟,染料,食鹽,那一樣缺少的了?

    問過專門做蠟染生意的何掌櫃,管家因為嫌棄紮染過於費工費力,已經不許民間私自製作紮染了,不過蠟染是人家白苗的不傳之秘,漢家製作出來的總不是那麼一回事,如果豆沙關能出蠟染鬼才去大理國歷險運絞纈供奉官家。

    既然蠟染早就出現了,只是單一的手工製作,沒有達到集團化,流水化,只要改進一下工藝,雲崢認為,讓整個村子變得富裕起來不算什麼難事,估計這樣的結果,也是老主簿願意看到的,畢竟能不從外國收購蠟染,對大宋有百利而無一害。

    他們已經有了更加簡單的山民貿易,再插手順民的生意這不是一個明智的人會做的事情,任何事情你只能選擇其中一個,不能想著將天下的好處全部收歸自己的囊中,占盡好處唯一的後果就是什麼都得不到,中庸之風在這個時代極為盛行,並且被忠實的執行著。

    第二天一大早,雲崢站在自家的瓦房前面,一個個的檢驗自己的學生,雖然學生多出來了一些,雲崢並不在意。

    頭髮,衣領,後背一一檢查過後,這才放過自己的這些已經快被爹娘拿藥水泡了一個晚上的學生,衣服破舊沒關係,但是一定要整潔,這是雲崢唯一的要求。

    拿出那個蜈蚣風箏遞給年紀最大的蒼牛,命他帶著四個年紀大些的孩子趕著牛車去豆沙關將這個紙鳶交給蕭家的少爺,然後從蕭家領回五貫錢,一定要是五貫錢,不能少一文,如果少了,就去找蕭家少爺告狀,不必給任何蕭家下人面子。

    拿到了錢就必須去何家布鋪購買十一匹坯布,再去染料行購買藍靛,木桶,鐵鍋,去藥鋪購買大量的蜂蠟,至於石灰,食鹽,就看他們討價還價的本事了。

    寨子裡的人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出去做活計,而是站在雲家的磚房跟前看著雲崢帶著孩子們在忙碌,雖然不明白那個紙鳶為什麼會值五貫錢,也不明白雲崢為什麼會把這麼大的一筆錢交給五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出於對童生相公的信任,他們無比的期盼那五個孩子能按照雲崢所說的帶回來他要求的那些東西。

    臨近中午的時候,孩子們回來了,帶回來了很多東西,雲崢要求的物資一樣都不少,他問都沒問孩子們是歷經了怎樣的辛苦才達成了目標,只是命令他們將物資放下以後,就開始幹活,至少十一個燒火的大灶是要盤的……

    追逐自己的利潤,並且不擇手段,這本來就是利益動物的本能。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56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十八章 貼心的禮物

    紮染寨子裡的女人好多人都會,但是像雲崢這樣拿著事先刻好的範本往窟窿裡刷融化的蠟汁就從來沒見過了,難道說不該是拿著蠟刀一點點的往事先畫好圖樣的布上掛蠟嗎?

    為什麼會粗暴地把已經掛好蠟的坯布扔進一個顏料缸裡泡?難道就不怕整塊布都被毀掉麼?看不明白,但是見雲崢帶著孩子們幹的起勁,婦人們也不由得上前幫著孩子們往染缸裡塞坯布。

    這些坯布都是婦人們自己拿草灰清洗過的,背面也塗上了芋頭泥,雲崢對最重要的塗蠟這一道工序的漫不經心讓婦人們不斷地腹誹,可惜了這些上好的坯布。

    雲崢在染料缸裡添加了食鹽就不再理會,開始帶著孩子們去讀書,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已經將價值五貫錢的坯布全部糟蹋完了。

    老族長看得仔細,不但他在看,還吩咐全家一起看,一個動作都不許漏掉,他很想知道五六天之後那裡到底會出現怎樣的奇跡。

    在這期間,雲崢卻在全力的督工製造傢俱,他不但在木頭上擦桐油,甚至在藤條上也擦拭桐油,山民們砍來的奇怪的藤條,被他隨手拿斧頭剁幾下就變成了一根根古色古香的黎杖,有鳳頭,有鹿角,有虎頭,彎彎曲曲的藤條仿佛在他的手裡變得活過來一般。”雲相公,這樣的一根黎杖怎麼也能賣到二十文吧?“瘸子沒事幹就喜歡往雲崢跟前湊。”這東西就不是貧家小戶用的東西,二十文給家裡的老人買一根黎杖只會讓兄弟姐妹們笑話,為了不讓他們被笑話,我決定這根黎杖少於五貫錢不賣,瘸叔,您如果給這根黎杖配上一個漂亮的香木盒子,我覺得他就該值十貫錢才對。瘸叔,瘸叔?“

    雲崢回頭的時候才發現瘸子跑了,而且跑的飛快,他以為雲崢瘋了,先是把價值五貫的坯布毀掉,又說要把這幾根一文不值的藤條賣到天價,為了不讓自己太難受,必須把這些秘密告訴別人,讓別人分擔一下自己的痛苦。

    雲崢搖搖頭,第一個買黎杖的冤大頭他都想好了,就是老主簿,聽說過幾天就是老頭子的七十壽誕,一個老壽星手裡沒有一根造型奇特的黎杖怎麼都說不過去,如果拿這東西送給老主簿,雲崢覺得虧得慌,除非有人能從他手裡買走送給老壽星,這樣一來,不但廣告效應有了,錢也賺了,是一舉兩得的好買賣。”藍藍?”算了,聽說摔傷了腿,林縣令已經夠可憐的了,犯不著再去傷害一個倒楣蛋。

    “梁琪?”算了,這閨女雖然是個小心眼,但是心地還算是不錯,上回飆車出事,還知道把傷者送到醫館,還知道對著好幾頭折斷腿的牲口流眼淚,就放她一馬好了。

    算來算去,雲崢還是覺得蕭無根這個人不錯,不但年少多金,難得他一向對老人非常的有孝心,雖然面目可憎了一些,十四歲的小孩子嘛,正是討人厭的時候,有些壞毛病也很正常,還是賣給他吧,總得讓這孩子在祖父的壽宴上出一把彩才是啊。

    不需要做的很麻煩,只要給劉都頭稍微露一下口風就好,就說自己找到了一根奇木,已經請高手匠人做成了一根拐杖,絕對是獻給老壽星的寶貝東西,光是工錢就花了五貫錢。

    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誰最不能守口如瓶,那麼,此人一定非屬劉都頭無疑,因為他總是對雲崢的大話半信半疑,只要一懷疑,就會去請教高人,只要請教高人,就必定會找老主簿,老主簿知道了,蕭無根也就知道了,然後就會到寨子裡來買黎杖。

    劉都頭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蕭無根就到了豆沙寨,臉上還有一大塊淤青未曾下去,什麼話都不說,只是鄙夷的看著雲崢,一揮手,身後的僕役就扔下來一個褡褳。”這裡面有六貫錢,把你的黎杖拿出來給我看看,如果能入的眼,六貫錢就是你的,不枉你巴巴的找劉都頭傳話。“

    被人家當面戳穿,雲崢的臉一下子就脹的通紅,抱拳施一禮,吩咐臘肉把那根鹿頭的黎杖拿了出來,不好意思地說:”這根拐杖世間唯此一根,蕭兄看看可能入得眼麼?其實小弟只想賣五貫錢,如今多了一貫……”

    “賞你的!”蕭無根看到那根拐杖眼睛就發亮,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話,就抱著拐杖匆匆的離去了,在他看來,這根拐杖不管從寓意還是形態都是很好的,最難得是居然有種金絲藤的意思,能長到這麼粗的金絲藤聽都沒有聽說過,這一顆雖然顏色泛著古銅色,比不上金絲藤,看起來古樸蒼然,一定也是好東西。

    雲睜眼看著蕭無根的騾車出了寨子,這才把身子站直了對臘肉說:“把錢收好,回去數一數,最近的一貫錢為什麼變成九百八十文了?”

    眼看著交易成功的可不止雲崢一個,瘸子就是其中的一個,眼看著臘肉吃力的把褡褳抗走,咽了口唾沫對雲崢說:“你真的把它賣了五貫錢?”

    “本來會賣到十貫的,誰叫你不把盒子做好的。”雲崢歎了口氣,就回到了自家的屋簷下面拿棍子捅捅坯布,讓學生仔細的翻攪幾下,這才背著手進了竹樓。

    “我今晚不睡覺也要把盒子做好!”瘸子把兩隻手聚攏在嘴巴上大聲的朝雲家竹樓上喊。

    臘肉果然在數錢,一枚一枚的數的非常認真,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候,平時就喜歡沒事幹把家裡的生活費拿出來數一遍,雲崢看了好幾回,發現臘肉每回到了這個時候,兩隻眼睛就變得非常的有精神,明知道錢數不會多出來,她依然樂此不疲,她只能一次數十個數,所以會把銅錢十個一摞,十個一摞的分出來,這個時候不敢打攪她,只要打攪了,她就會忘記自己數到那裡了,絕對會將自己以前的工作全部推翻,重數一次,不睡覺也要數。

    雲二無聊的搬著自己的兩隻小腳丫子在竹樓裡滾來滾去,見雲大進來了,沒好氣的說:“你就算是想坑人能不能換個人坑,不要死抓著一個成不成?”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57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四十九章 送禮的學問

    時間才是製造神奇事物的催化劑,雲崢對時間的認識很深刻,自從經歷了神奇的旅行之後,他就認為自己是這一方面的大師。

    假如自己是一顆石頭,就能輕易的看到天空上的雲彩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來來回回的折騰的時間久了,也就讓人讓人厭煩了,更不要自己是一顆無聊的石頭了。

    “傳說就在這座**山上,以前住著一個孝順的孩子,這個孩子有一個年老的爺爺,老爺爺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拉扯大,但是自己的腿腳卻一天天的變得笨拙。

    孩子是一個好孩子,他總是認為時間對自己的爺爺不公平,看到爺爺一天天變得衰弱,禁不住就問:為什麼人年老了之後就會掉頭發,為什麼人年老之後就會掉牙齒,為什麼人年老之後腿腳就會變得不靈便?

    他把這些話向蒼松問過,蒼松說這不合理,我越是年老,就越是壯碩,堅固,他也向大山問過,大山說這不對啊,我越是年老,就越是穩固。

    於是少年人就覺得時間對自己親愛的爺爺很不公平,就遷怒于松樹,準備將松樹的樹枝砍下來給自己的爺爺當拐杖,代替他那蹣跚的雙腿,又威脅大山說,如果你不把路面弄平,我就把你挖掉填進北海。

    無奈的松樹就將那些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藤條抖落掉,獻給少年人做拐杖,大山也把崎嶇的山路變成了坦蕩的通途。

    少年人用藤條做了幾根拐杖,看著爺爺扶著拐杖在通途上步行如飛,正在高興地時候,卻發現大山正在合攏通途馬上就要把他的爺爺埋進土裡,連忙用剩下的幾根拐杖撐住了大山不讓它合攏,結果這一較量,就足足較量了很多年,少年人變成了石樑,他爺爺就變成了你屁股下面的那塊老人石,唉,真是一個孝順的孩子!”

    劉都頭整個人口水流的老長,一個蹦子就從那塊石頭上竄了下來,仔細的打量自己剛剛坐的那塊石頭,越看越覺得那塊石頭像是一個老頭。

    “你賣給蕭公子的那根拐杖,真是好東西啊,老主簿這幾天天天拄著都捨不得鬆開,總說這根拐杖上有一股淡淡的清涼氣息可以提神醒腦,你還有沒有啊,全部賣給我。”劉都頭把目光從從石頭上轉到雲崢身上,神情熱切。

    雲崢歎了口氣說:“我上回跟你說就是打算賣給你,結果你還笑話我得了失心瘋,現在後悔了?晚了,你以為這種寶貝到處都有?”

    劉都頭嘿嘿笑著說:“你的破故事就是在胡說八道,但是你說的精彩,害得我到現在心裡還發毛,真以為剛才屁股下面坐著的是一個老頭子,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捕快啊!

    你數數剛才你的那個破故事裡出現了多少拐杖,我覺得不會少於五根,你說呢?”

    雲崢愣了一下拍拍自己的嘴巴道:“光圖一時嘴快了,怎麼就把實話說出去了,不過啊,拐杖確實是好東西,老劉哥,我知道你打算用來給別人送禮,你也別說五根了,這東西只要一多就不值錢了,給你一根,作價十貫,我會在盒子裡寫上拐杖的價格單據和功效說明的。”

    “十貫?你瘋了!”

    “沒瘋,主要是看你打算送誰,如果送給伯父代步,五十文就足夠!”雲崢一句話就讓劉都頭愣住了,他呆呆的看著雲崢小聲說:“那你幹嘛要說十貫。”

    雲崢不耐煩的看著劉都頭說:“假如是送給伯父的,當然是五十文,如果不是因為做工上用了人家的一些原料,我連五十文都不會問你要。

    可是你這是要去送禮,接受禮物的人家身份還不低,如果不是考慮到你身家不算豐厚的份上,我會建議你出二十貫錢買下這根拐杖。”

    劉都頭又傻了,在雲崢的面前他總是覺得自己好像是個白癡,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自己購買拐杖,因為用途不一樣,同樣的一根拐杖的價值就會波動這麼大。

    見劉都頭還是不明白,雲崢只好掰開了,揉碎了給他講道理。

    “如果是伯父用,你只需要給人家的料錢,剩下的那部分價值其實就是我們之間的情義,而且這部分的情義就有一個可以計算的標準,那就是十貫錢減掉五十文,就是我孝敬伯父的情義的價值。同理,你送給別人拐杖,就是為了達成你的目的,我知道你最近的目的就是想要請成都府的總捕頭不要沒事幹總是清剿山裡的山民,少一個山民你就少了一份收入,因為事關體大,你想要做到一次成功,所以才問我拐杖的事情是不是?”

    劉都頭抹掉額頭上的汗珠子說:“就是這樣的,韓總捕頭可不像別人那麼好說話,我就是因為打聽到韓總捕頭有一位年邁的父親,所以才想弄一根拐杖探探路子。”

    “這不就結了,你送出去的禮物越貴重,就說明你的情誼越真,只要韓捕頭的爹爹看中了這根拐杖,你的事情就有八成的可能性會成功。

    這麼些年的官白做了,一次送二十貫錢的禮物和你斷斷續續的送十次倆貫錢的禮物,效果孑然不同,前者會一次把事情辦成,後者只會把事情越辦越糟,不信你就去試試。"

    劉捕頭仔細的回憶了一下別人給自己送禮時自己的心態,猛地抓住雲崢的胳膊說:”二十貫!就買二十貫的,我只給你十貫成不?”

    “老劉,你把頭支著讓我打一下,我早就想打你了,把你打完了我告訴你一個新的道理,這個道理會讓你一生受用不盡,幹不幹?”雲崢站了起來拳頭握的緊緊地漲紅了臉,看樣子被氣得不輕。

    “幹了,反正你一拳還打不死我。”這一回劉都頭回答的非常乾脆。

    雲崢跳起來就在劉都頭的腦袋上狠狠的敲了一個暴栗之後咆哮著對他說:“我剛才跟你說了半天的情義呢?那個才是價值的大頭,你是捕快,人家是捕快頭子,你就沒想著永遠結好韓總捕頭嗎?你這個笨蛋,難道送禮就不該送的情真意且?

    誰告訴你送禮可以報虛帳了?報虛帳會徹底把你所做的任何努力都一筆抹殺掉,只有目光短淺的蠢貨才會這麼幹!”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09:58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十章 廢品

    過於低下的社會生產力創造不了普遍的富裕生活,寨子裡面的貧窮是普遍的,想要在短時間富裕起來除了殺富濟貧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其它的好辦法。

    掄刀掄槍的革命搶東西雲崢做不來,但是借用一點小小的技巧,將富人的財富少少的往窮人這邊流一點還是能夠做到的。

    拐杖這東西是老人用的,他一方面能夠幫著老人站得更穩,走的更快,更加的省力氣,在雲崢看來,自古以來人們賣拐杖,賣的就是拐杖的輔助行走的功能。

    這是不對的,在後世,一個廢物的身上都能被披上華麗的外衣賣成天價,憑什麼拐杖不能?那些富裕的老人家購買幾件喜歡的拐杖幫助一下窮人有什麼不對?

    一支在薄荷水裡浸泡過三天的拐杖當然能讓人提神醒腦,薄荷就是幹這個的,泡完薄荷水之後,再用桐油將薄荷的味道封鎖在拐杖裡。通過一些簡單的線條溝壑緩緩地釋放出來就好,不過這樣能夠提神醒腦的拐杖只能保持一段時間,薄荷味道散發乾淨之後,它就失去了提神醒腦的功能,這不是雲崢需要考慮的問題,拐杖總會出現各種問題,只要沒有斷,摔到人就算是好東西。

    人生是極度無聊的,世界上總是充滿了蠢貨,雲崢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個,逃不出去,走不到聰明人行列,那就做蠢人群裡那個蠢得不太厲害的傢伙。

    來找雲崢買拐杖的人很多,可惜只有五根,在聽了雲崢那個狗屁不通的故事加上理論之後,都願意多掏一點錢來購買拐杖。

    “雲大,你幹嘛要在賣拐杖的時候要說一大通廢話啊?”雲二看完大哥神奇的買賣之後想不通為什麼要和那些人說那些廢話。

    雲崢看著雲二,繼續揉著手裡的麵團,這是從梁琪那里弄來的麵粉,他早就想吃麵條了。作為老師雲崢覺得這種暗黑的心思還是不要告訴小孩子為好。”雲大,你是不是在用那些廢話給你自己鋪後路啊?將來就算是別人知道被你騙了,一想到你教給他們的那些道理,就不好意思找你算帳了呀?“雲二爬到雲崢的腳下,抬著頭看雲大。”這是沒法子的事情,學問這東西不是眼前的必需品,他只會在以後的生活中發揮很重要的作用,當下要賣,咱們賣不到好價錢,只能將學問當成拐杖的添頭,或許有一天那些買了拐杖的人會意識到拐杖才是這次交易的添頭,真正買櫝還珠的是蕭無根。“

    沒有擀麵杖,雲崢只能揪面片吃,臘肉最喜歡大少爺做飯了,因為大少爺做的飯真的很好吃,不管他做什麼飯食,好像都非常的好吃。

    雞蛋面片而已,很家常的一個飯食,雲家現在是寨子裡最富裕的人家,從來都不缺少雞蛋這種東西,現在雲崢每天都要強迫雲二吃一個,臘肉也是如此,雲崢不喜歡吃雞蛋,但是臘肉不知道,她認為雞蛋是最好吃的食物之一,大少爺之所以不吃,其實就是留給了自己吃。

    面片里加一點青菜,顏色就非常的好看,倒一點花椒油進去,香氣就竄了出來。

    看到兩位少爺吃的稀裡嘩啦的,臘肉雖然也覺得好吃,卻放慢了吃飯的速度,不斷地幫著兩位少爺添飯,自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臘肉透過自家的窗戶向外望去,端著飯碗覺得很開心,因為今天寨子裡的每個人都有肉吃,買拐杖的錢少爺就拿了十貫錢,剩下的都交給了族長,自己又買了兩頭豬分給寨子裡的每個人,不明白少爺說的馬上就要開始的大生產是什麼意思,但是臘肉知道家裡有錢,有肉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今天,蠟染就算是成功了,全村子的人都要來看少爺是如何糟蹋掉五貫錢的坯布的,早上的挑水的時候已經罵過那些長舌婦了,拿了少爺錢,又吃了少爺給的豬肉,還說少爺的壞話,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在臘肉小聲嘀咕的時候,雲崢已經背著手下了竹樓,吃的太多,總需要溜達一下,染缸裡面的坯布已經染了三次了,差不多了,現在清洗之後,放進鍋裡煮掉蜂蠟,再拿去漂洗乾淨,這些坯布就能賣給布行了,至於他們是不是拿去冒充大理蠟染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當然,價格不能少,布行在短時間裡能獲得暴利,只要能把布賣出去,到時候市場的規律會強迫他們將自己所掌握的獨門市場交出來。

    原來以為漂洗就是在寨子門口的那條河裡進行,誰知道古人遠比雲崢想像的更加愛護自己的生存環境,三十餘匹蠟染布被抬到了一個專門的水塘裡,婦人們轟走了男人,脫了衣服就下了池塘,臘肉很自覺地留在現場,她想盯著這些女人不要偷了自家的布。

    漂洗是一項很艱難的工作,需要重複很多次,最重要的是需要掌握好自己漂洗的力度,否則整塊布的顏色就會不一致。

    直到下午,那些婦人們就抬著擰乾的藍布回來了,雲崢看了還不錯,寨子裡的人手藝不錯,藍布被染得非常好,剪下來一塊投進了開水鍋,不一會鍋邊上就浮起來一層蠟液,婦人們用瓢舀起這些浮蠟倒進旁邊的水桶裡,等到它涼下來,又會凝結成塊,還能繼續使用。

    直到看不見蠟液上浮,就用鉤子把布撈了上來,在加了鹽的涼水裡浸泡了半個時辰,撈出來掛在太陽底下晾曬,全寨子的人都在等最後的結果。

    出奇的好,至少雲崢就是這麼認為的,不但那幾朵工筆茶花栩栩如生,被自己弄裂的蠟也自然的產生了放射狀的冰紋。

    整塊布被婦人們拿在手裡傳來傳去的,一個個都非常的沮喪,有些性子柔弱的婦人已經哭泣出聲了,整整三十餘匹坯布就這樣的被生生糟蹋了。

    婦人們哭泣沮喪,男人們唉聲歎氣,臘肉已經哭得不成了樣子,她是在為自家少爺傷心,好心變成了笑話。”很漂亮啊,哭什麼啊?“”少爺,染廢了。“臘肉小聲的回答。

    雲崢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明白了,他笑著指著上面的那些冰紋對這些婦人說:“你們看看,這些紋路好不好看,這可是有個說法的,叫做冰紋,正因為有了它,你們就沒發現這些布上的圖案顯得更美了嗎?”

    “廢了!只能染成黑布。”向來以手巧著稱的年婆子大聲的下了定義。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01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十一章 強硬的生意

    面對質疑聲,雲崢只是笑,並沒有做更多的解釋,冰紋這東西在瓷器中早就蜚聲中外,文人墨客把哥窯出產的瓷器上的釉裂紋讚美為金絲鐵線,當然這是南宋時期才有的事情,不過現在的宋人已經具有了這種近乎變態般的審美情趣。

    和鄉民們解釋何為美,這基本上就屬於對牛談琴,她們對自己的生活有一種特殊的審美情趣,給自己的臉上紋上藍靛就是其中的一種,自己早就對何掌櫃說過打算創造性地製作出一種新的蠟染,還說過這是從瓷器中得來的想法。

    商人和別的人群不同,他們的嗅覺是最敏銳的,同時也是

    “成功也好,失敗也罷,總要由那些商人來確定,他們才是買家,小牛,你去請何家布鋪的掌櫃的過來看一下布,對了把這一塊布拿給他看。”,

    雲錚叫過一個學生,命他去豆沙關去找何掌櫃,現在到了檢驗自己估算的是否準確的時候了,請老族長帶著人繼續煮蠟,雲崢自己走到竹樓上,開始每天都需要進行的午睡。

    天氣逐漸熱了起來,蓋著薄薄的毯子就行,蚊子還沒有出現,蒼蠅已經滿天飛了,雲二早就睡的天昏地暗,小孩子的身體支持不了他頻繁的腦力活動。

    春日是山裡最舒服的季節,和風習習,聽著風從遠山輕撫過來,帶來莫名的花香,雲崢睡的很舒服,今天連討厭的蒼蠅都沒有來騷擾自己。

    一夢越千年,往昔熟悉的生活似乎正在遠去,自己穿著古裝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沒有人問侯,也沒有感到奇怪,一個個匆匆的自自己的身邊走過,都在忙碌,一個站在馬路邊上招徠眼球的古裝戲演員,確實不值得多看一眼,冷漠而無情。

    醒來的時候滿頭大汗,靈魂跑了一千年,也確實應該感到勞累,以後這種無意義的夢還是少做為妙,害的自己越睡覺越累。

    臘肉手裡拿著一把蒲扇在不斷地幫著雲二攆蒼蠅,自己剛才之所以沒有受到蒼蠅的侵襲,估計也是臘肉驅趕的原因。

    也好啊,回不去就不回去,至少這裡還有一個幫著自己驅趕蒼蠅的小丫頭。

    何掌櫃就在樓下看那些從鍋裡撈出來的坯布,臘肉認為自家少爺是個有身份的人,正在睡覺,不能被打擾,所以就沒告訴雲崢,其實她很不願意看到自家少爺被人羞辱,根本就不願意通報,小丫頭的小心思那裡瞞得過雲崢,那指頭點點小丫頭的額頭,雲崢就快步下了閣樓。

    何掌櫃的神情非常的凝重,他在仔細的看晾在繩子上的坯布,幾乎是在一寸一寸的看,這些蠟染圖案非常的漂亮,不是那種傳統的對稱圖案,上面的茶花只有三朵,兩大一小,但是它們在布上形成迴圈的圖案,不知道是怎麼作出來的,所有的三隻花朵都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密密的裂紋,不管誰來看,都知道這是故意為之的,如果是不小心,絕對不會這麼密,這麼多。何掌櫃站的遠了些,又仔細看,發現到了遠處,這些裂紋竟然能起到補充畫面的作用。

    “何掌櫃,這就是冰紋,錯誤錯到了極處就會有新的變化,所謂陽至陰生,陰極陽生就是這個道理啊,作畫也講究醜到極處就是美,我們沒有辦法好好地在您面前展現最好的一面,那就展現最醜的一面也是好的,反正都是極致。”

    何掌櫃看著身後一副風輕雲淡的雲崢,哭笑不得說:“好好地蠟染你為何不好好做?只要小心就能避免這樣的斷紋出現,我一定會給你高價的,現在,你讓我如何將這些東西賣出去?”

    雲崢搖著腦袋說:“因為我想要更高的價格,鞋子裡面都有錯到底這種奇葩,掌櫃因何如此鄙視在下的手藝?”

    “錯到底只是兩種顏色拼成鞋尖,不是你這樣大規模的斷紋,就算你說的有道理,老夫又如何敢冒這樣的險?”

    雲崢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何掌櫃,把老何看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正要問,卻聽雲崢又說:”十一匹同樣花色的蠟染,你見過?“

    何掌櫃搖搖頭說:”不曾得見,蠟染從不見大件,五尺寬幅已經算是極品了。“

    雲崢伸出兩根手指道:”二十貫,十一匹!一口價。不要我就當場點火燒掉。“

    何掌櫃笑著說:”我出五貫錢,算是補償你的料錢。“

    雲崢笑而不語,看到最早晾曬的兩匹蠟染已經曬乾,從爐子裡取出一根柴火,想都不想的就把已經幹透的兩匹布點著,眾人大驚,想要撲上去滅火,卻被雲崢阻攔住了。

    老族長怎麼也沒有想到雲崢會這樣做,這簡直就是敗家子的行徑,就算是不能當蠟染賣掉,自家的娃子,大人做衣裳還是沒有問題的,貧家小戶的有件衣服穿已經了不起了,還敢要求花色好看?”九匹布,二十貫,何掌櫃的以為如何?“雲崢笑著對何掌櫃報價。

    何掌櫃搖搖頭,並且扭頭就走,似乎一點都不願意和雲崢談下去了,就連寨子裡的人也認為雲崢已經是惱羞成怒了,不由得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老成些的已經在懇求何掌櫃留下來,千萬要把這些布買走,四五貫錢農家損失不起。

    雲崢並沒有叫住何掌櫃,而是又拿起柴火準備將半幹的這些布全部燒掉。

    就在雲崢點著火的一剎那,何掌櫃猛地沖過來,拎起一桶水就潑在已經被點著的棉布上,咆哮著要隨他來的活計把這些布全部收起來,不管是不是已經幹了。”付我十貫錢,剩下的全部換成坯布,以後每個月我交給你同樣數量的蠟染你看如何?“雲崢笑眯眯的看著何掌櫃,就像是一隻小狐狸。

    何掌櫃的身子哆嗦的厲害,從懷裡取出一張契約,在上面筆走龍蛇的填上數額,氣呼呼的遞給了雲崢。

    雲崢仔細看了一遍合約,自己沒簽字,而是把老族長的拉了過來,在他的手指上按上印泥端端正正的在契約上蓋了手印。

    然後對何掌櫃說:”以後你問老族長要這樣的蠟染,十貫錢的坯布也交給老族長就好,我的十貫錢你教給臘肉就好,我家的錢歸她管。“

    說完這些還是感覺自己腰酸背痛,回去再睡一覺是個好選擇。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02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十二節 修行

    何掌櫃呵呵一笑就留下十貫錢匆匆離去,而寨子裡的人都在用看神仙的眼神看著雲家的竹樓,臘肉哼哧,哼哧的扛著十貫錢也跟著少爺進了家門,蒼耳很想幫著臘肉將錢袋子扛進去,卻遭到了無情的拒絕,他不瞭解臘肉,只要是自家的錢,不管多重,她都不會允許別人碰這些錢一下,累死自己也不許別人碰。

    “哈哈哈哈。"老族長笑的極為癲狂,看著手上的紅印泥,朝所有人吼道:”看什麼看!十貫錢是雲娃的,誰要是敢動壞心思,老夫一定會把他裝到豬籠裡沉塘!雲娃給了我們一門大營生難道你們還不滿足?蒼耳,老壽,老虎,老八,你們現在就去豆沙關把另外十貫錢的坯布拉回來,瘸子,老四,老五,你們現在就開始給老夫製作木桶,小子們去砍竹子做竹竿搭好曬場,寨子就要發達了,哈哈哈,祖宗保佑,把這樣一個寶貝疙瘩送了過來。哈哈哈,雲娃是怎麼做蠟染的你們都看清楚了?“

    老族長吼了一嗓子,圍觀的人群轟然散去,興奮的開始為自己的新生活做準備。眼看著人群散去,老族長抬頭看了一眼雲家的竹樓,見雲二趴在平臺上支著下巴看著自己,竟然做了一個鬼臉,就吆喝著婦人們趕緊幹活,等到坯布運回來,就要開始做蠟染了。

    雲大回到竹樓裡並沒有睡覺,而是燒了一些開水在喝茶,臘肉是指望不上了,勤快的小姑娘已經陷入到了龐大的銅錢堆裡迷戀的不可自拔。

    小龍團茶在豆沙關還是能見到的,可是雲大死活喝不下去,總是認為炒制的綠茶還是比較合自己的口味,以前總是認為,炒制的茶葉才是正確的喝茶方法,最近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現在喝茶都喜歡把茶葉碾成細細的粉末,然後加上蔥薑,香料一起喝才是最正確的方法,士大夫們喝的茶就更加的講究,就連煮茶用的水都很有講究,想要在大宋推廣後世的飲茶方法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不過有一種茶是例外,雲大極為喜歡,從不喝茶的雲二也喜歡,一次能用他的小銀碗喝滿滿一碗,茶葉、老薑、芝麻、米、加鹽放在一個擂缽裡,用硬木的擂棒“擂”成細末,用開水衝開,便是擂茶,喝下去之後暖洋洋的通體舒泰。

    雲崢每天早晨來讀《論語》一章,剩下的時間自己寫大小字各一張。大字寫《圭峰碑》,小字寫《閑邪公家傳》,都是從林縣令箱子裡拿出來的藏帖。隔日作文一篇。還不是正式的文章,是一種叫做“義”的文體,只是解釋《論語》的內容。題目是按照林縣令的讀書筆記擬定的。雲崢共做了多少篇“義”,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有一題是“孟子反不伐義”。

    做完了這些就到了每天教授學生的時間了,一天認識十個字,風雨無阻,等到雲崢種在山上的青稞長到一寸長的時候,學生們已經能熟練地背誦《百家姓》並且將這些姓氏默寫出來,還不錯,那麼多的生字,怪僻的字,孩子們硬是啃了下來。

    雲二和臘肉養的蠶也已經有了半寸長,灰溜溜的,完全沒有所謂的蠶寶寶的可愛樣子,根本和一些青蟲沒有太大的區別。

    生活就是如此,安靜而清閒,寨子裡的蠟染又賣掉了一批,價格沒有雲崢那九匹布賣得高,這是沒法子的事情,樣品本來就和大規模生產的產品有著天壤之別。

    不過就算是這樣,老族長依然非常的滿足,何掌櫃也很滿足,只是要求寨子裡的人將蠟染多做幾個花樣,如果上面能有龍鳳,他有辦法將這裡的蠟染賣到皇宮裡去。

    因此,雲崢又多了一項活計,那就是在紙上畫圖案,然後交給瘸子做成印版,在一連做了六種範本之後,雲崢就放棄了繼續作畫的興趣,過度的開發新產品,也不是好事,一年多一種花色,就足夠讓何掌櫃喜出望外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余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劍號巨闕,珠稱夜光……“

    雲家的磚房裡傳出朗朗的讀書聲,都是標準的官音,每到讀書的時間,寨子裡就只有這一種聲音在回蕩,平時的牛嘶馬叫,雞鳴狗吠聲會立刻絕跡,婦人們製作蠟染的聲音都會變得很小,每回到了這個時候,老族長就會背著手在寨子裡遊蕩,背在後面的手上拎著一根兩尺長的竹仗,這個時間他絕對不允許外人進寨子,為此,他們特意在山谷口修建了一道竹子做的圍牆。

    直到雲崢宣佈下課之後,孩子們一窩蜂的從雲家跑出來,寨子裡的氣氛才會正常,才會由禁地變成生活的世界。

    今天寨子裡來了客人,是蕭無根祖孫倆,蕭無根還是發現自己似乎上當了,那根拐杖根本就不是獨一無二的,他很想去找雲崢的麻煩,被自己的祖父叫住了,因為沒有理由去找雲崢的麻煩,他花了六貫錢買到的竹仗在五根拐杖中是最便宜的。

    他們來的很早,老主簿卻沒有進寨子,站在寨子外面聽了很久的《千字文》,儘管蕭無根早就不耐煩了,但是爺爺不發話,他也不敢輕易地發脾氣。

    進了寨子之後老主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這座寨子堪稱整個成都府最乾淨的寨子,泥土的地面上被土錘夯的平平整整,不見一片樹葉,別的寨子裡常見的牛羊糞便,這裡完全沒有,諾大的寨子裡看不到到處亂跑的雞鴨,只有幾隻黃狗慵懶的臥在曬場上看著密密麻麻的藍色蠟染,風吹過,蠟染會呼啦啦的拂動,非常的壯觀。”學以致用而已,學生以為,文章千古事,能用的學問才是真正的好學問,最近學生改良了一下蠟染的工藝,讓它從繁瑣變得簡單,這樣一來就能大大的提高功效,減低成本,不用再靡費人力做辛苦的勞作,更能讓鄉親們吃飽肚子,在學生看來做這些事情就是一場修行。“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07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十三節 需要和被需要

    少年人就該慷慨激昂,以天下為己任,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雲崢用香濃的擂茶招待了蕭主簿祖孫,三人橫坐南北,指東畫西,從上古軒轅氏說到神農嘗百草,再到短少了的那根擎天柱。

    雲崢堅持說女媧娘娘砍下南海巨龜的腿支住天空,之所以短了致使天地東南傾,就是因為女媧娘娘將短少的那部分放進了人心,所以人心裡自然就有一根小小的擎天柱,所謂人心齊,泰山移,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自古以來我們的先祖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架海紫金梁一般的人物,他們無不在歷史的天空裡熠熠生輝,為我們支撐起了人心中的那一方天空,或許這才是娘娘的真實心意,人心比大地更需要一根撐天的柱子……

    吾輩少年人自當一展胸懷,在這滾滾紅塵中在自己的心中保留一點淨土,保留一點赤子胸懷,唯有如此,大宋江山才能萬古永固,綿延不絕……

    三個人滔滔不絕的在大柳樹下共同舉杯為大宋的萬年狠狠地幹了一碗擂茶,蕭主簿笑的慈眉善目,一派長者之像,蕭無根被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蠱惑的熱血沸騰,恨不能現在就學班超投筆從戎,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天下胡兒。

    歡快的談話一直進行到了日頭偏西,混了一頓美味麵條的蕭家祖孫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寨子,坐上騾車回了豆沙關。

    “爺爺,想不到雲崢居然也有大心胸,大志向,就算他的目標不可能完成,孫兒也覺得此人將來必成大器。“蕭無根第一次對雲崢做了正面的評價。

    蕭主簿面無表情的看著孫子說:”我們今天是來幹甚的?“

    蕭無根無所謂的回答道:”是來說蠟染的,您說這是一門好生意。“

    蕭主簿繼續問孫子:”我們談到這件事了嗎?“

    蕭無根愣了一下道:”沒有,我們談了別的。“

    蕭主簿問完話之後就一言不發,閉目養神,今天和雲崢天南海北的說了兩個時辰的閒話,想要跟上雲崢的跳躍性的思維非常的困難。所以老人家現在極度的疲憊。

    雲崢回到竹樓立刻就呈大字型躺在自家的地板上,任由臘肉澆花一樣的往自己嘴裡灌水解渴,話說的太多,說的太急,嗓子裡幹的要命。

    雲二爬過來,趴在雲崢的頭頂看著他,半天才說:”你幹嘛要和那個老頭子說四個小時的廢話啊?還說的又急又快,根本就不給人家插話的機會,那個老頭子張了四五回的嘴想要說別的,都被你那些忽悠人的廢話堵了回來。”

    雲大懶懶的對雲二解釋道:“如果有人想對你提出過份的要求,你又不好拒絕的情況下你該怎辦?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要讓他開口,只要開了口,我們就不好拒絕了,現在好了,蕭老頭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知道了我們哥倆已經把這門生意交給了寨子裡的貧民,也知道了我無論如何不會答應把蠟染的生意交給他,所以啊,今天我應付的很艱難,但是很成功。“

    雲二聽完哥哥的解釋之後就爬到了一邊,扶著窗戶往外面看,看了一陣又問:”咱家的磚房已經蓋好了,屋子也已經被曬乾了,幹嘛不住進去?“”因為看家蛇不願意進去,所以我們就不能先進去,現在天氣暖和了,你不覺得住在竹樓要比住在磚房裡更加舒服嗎?“

    雲二點點頭算是認同雲大的這個說法,這個家裡只有五口,三人一蛇,一狗,搬家這麼大的事情,總要所有成員都滿意才成。

    火塘上的水開了,雲二想要將鍋裡的開水裝到茶壺裡,不小心被燙了一下,噹啷一聲茶壺就摔成了碎片,雲大一咕嚕爬起來,火速的看了一下雲二的小腳,發現他全身上下都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臘肉一邊收拾著碎瓷片,一邊說:”少爺啊,以後這些事讓我來做,要是燙著你了,可怎麼得了。“”不要你管!“雲二猛地尖著嗓子吼了一聲。

    雲崢知道這是雲二的一點小心思在作怪,也不做聲,繼續睡覺。

    ,雲二這個時候很想哭,他自認聰慧,到了大宋之後才發現自認為的那些智慧和本事到了這裡沒有半點的用處,反而是平日裡那些不起眼的小智慧更加的能夠保護自己,這個發現讓他感到無比的沮喪。

    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以後,雲二曾經一度感到愉快和輕鬆,在這裡他收穫了最重要的親情,不管是雲大,還是臘肉都像寶貝一樣的看護著他,這樣的幸福感覺是他從未享受過的,畢竟不是親兄弟,雲二的心裡總有一絲遺憾和害怕,覺得自己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這樣的感情。

    所以他總想幫助一下雲大,讓他充分的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

    看家蛇從櫃子底下蜿蜒的遊了過來,開叉的舌頭讓它感受到了屋子裡的兩個人似乎有點不對,就像往常一樣,它還是遊到了雲二的身邊,攀著他的腿上了他的身子,習慣性的掛在雲二的胸前來回晃蕩,這是它最喜歡的遊戲。

    雲大似乎睡著了,四尺長的一條蛇壓在雲二矮小的身子上,幾乎將雲二壓得坐到地上,臘肉走過來把蛇從雲二的身上解下來,隨手就扔出了窗戶,都已經吃飽了,還纏著人做什麼。”臘肉,你說我是不是特別的沒用處,整天只是吃了睡,睡了吃,不但不能幫助你們,反而處處拖累你們?“

    臘肉奇怪的摸摸雲二的腦袋說:”你還小,你也是我見過最乖的孩子,從不哭,也從不弄髒衣服,作重要的是你已經認識很多的字了,做算術也從來不會出錯,比我強多了,過兩年長大了以後,一定是一個聰明的相公。“

    雲二癟癟嘴,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感謝了臘肉的誇獎,就走到雲大的身邊緊靠著他躺了下去,雲大習慣性的將他攬在懷裡,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嘟囔著說:”感謝上蒼把你變成了我的弟弟,感謝上蒼沒有讓我孤零零的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也感謝你需要我的照顧,讓我感覺自己還是一個有用的人。”

    “為什麼這麼說?雲二坐了起來看著雲大奇怪的問。”你長大以後就會明白了,被人需要其實也是一種幸福,贈人玫瑰手有餘香,更何況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雲大一字一句的對他說。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08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十四節 拒絕

    雲三汪汪叫著向早就遠去的野兔追了過去,無奈小短腿跑不過兔子,只好怏怏而返,沒抓到兔子卻不影響它吐著舌頭向雲崢表現自己的辛勞。

    一小塊飯團子準確的掉進了雲三的嘴裡,它立刻就吞了下去,然後就歡快的圍著雲二的身子打轉,並且用自己的小尾巴拍打雲二的身子。

    雲二和雲三在地頭玩耍,雲大和臘肉卻在青稞地裡除草,寸半長的青稞苗需要鬆土除草,雖然有學生可以使喚,雲大卻執意要自己幹。

    該自己幹的事情,就不要輕易地勞動別人。

    綠色是這個時間段裡的主色調,它不像冬日裡的那種綠色,帶著一絲枯黃,也不像夏日裡的綠色那樣綠的耀眼,此時的綠色就是一場迷夢,讓人沉醉之後再也不願醒來。

    梯田上有無數的農家在幹活,只不過他們是在照顧稻田,雲崢在照顧青稞,清除混雜在麥田裡的稗草,是四月農家的工作,雲家的勞動像春遊多過像勞動,不大的田地,兩個人很快就全部處理完畢了,站在地埂子上雲崢對自己的生活沖滿了喜悅,春天是耕種的季節,就該好好耕種。

    遠山如眉,水牛就是眉梢上的痣一點。

    梁琪的馬車更像是眼角的一滴淚珠,她站在車轅上遠遠地朝雲崢揮手,大紅的衣裙紅的非常的刺眼,完全破壞了這副美麗的山水圖畫。

    雲大放下手裡的稗草,無奈的搖搖頭,這個功利的女子大概也是聽到了蠟染的事情,是過來探自己口風的。

    梁琪的蹲禮行的嫋嫋婷婷,下蹲的時候白皙的脖子顯得更長,就像是天鵝的頸。遺憾的就是年紀還小,胸部不顯,曲線並不優美,帶魚一樣的身材,實在是激不起別人的獸欲。

    “啊,雲世兄!”

    ‘啊,梁家小妹!“

    雲崢打趣般的和梁琪打招呼,她就是這個樣子,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人家東京汴梁城的勳貴男女們就是這樣相互稱呼的,從此以後她就對這樣的稱呼充滿了偏愛,而且在說話之前必定會有一聲誇張的啊!

    梁琪用大眼睛瞪了雲崢一眼卻把笑臉給了雲二和臘肉,雲二立刻就把頭轉了過去,把自己的臉埋在臘肉的脖頸裡,上一回被梁琪揪臉揪的生疼。”想要蠟染就要提供坯布,我不記得你家有坯布這種東西,賣絲綢的的就不要往蠟染裡湊合了,你們家已經把老何逼得去賣棉麻布,現在人家好不容易有點蠟染賣,你就湊過來,準備把人家往死裡逼啊?”

    梁琪的大眼睛翻了一下鄙夷的看著雲崢說:”你不願意賣蠟染給我?“”賣!幹嘛不賣,大小姐賞小的一口飯吃,小的不趕緊兜著,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只要大小姐提供坯布,就沒有問題。“

    這是和老何的約定,寨子裡的人不參與坯布的買賣,只是單純的將坯布變成蠟染,老何也不得壟斷寨子的蠟染,寨子可以給任何人製作蠟染,只要對方能提供坯布。”絲綢也能做蠟染啊!“

    ‘扯淡,絲綢做出來的蠟染完全失去了那種古拙的美感,就像是良家婦女忽然變成了蕩婦一般,君子所不恥也。”

    “迂腐,絲綢做的蠟染顯得更加高貴,大戶人家最是喜歡,能發財的。”

    雲崢堅決的搖頭,絲綢做蠟染並不稀奇,但是寨子裡絕對不能做這件事,一是工藝要求太高,自古以來給絲綢著色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說用蠟染的法子了。工藝太複雜,村民們無法掌握,一旦讓梁琪混進寨子,用不了多久,這個寨子就成他家的了。

    想讓老族長對付小狐狸一樣的梁琪太難為他了。

    “梁琪大小姐,這裡的風景絕美,你就不要談這些銅臭之之事了,不如我們一起就在這裡野餐,我有一點好酒,你來嘗嘗。”

    梁琪歎了一口氣說:“說到底你還是看不起我們,不管是我,還是蕭無根,甚至是縣令家的閨女藍藍,你雖然表面上對我們很恭敬,心底裡卻從來沒有看得起我們。是也不是?”

    “沒有,怎麼可能,蕭公子文采飛揚,小梁琪蘭心慧質,藍藍小姐高貴典雅,你們都是人中龍鳳,小子草命紙身怎麼敢看不起你們,梁琪小姐您說笑了。”

    梁琪搖搖頭說:“我見過好多尊敬我們,敬仰我們的人,雲兄,你不是,你看我們就像是看一群孩子,我能感受到,不管蕭無根如何的鄙薄你,卻對你沒有絲毫的影響,你就像對待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不和他一般計較,你憑什麼有這種優越感?”

    雲家今天的午飯是炒米飯,很簡單的雞蛋炒米飯,就算是涼了,味道依然不變,雲二端著自己的小碗,吃的津津有味,也聽得津津有味,臘肉不斷地往嘴裡填著米飯,一會看看雲大,一會看看梁琪,聽不懂他們說的話難道還看不懂故事嗎?

    優越感這種東西不光雲崢有,雲二也有,現在連帶的臘肉也有了這種感覺,臘肉已經不和寨子裡的女人說閒話了,因為少爺要求自己也必須讀書,自從認識了幾十個字之後,臘肉已經不和寨子裡的女人說閒話了。

    雲崢聳聳肩膀道:“梁家小姐何出此言?雲某房只有一間,地只有三分,安身立命於人世間尚且艱難無比,安敢小看天下少年英雄。”

    “就是這個樣子,口不應心,讀書人讀到你這樣虛偽成性的真是少見。”梁琦說完恨恨的跺了兩下腳說:“我只想和寨子裡的人合作,沒想著侵佔。”

    “我自然知道,不過和你合作以後啊,寨子的下場可能好不到那裡去,這裡都是一群靠手藝吃飯的人,他們淳樸,善良,所以就不知道抗爭,逆來順受是他們的本質,所以啊,梁琪大小姐,您還是絕了這個心思吧,有些錢賺不得,為了幾個小錢,賣了自己的一輩子說不定還要算上子孫,您還是放過他們吧。”

    暖暖的春日裡說這些閒話總是讓人不舒坦,雲崢不用理會梁琪,見她轉身離開也沒有出言挽留,該拒絕的時候一定要拒絕的徹底乾脆,不管她是不是美女。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09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十五節 鄉情

    人在山中不知春,所以春天結束的時候也不知,今年春天結束的時候雲崢正在睡覺,一場瓢潑大雨終於宣告了春日的結束。

    雨下得如此之大,天地間只剩下茫茫的雨霧,雲崢和雲二兩個人趴在窗前看著外面壯觀的雨景,這樣的大雨在以前的西北之地很難見到。竹樓在漏水,臘肉忙著拿陶罐子接水,可是漏雨的地方太多,當所有的罐子都用盡了之後,臘肉就只好跪坐在地上哀愁的看著蜷縮在屋角的那條看家蛇,蛇不搬家,雲家就沒辦法搬家。

    雲二跑過去安慰臘肉,表示自己人很小,晚上只需要一點點乾爽的地方睡覺就好,雲大也安慰臘肉道:“沒法子,看家蛇不願意去磚房,咱們就只好繼續留在竹樓裡,老人家說的沒錯,看家蛇不願意進去的房子,一定不太吉利,我們就再忍忍,它總會進去的。”

    嫌貧愛富的只有貓,雲家的看家蛇忠貞的過份了,死守著破竹樓不願意離去,無論臘肉使用什麼手段,它就是不肯離開,無奈之下,三人一狗只得繼續陪著看家蛇擠在竹樓裡。

    老族長自大雨中走進了雲家,這座竹樓頂上的茅草都已經腐朽了,擋不住這樣的大雨,他擔心雲家兄弟會出事,所以就匆匆的趕來了。

    “咋了?蛇不願意搬家?慣下的毛病。”老族長在得知情由之後非常的惱怒,隨手拎起看家蛇就扔到了門外面,眼看著看家蛇在雨地裡蜿蜒爬行,雲二,臘肉的眼淚都下來了,雲三更是朝著老族長汪汪叫,被一腳踢到了牆根上。

    暴力起作用了,看家蛇很快的就鑽進了新家,雲崢朝老族長抱抱拳以示感謝。

    “你看看,世道就是這個樣子,你是讀書人,心腸軟,可是有的時候呢,就要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來,這個家裡你說了算,不是一條蛇,哪怕蛇是山神爺爺派來看家的也不能比主人的架子還大,這是大道理,必須記住。”

    雲崢連忙躬身致謝,這些道理雖然簡單,卻非常的實用,越是簡單的道理,就越是能夠在人間有市場,自己的家宅,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這是歐洲最樸素的人權思想,沒想到在這裡被老族長具象化了,神靈也不能做自己的主人。

    老族長在前面走,雲崢在後面跟著,舉著一把很大的油布傘遮住臘肉和雲二,一行人快速的鑽進了新家,雲三早就來到了新家,霸佔了廳堂桌子下面的位置,一副目中無狗的樣子。

    看家蛇看樣子是喜歡上了新家,把身子盤在碗口粗的柱子上準備攀上屋頂,去巡視自己的新領地。

    老族長,臘肉一起高興地大叫起來:“好兆頭啊,青龍盤柱,這個家裡必定會出大人物。”臘肉崇拜的看著雲崢,老族長則取過掛在柱子上的酒葫蘆大大的喝了一口笑著說:“雲娃,好好讀書,將來有大前程。”

    是個蛇就會爬高,這半點都不稀奇,以前在竹樓的時候,看家蛇沒事幹就喜歡爬到房頂上去,因為臘肉總喜歡攆走它。

    "老漢搬家的時候,那條蛇,偏偏就鑽到被子裡去了,打死都不願意出來,晚上睡個覺,都會在被子裡鑽來鑽去的,一點點熱乎勁都被它給沾跑了。

    不說這些閒話,雲娃,你以前說這些手藝不能隨便洩漏是吧?“

    雲崢點點頭說:”確實如此,不能隨便洩漏,小子身無長物,只能用這點微末的技藝幫著寨子裡的鄉親脫貧致富,不但蠟染不能洩露,木工的技藝也不能放棄,這些都是掙大錢的買賣,不能讓外人知道,哪怕他們給很多錢也不能賣。“”這個老漢曉得,將來子孫都要靠它吃飯呢,誰敢賣出去?不會的,誰要是敢搶,老漢豁出命去也不答應。“

    老族長在得到雲崢肯定的答覆後就披上蓑衣匆匆的去找他的老弟兄們商量章程,達成一致的攻守同盟,雲崢絲毫都不懷疑這些鄉農們捍衛自己利益的決心,所謂無恆產者無恒心,事關子孫的衣食,拼命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並不困難。

    在封建王朝裡,百姓造反自然是大罪,但是逼迫百姓造反的官員,他的下場絕對好不到那裡去,在大軍平定百姓叛亂之前,獲罪的首先就是當地的官員。所以造反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官員會把握好一個度,絕對不會冒險拿走百姓碗裡最後的一粒糧食,所以自古以來,只有在大災面前才會有大變。

    雨下個不停,雲崢皺著眉頭看著遠山,好多的人都上了山,大雨時節是最好的儲水時機,水稻的生存是離不開水的,這個時候正是往水塘裡注水的最佳時機。”臘肉,燒點姜湯,請鄉親們多喝一碗,淋了一天的雨,要是著涼,就是要人命的事情。“雲崢放下手裡的書本,今天他免了學生的課業,大點的孩子都需要在家裡照顧小些的孩子,農家的人手從來都是不夠的。

    悲天憫人的情懷是一種高尚的東西,是古文人必備的道德修養,雲崢自認達不到那樣的高度,但是並不妨礙他向先輩學習,善待自己的鄉鄰,原本就是古人最大的善良。

    臘肉喜歡和少爺們一起做善事,雲二習慣性的爬上臘肉的後背,樹袋熊一般牢牢地纏在臘肉的身上,雲崢艱難的將大桶的姜湯搬進了草棚下面,眼見著從山上下來的鄉民,就大聲的吆喝著請他們過來喝一碗姜湯暖暖身子。”雲大,你家的青稞長勢很好,就是有點積水,我幫你挖了一條水渠排水,現在沒問題了,你就不要上山了。“”雲大,你家的姜湯裡面怎麼還加了糖霜?這可是金貴東西,小娃娃家過日子沒個下數,哄嘴的東西也做的這麼金貴。“”雲大,路上看到了一隻淋雨的雀雀,長得好看,撿了回來送給雲二耍子,你看看冠子上的長翎子綠油油的,是最好的長翎蘇。‘

    鄉民們從不拒絕雲家的好意,都是一個寨子裡的鄉親,沒有太多的客套。雲崢自然也不會拒絕他們的好意,鄉情,鄉願就是這樣一點點的用暖人心的話語和行動堆砌出來的。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11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十六節 山崩

    春秋兩季的雨水總是很多,深秋的雨水陰寒,春天的雨水也好不到那裡去,都說春雨貴如油,現在油太多了,就會弄垮大山,吸飽了水膨脹起來的大山,終於垮塌了,一時間地動山搖,山崩的聲音驚醒了寨子裡的所有人,好多人褲子都來不及穿,光著腚抱著胸口站在雨地裡瑟瑟發抖,而且不分男女。

    “後山塌了,核桃嶺上的野人恐怕倒了黴了,咱們這裡沒事,老夫剛才去看了河水,還好,河水沒被堵住,水流和昨日一樣,都會去睡覺,家裡的男人留下來,婆娘娃子都回去睡覺,光著腚好看啊?”

    老族長匆匆的趕了回來,看到一地的屁股的人就發火,寨子裡的娃子都是讀了書的,怎麼就學不會斯文?

    雲崢好不到那裡去,感受到地動的時候一把就將雲二從窗戶裡掄了出去,顧不上穿著小褲頭坐在雨地裡大哭的雲二,一腳踹開臘肉的房門,將這個正在穿上衣的小姑娘蠻狠的推出了屋子,

    本來尖叫起來的臘肉出了門之後看到坐在泥地裡哭泣的雲二,趕緊就把雲二抱起來拿自己的衣服緊緊地裹住,泥巴沾的倆個人滿身都是。

    雲崢凝神感受了半天,終於確定不是地龍翻身,而是山崩的時候,這才進到屋子裡拿了一床毯子將臘肉和雲二緊緊地裹上,自己穿著褲頭,精赤著上身匆匆的朝村口走過來。

    一過來就聽到族長的話,這才將懸著的心徹底的放了下來。

    "回去,這裡還用不著你,回去睡覺。"老族長看到雲錚也走了出來,就更加的生氣了,惡狠狠地瞪了雲崢一眼,不由分說的就把他趕了回去。

    回到家就發現臘肉把雲二放在木盆裡洗澡,剛才摔得太狠,這小子的渾身都是泥巴。

    “你是故意的!”雲二看到雲崢就委屈的大叫,前一秒鐘睡的正香,下一秒鐘就被扔到雨地裡醒腦,就算雲大是為了救自己的性命,他依然感到委屈。

    “洗乾淨之後就繼續睡,是後山的核桃嶺塌了,我們這裡沒事。"雲崢一邊說著一邊擦乾淨身體,再一次鑽進了被子,外面還是很冷。

    雲二明顯的感受到臘肉開始發起抖來,還以為她也冷,就自己動手洗乾淨了頭臉,拿麻布擦乾淨自己,不睡自己的小床,一頭就鑽進雲大的床上,將被子裹得緊緊地,那裡比較暖和。

    雲大咕噥兩聲,就往裡面讓讓,免得這傢伙又掉下床。

    臘肉的臉變得煞白,踉踉蹌蹌的端著水盆走出了哥倆的房間,站在屋簷下面無神的看著後山,雖然那裡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臘肉依然看得很仔細。聯手裡的水盆都沒有放下。

    天亮之後,雲崢起了床,雲二還是躺在床上繼續呼呼大睡,雲崢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天上落下的雨水變小了很多,就披上蓑衣,拿著一根竹杖,套上草鞋就匆匆的向村口走去,臘肉熬好的粥都沒有心思喝,更不要說注意臘肉恍惚的神情了。

    眼看著雲崢走遠了,臘肉咬咬牙,來到米缸跟前,考慮了很久才從米缸裡挖了三瓢米裝到一個小小的麻布袋子裡,就在她考慮還要不要再裝一點的是時候,猛然間發現雲二扶著門框笑嘻嘻的看著她,心頭一慌,挖米的瓢就掉到了地上,心頭難過之極。”這點米不夠你媽媽和弟妹們吃的,我算過了,你至少要再挖五瓢才夠他們吃十天的,趕緊的多挖點,把這裡的米都挖走,只要你能扛得動,全拿走都無所謂。雲大不會怪你的,他要是知道一定會讓你拿的更多。“”二少爺,我,我……“”什麼我,我的,這裡又沒有驢子,你趕緊挖米,快點去後山看你媽媽,雲大早上說這次山崩小不了,如果有泥石流下來,摧毀一兩個村鎮跟玩似得。“雲二說著話就進了門,墊著腳尖往米缸裡看,嘴裡不斷地催促臘肉快點。

    臘肉緊緊地抿著嘴唇,黃豆大小的眼淚成串的往下掉。雲二想要幫她擦眼淚墊著腳尖夠不著,不由得發脾氣道:”家裡就咱們三個人,趕緊的去看你媽媽她們,不要耽擱了。“

    臘肉狠狠地又往袋子裡裝了五瓢大米,雲二爬上鍋臺,將吊在鍋灶上方的臘肉解下來,胡亂的扔在灶臺上,要臘肉將這些真正的臘肉也拿走,又把裝著飯團子的竹籃子也解了下來,要臘肉一併帶走。

    臘肉背著米袋子,提著籃子正要走,卻看見雲二正在拿著一把小刀子割自己的內衣,趕緊放下東西奪過雲二手裡的刀子,連忙問他這是在做什麼。”麻煩,你自己來,雲大在我的衣服裡總是縫上銀子,給你了,睡覺的時候總是咯我。“雲二不耐煩的對臘肉說。

    臘肉到底沒有接受雲二的銀子,倔強的小姑娘背著米袋子,披上蓑衣就一溜煙的向後山跑去,她實在是擔心自己的媽媽和弟妹。

    雖然把自己買進青樓的就是媽媽,但是臘肉一點都不恨她,如果媽媽不這麼做,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遇到兩個天底下最好的少爺,這是自己的福氣,只不過需要經過一點磨難才能到手。

    雲崢回家的時候,看到雲二正在火塘邊上手忙腳亂的蒸米飯,已經有一股子糊味傳了出來,雲崢搖搖頭,將瓦罐從火上拎下來,放在旁邊的磚塊上,免得自己一會吃到糊米飯。”臘肉呢,怎麼今天是你做飯?“”臘肉去看她媽媽了,她家就住在後山,不知道有沒有危險,對了,我讓她帶了一些米和臘肉過去。"雲二裝作輕描淡寫的樣子對雲崢說。

    雲崢皺著眉頭從架子上取過錢罐子,打開以後看了一眼說:“你怎麼沒讓她帶點錢回去,這個時候,一定要有糧食和錢才成。”

    雲二搖搖頭說:“臘肉不肯拿。”

    既然臘肉想活的有骨氣一點,雲崢也就不再多說話,將鐵鍋端上灶台,準備做一鍋燉菜吃,這樣陰濕的天氣裡,吃這東西最好了,就是米飯焦糊味道重了一點。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12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十七章 林縣令的手段

    天亮了,臘肉沒回來,老族長指著雲錚的鼻子臭駡一頓,人家買來的丫鬟恨不得拿繩子綁上,你倒好,一個丫鬟過的就是大小姐的日子,你看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寨子裡的閨女有幾個能比她穿的還好?一點上下尊卑的道理都不知道,現在拿了主家的米糧跑了。

    雲崢陪著笑臉聽老族長訓斥,他自己也奇怪,臘肉沒理由不回來啊,千萬別是出了岔子。跟老族長說了這樣的擔憂,老族長忽然拍了一下大腿說:“有可能啊,我去縣裡報平安的時候,看到衙門裡關了好多的人,核桃嶺的好些人都被關起來了,臘肉不會也被關起來了吧?“

    雲崢奇怪的說:”按理說不會啊,劉捕頭認識臘肉,知道她是我家的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怎麼也不會這麼幹吧?“

    老族長看了雲崢一會小聲說道:”是成都府來的捕頭,劉都頭恐怕說不上話,聽說他們正在大肆的搜捕山民,準備將他們編成軍戶,充軍到大名府,核桃嶺的人現在無家可歸,很可能也會被收編,一併運走,這是慣例。”

    雲崢的心裡咯噔一下,臘肉孤身進了軍寨除了當營妓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活路,告別了老族長,雲崢立刻就套上牛車,將雲二託付給了老族長,匆匆的就向豆沙關趕了過去,老牛似乎知道自己心急如焚,四隻蹄子邁的很快,很快就上了盤山路,路過那只臥牛石的時候,雲崢忽然發現石頭上刻著四個圈圈,還有一個叉叉,這就是說有四個男山民和一個女山民被官府抓走了,不過啊,這是他應該找劉捕頭,在大石頭上畫什麼鬼畫符,和你有利益糾纏的是劉捕頭可不是我。

    今天臘肉的事情自己到現在還沒有頭緒,誰還顧得上那些山民。

    雲崢心裡腹誹著匆匆的進了豆沙關,豆沙關裡的氣氛極為緊張,到處都是穿鑲著紅邊官服的捕快,肋下都有刀子,在豆沙關的大街上橫衝直撞。

    “老哥,怎麼回事啊,關裡面怎麼多了這麼多不相干的人。”看門的還是那個老兵,他今天臉上一絲絲的笑容都沒有,不幹正面鄙視那些捕快,只敢悄悄地在牆角吐兩口唾沫。

    “雲大,今天能不進去就不要進去,關裡全是殺才,聽說是從成都府來的總捕頭,為首的是一位姓韓的總捕頭,帶了兩百差役來到豆沙關抓流民,已經抓了好幾百個了,你小心些,別被人家當成流民抓進苦牢受罪,老子當年就是這樣遭罪的,你看看我現在的日子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雲崢笑著問:“這位韓總捕頭是誰請過來的?按照律令,只有地方上無力捕盜才會向上面請求援助,沒人邀請,他們來做什麼?這可不和規矩。”

    “怎麼沒人請,請人的是林縣令,他說豆沙縣如今遍地都是盜匪,快要狼煙四起了,所以請知府大人給他援助,清清縣治。”老兵悄悄地在雲崢的耳邊說。

    雖然被老兵的口氣熏了個半死,雲崢還是在電光火石間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林縣令和蕭主簿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終於爆發了,林縣令為了做到大權獨攬,不得不兵行險著,向同為文官的知府大人求援,知府大人也給足了他面子,派了兩百個部下來給林縣令撐腰。

    打擊流民這是縣令的正當職權,誰都說不出話來,不過這樣一來,他和豆沙縣本地派就徹底的撕破了臉面,半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了,因為打擊流民,就是在打擊蕭主簿,劉捕頭,已及那些既得利益者的財路,這下子糟了,豆沙縣必將大亂。

    林縣令一介書生也太小看豆沙縣本地的勢力了,他們為了壟斷和大理國的交易可以弄出老虎和盜匪來,難道就不能故技重施真的弄得烽煙四起?

    更何況他們已經慢慢的與流民結成了利益共同體,掀起的風浪一定會更大。

    當雲崢找到劉捕頭的時候,他正在喝酒,一碗碗的往肚子裡灌,見雲崢過來了,二話不說就找了一個粗瓷大碗慢慢的篩了一碗酒,示意雲崢開喝。

    雲崢見老劉的心情很差,加上自己的心情也很差,端起酒碗一口氣就喝幹了,自己又篩了一碗酒,一罎子酒很快的就剩下了酒糟。

    劉捕頭抓了一把酒糟塞嘴裡大嚼著對雲崢說:“綿羊準備咬人了,你說這只羊還有活路麼?”

    “有活路,把你們全部幹掉他就可以活的滋潤無比。”雲崢弄了一點清水漱口,酸澀的酒漿讓他倒足了胃口。

    劉捕頭嘿嘿笑著說:“你覺得他們能把我們都幹掉?”

    “可以的,只要他有破釜沉舟之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你們全部拿進大獄,然後慢慢地熬,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把案子做成鐵案,然後再製造一場牢獄大火,毀屍滅跡,自己手裡握有你們的罪證,怎麼向上說就看他高興了,只要把銀子和同窗這個關係運用好,徹底控制豆沙縣不算是難題,不過現在看你還在這裡喝酒,我就知道他沒有這個魄力,所以說,他死定了。”

    劉捕頭點點頭說:“你要是以後成了官員,我會給認識的人警告一下,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千萬不要和你對著幹,跟著別人當官最多丟官,跟著你做官很有可能會沒命。”

    雲崢搖搖頭說:“別人的事情關我屁事,你們把我家臘肉抓起來幹什麼,她可是有主的,回家看一趟老娘,就被你們給抓到監獄裡去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劉捕頭黑著臉說:“我發現王法在你嘴裡就是一個屁,對自己有利的時候就拿出來說說,對自己不利的時候就扔到一邊,運用自如啊。”

    “趕緊的,帶我去看臘肉,一個黃花大閨女和那些臭人關在一起,時間長了,有傷閨譽。”雲崢拖著劉捕頭這就要去關人的監獄。

    “你家的那是丫鬟還是千金大小姐啊?一個僰人而已,沒了再買一個就是了,犯得著費這麼大的周折?”

    雲崢嘿嘿笑道:“你還別說,我家的丫鬟不一定比那些千金小姐差!”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15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十八章 壓烏龜

    縣衙大牢就是人間地獄,雲崢鑽進大門,又迅速地出來,猛猛的喘息了兩三口氣這才慢慢的活過來,很不想進去,裡面太臭了,但是一想到臘肉那個笨丫頭,雲崢將手巾子用酒打濕打濕,把手巾子綁在口鼻上,這才鼓足了勇氣走進了監牢。

    每一間牢房裡都擠滿了人,蝨子在臉上頭髮上鑽來鑽去,完全旁若無人,雲崢避過不看,隨著一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往女子監牢裡走過去,劉都頭打死都不願意進去。

    剛剛走到女子監牢,就聽見臘肉的尖叫聲:“你不要過來,你敢傷害我我家大少爺會砍死你的,二少爺也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這裡是監牢,老子就是監牢裡的霸王,那些臭女人老子半點興致都沒有,好不容易進來一個漂亮白淨的,伺候好老子,我叫你在監牢裡吃香的喝辣的。”

    雲崢一下子就將鼻子上的布巾子扯下來了,問那個婆子:“這個男的是誰?怎麼到女監裡來了?這樣有傷風化的事情,林縣令就不聞不問?”

    婆子尷尬的笑了一下說:“他是使了錢的,既然您是劉捕頭帶來的,老婆子也就不瞞您了,在監牢裡,有錢怎麼樣都行!”

    雲崢的眼睛頓時就亮了,想都不想的對婆子說:“五兩銀子我買他的命行不行?”

    “今天算是見到大爺了,五兩銀子您愛怎麼玩,就怎麼玩,要老婆子搭把手也成啊。”婆子的眼睛在昏暗的牢獄裡似乎在發出綠瑩瑩的光。

    雲崢抬頭朝監牢深處喊了一嗓子:“臘肉,你等一下,我過來接你。”說話的同時一錠足色官銀就落在婆子的手裡。

    婆子拿牙齒咬了一口,笑的彌勒佛一樣,沖著裡面吼道:“匡三,把你的臭手拿開,要是再敢碰一下那個姑娘,老娘把你的手剁下來。”

    “少爺,救我!”臘肉喊得聲音大極了,尖利的高音刺得雲崢耳膜嗡嗡作響。

    “牢婆子,你可是收了我三十文錢的。”匡三也發現事情不太妙,正打算欺負人的時候,人家的主子真的找上門來了。

    走到跟前,就看見臘肉抱著監牢的柱子可憐巴巴的看著雲崢,衣服已經有好多處都被撕破了,她用一隻手掩著胸口,免得春光外泄。

    一個瘦高的黑乎乎的男人緊緊地貼在監牢的最裡面,似乎想要鑽進牆裡面去。牢婆收足了錢,果然很賣力,手裡的拐子狠狠地擊打在匡三的肚子上,趁他低頭的時候,摟頭一拐子就抽在他的腦袋上,匡三就像麻袋一樣倒在地上,婆子見匡三無力反抗了,這才轉過頭露出大板牙沖著正在給臘肉披衣服的雲崢說:“不知大少爺打算怎麼玩?壓烏龜還是蕩秋千?”

    雲崢笑笑,又拿出一兩銀子放在牢婆的手裡道:“聽說壓烏龜只需要半柱香的功夫就能要人命,就勞煩婆婆施一下妙手,好讓在下漲漲見識。”

    牢婆笑的更加開心嘎嘎的笑道:“原來公子也是大行家,監牢裡的勾當也知道不少,公子請看,老婆子在這個黑牢裡過了三十年,壓烏龜可用不了半柱香。”

    兩個人說說笑笑,都忽略了匡三的求饒聲,牢婆殺人如麻,自然不在乎,這種人是雲崢最厭惡的那種人,殺他,雲崢只會認為是幫助監牢裡關的別的女人。

    牢婆大吼一聲,一個裝滿沙土的麻袋就落在了匡三的肚子上,見匡三還能呼吸,又搬起一個沙袋摞在第一個沙袋上,見匡三艱難的準備拿手去推沙袋,兩棍子下去,準確的擊打在匡三的關節處,有輕微的哢嚓聲傳出來,這兩隻手臂算是廢了。

    “公子請看,只要沙袋的高度落下去兩寸,就是說匡三肚子裡的氣已經被徹底的壓出來了,現在只落下去一寸,馬上就會再落一寸,用不了半柱香的時間。“牢婆笑著向雲崢表功。”婆婆好手段,在下算是見識了,時間已經不早了,在下這就帶丫鬟離開。“臘肉已經快要昏過去了,她能感受到大少爺的憤怒已經快要火山般的爆發出來了,大少爺就是這個樣子,越是惱怒,就越是有禮貌。”也好,這裡太髒,也太臭,拿了公子的錢,怎麼樣也要給公子一個交代。“牢婆說完話,一縱身,肥碩的屁股就坐到了沙袋上,匡三的嘴裡發出哨子一樣的出氣聲,由高至低,漸漸微不可聞,一個僰人的性命就這樣斷送了。

    出了牢獄,劉捕頭還是在喝酒,見臘肉穿著雲崢的衣服,奇怪的說:”怎麼?還真的有人敢欺負臘肉?女子還是男人?“

    雲崢搖搖頭說指著監牢對劉捕頭說:”你要想以後有好日過,最好管理一下黑牢,不要總想著撈錢,你撈錢,你的手下撈錢更狠,我剛才花了五兩銀子生生的折磨死了一個僰人,就是明證,我現在終於知道縣令為何不抓你們了,這座四面漏風的監牢,根本就困不住你們。“

    劉捕頭嘿嘿笑道:”這是林縣令的事情,他的治下流毒盛行,監牢內慘無天日,原本就是彈劾他的文書上的一條罪狀,等到蕭主簿就任豆沙縣令之後,一切自然就會改變,你回去之後,讓老蒼彙集鄉民,把守好自己的寨子,這些天說不定就會有大股的流寇下山襲擾。”

    雲崢答應一聲就快速的離開縣衙,路過集市的時候看見了藍藍,她正在丫鬟的陪伴下散步,蕭無根緊緊地跟隨著她,兩個人極為親昵。

    臘肉剛剛回魂,她就算是再傻,也知道縣令和主簿在打仗,憑她的智慧,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藍藍為何要與蕭無根走到一起。

    “別看了,看得多了容易變壞人,倆個人這是在演戲給百姓們看。”

    臘肉還是不明白少爺說的話,演儺戲嗎?他們臉上沒有戴面具啊。

    藍藍見到趕著牛車的雲崢,想要說話,卻發現雲崢笑眯眯的甩了一下鞭子,老牛就踢踏踢踏的邁開步子,向城關走去,蕭無根也看見了雲崢,見他匆匆的離開,只是撇嘴笑笑,對雲崢的識情知趣的表現非常的滿意。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17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五十九章 池魚之禍

    臘肉一路上不停地偷偷的看大少爺,她發現大少爺的笑容很古怪,想問又不敢問,因為剛才大少爺就是這樣笑著活活的把一個人折磨死了,儘管那個人是壞人。

    在她的心裡覺得大少爺就是一個完美無瑕的人,會讀書,會教書,會種地,會做工,還會紮漂亮的紙鳶,最重要的是大少爺還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

    這樣的人本不該和殺人這種恐怖的字眼連接在一起,不論他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從僰人群裡出來的臘肉見慣了死亡,她只是不願意讓那個壞人骯髒的血玷污了大少爺的鞋子。”想說什麼就說,你家大少爺其實算不得好人,殺人這種事情會有強大的慣性,當一個人殺了第一個人的時候,漠視生命的種子就已經在他的心裡生根發芽,殺第二個人的時候就不會有多少心理障礙,然後以此類推,慢慢的就會變成殺人狂魔。

    比如我現在心裡想的就是如何殺死更多的人,為了保護雲二,我不介意殺人,現在又多了一個你,人總是會變的,我沒能力讓所有人變成好人,那麼,我也不介意變成最壞的那個人,因為我想活得自在,活的舒坦,有了欲望,就會有追求,一旦有了追求,總會和別人的追求起衝突,到時候當你發現殺人是唯一選擇的時候,不殺都困難,原因就是這種感覺是相對的,在你想殺死別人的時候,說不定別人也正在這麼想,自己的生命總是比較寶貴些,先下手為強就成了一個最好的選擇,臘肉啊!不要告訴雲二我今天殺了人,因為這孩子正在學我,他心裡有一頭猛虎,萬萬不敢放出來,一旦放出來,說不定就會荼毒天下。“

    臘肉點點頭,其實她心裡明白,大少爺今天動怒是因為自己被人家欺負了,說到底大少爺殺人都是為了自己,想到這裡,她就嚶嚶的哭泣。

    路過臥牛石的時候,雲崢發現石頭上的痕跡消失了,圈圈和叉叉沒了,在最顯眼的地方卻多了一把刀子,不用多想雲崢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不外乎那些人都死了,沒了救援的必要,現在他們準備以血還血,以牙還牙,這是一個最普通的想法,理解起來沒有什麼難度。

    賴八他們的心思從來都非常的簡單,因為捐稅太重,他們就選擇了逃亡,因為沒有生活必需品他們就必須和劉捕頭做生意,心甘情願的接受盤剝,同樣的,自己人死了,他們就會選擇反抗,復仇,他們的整個人生充滿了無奈,好多選擇都是被環境所迫,不得不如此。

    林縣令就是一個迂腐的書生,他不曉得激起民怨以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只是出於被羞辱的憤怒才向蕭主簿他們這樣的一個集團發起了攻擊。想依靠鐵腕手段斬斷蕭主簿他們的財源,他唯一不曉得的就是,他在傷害蕭主簿的同時,帶給山民的災難更加的深重,或許他從來就沒有多想,連屁民都算不上的山民,在他眼裡只配成為一枚棋子。

    民怨如火,一旦將天下這鍋水燒的沸騰起來以後,大致上就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玩火者必自焚,這句話說得太有道理了。

    作為一個過客,或者說看客,雲崢只想完整的看完這場戲,不會因為林縣令給自己送了一箱子書就熱血沸騰的去幫林縣令,絕對不會幫,要幫也會幫蕭主簿,因為他們的勝算更大!

    站在勝利者一方這是存活下去的不二法門,哪怕你不站在他們一邊,你也要學會閉嘴,歷史上為什麼會將那些力王狂瀾的英雄大書特書?就是因為這樣的成功事例太少,太少,少到了需要歌功頌德的地步。

    雲崢絕對不會去做那樣的英雄,因為那樣的英雄即使成功了也沒有什麼好下場,比如狄青,比如嶽飛,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樣的攻伐術不一定是出現在兩個不同族群之間的說法,很多時候用在和自己意見不相同的人身上也非常的合適。

    劉捕頭說寨子的大門需要關起來,那就關起來,反正寨子裡也是一個自己自足的小社會,十天半個月不出去也沒有太大的問題。”什麼?山民會造反?“老族長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作為寨子裡年紀最長的老人,他見識過百姓暴亂是個什麼樣子,片刻都不耽擱,就沖著寨子裡的人大吼起來。

    一百八十九條漢子背著獵弓,拿著柴刀圍在老族長的身邊,這是寨子裡所有能出動的人手了、包括雲崢在內。”這些天大家全部吃大鍋飯,所有的糧食全部集中起來,交給雲大整理成冊,雲大要計算好寨子裡的糧食必須要夠大家吃上三個月的,直到新糧食下來為止,出了岔子我就找你問話。

    蒼耳帶著老虎他們去山口守著,山民要是路過就不用管他們,如果有想進寨子的,你就給我下死手殺。

    我帶著老人手守在寨子口,一旦蒼耳他們守不住山口,我們就退回來守住寨子口,瘸子帶著啞巴你們去後山的仙人洞搭建草棚,一旦寨子口守不住,我們就退守仙人洞,寨子毀了我們還能重新修建,人死光了,祖宗就沒了香火,這萬萬不成的。”

    看著大將軍一般威風凜凜的老族長,雲崢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尤其是最後兩句非常的符合兵家要義,失人存地,人地兩失,失地存人,人地兩存!

    老傢伙活的年紀長,果然是老成精了,也或許是智慧到了極致都會有高度的相似性,只不過老族長不會歸納總結而已。

    從村民們的反應中就能看出老族長的絕對威信,一袋袋的糧食經過雲崢的記錄之後全部被送進了仙人洞封存,每天雲崢需要按照嚴格的表格發放每日的飯食,壯丁們是需要第一優先考慮的,第二優先考慮的就是孩子,然後才是婦人和老人,也就是說,要餓死,首先餓死的會是老人和女人。

    這樣不近人情的分配法子獲得了老族長的滿口稱讚,全寨子上下沒有一個人表示反對,那些婦人們甚至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18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六十章 火龍

    一連過了十幾天平靜的生活,外面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採桑女們總是出去採桑,半大的孩子也總是上山去砍柴,好多人家還去照顧了山腰上的梯田,就在雲崢以為是自己的判斷出了岔子的時候,老族長的臉色卻變得越發的沉重。

    他從豆沙關回來之後臉色就變得鐵青:“暴亂免不了了,城牆上掛滿了人頭,大部分是僰人的,還有一小部分是逃亡的山民的,縣令發了瘋,這個時候竟然還在大肆的搜捕逃人,這是在火上澆油啊,聽說捕快已經死了十好幾個了,我今天買糧食,不管價格出到什麼地步都沒有人願意賣。鐵匠鋪的鐵刀已經賣到天價了,從今天起,寨子就徹底的封閉的,蒼耳你給我看著,不許任何人出寨門一步,現在是桑蠶長大的時候,可以採摘寨子裡的桑樹葉,女娃子們不許再去河邊的桑林采葉子。“

    雲崢站在竹樓的平臺上遠遠的眺望山腰上的小路,往日絡繹不絕的行人,今天一個都沒有看見,空山寂寂,只有黃鳥飛渡群山。

    中國歷史對於農民造反起義是有著嚴格意義上的界定的,其中最重要的一個條件就是殺官!殺了官就意味著對現實制度的不滿,是要鐵了心推翻現有王朝的。

    所以雲崢評判這次暴亂和造反的區別就是看看林縣令會不會被砍頭。群情激奮之下,以豆沙關裡的那些老弱,要是能夠把守住關口才是怪事請。更何況大宋的兵將從來都有一哄而散的良好風氣,所以在雲崢的潛意識裡早早的就為林縣令的故事畫上句號。”來了!“老族長眯縫著眼睛看著山頂,無數的鴉雀騰空而起,此時太陽已經落山了,鳥群如果不是因為受到了騷擾絕對不會再飛起來。黑黝黝的山路上出現了一根火把,緊接著就出現了一長串火把,最後這些火把變成了一道火龍,不知道山林裡有多少人。這條火龍從遠山一直攀緣到**山腳下。

    老族長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說:”老天保佑,他們是沖著豆沙關去的,沒來寨子裡。天爺爺啊,這得多少人啊,狗子,快去給蒼耳他們報訊,要他們快快的趕回來,咱們全寨子去仙人洞,寨子不要了,顧不上了,這些人要是打下豆沙關,下一個目標就是鐵木鎮,咱們豆沙鎮說不定也會受牽連,先保住命再說其他的事情。

    趁著還有最後的一絲亮光,雲崢背著雲二往仙人洞趕路,臘肉背著一個很大的包裹跟在後面,雲三緊緊地跟隨在雲大的腳邊,全家只有看家蛇不願意離開,盤在柱子上不願意下來。

    雲崢意味深長的看著山腰上蠕動盤旋的火龍對背上的雲二說:“打死我也不相信這場暴亂沒有人在幕後推手。”

    “誰啊?蕭主簿還是劉都頭?”雲二好奇的問雲大。

    “你說呢?”雲崢回頭看了弟弟一眼,繼續爬山坡。

    “那就是蕭主簿,劉都頭比較笨,他沒有這個本事,再說他也不夠老,老奸巨猾這句話說的就是蕭老頭吧?雲大,你不是很討厭蕭無根嗎?這一回人家獲勝,藍藍那個小美女可就沒你的份了,有沒有一點酸酸的感覺?”

    雲二把嘴巴湊到雲大的耳朵邊上小聲的說。

    “看來我以後要加強你的道德觀教育,好好的孩子怎麼就變得這樣八卦,你以為全天下的美女都必須嫁給我?你未免太看得起你大哥了。”

    雲二嘿嘿的笑了起來,拍著小手說:“大宋的女人又呆又傻,估計很好泡,我已經迫不及待的希望長大了,你不要,將來都是我的。”

    馬上要上坡,雲大恨恨的在雲二屁股上抽了一巴掌,背著哼哼唧唧的雲二就艱難的攀上了一道三丈高的石崖,上了石崖這才發現這裡確實是一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好地方,百十條要保住家小的壯漢守在這裡,就算是大軍想要攻克也會有非常大的難度。流民暴亂確實算不得什麼事情,難怪老族長會如此淡定的對待漫山遍野的流民。

    天色終於完全黑下來了,仙人洞裡早就插滿了火把,把這裡照耀的如同白晝,進進出出的都是忙碌的人群,從山下帶回來的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會彙聚到仙人洞。

    雲家的蠶和兩頭豬也被寨子裡的男人們給幫著運了過來,至於老牛就變成了寨子裡公用的牲口,拖著牛車不斷地來回於寨子和山腳。

    仙人洞裡原本就有好多窩棚,瘸子帶著啞巴這十幾天又在這裡增加了不少的窩棚,足夠整座寨子的人住在這裡的,但是把牛羊,豬狗,還有蠶統統運進來以後,地方就顯得有些局促了,人不是第一位的,放在第一位的是蠶笸籮,最好的地方一層層的架滿了笸籮,笸籮裡面鋪滿了桑葉,臘肉養的蠶早就不是以前黑乎乎的模樣,現在都已經變成了筷子粗細的白色胖蟲子。

    “現在還不成,蠶的身子還沒有發亮,吐絲還要再等些時候,等到它不吃桑葉了,我們就把熟蠶放到簇器上,這樣它就能吐絲了,今年咱家的蠶長得很好,收穫十束絲沒問題。”

    說到這些臘肉就變得極為自信,這本來就是她自己的知識範疇。

    “到時候給你吃大繭,用油煎了,或者拿瓦片焙烤好吃極了。”

    臘肉抱著雲二坐在包袱上,眼看著瘸子把自家的蠶笸籮架到架子上,得意的對雲二說。

    雲二囁喏了許久才對小聲的問臘肉:“你不是去看你娘了嗎,她們沒事吧?”

    “沒事,我娘嫁人了,她把我弟弟也賣掉了……”說到這些臘肉的聲音就變小了。

    雲二愣了一下,接著就開始大笑起來,笑的很瘋狂,見雲大冷冷的看著自己,這才委屈的閉上嘴,只是流眼淚,他母親也是這樣對待他的。

    雲二哭著哭著,緊緊地抱著臘肉的脖子說:“不要緊,不要緊,我以後絕對不會這樣對你,我和雲大絕對不會拋下你,我們誰也不拋下。”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20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六十一章 奈何天

    與世隔絕對雲崢來說就是一種巨大的折磨。幾次想要去豆沙關看看戰況如何,都被老族長疾聲厲色的喝止了,兵荒馬亂的世道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按照老族長的想法,等到人殺的夠多了,財物搶劫的差不多了,山民就會慢慢的退去,他們沒有膽子衝擊成都府的,這樣的暴亂說白了就是一次明火執仗的搶劫。

    豆沙關方向的濃煙冒了整整三天,然後就看到好多背著包袱的山民匆匆的回到山裡去了,看樣子暴亂結束了,他爆發的突然,結束的也突然。

    很多人路過了豆沙寨,卻沒有人進來,最多趴在小河邊喝幾口水,又匆匆的向深山裡逃遁。老族長隔著柵欄問了那些零散的山民幾句話,這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要跑了,原來是巴西的永興軍殺過來了,再不逃走恐怕會被人家一鍋端掉。

    問了豆沙關裡的情況人家不說,只是那副笑容猥瑣極了,這讓老族長的心涼了半截,這些混蛋惹下了滔天大禍,現在拍屁股走了,永興軍來了之後當地的百姓就會遭受大難。

    雲崢聽了老族長的訴說之後,想了好久才對老族長說:“咱們必須出去馳援豆沙關。”

    “豆沙關三天前就被攻破了,咱們現在去救援,是不是晚了一點?”老族長狐疑的問雲崢。

    “不晚,一點都不晚,去早了咱們會被流民山民吞掉,去晚了咱們會被永興軍收拾,現在去正好,只要抓住幾個貪心的流民,我們就能立下大功,到時候永興軍為難誰,也不會為難我們,要知道永興軍大張旗鼓的過來,根本就沒有和流民作戰,所以他們想要上報軍功,就必須有首級和屍體,我們現在去,其實就是去搶屍體的,只要是流民的屍體我們就搶過來,說不定還能因此發一筆橫財。”雲崢一字一句的對老族長說道。

    “搶屍體發財?”老族長被雲崢說迷糊了。

    “沒錯,就是搶屍體發財,如果有幾個活口就更加的奇妙了,現在流民已經快要跑光了,我們過去危險性不大,咱們寨子裡的漢子都是自家人,不但可靠,還勇猛,這和豆沙關的那些沒用的士兵是兩回事,這個時候豆沙關底下無論如何也會有幾具屍體,畢竟他們在關頭作戰了,官兵就算再沒用,依仗地利殺死百十個流民不在話下,所以啊,我們一定要快,要在別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先下手為強,到時候這些屍體絕對能夠賣一個好價錢。”

    老族長雖然還是不明白,但是他卻非常的信任雲崢,咬著牙想了一會,猛地一拍大腿說:“幹了,發不發財的咱們不論,光是永興軍不來找寨子的麻煩這一條好處,就值得冒險,雲娃,這一次你牽頭,老漢壓陣。”

    雲崢笑了,老族長到底是一個明事理的,知道賊過如梳,兵過如篦的道理,相對流民來說,官兵更加的可怕。

    整個寨子只有兩頭牛,老族長家一頭,雲家一頭,被蒼耳特意套上了大車,留下二十個人守著仙人洞,剩下的八十幾條漢子一窩蜂的跟著雲崢往豆沙關趕。

    雲崢之前就已經對村民說了,這一趟去就是為了發財,大家要放開手腳幹,在村民不知不覺中就送給了他們每人一個香噴噴的概念大餅。

    所以大家的精氣神很足,不到半個時辰就趕到了豆沙關下,抬眼一看城關,雲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雄偉的城關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滾木礌石扔的遍地都是,流民的屍體層層疊疊的倒在城關前面,中箭的沒幾個,大部分都是被滾木礌石砸死的。

    老族長看到遍地的屍體眼睛都紅了,老天爺啊,雲娃說的一點錯都沒有,果然遍地都是屍骸,這些屍骸要是按照雲娃說的能賣多少錢啊!

    “把這些屍體統統搬到**山坡上,擺出一副他們攻山而死的樣子,什麼?不會擺?沒關係,就按照他們現在的樣子去擺,那幾個沒有死透的人你們到了山上要給他們放血,把血灑的滿地都是,我們要把**山變成一個新的戰場。”

    雲崢連續不斷的向村民下達命令,大家也搞不懂雲大為什麼要這麼幹,見老族長從善如流,大家也就開始做這些事情。城關到**山不過一裡路,有兩輛牛車算不得難事。

    雲崢見大家開始幹活,就緩緩地推開虛掩著的城門,眼前的慘狀讓雲崢幾乎不敢多看一眼,因為城裡面的屍體更多,許多赤裸裸的婦人屍體就隨意的拋在街邊上,下體一片狼藉,就這樣還有一些鬼鬼祟祟的傢伙還在人家的屋子裡翻箱倒櫃找剩餘的財物。

    蒼耳掄著砍刀率先進了城,身後跟著三十名大漢,這些人都是寨子裡的最有力量的一批人。很快就抓到了二十幾個穿著各色衣衫的流民,其中還有幾個高聲喊著,說自己不是流民,是城裡的居民。

    蒼耳見雲崢正在拿地上的破布往婦人的屍體上覆蓋,絲毫不理會那幾個城裡的二癩子,這個婦人雲崢認識,是這家茶館的老闆娘,是一個很有風情的女人,自己進城的時候總是喜歡在她這裡喝杯茶,她家的擂茶做的極為地道,現在想喝喝不到了,她那個老實巴交的丈夫的屍體就倒臥在鍋臺前面……

    “會寫字嗎?”雲崢做完了這一切,來到二癩子的身邊問。

    “不會!”這些人不明白雲崢為什麼會這麼問,連忙七嘴八舌的回答。

    雲崢點點頭對蒼耳說:”不會寫字好啊,把他們的舌頭全部割掉,這些人能賣一個好價錢,他們是流民攻城時候的內應!“

    面對守著母親屍體嚎哭的幼兒,雲崢覺得自己不論做什麼都是在替天行道,流民或許會禍禍這座城池,但是作惡最厲害的無疑就是這些趁火打劫者。

    寨子裡的獵戶都是見慣鮮血的,掏出解腕尖刀,掐著這些人的脖子,等他長大了嘴巴呼吸的時候刀子往嘴裡一捅一轉,就會將舌頭從這些人的嘴裡剜出來。

    雲崢冒著火光的眼睛死死地看著縣衙還有縣衙旁邊的蕭家府邸,他們才是這場無端禍患的罪魁禍首。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26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六十二章 抽絲剝繭

    劉都頭沒有給雲崢開門,自己用一根繩子從牆上滑下來,知道他的意思,也清楚這些大宅門的規矩,劉都頭相信雲崢,不代表別人也相信,尤其是雲崢身後站著三十餘個面目猙獰的大漢,這就更加的讓人不可信任,身家性命都維繫在這道大門上,輕易不打開也是老成持重的表現。

    “怎麼說?五百貫,我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拿不出來啊。”劉都頭從牆上下來之後就立刻小聲的對雲崢嘀咕。

    “暴民洗劫了豆沙關,老劉,身為捕頭,有緝拿盜匪的天職,一旦永興軍到了豆沙關,你覺得一個失職的罪名你能不能逃掉?”雲錚鄙視的看了劉都頭一眼,小聲的回答。

    “我以為暴民只是小小的威嚇一下就會離開,鬼才知道他們開始屠城了,不過上面就算是打板子,也打不到我的屁股上,豆沙縣的治安已經被韓德接手,豆沙關的防務由張副將管轄,再說還有林縣令,蕭主簿,他們這些大腦袋頂著關我何事。”

    見劉都頭三兩下把自己摘得幹盡,雲崢詭異的笑了一下,就打算離開,自古以來善財難舍,這個笨蛋有這樣的想法絲毫的不奇怪。

    雲崢的笑容讓劉都頭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現在絲毫不敢小看眼前的這個少年,他處事之精明,判斷之準確,早就讓劉都頭心服口服,如果說以前還認為雲崢說東華門唱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現在他真的認為,眼前的這個布衣少年真的能在東華門唱名,至少在劉都頭的眼中,雲崢絕對有這個資格。

    “雲哥兒,你別走,幫老哥說道說道,到底是怎麼個道理啊,你剛才的笑容讓哥哥我的寒毛都豎起來了,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你不能一走了之。“

    雲崢想了一會這才回過頭看著劉都頭說:”你大難臨頭都不自知嗎?你剛才說的那幾個能幫你抗罪名的大頭,差不多死光了,林縣令死了,就掛在縣衙門口,那位張副將我在進門的時候沒看見,估計是躲起來了,他既然姓張,就說明他是一個雜魚副將,不是出自將門的人,文官是怎麼對付武將的你很清楚吧?林縣令死了,這是要表彰的,一場大災難不能只有窩囊廢,總是需要一些亮點的,比如林縣令就能上《忠列傳》,文官們幹這事拿手著呢。

    成都府的總捕頭韓德死了,腦袋都已經被亂刀砍的稀爛,不管怎麼說都算是力戰而死吧,如果不這麼說,成都府的知府大人顏面何存?

    現在我們再來把事情理一理,林縣令被表彰,張副將註定要被砍頭,韓總捕頭需要被撫恤,豆沙縣需要有人重掌大局,你覺得你合適還是蕭主簿合適?“

    雲崢呲著白牙冷冷的笑著問劉都頭。

    劉都頭被雲崢的一番話說的汗流浹背,陰濕的天氣裡汗水順著下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用顫音一字一句的說:”必然是蕭主簿適合。“

    雲崢拍著劉都頭的肩膀說:”算你有自知之明,軍隊可以拿張副將的人頭交差,地方上難道就不需要給朝廷一個交代?除了你的腦袋之外,還能有什麼東西可以平息民憤?

    告訴你吧,現在是城外的暴民肆虐豆沙關,等到城裡活著的人受不了家人死亡的打擊的刺激,他們也會很快的成為暴民,你們一個個不知道民變的恐怖,拿屁民當屁用,到時候城裡的人醒悟過來之後,你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他娘的這樣的一個聰明人竟然受了你的無數好處,真他娘的憋屈,本來躲在豆沙寨子裡捧著飯碗看戲就好,你們一個個都他娘的死光了,山民的生意我說不定還能撿起來重做,就是因為欠你的人情,這才帶著寨子裡的壯丁趁著永興軍到來之前做一點安排,好救一救你的這條命。“

    劉都頭也是老官場上的人物,雲崢說的這些話他一聽就明白這是官府善後的標準流程,如果林縣令,韓德,都死了,那麼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掉脖子上挨一刀的下場。”幫幫老哥,只要是家裡有的你儘管拿,打死哥哥我也拿不出五百貫來。“劉都頭幾乎是在哀求雲崢,五百貫這是一個很大的數字,絕對不是他這樣一個剛剛發了一點財的疍吏能拿的出來的。

    雲崢狠狠地揪了自己的頭髮兩下,捂著臉痛苦地對劉都頭說:”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才欠你一屁股的人情,你有沒有五百貫我會不知道?明知你沒有,我會問你要?

    就算你勉強的拿出來五百貫,嫂子和孩子們不吃飯了?你覺得這五百貫我會要你出?“

    劉都頭哭喪著臉說:”這時候還說什麼吃飯不吃飯的,吃飯的傢伙都要沒了,雲哥兒,有主意你就說,哥哥我照辦就是,只要能保住不掉腦袋,怎麼辦都行。“

    雲崢把手從臉上拿開木納地說:“如果只是保你的命,我會這樣大張旗鼓的進豆沙關?我想把你這樣一個笨蛋弄成豆沙關裡的英雄,這樣一來城裡的人至少清楚還有一個官員肯為他們死戰,這樣一來民怨就會消失。

    至於五百貫錢,你覺得由那些不願意讓永興軍進城的商家出怎麼樣?”

    “對啊,只要永興軍進城最倒楣的其實就是這些商戶,他們能立足豆沙關,當初就訂立了賊來須打的鄉關民約,只要能不讓永興軍進城,一千貫他們也肯出。只是你怎麼把我弄成英雄,我就殺了兩個往我家牆上爬的暴民。“劉都頭有點不好意思,左右看看像是在做賊。

    有廉恥心就好,豆沙關要說還有一個比較有人心的官員,那就非劉都頭莫屬。

    我在奶頭山佈置了一個戰場,說白了很簡單,就是把那些死掉的暴民的屍體都弄到山坡上,裝成一副攻城的樣子,還有一些沒死的暴民你在山坡上殺了他們,這樣一來,一個完美的戰場就出現了,也就是說當初在暴民攻城的時候,你在死守奶頭山,並且多次擊潰了暴民的進攻,殺死了很多的暴民,並且尋機展開了反攻,一氣奪回了豆沙關,這樣的功勞夠不夠讓你成為英雄?

    本地官員已經平息了暴亂,永興軍有什麼理由進城?那些商家會幫著你說話的,那些千絲萬縷的關係一定會用上的。”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29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六十三章 先發制人

    當劉都頭站在奶頭山上俯瞰戰場的時候,惋惜的對雲崢說:“這樣險要的地勢,假如張副將選擇在這裡作戰,說不定真的能把暴民攔在城外。”

    雲崢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張副將如果有這樣的膽子,就憑小小的蕭主簿無論如何也翻不出浪花來,文死諫,武死戰,自古以來就是一個美妙的理想而已。

    “紗布準備好了沒有?”雲崢手裡拿著一把牛耳尖刀惡狠狠地問劉都頭。

    劉都頭臉都白了,訥訥的問雲崢:“真的要挨刀?能不能撒點血就算了?”

    “這個世上有不流血的英雄嗎?救個火還是焦頭爛額者為上賓,你想有大收穫,就必須受大苦。沒關係我只輕輕地割幾刀。”

    “不成,你眼睛裡有殺氣,一定是在恨我不管百姓,要是你手一抖,我就完了,還是讓劊子手來幹這事,他的手穩。”劉都頭難得的聰明了一回。

    豆沙縣的劊子手是一個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一個禿頭大漢,據說在暴民進城的時候還殺了幾個進入他家的暴徒,最後暴民的人數太多,背著五歲的兒子就跑了,一直跑到劉都頭家才算是安穩下來,現在聽說要在這路殺人也跟了過來,同時過來的還有豆沙縣的捕快們,他們也是第一時間就跑去了劉家避難。

    劊子手的手藝不錯,嗖嗖幾刀下來,劉都頭就全身冒血,嚇得劉都頭胡亂的拿手指頭要去按傷口。一邊驚恐的喊著要別人幫助自己止血。

    雲崢看了一下,比自己下手狠多了,不過也是,劊子手的老娘和老婆都在這次民變裡遭了災,赤條條的死在自家的院子裡,估計心裡對官府的火氣比雲崢還要大些。

    沒打算放過任何一個公職人員,在當英雄的誘惑之下,他們每人或多或少的挨了幾刀,劊子手最後對自己也下了毒手,割得又重又狠。

    滿身纏滿紗布的劉都頭終於發狠了,帶著四十幾個捕快沖進從城裡抓來的暴民群裡大肆的砍殺,看著暴民紛紛倒地,雲崢別過臉去,這些原本的受害者,在發現別人更好欺負之後,就從受害者變成了施暴者,現在又被別的施暴者擊殺。

    所有的捕快在殺了人之後就開始重新佈置戰場,經過這些專業人士重新佈置過後,戰場終於變得有模有樣了。

    然後,滿身傷痕的捕快們就開始進城去安撫城裡的百姓,劉都頭按照雲崢交代的,變得大公無私到了極點,見到死亡的婦人知道把自己的血衣給蓋上,見到可憐的孩子,知道拿兩個飯團子塞過去,見到受傷的百姓,還知道主動去包紮一下,並且告訴他們不要難過,筆架山上糧倉沒被山民攻克,蕭主簿一定會開倉放糧的。

    滿身煙火色的劉都頭疲憊的敲開了大戶人家的大門,挨家挨戶的告知他們暴亂已經平息,可以出來整理豆沙關了,現在要預防的是永興軍,不能讓他們進城關,一旦進來了,就是大家的大災禍。大戶人家沒想到關鍵時刻劉都頭還有這樣的本事,紛紛表示願意幫助劉都頭賑濟災民,並且願意湊一大筆錢請劉都頭去軍中說項,只要永興軍不進城,怎麼樣都好說。

    一時間劉都頭獲得了平民和富商們的雙重擁戴,畢竟這城裡還有一位願意為大家死戰的漢子,只要看看劉都頭脖頸旁的那道血口子,就知道戰事有多麼的激烈。

    生藥行的幾位大夫都是行家,瞄一眼就能分辨出這些傷口的真假,藉口說捕快們的傷口包紮的不合適,需要上藥之後重新包紮,劉都頭含著眼淚感謝了幾位老大夫的高義,率先撤掉身上快成布條的內衣,赤裸著身子請老大夫重新給自己治傷。

    每一道傷口都觸目驚心,好些如同嬰兒嘴一般張著的傷口也迅速的被這些感慨到了極點的大夫仔細的包紮完畢,當別人再小聲的打聽這些人是不是真的受傷的時候,就會受到老大夫的嚴厲斥責,這些傷口幾乎都是新鮮傷口,偶爾有幾個是陳舊傷,那也不過是一兩天前受的傷,劉都頭今日需要和暴民作戰,自然以今日受的傷最重。

    蕭主簿原本有一整套計畫的,其中保全筆架山糧倉就是其中的一個環節,現在當劉都頭滿身傷痕帶著百姓來領糧食的時候,糧倉守衛在眼睛已經發紅的百姓的注視下,膽戰心驚的打開了糧倉,眼看著劉都頭帶著捕快們給百姓分糧,不敢有絲毫的阻攔,只能偷偷的派人去給蕭主簿報信。

    滿頭白髮的蕭主簿呆滯的坐在椅子上,眼睛裡半點生氣都沒有,蕭無根的呻吟聲每一下都仿佛刺在他的心頭。

    長房只有這一根獨苗啊,為了擔心夭折,這才取了蕭無根這樣的一個醜名字,沒想到現在真的被說中了,子孫根沒了啊。

    得到安插在糧倉心腹的報告後,蕭主簿這才緩緩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字一句地說:“都是胡說八道,劉貴只是老夫的一條破狗,他沒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能力,更不可能親自上陣去和暴民作戰,這件事情結束後,就到了他砍頭的時候了,如何能幹出這樣的大事?”

    蕭主簿在說出這句話之後鬚髮虯張,頜下的白須無風自動,嗆啷一聲就從猛獸吞口裡抽出一柄雪亮的長劍,挽了一個劍花,整柄劍就藏在了臂膀後面,沉聲對僕役說:“你去,喊劉貴過來府上敘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兩輛牛車上堆滿了銅錢,這就是雲崢此行的收穫,他坐在車轅上低頭沉思,豆沙寨的漢子們一個個都放緩了腳步,就連老族長也是如此,唯恐打攪了雲大的思考。

    現在劉都頭想不和蕭主簿起衝突都不行了,永興軍的推官已經到了豆沙關外,見到整座城池已經受到了控制,就不再縱兵入成,雖說永興軍的將主非常的不滿,但是那位推官已經接受了劉都頭的賄賂,決絕的命令大軍不得入城。

    這一回劉都頭很聰明,一次就把富戶們湊的錢財的一半給了這位推官,六百貫的錢財足以讓這位六品推官無視這些軍中莽漢的要求。

    推官進城了,他很想知道成都府的捕快都是怎麼死的,他也想看看蕭家是不是真的如同劉貴說的那樣富可敵國!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32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六十四章 生死鬧劇

    送禮就好比是澆水,最好一次澆透,零星的雨點是滿足不了植物對水的渴望的,所以這一次劉都頭用的是大水漫灌的法子。並且幫著這位八品推官修建了一個巨大的池塘,這個池塘就是蕭主簿的家產,這是雲崢的主意,只有讓推官大人惦記上蕭家的家產,才能最大限度的防止他被蕭主簿收買。

    推官雖然只有八品,和豆沙縣的縣令是一個品級,蕭主簿說白了還不是流內官,只是一個小小的九品官身而已,推官作為知府大人的左膀右臂,這個職位從來都是知府大人的心腹中的心腹才能做,所以很多時候人們就把左右推官稱之為知府衙門的兩座門神。

    如今來的就是知府衙門的左門神,候風,侯如海。

    蕭主簿是認識這個人的,當年在成都府還在一起聊過風月,算得上是一個熟人,當他高興地出門準備迎接上官的時候,他的心猛地一沉,因為他發現侯如海大人正在掩著鼻子觀看韓德的屍體,劉都頭正在一旁滔滔不絕的向他講述縣裡的弓箭裝備的情形。

    侯如海大人非常的憤怒,見到蕭主簿走過來,陰沉著臉問道:”不知蕭主簿對這具屍體有何看法?”

    蕭主簿雖然心驚,多年宦海的浮沉早就鍛煉出來了,臉上的笑容在一瞬間就變得沉痛起來,解下身上的衣衫蓋在韓德的屍體上悲傷地說:“想到這場大亂居然害得韓德,也命喪黃泉,聽說他一手刀法乃是傳自前朝,想不到這樣的英雄人物也會折翼豆沙關。”

    說完這些話之後,就戟指著劉都頭說:“都是你這匹夫,身為本縣都頭自然有守家衛國的職責,現在卻只顧著自己的小家,置全城的百姓生命于不顧,更害的韓德這樣的英雄死在豆沙縣,劉貴,你罪不容誅!”

    劉都頭抬著頭一言不發,只是那種悲憤的神情傻子都看得出來。蕭主簿見侯如海似笑非笑的朝自己看過來,就暫時放過收拾劉貴,而是肅手邀請侯如海進入自己家門。

    “大人請入寒舍稍坐片刻,卑職這就將豆沙縣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回稟給大人。”

    請官人入自己家,其實就是打算行賄,這是官場上的慣例,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被邀請的人無論看上家裡的任何東西都能拿走,每到這個時候,主人家就會特意將打算給上官的物事擺到最顯眼的位置,客人如果滿意,就會拍拍這東西,離開以後自然會有僕役將這東西送到上官的府邸。

    蕭主簿這已經是打算吐血行賄了,算是已經向上官求饒了,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了他的預料範圍之外,永興軍居然沒有進城,劉都頭居然沒有做好送死的準備,想要借助永興軍的力量削弱豆沙關裡的大戶人家,現在看起來做不到了,他不相信劉都頭能收買推官大人,而這位侯如海大人乃是出了名的斂財能手。這樣的人到了豆沙關,想的無非就是如何發財而已。

    侯如海的舉動再一次出乎了蕭主簿的預料,他竟然一口就回絕了自己的行賄要求,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指著韓德的屍體再一次厲聲喝問:”告訴我,韓德是怎麼死的?豆沙關恐怕只有你這個武勳世家才會保有大量的弓箭吧?本官絕不相信那些只會掄鋤頭的暴民會如此熟練地使用弓箭,你看看這條長街,總共倒伏了四十六位捕快的屍體,本官在到來之前,就已經計算了成都府捕快的屍體數量,其餘的都在城頭,剩下的一個不差的倒在你蕭主簿家門前,你如何解釋?“

    蕭主簿的眼睛在瞬息間就變得赤紅,指著劉都頭說:”你這畜生,老夫自問待你不薄,因何如此惡毒的陷害於我?“

    蕭主簿太清楚不過了,這些捕快的屍體原本就不該出現在自家門前,該是出現在離這不遠的前街,自己就是在那裡將韓德至於死地的。

    劉都頭並不答話,而是躬身站在侯如海的身後,完全是一副聽從侯如海處置的模樣,侯如海對劉都頭的表現非常的滿意,這就是一個不會說話的莽漢,這樣的人一般情況下是最好對付的,這不是嗎,蕭主簿已經在準備拿這個莽漢頂罪了。

    侯如海笑著揮揮手,立刻就有百十個持槍的永興軍軍漢一股腦的鑽進了蕭家,這個時候,只要找到弓箭,就能將這件案子弄成鐵案,蕭家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案子。”爾敢!“蕭主簿大吼一聲,就大鳥般的貼著牆根沖進自家的府邸,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些弓箭手就在後堂待命,無論如何也逃避不過去了。

    看到蕭主簿狗急跳牆,侯如海笑的非常開心,劉都頭沒說錯,韓德有八成是死在蕭主簿的手裡,既然如此,自己這一趟豆沙關之行絕對不會空手而還。

    自己之所以能快速的帶著永興軍出現,就是在知府大人接到了林縣令的求援文書之後,緊趕慢趕的還是沒有阻止暴亂的發生。

    在林縣令的文書裡,早就把蕭主簿定為這股暗流的操縱者,原本在侯如海的預料中,豆沙縣定然已經是盜匪四起的混亂狀況,在這樣的情形下,快速的邇定豆沙縣的局面才是第一位的,這個時候必須找一位德高望重的本地人出來主持大局,至於其他的事情只能慢慢的解決,劉都頭的出現讓他看到了新的希望,這一位浴血廝殺的英雄,足=足以安定地方,更何況他已經取得了全體豆沙縣士紳的支持,這個時候不順水推舟的除掉蕭主簿更待何時?

    交戰的非常激烈,侯如海黑著臉看見自己的部下不斷地中箭倒地,幾乎快要崩潰了,手一揮,剩下的軍士立刻就加入了戰團,因為要來平叛,這一次帶來的全是軍中的好手,現在百十個人打不過五十幾個人,讓侯如海非常的惱怒。

    劉都頭抽出刀子,忠心耿耿的護衛在侯大人身前,死命的擋著根本就不願意向前走的侯大人步步後退。

    “劉貴,你要做什麼,走開,將士們在前面廝殺,且容本官上前觀戰!”當著老百姓的面,侯如海大聲的沖著劉都頭大喊。

    “不成的,大人,現在豆沙關就靠您主持大計,蕭老賊兇悍無比,您萬萬不可上前。被指就算是死也不能讓大人居於險地!”

    一番話被劉都頭說的聲淚俱下,百姓們看到自家的英雄都在流淚,也大聲的鼓噪著請求侯大人莫要上前,蕭家從來都非常的強橫。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35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六十五章 滿載而歸

    侯如海驚訝地發現,這些憤怒的百姓也沖進了蕭家,拿著門板幫著官兵抵擋流矢,這讓他的血蹭的一下子就湧上了腦袋,滿臉酡紅,就像是喝醉了酒,什麼是民心所向?這就是民心所向,當百姓的憤怒有了一個宣洩的口子,豆沙關就非常的好治理了,很簡單,只要允許百姓們發洩出胸中的這口惡氣,他們就會恢復懦弱的本性,古之皆然!

    賊人來的時候,他們因為恐懼或者心懷僥倖選擇了不抵抗,當自己的身家受到嚴重創傷之後,他們又會變成極為勇猛的一群人,大宋的老百姓就是這樣的一幅性子,侯如海做了多年的知府幕僚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老百姓的本性。

    瞅著那些中箭倒地的百姓依然嘶喊著向前衝鋒,侯如海幾乎想要縱聲高歌,脫口喊道:“壯士勇氣可嘉,戰後本官一定重重有賞!”

    於是那些本來還在猶豫的百姓也轟的一聲就沖進了蕭家,獨獨留下劉都頭護著侯如海站在門外,侯如海擔心的問劉都頭:“這些人沖進去之後不會把蕭家洗劫一空吧?”

    劉都頭從旁邊的店鋪裡找出來一把椅子小心的拿袖子擦乾淨放在侯如海身後,見到侯如海坐了下來這才小聲的說:“大人,就讓他們搶,搶得越厲害越好,蕭家擺在明面上的錢財能有多少,據小人得知,蕭家後花園裡有暗室,那裡才是放錢的地方。”

    侯如海聽了劉都頭的話,立刻就恢復了平靜的模樣,對於那些扛著各種物事從蕭家走出來的百姓頻頻的點頭示意,這樣就太好了,蕭家的財產都被百姓搶光了,太好了,日後誰能說自己是為了貪圖蕭家的財貨,這才行的滅門之事。

    等了好久,侯如海一壺茶都已經喝完了,才看見自己派進去的虞侯懷裡揣的鼓鼓囊囊的出來稟報說,蕭家賊子已經被盡數剿滅,請大人檢點。

    侯如海狠狠地瞪了一眼虞侯,在劉都頭的陪同下進了蕭家,蕭主簿橫躺在花廳前面,周圍橫七豎八的躺著七八名已經戰死的兵勇,一口關刀斜斜的劈在一顆古樹上,身子幾乎被砍成了幾截,只有一顆白髮蒼蒼的頭顱完整無損,這是兵勇們為了好報功,特意留下來的。

    侯如海點點頭跨過蕭主簿的屍體,進入了後堂,蕭家女眷已經全部死了,都是被箭射死的,看來蕭主簿已經知道今日不能倖免,為了家眷不受侮辱,特意下了殺手。

    大廳裡除了死屍什麼都沒有,女眷屍體上的首飾也被搜刮一空。

    “大人,蕭賊滿門共計四十一口全部在此,無一遺漏,附賊一百三十三人也盡數被百姓擊斃,只是家財也被百姓拿走了很多。”

    侯如海用嘲諷的目光看著虞侯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本官清楚,百姓拿的都是粗苯之物,能值幾個錢,用不著你拿百姓來說項,不過這一次看在你們精心竭力殺賊的份上,本官就不予追究了,當了多年的軍漢想必也沒有積攢下多少散碎銀子,這次就算是你們出了趟油差,戰死將士的撫恤必須由你們自己出,本官會另外給賞錢,不得向這些錢財伸手,誰伸手,本官就砍下他的髒爪子,記住了?”

    虞侯聽後大喜,立刻下拜跪謝,不但他下拜,他身後的兵丁們也紛紛下拜,這樣仁義的大頭巾實在是罕見,有這樣的上官就是死了都不虧。

    侯如海哈哈一笑,吩咐兵勇守住後花園,自己和劉都頭來到了假山附近,侯如海指著假山道:“也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都是怎麼長的,有的沒的都喜歡在後花園弄點假山,你看看這座假山和整座府邸絲毫沒有和諧之處,如果有什麼密室之類的東西,就該是在這裡吧?”

    劉都頭眼睛都直了,連連拱手道:“大人真是明見萬里,確實就在此處,上一回送錢,小人見過蕭老賊開啟寶庫,所以知曉一些,這就打開請大人過目。”

    侯如海見劉都頭傻得可愛,掏出自己的小蒲扇在他的腦門上拍了一記道:“蠢漢啊,人家的寶庫開啟的時候你半點不忌諱的站在一邊看,難道就不知道這是取死之道嗎?”

    “是蕭老賊讓我看的。”劉都頭叫起了撞天屈。

    侯如海懶得和這樣的蠢人多說話,拿蒲扇指指,示意劉都頭打開密室,自己要看看裡面到底都有些什麼。

    劉都頭用盡力氣將一座小點的假山推開,一條暗道就出現在兩人腳下,走到暗室的鐵門前,劉都頭掏出從蕭主簿屍身上解下來鑰匙,打開鐵門後,點亮了裡面的油燈,這才邀請侯如海下來觀看。

    裡面放著六口大箱子,侯如海打開其中的一口箱子看了一眼之後,狠狠地咽了兩口吐沫,全是十兩一錠的銀元寶,偷眼瞄了一眼劉都頭,發現他乖巧的背過身子,看著鐵門後面掛著的一把連鞘短劍發呆,滿意的點點頭,飛速的打開其餘的幾個箱子檢驗了一遍,拍拍手對劉都頭說:“你送來的六百貫錢拿回去吧,本官素來不收賄賂,暫時收下也是為了讓你放心,現在已經證明你是難得的勇士,在豆沙關遭受重創之餘還能帶著捕快鄉民殺敵無數,忠勇之心可嘉,等著吧,一個九品縣丞逃不掉的。”

    劉都頭大喜,納頭就拜,把腦袋磕的梆梆響,侯如海笑的越發的開心,指著門後掛著的那把短劍對他說:“見你喜歡那柄短劍就送給你吧,本官見不得凶兵,此物不吉。“”卑職就是一個吃刀口飯的,哪裡會有如許多的講究,大人的賞賜卑職怎敢不受。“劉都頭笑呵呵的抱著短劍,非常的高興。

    這趟差事是侯如海此生辦的最狠,也是最順利的一趟差事,不但在豆沙縣博得了一個侯青天的美譽,也幫助自己的主官知府大人消彌了一場大禍,自己沒有收受豆沙縣百姓士紳一個銅子,反而獎勵了很多百姓,並且捐出自己半年的俸祿幫著豆沙縣的百姓重建家園,從蕭家查抄了財貨紋銀銅錢共計一千三百貫零七十六文錢,這些賊贓是要押解入府庫的,任何人不得動用分毫。

    在豆沙縣逗留了三天之後,並非不懂人事故的侯青天帶著百姓贈送的六箱子土產率軍離開了豆沙縣,只留下五百兵丁守衛豆沙關。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38 AM

第一卷 奈何天,何奈何        第六十六章 退潮

    雲家的竹樓上雲崢和劉都頭面對而坐,中間擺著一把鯊魚皮鑲嵌寶石的短劍,此時的話語見不得人,或許只能說給清風聽。”我看到這把短劍的時候,心裡面就湧起一個奇怪的念頭,這把劍該是你配著才好,所以當那個官員將短劍賞賜給我的時候,我就想給你送過來。“

    雲崢啜吸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拿起短劍,按了一下繃簧,只聽嗤啦的一聲響,這柄短劍就竄出來半截,劍刃上佈滿了明暗不一的花紋,這是一把百煉的好劍。

    緩緩地將劍抽出來,從身邊取過一張紙,輕輕地擱在劍尖上,只見那張紙慢慢的從劍尖上滑落,降到了劍柄位置,劍柄上幫著綠色的牛皮繩,牛皮被熟的很柔軟,握在手中即使有汗水也不會打滑,宋朝的鋼鐵工藝很落後,唐朝時期絢爛的鋼鐵工藝不是已經失傳,就是已經被掌握在少數人手裡,並以此牟利。”這柄劍我要了,老劉,你不要擔心,能力是鍛煉出來的,你現在沒有能力,並不代表你以後沒有,你要面對的局面非常的複雜,百姓和山民之間已經徹底的成了對立面,他們之間不可能再有任何媾和的機會,所以,你就要選擇站隊,到底是站在山民一邊還是站在百姓一邊,兩邊都有風險,同樣都有麻煩,這就要看你自己的智慧了,因為豆沙縣的縣丞是你,不是我,沒有人能夠幫你思考,也沒有人能幫你做決定,老劉,從今往後我將歸隱豆沙寨不再出門,你如果覺得還欠我什麼,就把縣衙還有蕭府的書籍都給我送過來,這些才是我最需要的。“

    劉縣丞非常的失望,雲崢拒絕了做自己幕僚的建議,並且很明白的說明自己將不再牽涉進豆沙關的任何紛爭,想要閉門讀書,自己的目的沒有達到,不由得有些沮喪。

    劉縣丞這一回走的時候沒有騎那匹驢子一樣的滇馬,而是選擇了坐車,不過拉車的還是那匹滇馬,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一半是對未來的恐懼,一半是再無牽絆的喜悅,雲崢剛才說的很對,自己才是豆沙縣目前最高的行政長官,沒必要聽從別人的建議,這裡的一切都要隨著自己的意志做出改變,如果自己連坐官的勇氣都沒有,還做什麼縣丞啊。

    他剛走,雲家的竹樓就被寨子裡的人團團圍住,他們把手捅在袖子裡滿眼期盼的看著樓上,剛剛老族長上去了。

    不大工夫,老族長笑容滿面的下了竹樓,揮揮袖子說:”那些錢可以花了!“鄉民們沒有歡呼,而是互相傳遞一個喜悅的眼神,就緩緩地散開。

    臘肉在仔細的數著一大堆銅子,這是老族長昨夜命蒼耳叔送過來的,這一回分配錢財,雲崢沒有參與,只說自己很累,沒有心情,讓老族長看著分配就還。

    五十貫銅錢真的很多,可憐的臘肉數了一夜也沒有數清楚,兩隻眼睛熬的像兔子的眼睛一樣紅,大少爺這兩天的脾氣很壞,似乎和死了很多人有關,她不敢去打擾,只好把脫得光溜溜的雲二從被子裡拽出來幫自己數錢,二少爺也很聰明數這點錢當然不在話下。

    雲二每天起床都要大發一陣雷霆的,今天也不例外,他早就告訴過臘肉,自己起床的時候腦子不正常,不需要理睬,發完脾氣就會好了。

    所以雲二對著牆壁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勾鷹頭之類的怪話之後,就變得平和了許多,伸出小胖手在錢堆上不斷地扒拉,臘肉都有些看不清楚二少爺的小胖手,只見他一五一十的很快就把滿滿一麻袋錢分成了五堆,然後要臘肉去找大鬥回來,拿了大鬥量了幾遍之後,就對臘肉說:”數好了,多出來了一百多文錢。“

    臘肉狐疑的看著雲二,總覺得雲二在騙自己,不過當大少爺也這樣說了以後,臘肉就立刻相信了,在她的印象裡大少爺從來就不會出錯。

    有了錢幹甚?這是寨子裡每一個人的疑問,給婆娘娃扯布做新衣服?這個已經有了,從城裡找了一家布莊子,早就拿回來了,手快些的還撿到了一些綢緞。

    有了衣服就只好在嘴上抓撓,所以豆沙寨的清晨到處都彌漫著濃郁的燒肉味道,雲家和別人家不同,早上依然是米粥,吃過早飯,雲崢沒有按照慣例給學生們上課,讓臘肉和雲二留在家裡,臘肉已經很明顯的在打哈欠了。

    自己戴上斗笠扛著鋤頭就上了南山坡,那裡的青稞苗需要再鋤一次草,今天的天氣很好,農時萬萬不敢錯過。

    老族長站在寨子門上遠遠地看見雲崢上了山坡,恨恨的將手裡的竹篾條扔在地上,匆匆的回到家,將吃的溝滿壕平的正坐在凳子上剔牙的蒼耳一腳就從凳子上踹了下去,指著南山大聲的吼道::”看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十貫錢就讓你忘了你該幹什麼了是不是?狗肚子存不住豬油的貨,今天是除草的好時機,怎麼就敢賴在家裡喲,你打算死在家裡是不是?你看看雲娃,人家才是有本事的人,拿了錢看都沒看一眼,大清早的就扛著鋤頭上山除草去了,你這些年紀是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滾出去,帶著你的懶婆娘去看看稻子,那才是命根子。“

    老族長吼完了兒子,然後就拎著鞭子挨家挨戶的抽打鄉民,有兩個喝醉的起不來,被老族長兩桶冰涼的井水潑到身上,不得不嚷嚷著連滾帶爬的帶著農具上了南山。”南山嶺上南山坡,南山坡上唱山歌,唱得紅花朵朵開。唱得莊稼長滿坡,唱得莊稼長滿坡……“

    老族長聽著雲崢在半山坡上唱歌,不由得嘿嘿笑道:”這個鬼靈精!小曲唱得不錯。”自己早年間也算是十裡八鄉出名的棒小夥子,山歌唱得也好,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婦也喜歡聽。於是老人家也扯開嗓子開始唱《抓包子》:”王寡婦有兩個肉包子……“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40 AM

第二卷 春風裡,陽光下        第一章 敲門磚

    都說幸福的生活是自己爭來的,雲崢搶來了幸福的生活卻感受不到半點的歡樂,他在改造自己的生活,而生活也在悄無聲息地改變他。

    每天早上,豆沙寨的人都是在琅琅的讀書聲裡開始了一天的勞作,為了讓孩子能夠參加家裡的勞動,他特意將課業放在清晨,每到這個時候,正是山間的薄霧消褪的時候,美的就像是一幅畫。

    不需要上很長時間的課業,一個半時辰就足夠了,很久以後雲崢才發現自己和那些私塾的老師比起來簡直勤奮的過頭了。

    大宋總體上來說是一個慵懶的時代,朝堂上的官員在慵懶的治理國家,底下的百姓也就慵懶的過自己的日子。

    結束了一天的課業,就到了雲崢在寨子裡散步的時間了,只有這個時候才是他最快樂的時候,婦人們或者在擣衣,或者在浣布,透過被鉤子掛起來的袖子,甚至能看到許多飽滿或者乾癟的Ru房,雲二最看不起雲大的虛偽模樣,他自己就是光著屁股正大光明的站在小河邊看的,當然,前提是那些婦人不揪自己的雀雀。

    瘸子現在總喜歡哼著小調做自己的木工活,他做的一些傢俱,已經被商人送到了成都府,比如這種坐起來極有威儀的椅子。

    在一個小雨初晴的日子裡,雲崢邀請蒼耳帶著自己去了一趟自己和雲二出現的地方,結果一無所獲,除了那只舔自己腳丫子的熊貓長大了許多之外,幾乎沒有別的變化,竹林依然鬱鬱蔥蔥。

    這趟遠足整整用去了三天的時間,回到家裡之後雲崢沖著一臉擔憂之色的雲二搖搖頭,結果這傢伙就立刻變得笑顏逐開,他不願意回去,他根本就不願意回去。

    好多事情都有了新的變化,遠遠地看見了賴八,想要和他打聲招呼,卻發現賴八像兔子一樣的鑽進山林就不見了。

    在白雲禪寺見到了藍藍,她瘦的成了一把骨頭,只有兩隻眼睛變得非常大,穿著孝服在禪房裡吟誦經書,五溝和尚說藍藍已經發下了大宏願,要為自己的亡父誦經千遍,現在只有五百餘遍,不容打擾。

    雲崢之所以來到白雲寺,準備將一本雜記還給藍藍的,因為在這本書裡,他發現裡面竟然夾著兩百貫的交子,這應該是屬於林縣令的,劉縣丞沒有發現,當做對他無用的書籍統統拿給了雲崢。

    這樣的不義之財不可取,或許這是藍藍日後生活的保障,為了一點錢財任由一個孤弱的女子在這個冷漠的世間遊蕩這不符合雲崢做人的宗旨。

    “雲世兄,多謝你了。”藍藍在誦完今日的經書後,在得知雲崢的來意之後,沒有客套,接過交子收入袖子之後就向雲崢盈盈下拜。

    “你父親的書籍也在我哪裡,如果你想要我會一併給你送過來的。”

    “我一個女子要哪些書做什麼,雲世兄將來是要出將入相的,這些書就留給雲世兄收藏吧,我父親一生襟抱未曾開,這一次死於暴民之手,更是慘絕人寰,那些書我留著只能徒增煩惱。”

    這是一個非常硬氣的女人,雲崢沒有問她將來的打算,只是笑著拱拱手,就去找五溝和尚,自己今天特意帶來了三隻烤好的肥雞,還有一大罎子酒,自然要趕緊過去,去的晚了,說不定會被他和笑林吃喝個精光。

    “嘻嘻,小子,那裡有絕世之佳麗,因何與老僧道士合流焉?”

    老和尚在白雲禪寺裡宛若一副高僧大德的模樣,只要一到這片草地,他就立刻變成了一個酒肉和尚,雖然是出家人卻葷腥不忌,嘴上的淫詞濫調張口就來。

    “我很擔心你把酒肉吃光,所以才匆匆而至。”雲崢實話實說。

    “又是一個不解風情的,整個豆沙縣能配得上藍藍姑娘的恐怕只有你這個暗地裡呼風喚雨的傢伙吧?她的父親都被你放在棋盤上擺弄,如今人死道消,你就沒有一星半點的憐憫之意?”

    老和尚說出這句話之後,笑林道士也停止了喝酒,眯著眼睛準備聽雲崢怎麼說。

    “福禍本無門,尤人自招取,縣令大人想要掌握豆沙縣大權,不惜激起民變,被人家順水推舟置於死地,與我何干?”

    笑林道士忽然插嘴道:“;林縣令怎麼說都對你有恩,你明明看得清楚明白,為何一言不發,眼看著他一步步踏進陷阱,終至死無葬身之地。”

    “我叫雲崢,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屁民,所謂屁民就是在那些達官貴人眼中宛如臭屁一樣令人厭惡的人,這次動盪,死傷最慘的就是我這種屁民,婦人裸死街頭,小兒啼哭于野,白髮頭顱被人懸掛在城牆上,這樣的人間慘事,兩位高人緣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如今不過死了一個縣令,您兩位就喋喋不休所謂何故?難道說您兩位的慈悲心只能給達官貴人,而不能給我等這樣的屁民?佛祖和三清傳下來的典章裡如果有這樣的規定,小子倒是很想見識一下。”

    雲崢拎起酒罈子大大的喝了一口酒,吐掉嘴裡的酒糟,笑著質問和尚和道士。

    "善哉,善哉,雲檀越心懷怒火,心緒已然不靜,斷章取義,問到老僧的羞處,實在是不為人子。豆沙關慘案,確實令人心痛,老僧也是昨日才從豆沙關趕回來,一柄方便鏟也曾埋人無數,笑林道士更是追索惡賊十日夜不眠不休,你以為那些退去的悍賊,難道是真的畏懼永興軍這才退去的麼?如果不是老道將賊首誅殺,你的後續計畫不可能實行的那樣完美。”

    五溝和尚還是沒有忍住,將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

    “豆沙關盜匪從來就沒有消停過,砍砍殺殺原本就是常事,老僧已經見識過三次了,算不得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真正讓老衲難以接受的是你,是你那些翻雲覆雨的手段,十三四歲就有這樣的手段,過得十年,老僧不敢想像你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雲崢勉強聽完老和尚的話,撕下一條雞腿就打算離開,才走了兩步就聽和尚又說:“難道你真的不想要老夫的柬書,去成都府拜在潁川先生門下?”

    雲錚咬著雞腿大咧咧的說:“我以為你不肯給。”

作者: kuo2307    時間: 2014-8-21 10:42 AM

第二卷 春風裡,陽光下        第二章 白雲生

    五溝和尚看著山邊的白雲落寞的道:”柬書總是要給你的,我本來就有薦才舉賢的職責,豆沙縣難得出一個能入我眼睛的人,這麼多年,我頭一次覺得自己確實是在舉薦賢才,怎麼可能不給你,不給你,我又能給誰去?

    才能這東西沒有忠奸好壞之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用之為善,則普天同慶,用之為惡,則鬼哭神嚎。老僧此時的心有千斤重。”

    “打住,打住,老和尚,你沒必要這樣難過,如果給我薦書讓你如此為難,不如就此打住,我不認為一定要你的那封信我才能拜師,潁川先生的名號在我看來還不足,蜀中的大儒也就一個楊雄堪堪入我眼,餘者不足以論,我聽說歐陽修先生出自蜀中綿州,我如果登門,他不一定會把我攆出去,范仲淹先生這時候也在倒楣,如果我去饒州,他得到我這樣的賢才你說會不會感到欣慰?韓琦,富弼的情形也不是太好,現在都準備廣招門徒,我混進去不算太難吧?為什麼一定要跟隨名不見經傳的穎川先生?”

    慶曆三年的“慶曆改革”失敗了,這在中國歷史上有著深遠的影響,歐陽修,范仲淹,韓琦,富弼這幾位光耀千古的人物相繼被皇帝貶斥到了地方,在別人倒楣的時候去投奔,雲崢並不認為是一個很難的事情。

    書就是拿來讀的,從林縣令的筆記裡他能讀出很多別人讀不出來的新學問,與其說雲崢在學習林縣令的體會和心得,不如說雲崢是在把林縣令的手劄當做一份隱晦的時事報告在研究,從這些手劄裡他看到了一個和歷史上講述的不一樣的大宋朝,也看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政治環境,這裡根本就沒有史書上描述的那樣好。

    五溝和尚與笑林道士驚駭的對視一眼,他們不明白雲崢這個鄉野間的小子緣何會有這樣高遠的目光和見識,這出乎了他們的預料之外。

    笑林道士端端正正的向雲崢施禮道:“能告訴我們這些事情你是從何得知的麼?這些事情就算是成都府也沒有幾個人清楚明白的知道起因和後果。”

    雲崢笑了一下對笑林說:“我得知消息的途徑很是狹窄,最多只算得一家之言,自己的一家之言,林縣令的所有手劄和塘報現在都在我的手裡,剛才問過藍藍小姐,她已經把這些書籍塘報,以及他父親的手劄全部送給了我。

    這些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只要用時間和事件這兩條脈絡去尋找,總會找到些蛛絲馬跡的,最後只要歸納總結,就離事情的本來面目不太遠了。”

    五溝長歎一口氣道:”林元壽死的太冤了,明明已經簡拔出來一位賢才,卻不知道使用,白白的把性命葬送在這貧瘠的豆沙縣,嗚呼哀哉!“”老和尚,我只能告訴你一件事,我真的不是壞人,我只是想好好地活在這個人世間,不受其辱,不受奴役就足夠了,人家只要不犯我,我就不會去麻煩人家,只想簡單的活著,快樂的活著,怎麼樣?我已經算是剖明心跡了,趕緊幫著我些薦書吧,入秋之後我想隨著商隊走一趟成都府,如果那裡還算不錯,我就不回來了,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五溝和尚還是不住的搖著肥碩的腦袋,站起身來去禪房書寫薦書,雲崢不清楚他搖著腦袋到底是什麼意思,總覺得這個老和尚不地道。

    薦書寫好之後雲崢仔細的看了一遍笑著說:”雖然你將我誇得世間少有,但是啊,我還是覺得你這樣書寫還不足以道盡我的過人之處,至少我強大的算學根底你根本就沒說。“”你想做出頭的椽子?如果你想一鳴驚人,我這就回去重新寫一份,絕對會把你在豆沙縣的事蹟說的清楚明白,好讓世人知道又有一位絕世英才降生到了人間。“

    聽到五溝和尚這樣說,雲崢笑著搖頭道:”我還是本分一些吧,在你們面前能夠胡言亂語,要是在別人面前也這樣說,人家會以為我輕佻。這樣寫已經很不錯了,老和尚謝謝你。”

    酒喝得差不多了,烤雞也只剩下了骨架,雲崢拍拍屁股站起來,向兩位出家人唱了一個肥喏,就把手背在後面,施施然的乘坐著自己的牛車下了山,

    “為何我會有一種放虎入山林的感覺?這小子在貧瘠的豆沙縣都能呼風喚雨,不知道他去了比豆沙縣繁華百倍的成都府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五溝和尚看著隱入雲霧中的雲崢小聲的對笑林道士說。

    “你既然不放心,我跟著他就是了,我窩在豆沙關已經五年了,最近靜極思動,不如就讓我隨著這個小子,看看因果。”笑林道士拂拂自己的破袖子,長笑一聲也一頭鑽進了雲霧消失不見,五溝和尚提起自己粗笨的方便鏟,輕輕地舞動兩下,也慢慢的走進了白雲禪寺,路過大殿的時候看了一眼正在誦經的藍藍喃喃自語道:“癡兒,癡兒。”

    雲崢覺得自己變成了豆沙縣的土著,至少現在他再吃那個髒老漢烤的豆腐,已經不覺得噁心了,大方的掏出十枚銅錢,讓老漢多烤一些,他準備帶回去給雲二和臘肉嘗嘗,民變中都沒有死掉的老頭子,必然是一位有福之人,自己最近很倒楣還是和這樣的有福之人多親近親近,說不定就能抵消掉自己的黴運。

    事實證明這個法子行不通,剛剛穿過街市,就看到梁家大小姐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牛車前,不知道正在向老牛灌輸什麼不健康的主意。

    自己的黴運有一大半就來自梁家大小姐,自從蕭主簿死了之後,豆沙關的商業格局就發生了變化,梁家正在大肆的蠶食豆沙關的商業地盤,那家有著很好喝的擂茶的店鋪,如今換上了梁記,綢緞買賣早就不能填不滿梁家的欲壑,梁家打算四面開花,早早的把豆沙關買下來,估計就是他們家的終極目標。

    “梁半城小姐何故非禮我家的老牛?”雲崢小心的將烤豆腐藏到身後對著正抱著牛耳朵說悄悄話的梁琪說。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5 11:42 AM


    第三章 生死悟

   梁琪一蹦就蹦到雲崢的面前,唬得他連連後退,這個女人很沒規矩,剛才自己如果不加以閃避,說不定她的身體就鑽到自己的懷裡了。

   你躲閃什麼,我一個女子不顧名節的和你親近,你居然敢躲?梁琪顯得非常憤怒。

   我如果不躲的話,你會發瘋。雲崢小心的把身子藏到老牛的另一邊,今天這個女人謀算的事情一定很大,否則不會下這麼大的血本。

    梁琪掏出一個淡綠色的手帕掩著小嘴,細細的腰肢扭啊扭啊的,好像有點難為情。

    雲崢猛地睜大了眼睛,指著天空大喊一聲:「天啊,有人在天上飛!」

    本來要說話的梁琪驚愕的轉過頭朝天上看,找了好一陣子也沒有發現所謂的飛人,撅著小嘴說道:「騙人,哪裡有人能飛上天。」

    沒有人回答,轉過身子才發現雲崢趕著牛車已經倉皇的跑出老遠,梁琪惱怒的將手巾子扔到地上,把它當做雲崢狠狠地跺了幾腳,衝著雲崢逃跑的方向小聲的說了一句:「就不信你能逃出姑奶奶的手掌心。」

    出了豆沙關,雲崢小心的朝後看了一眼,發現梁琪沒有追上來,這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一個半大的傻妞,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學人家瞎扭什麼,作怪!

    把烤豆腐掛在牛角上,荷葉包一晃一晃的,大牯牛鼻子上穿著鐵環,回不了頭,只好邁開腳步往家走,雲崢躺在車廂板上,車轱轆一點都不圓,今天出來又沒有給車軸上油,摩擦中發出怪聲,導致車廂起伏不定,就像是躺在海浪上一般,很舒服。

    這個時候就該唱信天游才最合意境,遠山綠樹,藍天老牛,自己什麼都不缺,該有的一樣不缺,找一個半大的傻妞來陪才是腦子抽筋了。

    將斗笠扣在臉上,豎起耳朵辨別草叢裡不知名的鳥叫,斑鳩的叫聲最是獨特,「咕咕,吼吼,咕咕,吼吼,連續不斷,這是母斑鳩下完蛋之後的叫聲,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就會有傻乎乎的雄斑鳩過來孵蛋,非常的勤快,當然這裡面也會有一些無恥之徒乘機會把自己的蛋下到斑鳩窩裡,雄斑鳩也會一心一意的孵化,比如杜鵑就是這樣的壞傢伙。

    這只斑鳩要倒霉了,杜鵑鳥就在附近,布谷,布谷的叫聲已經證明它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渾水摸魚了,雲崢不但算提醒那對可憐的斑鳩,這是人家的生活方式而已。

    大自然就是這樣有趣,那裡也有君王,也有君子,也有相愛不渝的,當然,也不會缺少盜賊,小偷以及騙子。

    」騙子!「雲二盯著雲大的眼睛,惡狠狠地從嘴裡擠出騙子兩個字,明明說好的今天回來要帶烤豆腐的,結果翻遍了雲大全身,也沒有烤豆腐,臘肉認為那東西絕對是人世間最好吃的美味,這個奇怪的觀點也帶壞了雲二,所以他現在對烤豆腐充滿了期待。

    雲大在雲二屁股上抽了一巴掌,指著牛角說:」你要的東西在荷葉包裡,要是再敢說我是騙子,我就真的當一回騙子給你看。

    幸苦了半天,回到自家的磚房裡剛剛躺下,看家蛇就掉在了自己的身上,把雲大的腿當成柱子纏的緊緊地,明顯的反應遲鈍,都掉下來了,這才知道纏緊東西,蠢得不是一般。

    雲三趴在炕底下,慵懶的打了一個哈欠,剛才看家蛇掉下來的動靜下了它一大跳,見到是綠油油的看家蛇,重新把下巴擱在爪子上繼續睡覺。

    雲大惱怒的抓起看家蛇扔到米缸後面,整天不知道抓老鼠,就知道纏在樑上擺造型,不管是誰來家裡做客,看到這一幕都要大聲的恭喜雲大兩聲。

    出將入相的不是這條苯蛇擺幾個造型就能算數的,必須要頭懸樑,錐刺股,起五更爬半夜的把鐵硯磨穿才有可能。

    在這個學得文武藝買與帝王家的時代,這是雲崢唯一能改變自己命運的手段和方式。

    窗子外面有濃郁的香味傳了進來,這就是烤豆腐的味道,臘肉正在拿火盆和竹籤子幫著雲二烤豆腐,一邊烤一邊小聲的向雲二介紹如何才能烤出美味的豆腐來。

    或許是自己對烤豆腐有偏見,人家本來就是一道美食,自己只是不喜歡烤豆腐的老漢而已,雲崢想到這裡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他發現自己好像病了,得了心理疾病,自己喜歡這裡的山,喜歡這裡的水,喜歡這裡的花鳥魚蟲,哪怕是懸崖上吊著的懸棺也喜歡,為什麼唯獨不喜歡這裡的人?

    說實話,除了雲二以外,自己確實沒有一個喜歡的,無論是對自己有大恩的老族長,還是對自己好的沒話說的劉縣丞,亦或是這個寨子裡把自己當寶貝的所有人,雲崢都不喜歡。哪怕是臘肉,自己對她的憐憫也比喜歡多。

    或許這就是自己眼看著豆沙關生靈塗炭依然能夠冷靜的做出重重佈置的原因吧,五溝和尚的擔憂恐怕也是來自於此吧!

    寧願永世沉淪,也不願意向諸聖求解脫,這是自己以前自已為傲的一種生活態度,現在他終於顯現出強大的弊端了。

    雲崢猛地推開窗戶衝著在牆根底下烤豆腐的兩個人大聲說:」不要都吃光了,給我留一點。

    這樣的威嚇在雲二面前沒有任何效果,現在對臘肉也沒有多少威力了,雲二扯著臘肉咯咯笑著端著裝滿烤豆腐的盤子跑上了那座竹樓,還把軟梯子也收了起來,站在高台上誇張的吃著烤豆腐,還朝磚房裡的雲大吐舌頭。

    生活兩個字都有強大的生命力,他們都是鮮活的,只有生,才能活。靈與肉精與神全部融進去之後才能證明自己活著,這兩個字是互證的關係,玄妙而且神奇。

    做學問之前,先學著做人,很多大家都這樣說過,雲崢一直以為這是一句車轱轆話,是大家為了顯示自己與眾不同所說的一句胡話,現在看起來不是啊,自己要學的東西比雲二要學的還要多一些。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18 AM


    第四章 紛亂的心

   雲家的蠶熟了,三個人圍在笸籮邊上看蠶吐絲,雲二搖頭晃腦的跟著蠶學,不一會就要頭昏腦漲,抱著雲大的腿,靜靜地看著臘肉忙碌,臘肉很忙,雲家兄弟倆卻什麼忙都幫不上,根本就不會,蠶蔟怎麼擺放只有臘肉知道,這是農家女孩子必須要學會的生活技能。

    不但雲大,雲二在這裡,雲三和看家蛇也在這裡,黑黝黝的地方多了兩雙綠油油的眼睛很是恐怖,從三天前豆沙寨的火把就沒有熄滅過,所有的人都在為這些生靈忙碌,一個不小心,繭子就結不好,一個春天就白忙活了。

    老族長親自來雲家檢驗過蠶繭,拿起一個已經結好的繭子在手裡顛顛,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滿是笑意:「很好的大繭,臘肉沒有偷懶,是個勤快女子!」

    勤快女子就是長輩對小女孩最大的褒獎,臘肉的笑臉紅彤彤的,雖然一夜沒睡,但是精神健旺的緊,隨著越來越多的蠶開始吐絲,蠶蔟也需要擺放的越來越頻繁。

    勞動本來充滿了美感,所有的舞蹈其實就是來源於勞動,臘肉的兩隻小手就像梭子一樣的在不停地穿梭,掛袖子的銅鉤子在跳躍的火光中不斷地閃爍著金子的光芒,勞動中的一切物件在雲崢看來都比金子珍貴。

    雖然雲家並不靠這些蠶繭吃飯,卻絲毫不敢小覷這些蠶繭,全家齊齊的上陣,就是為這些美麗的生靈祝賀,祝賀他終於從蟻蠶長成了熟蠶。

    雲二趴在雲大的肩頭睡的很熟,口水浸濕了他的肩頭,臘肉不知道催促了雲大幾遍,雲大還是笑著不願意離開,這樣忙碌的春夜裡,自己就算是幫不上忙,也應該陪著,中華民族數千年來就靠著這些蠶混的,沒有他們就沒有所謂的絲綢之路,誰敢小看!

    到了天亮的時候,十幾個笸籮裡的蠶都開始吐絲,白茫茫的好大一片何其的壯觀,到了這個時候,臘肉才有功夫喝口水,擦擦汗,當雲大給她端來一碗荷包蛋的時候,臘肉愣了一下,雲二拿舌頭舔一下自己滿是蛋黃的嘴角說:「快吃吧,我已經吃過了,雲大不喜歡吃雞蛋,他總說雞蛋是臭的,是從雞屁股裡拉出來的。」

    臘肉小心地端過飯碗,紅著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開始吃雞蛋。

    雲大看了一眼笸籮滿意的點點頭,對臘肉說:「咱家的蠶絲不賣,全部織成綢布,咱們自己做衣服穿,臘肉也要準備嫁衣,放心,金線我去給你弄。」

    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雲大的話,臘肉的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一滴不拉的掉進了熱氣騰騰的湯碗裡。

    雲二蠻橫地說:「不許把臘肉嫁出去,她要嫁也只能嫁給我!」說完了還在雲大的腿上踢了一腳,然後就跑過去把嘴巴貼在臘肉的耳朵邊上說小話。

    臘肉抹了一把眼淚,小聲的對雲崢說:「大少爺,咱家養的蠶太少,織不了多少綢子,等我明年養多多的蠶,咱們再做衣衫好不好?」這是擔心自己的衣服做好了,雲大就會把她嫁掉。

    這話說得雲崢鼻子酸酸的,摸著臘肉的腦袋說:「你要是喜歡在家裡待著,我求之不得,你願意待到什麼時候就待到什麼時候,直到你想嫁人為止。」

    這一刻雲崢忘記了自己也只有十三四歲,還當自己是當年的那個鬍子拉差的大叔,臘肉的臉又開始紅了,這讓雲二非常的妒忌,又開始拿腳踹雲大的小腿。

    那只煩人的公雞開始喔喔喔的叫喚起來,這就是一個懶蛋,別的雞早就打過鳴了,它這才開始,叫喚了兩嗓子就開始滿世界的擒拿母雞,非要踩在母雞身上顯擺一下自己的威風才成。

    雲大拿起扁擔準備去小河邊挑水,結果被執拗的臘肉搶走了,大少爺是男人,怎麼能去挑水,會被那些長舌婦笑話的。

    「臘肉啊,你家的蠶絲今年打算賣掉嗎?官家要來收稅,那些商家每年都欺負我們沒錢,這個時候蠶絲的價錢最賤了,俺當家的說了,就百十文錢的稅誰拿正眼瞧他,要了就給他,今年俺家的蠶絲一兩都不賣,非要等到價錢最高的時候再賣。讓那些黑了心的商家白瞪眼。「

    一個婦人說了話,其餘的婦人都張著嘴哈哈大笑起來,在她們看來,這是人世間最長氣的時候,這個時候不笑更待何時。

    臘肉也跟著笑,笑完了得意的說:」大少爺說了,俺家的蠶絲也不賣,全部拿來給小少爺做衣裳,小孩子皮肉嫩,貼身的衣衫總是硬撅撅的麻衣不好,棉布的穿著老是抽吧,穿一天就到處是褶子,還是拿蠶絲做最好了,最貼身,看著也貴氣。」

    瘸子的婆娘擠著眉眼悄悄地問臘肉:「你家大少爺可是一個能人,咱們寨子今年之所以好過,全托了大少爺的福,臘肉,你就幫著嬸子去謝謝大少爺唄。」

    臘肉莫名其妙的說:「怎麼謝啊,我做的吃食還沒有大少爺做的好吃,嬸子你做的也不行,上回送過來的雞蛋都被小少爺吃了,大少爺不吃雞蛋。」

    瘸子婆娘一巴掌就拍在臘肉的腦袋上恨恨地說:「瓜女子,誰要你給他做飯了。」

    「那怎麼感謝?」臘肉有些委屈。

    「瘸子婆娘的意思是她太老了,你家少爺看不上,讓你替她去鑽你家少爺的被窩!哈哈哈」蒼耳的婆娘一句話說出來,不但瘸子婆娘笑的喘不上氣,其餘的婆娘也都笑的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臘肉紅著臉啐了這些長舌婦一口,還是跑到小河的上游,裝了滿滿兩桶水往家裡走,進寨子門的時候,她就看見梁家的車隊停在寨子裡,梁家的那個漂亮小姐,就站在車轅上,遠遠地往家裡看,臘肉心裡一急,腳底下拌了一下,頓時就摔倒在地,兩隻水桶滾出去老遠,手掌擦破了,膝蓋估計也破了,臘肉很想哭,不是因為身子疼,而是因為梁家大小姐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摔跤。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19 AM


    第五章 賣新絲

   臘肉透過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見小少爺正在竹樓的平台上跳著腳大呼小叫。也看見大少爺急匆匆的從家裡出來,往這裡趕。

    更看見梁家大小姐扭著腰肢迎面向大少爺迎了過去。看到這一幕臘肉臉上的淚水就更多了,怎麼擦也擦不乾淨,還把手掌上的血糊到了臉上。

    「雲兄,這一回天上可沒有飛人了,您還打算往哪裡去?」梁琪似笑非笑的攔住雲崢。

    雲崢苦笑一聲道:「梁大小姐是來收大繭的吧,您該去找族長才對,他老人家才是這裡的話事人,雲大就是一個教書先生。」

    「不見得吧,我看你是忙著去看你家的笨丫頭吧,挑個水都能摔跤,真笨。」

    「既然你都看見了幹嘛還要擋著我的路,沒看見她的手腳都擦破了?」雲崢的怒氣一下子就起來了,在他的心裡臘肉要比梁家的小妞重要的太多了。

    說完就繞過梁琪,蹲在地上拿起臘肉的手掌仔細看,還好,就是擦破了皮,從懷裡掏出剛才拿的乾淨麻布,從水桶裡蘸了一點沒倒完的水,幫她清洗了傷口然後就拿乾爽的麻布將她的手掌仔細的包紮起來,等結痂了再去掉麻布。

    「褲腿挽起來,看看膝蓋受傷了沒有,昨夜幹了一晚上的活計,本來就非常累叫你不要逞能,偏偏不聽,快點挽起來,血都滲出來了。」

    雲崢三兩下幫著臘肉又把膝蓋包上,這裡不好包紮,繃帶總是亂跑,不管了,胡亂紮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就算完事。

    「好了,你回去睡覺吧,我去挑水。」雲崢說完就把水桶撿回來掛在扁擔上,衝著發愣的梁琪拱拱手就出了寨子去河邊挑水。

    臘肉覺得自己要飛起來了,少爺沒有理會漂亮的梁家大小姐,而是過來幫著自己包紮傷口,雖然這樣的傷幾乎算不得什麼,自己從小到大不知道受過多少回了,從來沒有包紮過還不是長得好好地,不過這個時候她什麼都不在乎,也不再管臉上的血漬,笑著蹲身向梁家大小姐行了一禮,就趕緊往家走,二少爺鞋子都沒穿跟頭咧子的正往過來跑,摔跤了可就不好了。

    梁琪站在寨子中央,覺得所有的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就是不掉下來,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大小姐,既然雲大一點臉面都不給您留,不如我們就走吧,豆沙寨的蠶絲咱們就不要收了,十天後官府就要收稅,我看這些窮鬼拿什麼去交稅。」梁管家在後面小聲的幫著大小姐出主意。

    梁琪紅紅的眼睛立馬就瞪了起來,奇怪的看著梁管家說:「我有沒有面子和收不收豆沙寨的大繭有什麼關係?收大繭是生意,沒面子是私事,這兩者怎麼能混為一談,難道說我以後只要沒面子一次,梁家的生意就要少做一塊?這樣下去,梁家豈不是就完蛋了?」

    梁管家被梁琪看的毛骨悚然,趕緊低下頭認錯,現在梁家在豆沙關的生意就是梁琪梁大小姐說了算,自己萬萬不敢得罪這位姑奶奶。

    老族長笑呵呵的從竹樓裡出來,遠遠地就向梁琪行禮,這是慣例:「大小姐親自來了,老朽不勝感激,請入竹樓喝一杯茶,休息片刻之後再說生意可好?」

    梁琪立刻就換上了笑臉,彎腰施禮道:「又到了收大繭的時候,梁家豈敢怠慢,您老請看,梁琪帶來的都是黃澄澄的好銅錢,漂錢,鉛錢,鐵錢可是一枚都沒有啊,還是老規矩,我們足兩加三,這樣的優惠條件可是只有你們豆沙寨才有的喲。」

    老族長伸長了脖子瞅了一眼錢箱子,確實如梁琪所說,都是好錢,左右看看不好意思的把袖子拉出來,把自己的手縮進了袖子。

    梁琪笑呵呵的朝梁管家使了一個眼色,梁管家立刻就把手伸進老族長的袖子,只見袖子裡在激烈的翻滾,梁管家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好半晌把手從老族長的袖子推出來之後看著笑瞇瞇的老族長說:「您要知道,梁家給的價格已經是豆沙縣最高的價格了,您要是不鬆口,這生意可就沒辦法談了。」

    見老族長還是神色不變依舊笑得開心,確定不是在誑自己,而是真正的心裡有底,歎口氣對梁琪說:「大小姐,豆沙寨希望大繭的價格和去年八月的價格看齊。當時論價,現在是三月可沒有用去年的價格的說法。」』

    梁琪皺著眉頭很不理解,三月糶新絲,這是慣例,貨物多了價格自然會掉,八月的時候幾乎沒有多少絲,所以價格就高,這裡面的差價很客觀,難道說豆沙寨真的不想繳納稅款了?劉縣丞今年可是打算大顯身手的,對於稅款絕對不會放鬆的,這是他出政績的好辦法,沒可能啊。

    她忽然看到了挑水回來的雲崢,頓時就恍然大悟,豆沙寨有了這個傢伙,當然不會在乎區區的百十文稅款,心中不由得充滿了失望之意。

    「三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不照綺羅筵,只照逃亡屋。梁大小姐,百姓一年的辛苦大部分利潤都被你們所佔有,用最小的代價獲取最高的利潤,今後恐怕會很難做,至少在豆沙寨很難做,唐人聶夷中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發出這樣的感慨,梁小姐熟讀史書,想必不會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吧?

    雲世兄今日替鄉民仗義執言,難道就不覺得偏頗嗎?我若開了高價收絲的先例,梁家的生意在整個西南就沒辦法立足了,就算我知道這裡面的利害,其他的絲綢商人可不會這麼想,將本求利一向是商人的本性,至於百姓福祉,天下的安危,自然有官家去操心,不是我這樣的商家所能思考的,您說的道理請恕小妹無法接受,既然生意不成,梁琪這就離去,您豆沙寨的絲到了八月也未必能賣出一個高價來,商賈一旦不能一口氣將利潤吃盡,他們就會長大嘴巴等著,等著利潤掉下來,直到吃飽了,才會重新按照道理做事情,雲世兄以為然否?

    雲崢呵呵一笑道:總會有辦法的,豆沙寨的絲總會賣出高價地,這是你第一次開價,我姑且不算,從你下一次開價開始,每開一次價,豆沙寨的絲的價格就會自動上浮一成,既然你跟我說商人的規矩,我就用商人的規矩來和你慢慢談,走好,不送。」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21 AM


    第六章 思舊事

    梁琪嫣然一笑,自信的朝雲崢拱拱手,就鑽進了馬車,今天的生意沒辦法做了,雲崢這樣蠻橫的起價,這是要和所有的絲綢商人作對。

     在馬車經過雲崢身邊的時候,他放下扁擔,對馬車裡的梁琪說:」我打算收購蠶絲,價格比你給的價格高。「

     梁琪還是不說話,只有一長串銀鈴般的笑聲從馬車裡傳了出來。

     老族長站在雲崢的身邊瞅著遠去的梁家大小姐若有所思的問道:」娃,你真的打算收購蠶絲?咱們的錢太少了,就算是把全寨子裡的錢都拿出來,也收蠶絲和商人作對,屬於取死之道,商人雖然不會動刀子,但是使用陰損的手段,一樣會讓人生不如死,好不了多少。「

     雲崢重新把扁擔挑在肩上和老族長一起往家走,邊走邊說:」寨子裡剛剛有了一點錢,當然不能全部拿出來,但是還有一個人手裡有好多錢,這傢伙這幾個月一定大大的發了一筆橫財,那些錢與其放在地窖裡生銹,不如拿出來用用。「」不行啊乖娃,你總是坑劉都頭,雖然說這傢伙現在成了縣丞,那也是拿自己的性命換來的,現在你怎麼又盯上他的錢了?其實咱們寨子賣不賣絲不要緊,咱們今年還要做絲綢蠟染,這點絲綢不夠我們自家用的,梁家閨女唬不住我們,你就不要費那個精神了,有空多讀點書,將來做了大官再回來,十里八鄉的都有面子。「

     老族長生怕折了雲崢的銳氣,不大願意他去和那些商賈打架,雖然他認為雲崢會贏,總覺得這樣做不太合適。」那就算了,但是不嚇唬他們一下,他們會以為咱們好欺負,今年的絲綢蠟染必須要做,咱們的絲綢不夠就向前山的幾個寨子裡收購,估計有個三百貫就足夠了,我在去縣裡給劉縣丞通個口風,把這件事情告訴他,百姓們能多得幾個錢,他一定樂見其成。「

     聽雲崢這麼說,老族長滿意的點點頭就走了,這孩子到了現在還能聽進去別人的勸告,確實是個實誠的好孩子。

     回到家裡雲崢就發現臘肉勤快的過份,不但沒睡覺,反而把家裡裡裡外外的都收拾了一遍,看樣子雲二也被她洗了一遍,正坐在炕上拿勺子挖雞蛋羹吃。

     探頭朝外面看看,只見兩頭半大的黑豬正在撲騰撲騰的吃食,老牛也慢條斯理的嚼著青草,旁邊水槽裡裝滿了清水,看樣子自己這一擔水還不夠家裡用的。

     趴在鍋台上擦灰的臘肉見大少爺回來了,高興地拎起一桶水就倒進水甕裡,看不出有半點受傷的樣子。雲三就趴在她的腳下賣命的啃骨頭,這東西從來都是臘肉的專利,她的牙齒能磕開最堅硬的豬骨頭,吃骨髓是她生命中最愉快的事情,今天就奇怪了,怎麼捨得把骨頭給雲三?」大少爺,你稍微等一下,稀粥馬上就好了,是您最喜歡喝的白粥,今天的粥很稠。「臘肉現在不敢看雲崢,只要看一眼大少爺,她就忍不住臉紅,所以說話的時候總是低著頭。

     雲二走到炕邊上,努力的想要把臘肉的頭搬起來,臘肉在雲二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就飛快地跑出去了。」雲大,他打我!「雲二立刻就吼了起來。」活該!「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昨晚幾乎沒睡,這時候先要補覺才是正經。

     拖開毯子倒頭就睡,在磚瓦房裡睡覺至少沒有雲霧過來騷擾……」雲大瘋了,才會想到自己收大繭,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個錢,我們就算是不管,放開來讓他收,看他能收多少。」梁管家咬著牙齒朝馬車裡的大小姐說。

     梁琪掀開車簾子對梁管家說:「我們回城,這事一定要小心對待,雲崢這個人很危險,我有一種預感,豆沙關裡發生的這些事情我懷疑和他有關。」

     梁管家不以為然的笑著說:「大小姐,豆沙關的事情就是林縣令和蕭主簿奪權的結果,雲崢或許是一個聰明人,但是,他想要掀起這麼大的風浪還遠遠不夠格。」

     梁琪皺著眉頭說:「只要看看誰是最大的利益獲得者就清楚在這場風波中誰是最後的贏家,劉縣丞贏了,但是我怎麼也想不通,憑什麼他能贏?蕭主簿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他是這場劫難中必死之人,為何他能跳出藩籬,反戈一擊之後成為最後的贏家,打死我都不信他有和亂民血戰的勇氣,這不合常理,一切都太蹊蹺了。

     梁管家也愣住了,以他對劉都頭的瞭解,這人只適合受人驅使,絕對沒能力主政一方,這世上的人就是分三六九等,一部分人天生就是領導者,一部分人天生就是被驅使者,剩下的一部分人最多,都是被搜刮者,誰當什麼人這裡面老天早就注定了,不會因為外力所改變,比如自己天生就是一個受驅使的命。

     現在劉都頭從這個圈子裡跳出來了,真是怪哉!

     你有沒有發現,自從雲崢出現之後,劉都頭就好事不斷,他和山民的交易是一門非常龐大的生意,當時我爹爹也動了心,可是蕭主簿從中佔了很大的份子,我們家就只好退避三舍,林縣令也是擔心蕭主簿他們有了這條財源,力量會無限制的壯大,這才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匆匆發動了這一次攻擊,激起民變這是出乎林縣令預料之外的,民變背後估計少不了蕭主簿的影子,兩個人最後拼了一個玉石俱焚,讓劉都頭從中撿了便宜,我只是奇怪,永興軍為何會在豆沙關外停步不前,那位侯如海大人也清廉的過份了,這件事情處處透著蹊蹺。

     我總覺得這個雲崢不簡單,他就是一個壞坯子,做事向來陰損,我不相信他和這件事沒關係,話說回來,如果這是真的和他有關,梁管家,我們如果不認真對待,蕭主簿的下場說不定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此事大意不得。
     梁琪的一番話讓梁管家的後背起了一身的白毛汗,蕭家出殯的時候模樣之淒慘簡直不忍卒睹,往日裡高高在上的人物,被破席捲了拖著去了亂葬崗,有沒有挖坑都不知道。估計沒人挖坑,城外野狗的叫聲這些天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22 AM


    第七章 傢俱店

   梁琪的一番話讓梁管家的後背起了一身的白毛汗,蕭家出殯的時候模樣之淒慘簡直不忍卒睹,往日裡高高在上的人物,被破席捲了拖著去了亂葬崗,有沒有挖坑都不知道。估計沒人挖坑,城外野狗的叫聲這些天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梁琪的神經繃緊了好多天,梁管家也不斷的打探消息,結果豆沙寨就收了附近幾座寨子的蠶絲之後就沒了動靜,梁琪知道豆沙寨的打算,曉得他們要用絲綢來做蠟染,這和自己家的生意沒衝突,總量三百貫的蠶絲還算不上大手筆,在豆沙縣的蠶絲市場上掀不起大浪。

     就在她鬆了一口氣,打算將精力投入到繅絲大業的時候,突然聽到豆沙關裡新開了一家絲綢行,是劉縣丞和豆沙寨合夥開的一個買賣,如今正在四處招攬活計,準備下鄉去收購蠶絲,打出來的價格牌子比梁家高出了整整一成。

     聽到這個消息,梁琪的臉色煞白,她立刻就明白自己招惹了一個不該招惹的人,雲崢如果不是那個幫主劉縣丞最後取得勝利的人,她把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豆沙寨可以不在乎,三百貫的現錢就是他們最大的能力了,但是劉縣丞不同,自從他擔任縣丞的那一天起,他就自動的獲取了縣令在豆沙關裡的干股,這些干股不是固定給某一位縣令的,而是誰當了豆沙縣的最高官員,這些干股的收益自動就會成了他名下的財源,官員離任之後就會自動取消。

     所以,劉縣丞不缺錢,如果他再利用自己的職權幫助自己的生意,梁家能選擇的道路並不多,現在他已經提高了蠶絲的價格,說白了就是要從梁家手裡搶奪蠶絲,開啟自己的貨源。

     梁家在一夜間就把所有的家僕掌櫃的,夥計全部派了出去,日夜不停地在十里八鄉收購大繭,價格比劉縣丞開出來的價格還要高出半成。

     六天時間,短短的六天時間,梁家就拿到了整個豆沙縣蠶絲總產量的七成,剩下的三成零散的蠶絲被其他小的商家瓜分掉了,都是高價!

     立於不敗之地的梁家大小姐終於把心放回了肚子,找了一個空閒打算去豆沙關看看雲崢的醜態,聽說他這一陣子一直把心思撲在商舖上。

     果然見到了,雲崢正在指揮著豆沙寨裡的人正在裝修那間商舖,從格局上怎麼看都像是下了大手筆,店舖裡的陳設非常的奢華,尤其是裡面擺著的那些古色古香的桌椅最是吸引人。



     梁琪不由得捂著嘴巴偷笑,絲綢鋪子裡不擺絲綢,擱那麼些桌椅板凳做什麼,難道賣桌椅不成?

     到底是聰明姑娘,桌椅店這個想法剛剛從腦子裡冒出來,她的心一下子就抽緊了,強忍著眩暈走進店舖,先恭喜雲崢有買賣開業,然後就小聲說的問:「世兄不是要開綢緞莊嗎?怎麼不見貨品?」

     劉縣丞從裡間心滿意足的走了出來,衙役幫他扛著一整套的桌椅,剛好聽見梁琪的話,就呵呵笑著說:「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把我的話傳錯了,早就看上豆沙寨裡產的傢俱,結實不說還好看,就和雲大商量著開一家桌椅店,結果就被人家傳成了開綢緞莊,梁家小姐,沒對你家產生什麼影響吧,要是有影響,我的罪過可就大了,梁老太爺那裡可不好交代。」

     梁琪晃了一晃,咬著牙問劉縣丞:「您從來就沒有開綢緞莊的想法?」

     劉縣丞豪邁的擺了一下手說:「綢緞莊可不好開,不光是需要大繭,這裡面的門道太深,我們掌櫃,夥計,繅絲的人手都沒有拿什麼開。」

     聽到劉縣丞這麼說,雲崢趕緊接話道:「明年,明年打算開綢緞莊!」

     梁琪只覺得眼睛裡的淚水在飛快的往外噴,不大工夫小臉上就滿是淚水,在臉上彙集成小溪,順著尖尖的下巴往下淌,看得劉縣丞一臉的不忍心。

     雲崢掏出自己的手帕遞過去,剛要勸慰幾句,手上傳來一陣劇痛,梁琪死死地咬在自己的胳膊上,還把頭晃來晃去的,看樣子不把那塊肉咬下來,梁家大小姐就不肯罷休。

     不敢胡亂掙扎,要是不小心把梁琪那一口白牙弄掉一兩顆,自己的罪過就大了。只能慘叫著要梁琪鬆口。

     雲崢的皮太厚,梁琪的小牙還對付不了,鬆開嘴之後嚎啕大哭著就離開了桌椅店,鑽進自家的馬車一溜煙的跑回了家。



     「雲大,你開桌椅店就開桌椅店,幹嘛要告訴我說開什麼綢緞莊,一句謊話把人家小姑娘禍禍成什麼了,你沒看見小娘子哭的那個慘喲,你也忍心!!」

     雲崢沒命的揉搓自己的胳膊,這下好了,胳膊上出現了兩排細牙印,都出血了!

     「還不是為了你能在今年吧稅收齊,老百姓今年算是遭了災,尤其是豆沙關裡面狼藉一片,你只能指望十里八鄉的鄉農,春稅的大頭就是絲絹稅,鹽稅,茶稅,酒稅和你不沾邊,不讓老百姓多賣百十個銅錢,你上哪收稅去,跟誰收稅去?」

     雲崢被咬帝極了,一隻手搓不解決問題,只好把胳膊夾在兩條腿中間來回的蹭。

     「兄弟,做哥哥的錯怪你了,這就拿你一套傢俱去給你揚名聲去。」劉縣丞已經發現雲崢的脾氣在變壞,為了不致於被殃及池魚,想要早點開溜。

     「付賬!休要白拿,一套官帽椅四貫錢,不二價!」雲崢在地上跳著大吼。

     劉縣丞哈哈大笑著丟下一個五兩的銀錠,就帶著自己的爪牙揚長而去。瘸子拿著五兩銀子在雲崢面前晃晃笑著說:「雲大,咱這也算是開門紅了吧?」

     「滾!」雲崢的怒火更甚。

     這個世道什麼人都能做,就是不能做好人。自己這樣死命的幫助鄉農,鄉農們不一定會知道這是雲崢的功勞,他們只會自動的把感激送給神仙,送給官府,或者送給出了大價錢的梁家,準確的說現在滿豆沙縣都知道是梁家大小姐主動地出高價把大家手裡的大繭給買走了,這是多少年才能出這樣的一位活菩薩。

     老族長嘴裡含著兩枚釘子,樂呵呵的看完了剛才的鬧劇,佩服的搖搖頭,這就是有學問的好處,都說諸葛孔明一步一計,雲娃這才多大年紀啊就有這樣的本事,這樣的乖娃娃可要抓緊了,千萬不敢鬆手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22 AM


    第八章 刁買人心

    把豆沙關裡的店舖交給瘸子打理,雲崢就飄然回了豆沙寨,文人做生意在大宋雖然並不少見,但是能不為外人所知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這叫做寧為人知莫教人見,總之這樣的行為和掩耳盜鈴有異曲同工之妙。

     臘肉帶著雲二在豆沙關玩了一整天,倆人不知道購買了什麼東西,把腦袋湊在一起偷偷的朝褡褳裡偷看,沒工夫理會觀看白雲蒼狗的雲大。

     梁家的人見到雲崢全部都惡狠狠的,這也沒有什麼不對,單單在大繭上面,梁家就多花了近千貫錢財,即使是梁家,要一口氣拿出這麼多的錢財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這些錢花的冤枉之極,現在整個豆沙縣的買賣家都在看梁家的笑話。

     送一張紙進梁家沒想到也很費周折,不過他們到底還是幫著自己把紙片送進去了,給人家未出閣的小姑娘送紙片自然不能包裹的嚴嚴的,那樣會傷害人家的閨譽,雖然雲崢認為一個能抱著男人的胳膊當羅卜啃的小姑娘也談不到什麼閨譽,但是,在現在這樣一個特殊吊件下還是注意一些沒什麼壞處。

     「商鞅為了讓人幫著把桿子扛到南市,花了百金!

     郭隗幫著燕昭王買馬骨頭花了千金!

     馮諼幫著孟嘗君燒掉了百姓欠下的債券,損失了萬金!

     這些前輩賢人難道都是傻子?他們真的損失了那麼多的錢財嗎?

     豆沙關經歷暴亂,百姓生活困苦不堪,又逢官府催逼春稅,此時賦予他們一份恩情,抵得上平日裡的百份,千份,梁家的基業在豆沙縣,此時不刁買人心穩固基業更待何時?區區千貫錢財就能讓你梁家從此再無後顧之憂,整個豆沙縣都在感激你梁家,到底是誰賺了?

     婦人!不足以謀!

     梁琪勉強睜開腫的如同桃子一般的眼睛看完這張紙片,恨恨的將紙團成一團扔到地上,一個青衣男子將紙團撿起來,打開之後瞅了一遍就小心的將紙片放在氈子上,用湯婆子小心的將紙片熨平,夾進一本書裡,做完這些事,回頭對梁管家說:」備厚禮,老夫親自登門感謝雲崢。「」爹爹,您不要去,雲大驕傲的緊,您去了他說不定也會羞辱您。「梁琪聽了青衣男子的話一急之下就從床上蹦了下來。

     青衣男子愛憐的摸摸閨女的頭髮笑著說:」有本事的人都會有些脾氣的,爹爹見得多了,更何況人家逼著你干了最英明的一件事,受些氣也是該的。

     你哥哥他們一心功名不願意繼承家業,爹爹只好讓你拋頭露面,原以為這一次民變梁家會一無所獲,沒想到,付出千貫之後,我梁家反而成為大贏家。

     自從聽說豆沙縣出現了民變,爹爹就日夜兼程往豆沙縣趕,走到歷陽聽說民變已經平息,心中才稍稍安定,豆沙縣境內,就聽說咱們梁家沒理由滇高了蠶絲的收購價格,生生滇價一成五,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爹爹我可是在客棧裡喝了一夜的酒,拍著桌子為我的閨女喝彩!大丈夫都沒有我閨女的這份膽魄和心胸。

     世人只知道梁家閨女心憂蠶戶,擔心他們無力繳稅,所以才提高了收購價格,現在,你的名聲在豆沙縣,爹爹是遠遠地不及。

     進了門才知道原來我閨女是上了人家的當,正在家裡哭的昏天黑地,這讓爹爹又是失望,又是難過,老天爺到底沒給梁家一個大心胸的女兒。

     好在這位高人對你並無惡意,甚至算得上欣賞,所以才拿你作伐,這樣的當多上幾次沒關係,傻孩子,在我們商賈眼中,最貴重的貨物就是情義,販賣情義才是做商人的最高境界,有了情義,梁家就算是被一把大火燒光,也無大礙,因為有情義,梁家就算是賣土坷垃,也必定是世上最好的土坷垃,恢復家業不過是時間問題。

     知不知道,梁家之所以能成為蜀中的大綢緞商,和你爺爺遍施情義是分不開的。」

     梁琪怔怔諜著父親的話,這完全顛覆了她對商賈的一貫認知,總以為商人就是將本求利的人,一分錢一分貨就算是好商人了,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多的門道。」爹爹您要去見雲崢,就由女兒替您帶路。「

     梁老爺呵呵一笑,就出了房門,自家的閨女是個什麼性子他清楚無比,此時定要收拾打扮一番才會出門。」對她好還不自知,拿牙齒咬我!哼哼,讓她多哭兩天是對的!「雲崢坐在牛車的車轅上對嘴上黑乎乎的雲二說。

     雲二發現雲大在看他,趕緊把臉轉過去,不讓雲大看自己的黑嘴圈。」吃桑葚,就吃桑葚嘛,河邊上的桑樹上多得是,躲什麼?「雲大不滿的問臘肉,因為她也有一個黑嘴圈。」大少爺,這是鼓架坡的桑葚,又大又甜,咱們寨子裡的桑葚太酸,還小。「

     聽了臘肉的解說,雲大咧嘴笑了起來,好啊,有進步,臘肉至少開始學著挑嘴了,以前的臘肉可不這樣,只要是吃的她就絕對不會放過,不挑撿。

     滿山的青翠,白雲在山巔環繞,道路兩旁的青草已經長高了,三月份的蜀中算得上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呼吸一口都有花香沁人心脾。

     賴八帶著一股近似悲壯的心情站在大路上,明明知道經過上次的民變之後,已經毀掉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溝通橋樑,自己出現在大路上很危險,那些紅著眼睛的百姓會把自己抓起來,然後送到縣衙,領完賞錢之後,自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吊死在豆沙關上。

     但是他不得不出來,現在的山民和外面的世界已經徹底的隔絕開了,重新恢復了洪荒生活,這不成的,這裡的大山很慷慨,有很多的饋贈,但是也有很多東西是大山完全沒有的,比如說食鹽,好多少年人的頭髮就已經發白,身體衰弱,這就是長時間不吃鹽的下場。

     所以他準備重新走一遍自己去年所走的道路,那個神奇的少年就在遠處的牛車上。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24 A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06 PM 編輯

    第二卷春風裡,陽光下 第九章 吐蕃人?

   你在豆沙關殺了多少人?雲崢見到賴八的第一時間就問出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天地良心,俺一個人都沒殺,俺一個婦人都沒有禍禍,就是從豆沙關裡拿了些麻布和鹽巴。賴八見雲崢一見面就問這個問題,懸著的心立刻就放了下來,自己就是沒殺人,老天爺都可以為自己作證,禍禍女人,殺人的都是元山裡那群人,他們原本就是強盜。

   這就好,這就好,賴八,我總算是沒有看錯人,這些天我總是擔心你也參與了屠殺百姓和強姦婦人,一旦沾上這兩樣,人就不能稱之為人了。

   我其實不反對殺人這回事,不管是出於報仇,還是雪恨,哪怕是劫財也好,總有一個殺人的理由,這好歹還能讓人想通,但是,你看看你們在城裡幹的事情,好多時候就是在單純的為殺人而殺人,野獸都不幹的事情,被你們干了個遍。

  面對雲崢的指責賴八大聲辯解道:」不對,俺是人,附近山裡住的山民也是人,俺們原來就是想嚇唬一下那個混賬縣令,把俺們的人放掉,只要放了人,俺們立刻就回山,就算是有人被殺俺們也認了,誰讓俺們是流民,現在能和外面做一點交易,只要不缺鹽和其他的東西,俺們就打算老死在山裡不出來。

     都是元山黑虎他們幹的事情,縣令已經答應放人了,可是黑虎他們趁著縣令放人的機會攻破了豆沙關,然後才有後面的事情,俺只知道去了趟大牢,把俺們的人帶回來,路上順手撿了一些鹽巴和棉布,然後俺們就出關了,沒禍禍女人也沒有殺人。

     就在我們出城的時候,聽說元山黑虎被一個老道殺了,所以我們就跑的更快,頭都沒回。

     雲崢安靜的坐了下來,一隻手托著下巴暗自思量:原以為殺人的時候這些山民人人有份,沒想到這讓裡面還有這樣的曲折,的確是,殺人需要一定的膽量,自己上回打算謀殺五溝和尚的時候心情就很不好,雖然後來止住了,回到家裡噩夢還是接連不斷,下死手殺人確實需要膽量。

     只有那些手上已經粘過血的人,才能做出這樣冷酷的事情,再沒有種族和宗教帶來的誘導,一般人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賴八的來意很明顯,就是想重新恢復這條建立的非常艱難的商道,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山裡過上與世無爭的好日子,沒有人收稅,也沒有什麼勞役。

     元山上的人必須死啊,這是前提,只有將兇手交出來,豆沙關的人才會原諒附近的這些山民,其實很多人都明白一個道理,越是接近城鎮山寨的人就越是和善,越是身在窮山惡水的地方民風就越發的彪悍。地域決定民風啊!

     元山確實很遠,離豆沙寨足足有三百餘里一半在吐蕃人的境內,一半在大宋境內,對面的吐蕃黑水部非常的凶悍,所以元山的盜賊一般不敢去搶吐蕃人的牛羊,只能把注意打在懦弱的宋人身上,多年以來養成的殘毒性格,終於在這一次民變中被徹底的出來了。

     「賴八,你自己也知道這一次暴亂讓豆沙關所有人對你們充滿了憤怒,這個時候誰要是敢和你們聯繫,估計會被所有人唾棄,劉都頭也不敢,他如今已經是豆沙縣的縣丞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沒有請永興軍參與剿滅你們,已經是非常的難得了。」

     雲崢的話說的在情在理,你們有仇恨,豆沙關裡的人也有仇恨,不能因為可憐你們,就忘記豆沙關被他們殺的血流成河的慘狀。

     賴八長歎一口氣,衝著雲崢拱拱手就打算離去,雲崢從牛車上拎起鹽巴袋子扔給賴八說:「除非那些盤踞在元山的賊人被殺死,否則,你們永遠沒有機會和山外面的人發生任何聯繫的。」

     賴八接過鹽袋子,搖搖頭說:「俺們打不過元山人,他們非常的厲害,人數也多,這都是命,死在山裡也就是了!」

     見賴八又要走,雲崢笑著說:「你們常年生活在這片大山裡,難道和山那面的黑水人沒有聯繫嗎?」

     「為何要與他們聯繫?他們又窮又髒,除了牛羊什麼都沒有,有時候還會跟俺們交換一點鹽巴,拿肉交換,你給俺的這袋子鹽可以換一頭牛,他們的牛不能耕地,只能擠吃肉,俺們靠著大山不缺少肉食,所以一般不和他們打交道,你問這個幹什麼,他們又凶又窮,沒什麼好東西,不值得你惦記!「

     賴八說完話,疑惑的看著雲崢,不知道雲崢為何會問起吐蕃黑水部。

     說他們是一個部族其實有點誇大,他們就是一群聚居在黑水的牧民,為了和大自然相對抗,很自然的選擇了群居。

     數百年前松贊干布統一了吐蕃,這才讓吐蕃有了一個明確的國家概念,但是這種概念隨著吐蕃人的口口相傳之後就變味道了,蓮花生大師在進駐吐蕃之後,他的理論取代了松贊干布的輝煌,讓整個吐蕃的政權由世俗掌權,慢慢的向神權靠近。

     造成的惡果就是,這個國家的凝聚力消失了,人人都信佛,逐漸忘記了國家的概念。

     雲崢愛死了這個愚昧而又勇猛的民族。

     愚昧代表著好騙,勇猛代表著可以拿來用一下,娘的,兩斤鹽換一頭牛,這要是在東京汴梁城會引發暴亂的,什麼叫做不缺少肉食?大宋如果沒有豆腐這種東西給大家提供充足的蛋白質,武大郎這樣的傢伙會遍地都是,也只有賴八這種蠢貨才會認為無利可圖。

     在大宋宰殺耕牛是重罪,就算是皇帝都沒什麼機會吃到多少牛肉,所以好多傳奇故事裡的好漢動不動就說,小二,給老子來五斤牛肉!這純屬扯淡,你殺一頭牛試試,立馬會被臉上刺著字流放一千里。

     當賴八說到兩斤鹽換一頭牛的時候,美味的牛肉乾在第一時間就鑽進了他的腦海,想起牛肉乾,雲崢嘴裡的唾液就不斷地開始分泌。

     決不能這麼幹,兩斤鹽換人家一頭牛,有損私德,老天爺都不會原諒這樣黑心腸的暴利,所以雲崢決定把價碼提高到三斤!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26 AM


    第十章 飲茶

   消息是不對稱的,所以價格也是不對稱的,牧民們認為鹽非常的珍貴,而牛羊卻常見,所以出現這樣的兌換比例不奇怪,就像宋人會用很多錢去購買那些不值錢的石頭一樣,在牧民的眼裡也是傻的不能再傻的行為了。

     「雲大,你真的打算讓這個傻子去幫你換牛?」雲二坐在背簍裡眨巴著眼睛問。

     「這裡面有個故事,有點血腥,你現在只要好好的吃飯往大里長就行,那些倒霉的,算計人心的事情少打聽。」

     雲大把手伸出去,從路邊折下來半截柳枝,輕輕地扭松外皮,用自己的小刀子將鬆動的樹皮環割下來,將一頭捏扁之後削去了外面的綠皮,拿唾液潤一下剛剛做好的柳哨,就大力的吹了起來,聲音很單調,只有嗶哩嗶哩的聲音,但是他卻吹奏的非常投入,雲二煩躁的捂上耳朵,臘肉卻聽得津津有味,很想也做一個這樣的柳哨。

     看看路邊的灰灰菜,臘肉就想起家裡的豬今天的食還沒喂,就從牛車上蹦下來,要兩位少爺先回家,她要給豬拔一些草。

     灰灰草的葉子肥嫩多汁,家裡的豬最喜歡吃了,但是也不能喂但多,要是吃多了豬就會拉稀。

     雲大一邊聽著臘肉嘮叨養豬的經驗,一邊幫著拔豬草,灰灰草捏在手裡滑溜溜的,上面好像塗了一層蠟,葉面上閃爍著一層銀光,非常的好辨認,兩個人不一會就拔了好多,高高的堆在牛車上,這才往家裡走。

     豆沙寨的三月非常的好看,尤其是雲家的磚房前面更是奼紫嫣紅,最漂亮的就要數窗前的那一樹山梔子,雲二拳頭大小的粉色花朵開的密密麻麻。

     雲二一點都不喜歡山梔子,因為看家蛇喜歡趴在上面睡覺,那條苯蛇好幾回都從樹上掉下來,砸的雲三汪汪叫,還是那些可以防止蚊子進家的七里香比較好,開完花之後就會長出紅紅的小果子。

     雲大和臘肉抱著豬草來到了豬圈,均勻的將這些草扔進豬圈,兩頭豬歡快的吃了起來,偶爾還會推搡兩下,十分的有趣。

     就在雲大和臘肉觀賞豬吃食的時候,一輛馬車緩緩的駛進了豆沙寨,雲二蹲在自家門前看著逐漸靠近的馬車,不由得皺皺鼻子,他不喜歡山梔子的很大原因就是因為梁琪,因為梁琪的頭髮上總是插著一朵山梔子,不過她頭上的山梔子,似乎是絹帛做成的,非常的精緻。

     「雲二,你哥哥呢?」梁琪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隨後又有一位留著短鬚的中年人也從馬車上下來,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瓷娃娃一樣的雲二。

     他怕你咬他,看見你來了,立刻就跑到山裡去了。雲二眼睛咕嚕嚕的轉了一下,謊話脫口而出。

    小鬼頭胡說八道,我在山路上看見你們剛剛回來,是不是在家裡?雲大,雲大!梁琪才不信雲二的鬼話,喊叫著就打算推門進去。

     不知貴客光臨,雲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雲大從房子後面走出來,見到梁老爺愣了一下,立刻就換上了笑臉,只是心裡還有點惴惴,不知道這位是何人。

     梁老爺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位布衣少年,不由得暗暗的喝了一聲彩,少年的相貌算不得俊秀,全身上下卻有一股子難以言說的雍容,沒有半點少年人的青澀。

     哈哈,老夫來的魯莽,雲少兄莫怪,只是因為少兄有大恩於我梁家,卻過家門不入,老夫汗顏無地,特意上門請罪。

     雲崢聽到梁老爺這麼說,也就明白了他們的來意,看來梁家還是有高人的,不全是梁琪這樣的草包。

     「請罪只說實不敢當,雲某只是借勢而為,如果不是大小姐心存善念,斷無豆沙縣百姓之福祉,雲某越廚代庖,實在是羞愧!請入寒舍飲一杯清水以解路途煩渴。」

     臘肉早就打開家門,恭敬的迎接梁老爺入家門。梁琪路過臘肉的時候,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臘肉也不由自主的翻了一個白眼,她對梁琪半點好感都沒有。

     客人進門飲茶,這是規矩,雲崢的紅泥小火爐已經點燃,兩枚松果扔進去,不一會就冒出橘黃色的火焰,空氣中隱隱有一股松香味緩緩升起。

     「讓先生見笑了,雲崢一介寒門書生,家徒四壁,實無方物以待嘉客,倒是新春剛采的一點野茶還算有幾分雅趣,請先生嘗嘗。」

     雲崢說著話,從匣子裡取過一套兔毫盞放在炕桌上,邀請梁老爺上炕喝茶。

     梁琪瞪大了眼睛似乎從來不認識雲崢一般,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通過短短幾句話就烘托出一種文人雅士氣氛的人就是這個如同野豬一樣皮厚的雲崢。

     「上炕飲茶,原為北地風俗,想不到老夫在南方也能有此嘉遇,只看這幾樣兔毫盞,老夫就對少兄的野茶非常的期待。」

     「紅泥小火爐,綠蟻新醅酒,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原是家師的雅致,雲某不擅飲酒,只能以茶待客,先生莫要笑我附庸風雅才是。」

     雲崢嘴上說著話,手底下卻不慢,用開水澆了茶盞,用竹夾子從竹筒裡夾出自己新炒的雨前茶,洗去塵土之後,就放在一個帶蓋的小瓷碗裡悶香,稍待片刻,就將碧綠的茶水分到兔毫盞裡請梁老爺品茶。

     雲崢的這一套動作很怪,很熟練,看樣子已經精於此道了,但是這樣飲茶,卻非常的出乎梁老爺預料之外,難道飲茶就不該先弄出一個茶餅,在火上烤烤,碾成細末,再加上薑蔥豆蔻,用茶筅打成純白的茶湯再飲嗎?為什麼會是這種碧綠的茶湯?上面見不到半點的粥面,也沒有咬盞這樣的雅趣出現,獨獨的只有一碗清湯?

     雲崢肅手邀請梁老爺飲用,在梁琪不懷好意的目光中,梁老爺輕輕地啜了一口茶湯,只覺得有些苦澀,但是回味卻有餘香。不由得愣住了,於是就喝了第二口,這才品味出茶葉獨有的芬芳,和自己以前喝的茶葉雖然不同,的確如同雲崢所說,別有一番風味。

     梁琪見向來喜歡飲茶的父親居然能喝得下去,就覺得奇怪,見雲崢不肯給自己倒茶,就自己動手倒了一碗,大大的喝了一口之後,只覺得這樣的茶湯又苦又澀,簡直沒有比這更難喝的茶湯了,這傢伙連香油,肉蔻都不捨得放,簡直就是天下第一吝嗇鬼。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28 AM


    第十一章 宗族留下來的福祉

   臘肉抱著雲二躲在梔子花後面踮起腳尖往屋子裡看,見到雲大和梁老爺談話談的非常的投機,不時地有笑聲傳出來,就非常的擔憂,萬一梁老爺把梁小姐許配給大少爺就糟了,自己剛才還翻了梁琪的白眼。

     雲二煩躁的從梔子樹上摘下了來一把,扔在地上對臘肉說:「你放心,雲大不會喜歡那個梁琪的一點都不喜歡。」

     「你怎麼知道?大少爺那麼好的一個人,誰都會喜歡的,你看他們說的很高興。」臘肉很希望從雲二的嘴裡得到一些鼓勵。

     「告訴你一個秘密,雲大喜歡大的,大的也成,梁琪長的也就一般,要什麼,沒什麼,你放心,雲大就是在逗那個醜丫頭玩。「」梁大小姐不醜,她很漂亮,杏花樓裡可沒幾個比她漂亮的。「臘肉知道拿梁大小姐和杏花樓裡的女子比有些不對頭,但是她覺得這樣比劃一下很解氣。

     雲二學著大人的樣子仰天長歎一口氣,然後就把腦袋紮在臘肉的脖頸裡,這是他自喜歡幹的事情,臘肉其實也香香的,雖然沒有塗脂抹粉。

     「茶為滌煩子,酒為忘憂君,先生本為豁達君子,緣何陷進這小小的煩惱中不可自拔,不如再飲一杯茶水,滌去這些惱人的憂煩。」

     「哈哈哈,老夫真是空長了這些年歲,還不如雲少兄一介少年人看得通透,也罷,這就這就借一杯茶水滌蕩一下心胸也好。」

     不覺間一壺水已盡,梁老爺笑著告辭回家,雲崢將梁老爺送出豆沙寨,目送他們離去,這才回到家裡,讓臘肉開始做午飯。

     「少爺,梁家留下來好多的禮物!」

     「那是自然,他閨女狠狠地咬了我一口難道就不該給我點補償麼?」

     雲二自然不會理睬這些,從禮物裡面翻出一封熬點開荷葉,就開始大嚼,還不錯,梁家人做的豆沙糕味道很好,又甜又糯。

     雲大也拿了一塊,至於臘肉雲二早就分給他一塊,正吃得高興。

     「雲大,你幹嘛要和那個老頭子說那些假惺惺的話啊?」雲二忽然住嘴了,抬頭問雲大。

     「我打算把老族長他們今年做出來的絲綢蠟染賣給他們家,唉,說到底我們還是繞不過他們,咱們沒有商隊,所以處處受制於人。」

     「那你也用不著說的那麼噁心,這已經是在裸的拍馬屁了,我看的直犯噁心。」

     雲大在雲二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之後拿手指點著他的腦門說:「《中庸》裡有一句話說的好,現在告訴你,你一定要仔細品味,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什麼意思?」雲二梗著脖子問。

     意思是這位梁老爺算得上一位能夠堅持志向的好人,這樣的人一般情況下比較強大,他是我在豆沙縣見到的第一個算得上好人的富貴人,所以給人家必須的尊敬是可行的。

   不對,我以前聽過另外一句話,叫做窮生奸計,富漲良心,和你說的這些相違背,你怎麼解釋?只不過這兩句話,一個是聖人說的,一個是鄉間俚語,難道說聖人說的話,就比民間俚語高明不成?你這麼不遺餘力的幫著哪傢伙說好話,這裡面一定有鬼,在這裡幾乎沒有你看得起的人,別騙我。」

     雲二揪著雲大的臉,將他的臉揪成了豬臉大聲的拷問。

     雲大把臉從雲二的魔爪裡掙出來,沒好氣的說:「就你聰明,我打算和吐蕃野人做交易,拿鹽巴換犛牛,那種長毛牛沒辦法耕種,只能用來殺肉,最後曬成牛肉乾,所以我需要他家的商隊給我們提供支持,所以才會拍馬屁,這叫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你總是說吐蕃人,吐蕃人,我就想不通你幹嘛非要和吐蕃人做生意,難道你就是為了那兩斤鹽吧去哄騙人家的一頭牛?」

     雲二見到臘肉出去做飯了,這一回抱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根本就不給雲大逃避的機會,他很想知道雲大為什麼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去招惹野蠻人。

     雲大把雲二抱在懷裡問他:「你說豆沙縣裡誰最厲害?」

     「賴八說的元山強盜,他們最厲害。」

     「那你說說整個豆沙縣誰最該死?」

     「殺人無數的元山強盜。」

     「有沒有比元山強盜更厲害的人?」

     「那就只有吐蕃人了,難道說你打算勾搭吐蕃人去殺元山強盜?他們雖然傻一些,但是這種事他們應該不會幫你的,除非他們得到諾大的好處。一頭牛換三斤鹽巴這樣的好處還不夠大?是人家得好處不是你得好處。

     雲大見雲二還是懵懵懂懂的,只好把事情掰開了說道:你到底還是不清楚兩斤鹽吧換一頭牛到終究是怎麼回事。

     告訴你吧,這是我們的先民給我們留下來的財富,這個財富就是讓吐蕃人以為兩斤鹽換一頭牛是公平的。

     你想想啊,從古到今,吐蕃人和漢人交易的時候,都是這麼交易的,為什麼沒有人去戳穿這個事情,是因為老祖宗想讓子孫後世一直能夠佔這個便宜。所以,不管是誰和吐蕃人交易的時候,都在遵循這個最樸素的道理,那就是讓吐蕃人繼續傻下去。

     我現在準備給吐蕃人三斤鹽巴,難道你還認為我是在欺負的人麼?我已經把吐蕃人往犛牛真正的價格上推了一大把,所以啊,臭小子,在這件事上,我確實是當了一把敗家子,對不起列祖列宗,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難道吐蕃人就不該幫我把元山強盜殺光嗎?「

     雲二的眼睛裡已經出現了蚊香圈,這樣拗口的道理他無論如何也整理不清楚,就算他是一個算學的小神童也釐定不清楚。

     既然要對元山盜下手就必須爭取到吐蕃人的支持,只有讓元山強盜徹底的激起了吐蕃人的怒火,這些強盜才會在凶悍的吐蕃人的打擊下灰飛煙滅,這是一個最無奈的方法,驅虎吞狼而已,要是指望劉縣丞剿匪,估計這輩子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29 AM


     第十二節 藍藍的蘇伯伯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濛濛。日下對天中。風高秋月白,雨霽晚霞紅。牛女二星河左右,參商兩曜斗西東。十月塞邊,颯颯寒霜驚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魚翁。」

     《笠翁對韻》是讓孩子在最快的時間內掌握韻腳的最好教材,雲崢總認為人是要走出去才行的,山裡的孩子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見到外面的世界,只有人與人進行交流之後才會不斷地接納新的信息,信息和知識其實就蘊含在我們的日常生活和交往中,所以古人才會有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的感慨。

     語言作為人與人交流的最有效最常用的手段必須要掌握,雲崢甚至認為莊子這些人是在交流的時候出了岔子,把對話的對象換成了石頭,蝴蝶,蒼松,古樹,所以才會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是是而非的道理。

     生存才是最大的現實問題,等到我們吃飯糰子可以吃一個扔一個的時候再去考慮去東海釣鯨魚,去北冥觀鯤鵬。

     雲崢甚至不要求孩子們會寫這些字,但是一定要會背,能字正腔圓的背出來,全都是官音。

     每天去臥牛石那裡觀看賴八留下來的信息已經成了雲崢每日必須要進行的功課,但是一連半個月,那裡沒有出現任何信息,一點印痕都沒有,這讓他是如此的失望。

     自從雲崢打算自己織綢布之後,寨子裡的婦人們就非常的忙碌,煮大繭,抽絲,繅絲,忙的不亦樂乎,男人們則忙著印製棉布蠟染,從煮料一直到漂染都變成了他們的工作,慵懶的山寨人,猛然間發現自己居然再也沒有空閒時間坐在竹樓的平台上曬太陽捉虱子了。

     事實上豆沙寨的人現在都非常的乾淨,不光是孩子乾淨,大人也很乾淨,至少看不見那些噁心的寄生蟲在頭髮裡爬來爬去的場景。

     男人的往岩石上摔打棉布的時候充滿了力量感,每一下抽擊都伴隨著清脆的響聲,這一點雲崢做不到,他家的蠟染都是臘肉做的,以前都是女子漂洗蠟染,現在變成了男人,一個個都光著腚,她實在是沒辦法過來,所以只好由雲崢自己去漂洗。

     對美麗的蠟染布雲崢是充滿了感情的,只有通過那些熟悉的圖案,他才能感受到自己還活著,而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好不容易在大家的幫助下雲崢漂洗好了自己所有的蠟染,臘肉將這些蠟染布整齊的晾曬在竹竿上,風一吹呼啦啦的非常的壯觀。

     永遠有幹不完的活計,慢慢的雲崢發現自己悠閒地時間也不知不覺的消失了,這非常的不對勁,仔細的清理了一下自己一天的工作,終於悲哀的發現自己被臘肉給算計了。

     堂堂的雲大少爺根本就沒有必要累的像狗一樣的去漂洗蠟染,也沒有必要一根根的去抽絲剝繭,剝大繭的活雲二都沒興趣干,為什麼自己要干?

     臘肉是個要強的孩子,別人家有的自己家就絕對不能少,她最擔心人家叫她懶丫頭,或者懶婆娘,於是雲家也要跟著寨子裡的步調走,能幹的農活幾乎一樣都不拉下,在寨子人的眼中,雲崢已經儼然是寨子裡的教書先生,平日裡還要伺候自己的那點薄地。

     在一個晴朗的早晨,雲崢打算偷懶一天好好地舒活一下筋骨,遠遠地山路上慢騰騰的走過來一輛牛車,這兩牛車上面帶著棚子就說明這裡面有女眷,能坐著牛車或者馬車過來的人一般情況下都是來找雲燁自己的。

     正在猜測來者是誰的時候,一個白衣女子從牛車上面走了下來,見到雲崢相隔三丈遠就開始蹲身施禮。一個老蒼頭坐在車轅上,看樣子是藍藍小姐雇的管家一類的人。

     「雲世兄,小妹這就要遠行,臨走之前特意來向世兄辭行。」

     藍藍蹲身施禮的動作要比梁琪施禮好看十倍,尤其是戴著重孝施禮裊裊婷婷的就像是一朵白玉蘭,那雙大得過份的眼睛裡滿是感激。

     這個女子遭逢大難之後變得剛強無比,雲崢不認為她眼睛裡的感激是她此時心情的真實寫照,如果五溝和尚,或者梁琪告訴她自己曾經能救她父親卻無動於衷,最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家破人亡,對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有一絲怨氣的。

     但是藍藍沒有,就像是在真心誠意的來感謝自己的恩人。

     嘴裡說著再會珍重之類的話,雲崢卻從心眼裡不願意再見到這個女人,太蠢的,和太有心計的女人云崢都不喜歡。藍藍總喜歡把自己的感情埋起來,不管幹什麼事情都用一張楚楚可憐的皮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做的事情和心裡想的是兩回事,這樣的女人誰娶誰倒霉,蕭無根只不過想親近一下就真正的無根了。

     不過這個世界就是給這樣的女人準備的,她們美麗,妖嬈,高貴,幾乎擁有一切,在男人主導的世界裡活的游刃有餘,因為無論她們想幹什麼,總有些心裡藏著骯髒念頭的傢伙會傾力相助,比如藍藍嘴裡說裡說的這位眉州眉山的蘇伯伯。

     藍藍走後,雲崢嘴裡的髒話就沒有停止過,為什麼人家隨便認一位伯伯就是蘇老泉?自己認了一位爺爺卻是一個土山寨的族長?

     這個世界還有沒有一點公平可言了?雖然現在的蘇老泉還在倒霉中,可是他九歲的兒子蘇軾馬上就要在這個輝煌的時代如同一輪朝陽就要緩緩升起。

     想起那個讓全亞洲都膜拜的妖孽,雲崢就覺得自己真的算是「穿不逢時」了,一位才華橫溢的如同汪洋大海一般的傢伙,一個寫詩,作詞就像喝涼水一樣自然的傢伙,雲崢非常的想見見。

     人家的孩子都是妖孽,回頭再看看自家的孩子,正帶著雲三攆看家蛇,小臉髒乎乎的,身上也髒乎乎的,腦袋上還沾著好幾根雞毛。

     「你去偷雞了?」

     「沒有,是看家蛇偷吃了雞蛋!」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31 AM


    第十三章 淳樸的交易

元山是一座很大的山,大到了足以將強悍的吐蕃人和宋人分開,當然,天無絕人之路,再險峻的高山也會有羊腸小道可以通過,作為山民,賴八是最好的探路者。

來去一趟只需要半個月,當賴八在臥牛石上留下幾個醜陋的牛頭的時候,他就對雲崢的計劃充滿了信心,按照這個神仙一樣的少年所安排的去做,那些兇惡的吐蕃人並沒有吃掉自己,反而給了自己最大的禮遇。

話語不通沒關係,只要見到吐蕃人就送上雪白的鹽塊,然後伸開臂膀把腰彎下來,你立刻就會得到回禮,然後接受他們熱情的令人髮指的招待。

羊肉很不錯,就是煮的不太熟,酥油喝了全身暖洋洋的,最讓他懷念的卻是別的事情,納西的老婆不錯,閨女也不錯,沒想到她們皮袍子下的身體是那樣的細膩柔軟,一晚上來兩次對強壯的賴八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當她們在半夜的時候鑽到自己懷裡的時候,只是總擔心睡在自己身邊的吐蕃兄弟納西會不會跳起來砍死自己,結果忙碌了一晚上,納西睡的呼呼的,賴八不相信納西聽不見,因為他老婆大叫「金珠」的聲音大極了,還叫了那麼多聲。

躺在向陽坡上的賴八剔著牙安心的等著雲崢的到來,山腳下還有五頭犛牛正在吃草,這種全身都披著厚厚皮毛的牛,老天才知道那個少年人拿它來幹什麼,雖然跌死了一頭牛有點對不起人家,但是沒法子啊,那條路實在是太難走了,能帶五頭牛回來已經非常是自己最大的能力了。

但願雲崢不要不滿意,賴八現在覺得吐蕃人實在是太好了,一個豪爽到把老婆閨女拿出來待客的主人宋人中間可沒有。奶奶的,上回多看了黑老大老婆一眼,就被他打掉了兩顆牙,還是吐蕃兄弟好,納西的老婆閨女除了味道大了點,實在是沒什麼好挑剔的。

做生意嘛,簡單,吐蕃人不識數,或者他們裝著不識數,當自己把三斤鹽放在一頭最壯的犛牛跟前,示意納西可以拿走鹽,而自己要牽走牛的時候,納西非常的高興。

所以後面的交易進行的更加的方便,三斤一包的鹽塊只要掛到牛角上,納西就會自動的給那頭牛綁上鬃毛編織的繩子,拿走鹽快,把繩子交到賴八手裡,剩下的一點鹽不夠換一頭牛的,所以賴八就按照雲崢交代的那樣,很大方的把鹽袋子和剩餘的鹽都送給了納西,自己帶的那一卷子麻布送給了那兩個服侍了自己一夜的女人。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納西把自己送到山路上的時候還能聽見吐蕃女人站在草甸子上唱著哀傷的歌,弄得賴八心裡滿不是滋味。

「五頭牛?還是這麼大的牛?老賴,不錯啊,看樣子咱們的交易成功了,你以後就專門跑這個生意吧,換來的牛都給我,一頭牛我多給你一斤鹽和一匹麻布。」

瞅著雲崢東摸摸西看看歡喜無限的樣子,賴八心頭最後的一點擔憂也就消失了,成了,第一步成了,剩下的就是按照雲崢說的進行最原始的積累,只要能保有商道,再把那些誰都禍禍的元山盜殺乾淨,山裡面的日子可要比平地上的那些人過的還要滋潤。

「雲大,我準備回趟家就立刻出發,再去一趟草甸子,這一回帶上倆個兄弟,爭取多換些牛羊回來。不過貨物我沒有,這就要靠你置辦了。」

雲崢回頭對慵懶的賴八說︰「這是自然,沒理由你去山那邊我還要從你身上搾油水,做生意是需要大家都有錢賺才能做的長久。

我們不騙吐蕃人,賴八,這一點你記死了,絕對不要糊弄吐蕃人,他們雖然智力比較底下,但是能生存在冰天雪地裡的人必然有他的過人之處,彪悍,強壯,認死理就是其中的一些特質,只要你欺騙他們一回,你這輩子都休想獲得他們的原諒。

當然,這是對普通牧民而言,對於那些狡詐的如同毒蛇一樣的頭人,你最好多長一個心眼,越是高貴的人心眼就越多,也就越壞。所以啊,你一定要勁量的避免和那些人打交道,記住了,你也不是很聰明。」

賴八大笑著說︰「我當然不夠聰明,不是還有你嗎?遇到我無法解決的事情我會交給你,我就算了,安安心心的給山民鋪一條活命的路就成。」

雲崢走過來拍拍賴八的肩膀說︰「有這個心思,你就已經是聖人了,只要你不負我,我就不會負你,這是一個保證。

我這人比較滑頭,輕易不給人許諾,一旦許諾,就會努力的去遵守,至少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在利益面前做對不起你的事。咱們最好活到快死的時候還是朋友。」

賴八哈哈一笑,粗暴的把雲崢摟到懷裡緊緊地擁抱了一下,然後就打算離開。不輕諾的人才會重諾,這個道理賴八還是知道的。

「下回再去做生意,不要讓牛背空著,他們一定有好多的牛皮,那才是好東西,咱們大宋製作皮甲皮靴用得上那東西,只要有,你就收購,價格按照牛價的三成走,還有安宮牛黃,這東西精貴著呢,有了一定要弄回來。」

「知道了!」賴八答應一聲就鑽進了林莽消失不見。轉眼間又從草裡探出頭問雲崢︰「你知道「金珠」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救苦救難的菩薩的意思。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事,就是問問。」賴八詭異的笑著再一次鑽進了草叢。

臘肉和雲二帶著雲三守在臥牛石旁邊忐忑不安的等著雲大從山裡出來,眼見雲大分開草叢探出頭,衝著他們一笑,就變戲法一樣的從草叢裡牽出五頭怪莫怪樣的牛來。

臘肉想跑,雲三也開始叫喚,這些牛身上披著厚厚的皮毛,眼楮都被牛毛遮住了,就像是妖怪,倒是雲二站在牛車上高興地拍著手,家裡馬上就要有牛肉吃了。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33 AM


     第十四章 庖丁解牛

「雲大帶回來了五頭牛!!」

這在寨子裡立刻就變成了人人羨慕的大事,對於農家來說銅錢絲帛這些東西雖然珍貴,絕對沒有五頭牛這樣的消息給他們的衝擊來的震撼。

不過當他們看清楚是長毛牛之後,所有人就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雲大,長毛牛在炎熱的豆沙寨就是一個廢物,活不到夏天就會被活活的熱死。根本就沒辦法適應這裡潮熱的氣候。

老族長惋惜的對雲崢說︰「娃啊,牛確實是個好東西,可是咱們這裡用這種牛啊,你得趕快處理掉,要不然這些牛就會死,到時候一文不值。」

雲崢笑著說︰「我知道,這些牛也不是拿來耕種拉車的,那是大牯牛幹的事情,就比如我家的大牯,這些犛牛就是用來殺了吃肉的,說實話,我更想要這些牛皮!

「大牛,小虎,蟲蟲,你們三個拿著我的請柬去豆沙關邀請劉縣丞,梁老爺,還有五溝大師明日來寨子裡赴宴,就說我親自下廚!」

老族長見雲崢清楚這些牛的作用,就不再言語了,既然這些牛有別的用處,雲大不會弄虧本的,心安了,也就開始安排蒼耳他們準備殺牛。

長毛牛不是牛,這是宋人的統一認識,殺這樣的老牛沒有心理負擔,也不會招來官府的制裁。所以蒼耳才拿著刀子在牛身上比劃了好久,最後還是沒下手,蒼耳從來沒殺過這種牛,殺牛是一個技術活,不是誰那把刀子胡亂捅死牛就算是殺牛了。

雲崢就準備請鎮子上的張屠戶過來殺牛,他不打算浪費這些「高原之舟」身上任何可以利用的部分。

牛毛可以編織韌性非常強的繩子,牛角可以製作弓箭,牛皮用來製作稀缺的皮甲,牛筋還能用來製作床弩和投石機,犛牛全身都是寶。

至於牛的內臟,雲崢回頭看看滿寨子的人,覺得這東西也不存在浪費,更何況自己早就想吃牛百葉了。

張屠戶幾乎是跑著來的,進了寨子看到五頭拴在柱子上的犛牛,立刻就上前在犛牛的身上摸來摸去,神情極度的激動,就好比看見了最心儀的女子,最後還把臉貼在牛身上輕輕地摩擦,看得雲崢只想嘔吐。

「雲大,你真的打算請我殺這五頭牛?」好半天張屠戶才把滿懷希望的瞅著雲崢說。

「不給你不成啊,我覺得這會要是不讓你殺牛,你就會殺我!先把桃葉刀子拿遠,明晃晃的看的害怕。

張屠戶趕緊把手裡一把奇怪的刀子收起來,搓著手不斷地圍著五頭牛轉悠,嘴裡不停地念叨︰「老天爺,老天爺,老張終於有機會宰殺活牛了,原以為祖宗傳下來的手藝這就要沒了用處,日你先人的板板,不許宰殺活牛,這條禁令坑死俺們屠戶了。」

「張叔,你先安靜一下,這五頭牛都是你的,沒人和你搶,按照規矩,牛尾巴,牛心是你的酬勞,怎麼樣,沒問題吧,這就開始動手,我請了蒼耳叔他們給你打下手,明天我要請幾位客人,請柬都發出去了。」

雲崢的話剛出口,沒想到張屠戶反而大怒起來,咆哮著對雲崢吼道︰「看清楚!這是牛,這世上最尊貴的牲口,皇家祭天才會殺一頭牛,這有一整套說法的,要是不能勸說這些牛心甘情願的去死,牛頭馬面會找上門來的,這些罪孽到時候是你來抗還是我來抗?

雖然雲崢不介意牛頭馬面之類的陰神來找自己,但是鄉民的習俗你必須尊敬,屠戶家的行業規矩你也必須尊敬,這其實就是在尊敬自己的傳統文化。

張屠戶穿著一條犢鼻短褲就下了河,鬼才知道他在幹什麼,用清水將自己帶來的一整套刀具虔誠的拿沙子擦洗了一遍,再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洗乾淨,然後就穿上新麻衣盤腿坐在牛跟前翻著一本破書,絮絮叨叨的勸說著這五頭牛,希望他們能夠死的心甘情願。

他坐著,徒弟們在身後跪著,竭盡全力的表達著自己對生命的重視。雖然屠戶表達這樣的情感有些可笑,但是在某一瞬間,雲錚發現自己好像比張屠更像一個屠夫,還是一個沒有半點職業道德的屠夫。

這一刻,張屠的心絕對是虔誠的,念完那些類似經文一樣的文字,他就淚流滿面的向那五頭牛告別,一面抱著牛頭喃喃自語,一面將一根鐵刺一樣的尖錐狠狠地扎進了犛牛的胸腔。

犛牛在第一時間就跪倒在地上,脖頸下面的血洞裡絲絲的往外噴湧著鮮血,一個徒弟在血液剛剛開始噴的時候就拿一個木盆將牛血接住,一滴未灑……

很明顯,庖丁解牛的故事是在胡說八道,什麼刀子踫到牛的筋骨就會發出音樂,什麼叫做行雲流水,什麼叫做能從那裡面領悟出人生的真諦。

都是在胡說八道,整個殺牛的過程沒有絲毫的美感,除了噴湧的血花之外,就是那些蠕動的花花綠綠的內臟,再美的東西沾上血液之後立馬就會成為殘酷,只有那些心思和大部分人不一樣的傢伙,才會覺得殘酷也是一種美。

臘肉賣力的攪著木盆裡牛血,還往裡面灑了很多的鹽,血豆腐麼,怎麼說都是一種高級食材,這東西只有活牛才能提供。

寨子裡的閑散人手都來幫忙,張屠殺牛殺的堪稱忘我,手裡的十八般兵器在他的手裡被使用的非常熟練,雲崢敢打保票,這傢伙平日裡絕對沒有少暗殺一些大牲畜。

大牛,小虎,小蟲帶回了三位客人的回話,明日他們一定會準時前來豆沙寨赴宴,最無恥的就要數劉縣丞,千叮嚀萬囑咐的要求雲崢給他留下來一條牛腿,他準備拿鹽搓了慢慢吃。

小軒窗外是盛大的勞動場面,小軒窗裡面的雲崢逐漸收起了笑容,釣餌已經下去了,現在就到了給元山那些人設置枷鎖的時候了,這樣的一方人間淨土,有一群這樣的餓狼算怎麼回事?

做事情一次就做絕,一旦留下禍患,就會對豆沙寨子甚至豆沙縣造成新的衝擊,甚至會有新的民變,這一點需要先和這三位說清楚。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35 AM


    第十五章 美味的誕生

    豆沙寨有一口很大的鍋,具體點來說這是一口的銅鍋,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聽說和諸葛亮有關,具體的事件太過遙遠已經分不清楚了,不過雲崢還是確定這應該是一口行軍鍋。

     平時這東西都在老族長家裡藏著,等閒用不上一次,聽說雲崢找不到合適的煮肉鍋,老族長就特意把這口寶貝拿過來讓雲崢用。

     小鍋煮出來的牛肉不香,這在西北早就是家喻戶曉的常識,牛肉切成小塊煮出來也不香,所以雲崢就把牛肉分成很大的塊全部扔進去用大火燒開,篦掉血水,重新倒進新水再煮,燒開後再倒掉,第三遍水才是真正用來煮牛肉的水。

     可用的香料少的可憐,只有薑蔥蒜和花椒,雲崢也沒辦法,只好將就了。

     煮牛肉是個力氣活,蒼耳精赤著脊樑,用長長的竹竿不住的翻攪牛肉,沒用多長時間,牛肉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整個寨子的人的晚飯就是在肉鍋邊上吃的,牛肉還沒有煮好,但是飄著厚厚一層的牛油的牛肉湯已經可以喝了。

     舀出來加上鹽和芫荽就是最美味的東西,在大宋能吃到牛肉的機會可不多。自家的米飯泡著雲家的牛肉湯,老族長一口氣吃了三大碗,吃完飯,放下碗筷就不斷地說造孽。在他看來,日子過成這樣就是造孽。

     牛肉煮到七成熟,就被雲崢用鐵鉤子給勾出來,放到旁邊的涼席上晾涼,鹽味已經入進去了,再把牛肉切成小片,淋上茱萸水,抹上花椒面,再把糖霜揉進去曬乾就萬事大吉了,美味的牛肉乾就徹底的做好了。

     江浙人因為旅行的緣故,需要帶上各種醬菜,只有這些醬菜才能保證他們在路上不會壞掉,當然,臭豆腐一類的異味美食也就應運而生。

     雲崢唯一擔心的就是這裡潮濕奠氣能不能將牛肉乾快速的曬乾,如果不可行,那就只好用烤的,這樣做出來的牛肉乾沒了陽光的味道,風味上會差一些,不過沒關係,這年頭有牛肉吃就是福氣了誰還敢要求味道?

     五頭牛就煮了五次,輪到最後一頭牛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雲崢要求這一次必須要把牛肉徹底的煮熟,畢竟明日待客就指望它了。

     滿寨子的人就沒有幾個清閒的,孩子們到了半夜都感覺不到睏倦,一個個張著嘴總能從母親那裡討到一點牛雜碎解饞,吃的肚子溜圓也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吃牛肉的機會。分到每家每戶的牛雜碎,此時也都在各家的瓦罐裡翻騰。

     臘肉進進出出的忙碌,她總是擔心那些切肉片的婦人偷吃,有兩個已經被撐得翻白眼了,還是找機會往嘴裡塞。

     雲崢拿著一卷書坐在窗口前笑著對臘肉說:」喜歡吃就吃,以後這樣的活計多得是,防不住的,等她們吃傷了,也就不吃了。「」不是的少爺,她們就吃個沒夠,你看看老虎他娘,再吃下去就會被撐死。「臘肉焦急地指著前面那個偷吃的婦人向雲崢告狀。

     雲崢收起手裡的書本拍拍臘肉的腦袋說:「不這樣怎麼辦?你一個人切牛肉切到下個月你都切不出來,我又幫不上你的忙,雲二也不成,權當這是她們的工錢,都是自己寨子裡的人,吃點就吃點,算不得大事。」

     臘肉總是不理解少爺為什麼會這麼從容,鳥雀吃一口自家的莊稼都需要拿石頭嚇走,為什麼會對這些偷吃的婦人如此的寬容。

     天濛濛亮的時候,趁著有露水,婦人們把牛肉片倒進笸籮裡面加上茱萸水,鹽,花椒,糖霜,不斷地拿手揉,直到每一片都沾滿了調料這才罷手,一片片的晾曬在竹蓆上,等著日頭升起來。

     睡了半夜的雲崢起床了,洗漱過後就來到竹蓆前面,取了一片牛肉放進嘴裡慢慢的嚼,邊吃邊點頭,味道確實好,鹹香裡透著絲絲叼味,回味還有一點辣絲絲的感覺,花椒的味道也濃郁,比後世自己吃到的牛肉乾的味道還要強一些,唯一的缺憾就是不夠辣。

     雲二現在完全當自己是小孩子了,光著屁股就出了家門,吃了一片牛肉乾就去找靠在柴堆上睡的不省人事的臘肉,這個可憐的姑娘昨晚根本就沒有合過眼睛,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是貪睡的年紀,得到一點空閒就睡的昏天黑地,雲二推了她兩下都沒有把她喚醒。

     「有人偷牛肉了!」雲二猛地喊了一聲,只見臘肉一下子就蹦了起來,掄著棍子睜著迷糊的眼睛就到處找偷肉賊。

     「回屋去睡,露水把衣服都打濕了。」雲大吩咐一聲,就繼續翻看牛肉片的刀工,還不錯,厚薄大小一致,應該有個好賣相。

     臘肉被雲二用腦袋頂著回房間去睡覺,一邊走一邊向少爺保證自己就打個盹,一會家裡還要來客人,萬萬不敢失禮。

     客人到中午才會來,只需要做一道涼拌牛肉,一個牛肉羹,一個香椿蒸牛柳,一道蔥爆牛肉,一道芹菜炒牛肉,一籠牛肉包子就足夠了,比起他們經常吃的所謂大菜,這已經是人間極品了。

     茶水還是自己炒制的茶葉,酒水是老族長托人弄回來的上好的陳年米酒,這些人裡面最好打發的就是劉縣丞,五溝和尚次之,最難打發的就要數見多識廣的梁老爺,聽說他在東京汴梁城都旅居過兩年的時間。

     材料都是現成的,就是蒸包子需要雲崢自己動手,先不管別人,雲二聽說雲大要蒸牛肉包子已經把口水流的老長。

     麵粉已經發好,兌了一點鹼面,取了一點揉了一個小面球放到火裡燒,等到面球被燒熟,掰開之後聞聞發面,吃了一點沒有發現有酸味,這說明發面裡的鹼面兌的很合適,於是就取過已經調好的牛肉餡子開始包包子。

     薄皮大餡十八個褶這樣的工藝是達不到了,不過雲大包出來的包子大小一致,品相也不太差,剛剛包好一籠,雲二就催促著雲大蒸包子。

     自從籠屜放到鍋上,雲二就守在邊上不走開,好奇的雲三也搖著尾巴走過來,又過了一會,看家蛇就晃晃悠悠的爬上了樹,吐著舌頭看雲二到底要幹什麼?

     好不容易等到雲大說包子熟了,雲二一溜煙的就竄進臘肉的房間,死命的把睡死的臘肉往床下拖:」臘肉,快起來,有好吃的,雲大包了牛肉包子。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36 AM


    第十六章 激將

    從小就沒吃過飽飯的臘肉根本就聽不得吃飯這兩個字,尤其雲二說的好吃的三個字對她有著無與倫比的力,哪怕是睡魔也不能讓她有片刻的猶豫。

     小姑娘穿著小衣就抱著雲二從家裡衝了出來,只見雲大從鍋上取下籠屜,一陣白茫茫的水汽散盡之後,十二個漂亮的白胖胖的包子就出現在她面前,聞著濃郁的牛肉香味,她幾乎挪不動腳步,雲二急不可耐的去抓包子,卻被熱包子燙的哇哇叫。

     知道自家人是個什麼德行,雲大用竹夾子夾起四個包子放在盤子裡,讓臘肉端著和雲二去別的地方吃,自己又夾了四個包子放到另外的盤子裡,一會好讓臘肉和雲二把包子送到族長家裡去。

     包子確實不錯,咬破一個小小的口子,香濃的牛油就流了出來,帶著一股山蔥的香氣,牛肉的彈性依舊,非常的有嚼勁。

     回頭看看頭頂著頭搶著吃包子的臘肉和雲二,一種幸福的感覺頓時就瀰漫了雲大的全身,自己辛苦掙扎所為何來,不就是為了自己和雲二能在這個新的世界裡也保有吃肉的權利嗎?

     臘肉不願意去老族長家送包子,雲二也不願意,在雲大的再三威脅之下,兩個人才小心的端著四個包子去了族長家,該有的禮數不能短缺。

     看看剛才放在盤子裡的最後三個包子現在變成了兩個,雲崢就歎口氣朝自家的屋頂上說:「道長既然喜歡包子,不妨下來吃,這裡還有兩個,本來就是孝敬您的。」

     笑林道士鬼魅一樣的出現在雲崢的身後,二話不說一把抓起剩下的兩個包子一口一個幾乎是用吞的,兩下就下了肚子。」小子,你和吐蕃人做交易難道就是為了這東西?沒有其他的意圖?「笑林道士坐在長條凳上瞅著雲崢等他回答。

     自從上回他向五溝和尚保證自己會去監視雲崢的一舉一動,雲崢的活動基本上就沒有逃出過他的視線範圍。包括雲大和賴八的會面,原以為雲大會利用賴八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好達到他控制山民的目的,誰成想幾天後賴八給雲崢趕回來五頭長毛牛,這東西笑林道士並不奇怪,他只是想不明白雲錚要這些長毛牛做什麼,直到雲崢開始殺牛,他彷彿明白了一點,雲崢這是要把長毛牛做成一種能夠儲存的貨物運到山外面去售賣。

     雲崢揉著面衝著笑林道士嘿嘿一笑道:「我當然有其他想法,要不然你以為當廚子幹什麼,你以為我很喜歡做飯嗎?」

     「說說看,你什麼時候察覺到我在監視你?」

     「少丟人了,還什麼時候發現你的,自從我家的看家蛇喜歡蹲在門外的樹上我就知道你來了,蹲在我家的房梁頂上你不感到憋悶?害得我整天在家不敢隨便抬頭,免得發現你之後尷尬,不過後來啊,我發現你也有點用處,比如我去賴八那裡接收犛牛的時候,就是因為確定你在周圍,我才會大方的帶著臘肉和雲二過去,你以為我很相信那個賴八嗎?隨隨便便的就把全家人的性命交到別人的手裡這種事情我會做?」

     雲大鄙夷的看了笑林道士一眼,又開始包包子,眼看著太陽升的老高,客人們也快到了。

     笑林道士的黑臉一下子就變成了紫青色,一口氣上不來氣的差點厥過去,自以為高明的手段誰知道一開始就被人家發現,自己還免費當了人家好一陣子的打手,最重要的是雲崢還不用領情。

     「你今天邀請劉縣丞,五溝,梁老爺前來赴宴所為何事,老道好奇得緊?」笑林道士差點就想問為何請客的名單裡沒有自己,不過這個答案轉眼間就出現在他的腦海裡用不著問了。

     雲崢把包好的包子一個個放進籠屜架到蒸鍋上傷感的說:「我想殺人!」

     「殺誰?」

     「元山盜,元山上的強盜,他們必須死啊,只要這些人存在,豆沙縣前些日子發生的慘劇就會重現,我原來以為元山盜都是些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替天行道仗義疏財的好漢,誰知道他們轉眼間就在豆沙關製造了那樣駭人聽聞的慘案。

     他們打破了我對英雄的幻想,這些人不過是一些蛀蟲和殺人犯,想起豆沙關裡那些的女屍,我就整夜的無眠,總感覺那些女屍在等著我,長大了嘴巴呼喊著要求我幫她們復仇。

     所以啊,為了我兒時幻想的破滅,也為了我能睡個好覺,元山盜必須死,一定要死,一個都不能活,只有他們的人頭落地我才能有一個比較好的睡眠,才能心安理得的離開這片土地去追求我的夢想。」

     雲崢手下切著生牛肉,嘴裡卻滔滔不絕的向笑林道士說著自己的打算。

     「你的夢想不切實際,我們根本就不是元山盜的對手,即使加上我,五溝,縣衙的捕快,以及梁家的護衛,我們一樣不是元山盜的對手,雲大,放棄你不切實際的幻想,離開豆沙關帶著五溝給你的柬書去成都府學上學,不要插手這裡的事情,你不知道元山盜有多麼的強大。」

     笑林道士聽了雲崢的話立刻就疾聲厲色的想要打消他不切實際的幻想,他真的覺得雲崢是一個難得人才,好人才不能毀在這樣的小事情上。

     「嗤!」雲崢笑了出來,用沾滿麵粉的手指著笑林道士說:「指望你們?你們要是能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如果你們真的有用處,元山盜就不會慢慢的坐大,如果你們但凡有一點點的用處,豆沙關慘案就不會發生,我也不會整夜的失眠了。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方水土算是白養活你們了,吃著這裡土地裡長出來的糧食,喝著這裡清甜的山泉水,卻保護不了這裡的一草一木,這個時候自我面前裝什麼前輩高人。

     喊你們過來就是想請你們幫著收一下尾,領點功勞好繼續糊弄這裡的百姓,不是要你們上去打生打死的,這事你們幹不來。」

     笑林道士但陽在撲撲跌動,整張臉在變得猙獰無比,兩隻手不斷地開合,他此生從未曾聽過這樣惡毒的諷刺。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38 AM


     第十七章 人的惰性

   「話不好聽?」

   雲崢依然滿面笑容的問笑林道士。

     「你根本就不知道元山盜是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元山盜盤踞在這裡已經有上百年的時間了,你不知道大宋還沒有建國,他們就已經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這裡胡說八道,沒有我們的支持,你和元山盜根本就沒有較量的可能。」

     笑林道士咆哮著向雲崢噴吐口水。

     「呵呵,不要發怒,我說的都是事實,你今天來只需要喝酒,飲茶,嘗嘗我做的幾道菜,就算我與元山盜沒有什麼可以交集的地方,你也不要生氣,今天吃好喝好,就算是給我這個主人面子了。你看,五溝大師已經來了。」

     雲崢將牛肉羹從大火上移下來,放到爐灶邊上的灰燼裡保溫,這樣一來等客人到的時候,牛肉羹的溫度恰好可以入口。

     笑林賭氣的朝山間的小路望去,只見五溝和尚穿著一些月白色的僧衣,扛著自己的方便鏟,衣袖飄飄的在翠綠的山間行走,形態似乎非常的悠閒,如同神仙中人一樣。

     笑林道士的怒火消退了一點,瞅著忙忙碌碌的雲崢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明知不敵選擇退避一時,就能海闊天空,等到自己有力量的時候在做這樣的事情,豈不是更加合適?」

     雲崢正準備把牛肉絲倒進自己特製碟鍋,這道菜講究的就是火大猛炒,需要心無旁騖才能做好,聽了笑林的話以後,他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將鐵鍋從火上移下來,因為裡面的菜油已經燒熱了。心裡有事的時候可不適宜做這道菜。

     「這就是你們上所說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是吧?遇到稍微大點的事情就很自然的選擇了退避,還把它當做一種智慧來炫耀。

     道長,我只想問一句,你們考慮過那些死人的感受嗎?你們考慮過那些將要死在元山盜手下那些人的感受嗎?

     人是有惰性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仇恨會慢慢地變淡,最後的結果就是忘記,連十年時間都撐不到你還談什麼報仇?

     人世間的英雄無一不是從坎坷崎嶇裡走出來的,壓力越大,抗力就越強,你看看那方巨石下面,依然有綠草在生長,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說到底不過是利弊二字,以利誘之,以弊警之,我自然會有很多志同道合者,殺賊,原本就是天道,老天會保佑的,你是道士,不會不信這一套吧?」

     「你的力量在哪?老道為何看不見?這裡就有啊,你,我,山道上裝神仙的和尚,以及所有對元山盜有怨氣的人都是我的力量,當然,這樣說有點虛,不過再加上利益的力量,就會形成一股滔天的洪水,最後將元山盜全部吞沒,你如果有空,就給我弄幅元山的地形圖過來,幫著打聽一下元山的防禦,除了你我找不出更合適的人選了。

     笑林道士玩味的看著雲崢說:「你剛才將老道貶的一文不值,你覺得我會答應?」

     「吃完這頓飯你就趕緊去吧,我想早點知道元山的形勢,少說這些沒用的,你是好人,好人就該被世人罵了之後心裡還要想著世人的安危,都是天生的賤骨頭,你我以及和尚都是這種人。

     笑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鄭重的說:」我是,和尚是,唯獨你不是,你只是覺得這件事很好玩,你很享受將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那種快感,老人甚至覺得你是在那元山的強盜來磨練自己。

     也罷,不管你的初衷是什麼,誅滅元山盜這件事本身沒有錯,老道就當一回你的斥候又如何,權當是報答這片山水了。」

     雲崢滿意的點點頭就把牛肉絲倒進已經冒煙碟鍋,快速的翻炒起來。

     劉縣丞來的最早,因為他騎著一匹馬,梁老爺來的最晚,因為梁琪要梳妝打扮,胖大的和尚能躺著就絕對不坐著,已經躺在臘肉鋪好島子上呵呵笑著誘騙雲二跟他去當和尚。

     四頭牛切成牛肉片之後,攤在乾淨的竹蓆上還是顯得非常的壯觀,七八個孩子用長長的竹竿不斷地轟趕著蒼蠅,泡了茱萸水的牛肉已經不太招蒼蠅了,加上孩子們不斷地轟趕,竹蓆上一隻蒼蠅都看不見。

     「肉乾?牛肉乾?」梁老爺不愧是見多識廣的,一眼就認出這些東西,從竹蓆上拿了一片塞進嘴裡慢慢的品嚐,閉上眼睛好一陣子就朝雲崢說:「雲少兄,這些牛肉乾曬好之後由梁家接手販賣可好?」

     雲崢忙著把最後一道菜鏟出來笑著說:「這就是在下請先生來豆沙寨的目的所在。」

     梁琪見爹爹似乎很喜歡這些肉乾,在臘肉不滿的目光中抓了一把慢慢吃,誰知道一吃就停不下來,想要再抓一把,就聽雲崢說:「那就是一樣零嘴,你還是過來吃正餐吧。」

     梁琪怏怏的走回來咕噥一聲小氣,就氣鼓鼓的坐在父親身邊。

     都說居移氣,養移體,劉縣丞在最短的時間裡就出現了大肚腩,一條革帶虛垮垮的勒在肚皮上,看著滿地的牛肉乾皺著眉頭對雲崢說:「你這是殺了多少牛啊!」

     「別皺眉頭,都是長毛牛,你該知道長毛牛在咱們這裡種不了地的,黃牛,牯牛殺了曬肉乾我豈不是要虧死。」

     聽了這話劉縣丞緊鎖的眉頭立刻就鬆開了,狠狠地抓了一把牛肉乾,大嚼著說好吃。

     「嘉客遠來,雲某無以為謝,唯有牛肉宴一桌以待嘉賓。」

     五溝和尚大笑著在自己肥大如鼓的肚皮上拍了一記,肚皮上的肥肉頓時就泛起了漣漪,迅速坐好,就等著雲崢將美食端上來。

     吃飯的時候沒人說話,向來話多的梁琪也少有的閉嘴不言,小嘴不停地咀嚼從頭吃到尾,她吃的東西彷彿比五溝還要多一些。

     臘肉和雲二坐在小桌子上,他們只有亂七八糟的一盆,臘肉邊吃,邊偷眼看梁琪,非常的鄙視,誰家的女子會吃的這樣沒規矩,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和雲二面前的盆子有多大。

     「呵呵呵,古之易牙的本事也不過如此,雲少兄好手段!」梁老爺在喝完牛肉粥之後,戀戀不捨的放下手中的碗筷讚歎道。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39 AM


    第十八章 契約成

   這頓飯確實是在吃飯,沒有閒聊。沒有喝酒,也沒有飲茶,就是劉縣丞把包子吃多了總是打嗝,梁琪還非常過份的讓臘肉幫她把剩下的一籠包子裝到食盒裡,她走的時候要帶走。

     雲家的舊竹樓只要不過冬絕對是一個飲茶的好去處,寬大的平台擺上瘸子做的矮桌,享受著徐徐的微風。看著翠綠的遠山近樹,五溝和尚立刻就口占一絕:「正是花開月媚時,清風作伴好吟詩。沽來米酒酬春色,醉也陶情樂自知。

     呵呵,今日總算知道人該吃什麼樣的食物,小小庖廚竟然精妙如斯,小友有這手本事,天下之大何處不可立足。」

     雲崢搖著頭給客人斟滿了茶水說:「活命容易,想要活得舒心自在就難了,滾滾紅塵中總是多了幾分繁雜,勞心勞力都不可取,我只願如同天上的白雲,舒捲自如,任我東西就好。」

     梁老爺搖頭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你的本事大了,自然就要多承擔一些責任,這世上多得是庸庸碌碌之輩,好不容易出現一位高才,自然需要引導世人前行,給他們創造吃飯的機會,給他們創造穿衣的機會,還要保證他們的安危,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總會有很多人會因為你而受益,且不論好壞。」

     劉縣丞指著滿寨子的蠟染綢布,指著遍地的牛肉片子大聲說:「什麼叫做民生,在我老劉看來能填飽肚子,能穿在身上的就是民生,不像諸位都是學富五車之人,老劉乃是一介粗人,被時事轟推到了縣丞的位子上,發現一位高才,就要往死了用,只要能讓豆沙縣富裕起來,俺老劉給你磕頭都是應該的。」

     「哼!如果不是你自從上任以來算得上兢兢業業,克勤克儉,處處為百姓著想,比起前任縣令還要能幹幾分,你焉能活到今日!」

     笑林道士今天的脾氣很不好,看誰都不順眼,不過雲崢很好奇他這樣裸的威脅劉縣丞,劉縣丞居然不在乎,並且面有得色,這傢伙到底是什麼身份,以後要弄清楚才是。

     「不說這些煩惱的事情,我們談點正事吧,梁先生,不知您一次能吃下多少牛肉乾這樣的貨物,在下有一個計劃需要借重先生的門路。」

     「一萬斤!一個月一萬斤,這是老夫能力的極限了,牛肉乾的價值不菲,佔用的流水太多,再多就恕老夫無能為力了。」

     「其實這就足夠了,一頭千斤重牛,殺出來的肉也只有八百斤,煮熟之後就會減重四成,也就是說一頭牛只會出不到五百斤的熟肉,而後再曬乾,再去掉四成的水分,一頭牛能產三百斤肉乾,事實上到現在我一個月是沒有辦法提供一萬斤肉乾,那需要三十頭牛,但是,半年之後,這個數字可能會大大滇升,一個月就算是出五萬斤肉乾都不奇怪。卻不知先生能收購多少?」

     雲崢的一番話讓劉縣丞驚訝地話都說不出來,老天爺,一斤牛肉乾如果少於十文錢那就想都不要想,一個月的流水就是十萬錢,半年後就會有五十萬錢,一年六百萬錢,老天爺啊,雲大是怎麼弄出這樣的大生意的?

     梁老爺的面孔也不由得微微泛紅,鼻端上沁出一絲油汗,至於梁琪就更加的不堪,汗水如同雨水般的從額頭往下淌,這樣大的生意,幾乎要追平梁家的主業絲綢生意了。

     梁先生想了好一陣子才喟然歎道:「梁家主營絲綢,靠著絲綢的營生已經養活了梁家三代人,想要接下牛肉乾的生意,必然就會減少絲綢的投入,哪怕牛肉乾生意賺的多些,梁家也不會放棄自己的主業。五萬斤肉乾的話請恕老夫無能為力。」

     雲崢點點頭,這一點並沒有出乎自己的預料之外,梁家的能力通過上回的蠶繭大戰已經摸出來了一些,自己之所以拉上梁家要做牛肉乾生意,其實這就是對梁家的一種補償,大繭的價格一旦漲上去了,就很難回落,信譽的力量是長期的,而且充滿了不確定性,既然是自己從人家身上剜下來了一塊肉,那就有責任幫人家補上。

     「其實我不需要先生一次性的全部付給我銅錢,布帛,鹽巴,茶葉,鐵鍋,陶瓷,藥品都可以,代替銅錢,我想這樣一來就不會佔用先生過多的流水,交易起來也會非常的輕鬆。比如這次的交易,我希望是鹽巴和麻布。「

     梁先生的臉上頓時就有了笑意,對劉縣丞說:」劉兄,梁家的鹽引應該還有很多的空額,瀘州的井鹽池子梁家也有一點股份,所以鹽的來源不缺,就是不知劉兄是否准許小弟運這麼些鹽進豆沙縣。「

     劉縣丞想了一下道:」可以,但是咱們需要有言在先,你的鹽只能交付給豆沙寨,不能在豆沙縣售賣一兩,否則對韓家那些鹽商不好交代,畢竟,他們才是有資格的鹽商。「

     雲崢見劉縣丞把目光轉向自己就笑著說:「牛肉乾的生意,官府可以按照鹽稅征發。」

     「如此,本官再無意見,唯有祝願兩位財源滾滾,大吉大利。」劉縣丞得到了自己要的一切,立刻就閉上嘴巴,只要自己一個月能征到足夠的鹽稅,其他的都是小節而已。

     「一斤鹽兌換一斤肉乾,少兄以為然否?」

     「甚好,每次的交易,鹽只能佔到交易量的一成,三成銅錢,六成雜物可否?全部都以鹽價為衡量標準,不知先生能否接受?」

     「好說,好說只要銅錢的交付量不超過三成就好,不知老夫將銅錢換成交子少兄能否接納?」

     「本該如此,銅錢留在豆沙縣幾乎沒有用處,在下還要請先生幫著在下在成都府謀一處宅子,不需要太大,但是需要雅致。」

     梁先生痛快的答應了,朝劉縣丞和五溝和尚,以及笑林道長拱拱手說:「契約成,還希望諸位能夠做個見證!」

     梁先生當場就寫好了四份契約,請在座的幾位全部看過之後,就簽署了自己的名字,用了簽章,雲崢也簽了名字按了手印,梁先生吹乾了墨跡,一份自己留著,一份交給了雲崢,一份請劉縣丞入檔,一份請五溝和尚保管。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40 AM


    第十九章 沒有做的事

   梁老頭是人精,從頭到尾就只說生意上的事情,只要涉及到別的事情,他就立刻會將話題拐到風花雪月上去,老傢伙打定了主意不摻和進雲崢暗地裡的計劃。

     不光是他,劉縣丞也是如此,這個粗笨的傢伙這段時間居然開竅了,傻不愣登的猛吃猛喝,沒幾下就把自己灌了個爛醉,在僕人的攙扶下大呼小叫的離開了豆沙寨子。

     笑林道士嘿嘿的笑著對雲崢說:「天底下的聰明人可不光你一個,你看看那父女倆,你再看看咱們豆沙縣的縣丞,見到好處就會圍上來,見到危險就會立刻躲開,小子,你的計劃八成要泡湯,要不然你還是聽老道的,直接去成都府得了。」

     五溝和尚拍著大肚皮問雲崢:「檀越這是準備借用吐蕃人的力量了?就不擔心遭到反噬?野蠻的吐蕃人一旦花花世界,他們比元山盜還要凶殘。」

     雲崢把最後一杯酒倒進嘴裡,瞅著漫天的晚霞小聲的說:「當一個人身處險境的時候,有計劃就比沒計劃要好,哪怕是錯誤的計劃也比沒計劃好的多。」

     「決定要這麼幹了?而且不管後果?」五溝翻身坐了起來。

     「是的,士子出山講究立身,立言,立德,我就先從立身開始做起吧,剿滅元山盜就是我對這個世界做出的第一份貢獻,也向大宋宣告,我雲崢,來了!」

     「想法不錯,可是你真的沒有後備的手段?五溝和尚站了起來四處張望,忽然看見了雲家磚房後面的柴堆,匆匆的下了竹樓,從柴堆裡抽出來一根扁扁的樹枝,面孔立刻就變得扭曲起來。

     笑林道士緊跟著下了竹樓,接過五溝和尚手裡的樹枝看了一眼後,不由得著宣稱了一聲道號:「無量天尊!」

     「施主行此惡毒之事,就不擔心他日墜進阿鼻地獄永無出頭之日嗎?」

     面對五溝的詰問雲崢顯得很是輕鬆,拿指節敲打著竹樓的地板到:「您是知道的,我做事從來都是往最壞處想,我不吝將人心想的更壞一些,從元山到豆沙關,有一條三十里長的蒸籠峽,據說那裡有地火,所以常年雲蒸霞蔚悶熱不堪,賴八運過來的牛,其中一頭就是死在那裡的,被活活熱死的,剩下的這五頭牛,還是他不斷地往牛身上潑冷水才活著帶回來。

     吐蕃人應該不適應那裡的潮熱氣候,所以就不會過來,萬一他們起了好奇心,想過來看看,這些東西就是為他們準備的,我試驗過,弄死幾百人並不太難。」

     五溝和尚坐在地上誦了一遍《清心咒》這才抬頭問雲崢:「你來自哪裡?淳樸的豆沙寨不可能孕育出你這樣的人來。」

     雲崢呵呵笑了一下說:「你沒見過阿鼻地獄,我見過,道長沒見過無間地獄,我也見過,在那裡幾乎沒了良知,幾乎沒了善惡,人人腦袋上頂著一個碩大的「利」字勇猛衝殺,在那裡信用需要落實在黑紙白字上,在那裡隨地吐痰這種事都需要寫進法規裡,很好笑吧。

     我就是來自那樣的一個地方,我只相信自己,所以總是要求把一切的變化都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裡,只有這樣才能睡得安穩,吃的香甜。」

     五溝從懷裡掏出剛剛簽訂的契約對雲崢說:「在大宋你也需要簽訂契約,你剛剛才簽訂好一張,這裡也需要契約。」

     雲崢笑的很開心從自己懷裡掏出契約道:「這也算是契約?時間,地點,數量,質量什麼都沒有的契約算什麼契約,我如果想反悔,梁老爺就算是吃了虧,也會有苦說不出來。

     和尚,你說的也太多了,你怎麼總是批判我還沒有做的事情,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先把生意做大,讓吐蕃人不能離開我們,這一門生意對大宋的好處極多,多的你都想像不到。

     其一,我們會有好多的牛皮可以製作皮甲,牛角,牛毛,牛筋又是製造弓箭不可或缺的原材料,大宋多麼缺少這東西你不會不知道吧?

     其二,路子趟順了之後,我們就能從吐蕃人那裡弄到最好的青塘馬,這可不是驢子一樣的滇馬能比得上的。這門生意就算是上報到參知政事的桌案上,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批准。

     好處說完了,和尚,你幫不幫?我指的是成都府那裡還需要你去說項,功勞誰愛領誰領,不要把我推出來就好,我準備好好地去成都府學上學,年齡到了之後就去東華門唱名。」

     雲崢的一番話,讓五溝和尚汗流浹背,光頭上的汗水如同小蛇一般鑽進寬大的僧衣,想了良久之後才對雲崢說:「老僧注定是要下阿鼻地獄的。」

     「這就答應了?」雲崢呵呵一笑就坐回竹樓,慢條斯理的吃東西。剛才忙著應付這幾個人,都沒有好好地吃點東西,牛肉太精貴了,自己這也是第一次吃。

     老道,和尚全走了,臘肉正在收拾碗筷,雲二趴在竹蓆上正在忙著裝牛肉片,雲大已經裝了好一陣子,一天的時間是不夠的,南方奠氣濕潤,想要完全曬乾,至少需要五六天。

     好在家裡的笸籮夠多,十幾個大笸籮裝滿之後,就小心的搬進家裡,一層層彈開晾曬,全寨子只有雲家的磚房裡不會有潮氣,也不會遭受露水沁潤返潮。

     整個屋子裡都瀰漫著牛肉的香味,明明已經吃的很飽的臘肉發現自己又在流口水,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就準備去挑水,兩位少爺很明顯的累了,都長大了嘴巴打哈欠,之所以強忍著沒睡,就是打算燙一下腳再睡的。

     臘肉回來的時候,太陽剛剛落山,黑暗還沒有鋪滿寨子,想要去燒熱水,卻發現兩位少爺已經睡著了,這一天很勞累。

     幫著他們褪掉鞋子和足衣,蓋好毯子,臘肉就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門,在關門的那一瞬間猶豫了一下,從笸籮裡狠狠地抓了一把牛肉乾才心滿意足的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41 AM


    第二十章 交子

   牛肉乾在曬了遂之後就完全曬好了,這要得益於這幾天的好天氣,陽光不但猛烈,而且日照時間長,惱人的雲霧從沒有過來找過麻煩,再加上山谷裡總是有風,這比雲崢預料的時間縮短了兩天。

     梁家還是一貫的守信,麻布,鹽巴,針線,鐵鍋都送了一些過來,不過最讓雲崢開心的是十張十貫的交子。

     此時的交子還只能在蜀中使用,蜀中是一個少銅的地方,整個大宋銅錢質量最不好的就要數蜀中,但是這裡的商業貿易卻非常的發達,需要大量的銅錢流通,所以劣錢,鐵錢滿天飛,商人們不勝其煩,於是交子就應運而生,不過這東西現在只能在蜀中使用,去了東京汴梁城也能在蜀中巨賈開的商舖裡兌換。

     存錢不但沒利息,反而要繳納不菲的費用,非常不習慣這麼幹的雲崢看看梁琪一臉的驕傲,只好乖乖地閉上嘴巴,只要是能開出交子的商家,絕對是蜀中鼎鼎有名的有信譽的商家。成都知府張詠只允許十六家商號發行交子,所以在很多時候交子比銅錢好使。

     在看到交子的第一眼的時候,雲崢心裡就升起強烈的犯罪衝動,交子圖案「用屋木人物」組成,外做花紋邊框。圖形複雜,造假者不易摹仿。加上「輔戶押字,各自隱密題號,先墨間結」多色套印:為了安全防偽,已開始用紅、藍、黑等色,套印花紋圖案及官方印章。這大約就是雙色及多色套印的開始。

     瞅著上面粗糙底色圖案,還有碩大的梁字標示,再看看梁家的密押,雲崢很想弄一些楮皮回來自己印交子,只有傻子才會拿年月日來當交子的密押。雖然把年月日改成了「太歲」的名號,再用刑、沖、克、破、害、並這些犯太歲的命運來確定年月日,最後選一個人的生辰八字嵌進去就成了梁家的密押。

     雲崢拿著交子對著太陽光看,這些紙張不透明,梁琪笑著說:「這是我爹親自開出來的交子不會有錯的,你到了成都府就能兌換成銅錢或者銀子。」

     雲崢點點頭把交子揣進懷裡,瞅著梁琪歎了口氣說:「太熟了,不好下手。」

     一句話把梁琪說的俏臉飛紅,狠狠地捶了雲崢兩下說:「呸,你當我是什麼人!」

     「誰管你是什麼人了,我是說你家的交子,這對你家來說簡直就是命根子一樣的東西,也敢做的這樣的粗製濫造?你以為我找不到人刻出屋木人物的匠人?還是我數不清這上面的椽子數目,或者你以為我不知道什麼是套色印刷?太歲有六十個,確實不少,但是對應生辰年月但歲有一個,就算你家用犯太歲法子多弄出來了七個,那又如何,只要打聽清楚今年用的是誰的生辰年月,再做一道簡單的數學題就能破解,然後就能造出一模一樣的交子。

     從豆沙關到成都府要走半個月,所以你家想要對賬,至少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我強烈懷疑你家是一個季度一對賬,有這麼長的時間,足夠把你家最後一個銅板弄走了。」

     梁琪的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些事情連她都不知道,小臉上白慘慘的一點血絲都看不見,只知道拿手指指著雲崢不斷的說:「你,你,你……」

     讓臘肉把梁琪扶起來坐好,給他倒了一杯茶這才說:「看你剛才的樣子,是不是連殺了我滅口的心都有?

     這就對了,你全家的命運都維繫在這一張紙上,換了我我也殺人,而且殺的比你徹底,這個世界上聰明人多了,你家的交子,在別人看來就是代表幾貫錢,但是在一些好事之徒的眼裡,就代表著無窮的樂趣,通過縝密的思維,抽絲剝繭到查,精密的算學計算,就能破解出來。

     不要以為世上沒有這種無聊的人,你眼前就站著一位,你們真夠傻的,發行交子還把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幹嘛不把這種風險轉嫁給拿交子的人,只要由存錢的人出具密押就好,這樣做有個好處,一旦這個人的錢被別人拿假的交子取走了,存錢的人拿著交子取不出錢來不賴你,你們可以賴拿交子的人保管不善。

     這個主意至少值一千貫,我也不要你家的錢,你只要去豆沙關的傢俱店裡購買一套最貴的傢俱就成,的,這麼好的東西居然無人問津。」

     梁琪撒腿就跑,騾車被她催的就像要飛起來一般,這一回她算是真的害怕了。

     雲二站在台階上遠遠地看著梁琪狼狽逃竄對雲大說:「你怎麼就不知道憐香惜玉一點?你剛才就是在胡說八道,我們以前也做過這種事情,想要攻破你的銀行密碼,結果試驗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你電腦的密碼也沒有攻破,這事沒你想的那麼容易,太歲有六十個,把它帶入到方程式裡,你打算用手解出來?累不死你!」

     雲大揉揉鼻子惱怒的對雲二說:「就是因為你們,我才對所有十三四歲的孩子沒有半點的好感,你們不但麻煩,簡直要人命。」

     雲二幽幽的說:「你以後就算是想要這些麻煩,也沒人煩你了。」

     一句話說的雲崢心裡酸酸的,對啊,其實那些孩子就是調皮了一些,其實都是難得的好孩子,聰慧,耿直,或許還有點小小的善良。

     搖搖腦袋,把這些不好的感覺從腦袋裡驅趕出去,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賴八要來臥牛石這裡接收貨物,聽說這一次他組織了足足有十個人,每人背負一百斤的貨物去山的那一邊和吐蕃人交易,這是賴八和扎西商量好的,到了那邊就會有吐蕃人過來迎接。

     看到雲崢準備的貨物,賴八仔細的檢查了好幾遍,麻布都被他攤開一匹匹的檢查,他非常擔心貨物出岔子,和漢人的交易出點岔子最多挨頓揍了事,和吐蕃人交易一旦出了岔子,就會連小命都丟掉,不容他不仔細。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42 AM


    第二十一章 元山有隻猴

元山是一座山,但是元山這名字代表的又不是一座山,這里是強盜的世界,自從宋太祖趙匡胤在大渡河邊上拿自己的玉斧劃了一下說朕的江山到此為止,這里就成了一個屬于強盜的世界。

只要是有人聚居的地方,就會有規矩,既然這里官府管不到,那麼他們在日積月累之下也就形成了自己的規矩。

最大的一天規矩就是不得偷盜!

說起來可笑,強盜窩里卻不容許小偷的存在,或許他們認為小偷是一種極為卑賤的黑暗行當,就像外面的世界里看不起乞丐一樣,小偷一旦被抓到,大家就會興高采烈地圍上來,拿刀子,或者斧頭把小偷的手或者腿剁下來,然後就會有好心的強盜拿燒紅的烙鐵幫他止血,至于到底是要砍手還是要砍腳就要看這個小偷的偷的物品的貴賤程度來斷定。

偷一把刀子就會被砍手,偷一把斧頭就會被跺腳,價值少于這兩樣的,就會剁指頭或者腳趾,至于偷了別人的婆娘,大家就會哈哈一笑,沒人當真。

猴子偷東西一向是數著自己手指,腳趾來計算的,最多少一根指頭這是他最後的底線,從八歲開始偷東西養活自己一直到現在十二歲,整整偷了四年,他最驕傲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手指頭和腳趾頭都是十個,雖然髒了些卻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和他同一時期偷東西的小偷,現在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還有好多骨頭大概已經腐爛了。

猴子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在他的記憶里從來沒有過爹娘這個概念,從記事起他就被殘酷的饑餓感籠罩著,無時不在的饑餓,寒冷是他記憶中最深刻的東西。

劉大巴今天出去干活了,他的窩棚里一定沒有人,昨天就看見他提著一掛臘肉回了家,這麼大的一塊肉他不可能一晚上就吃光,猴子也很想嘗嘗。

說起來非常的悲哀,明明有一身高明的偷盜技巧,卻整天餓肚子,因為整個元山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小偷,不論任何人只要看到自己就會嚴陣以待,一個個把眼楮睜得像銅鈴一樣的,還偷個屁啊,痛定思痛之後,猴子終于想明白了,元山的人還是太少,少到了誰都認識自己的地步,有的時候他會爬上元山的最高峰踮著腳尖朝山外面看,聽說外面的人很多,而且很傻,彈琵琶講故事的黃先生說了外面的人都是一群懦弱的雞。

元山只有斗雞,個個凶悍,有一回猴子打算去偷雞,結果被那只凶悍的斗雞追殺了半個山頭,成為了整個元山的笑柄。

斗雞的主人居然因為這事放過了自己,因為這件事之後,他的斗雞價碼更高了。

猴子努力把自己身上的寬大衣衫扎緊,想要偷東西無論如何要先保證自己渾身上下利索,即使偷不到東西也要保證自己能跑得掉,猴子對自己跑路的本事向來自信。諾大的元山跑的比自己快的人不多,就算有比自己跑的快的人,比自己靈活的人卻沒有幾個。

毗鄰而居這種事情在元山不存在,大家都想離別人遠遠地,保持一定的距離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這就是元山的生存之道。

劉大巴以前是一個獨行大盜,在澠池殺了一個告老還鄉的京官,聽說這家伙把人家一十六口上到八十歲的老娘,下到三歲的嬰孩,殺了個干干淨淨,順便把人家的三個女眷給奸了,結果,事情干的不隱秘,被人看見了,只好連夜往西面跑,官差緊追不舍,最後沒辦法,只好留在元山。

這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家伙,如果不是憨牛不斷地喊餓,猴子是不準備去踫這個家伙的,太危險了,自從大頭領黑虎被一個道士殺了,元山上就再也沒有頭領了,七八個小頭領一人帶著一伙人整天的打架,看樣子想要打出新的頭領,還需要三年黃先生說這好比是東漢末年天下大亂,又到了群雄逐鹿的時候了。

逐鹿?這里沒有鹿,後來才聽黃先生說這是一個比喻,但是猴子認為這只肥肥的鹿就是黑虎白白胖胖的老婆,因為她總是被小頭領們搶來搶去的。

收回了心思,準備干活,朝自己的手心吐了兩口唾沫,猴子趁著月色順著一根老藤條滑了下去,劉大巴的房子就建在一塊大石頭上,孤零零的誰也不挨著,底下就是一道深淵,猴子連續蕩了三次這才抓到木板,將藤條拴在木板上,一矮身就進了劉大巴的屋子。

各種武器猴子不敢動,盡管他很想要牆上那把明晃晃的斧頭,想到自己會被剁腳,就連看斧頭的心思都沒有了。

手探進火塘里感受了一下,很好,劉大巴已經一天不在屋子里了,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米袋子,快速的從劉大巴的米缸里挖出兩碗米,看著自己的小米袋子,猴子咬咬牙,又往里面裝了兩碗,憨牛的飯量大,這點米恐怕吃不飽。

臘肉就在頭頂掛著,猴子從懷里掏出一把小刀子,順著劉大巴割過的痕跡上又割下來薄薄的兩片,拿起臘肉仔細看了一下,覺得幾乎看不出來,于是又重重的割了一刀。將三片臘肉用樹葉子包子來揣進懷里,米袋子綁在腰間,出得門來,趴伏在平台上仔細的傾聽片刻,見沒有什麼動靜,就解開藤條蕩了出去,然後敏捷的攀著藤條上了山崖。

小心是小偷的第一要素,猴子上了山崖,將這根藤條小心的隱藏在眾多的藤條之中,只要過上兩天,藤條上的摩擦痕跡就會完全消失,劉大巴不可能想到是自己,必竟他堵在路口的那塊石頭自己還搬不動。

憨牛又被打傷了,他總是被打傷,好在他皮糙肉厚就算被打傷過兩天也會好起來,只是今天好像被打的很嚴重,血痂子把眼楮都糊住了,大腦袋腫的就像是豬頭,就是這樣還嘿嘿的笑著對猴子說︰“今天就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能拿到胡老大的那塊臘肉了,你沒看見,那塊臘肉上全是肥膘子肉,足足有四指厚,猴子,你從來都沒見過那麼肥的臘肉,要是我再加把勁,就能搶過來,你一定喜歡吃。”說著還砸吧一下嘴。

猴子抬手就想打憨牛,手到了半空里又停住了,今天不能打他,他的頭上全是傷,猴子蹲下來伴著憨牛的肩膀說︰“胡老大的肉我們吃不到,他就是在欺負人,只想變著法的揍你,告訴你多少回了,不要上當,你怎麼就不聽?”

憨牛眼楮的光芒暗了下來小聲說︰“你昨晚睡覺的時候做夢都想吃肉,咬著我的胳膊不松口,我就想著弄點肉回來吃……”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45 AM


    第二十二章 兩個強盜

倆個人就是這樣互相依存著活下來的,所以猴子只是抽抽鼻子,就扶著憨牛躺在乾草上,自己從牆角掏出瓦罐開始煮粥吃。

這是一個不大的石縫,憨牛找了些柴火把大門堵起來就當是家了,從很小的時候倆個人就生活在這裡整個石洞已經被燻成了黑色。

猴子抱著膝蓋傾聽瓦罐裡的稀粥在咕嘟,今天特意多加了兩把米,憨牛最喜歡吃幹飯,今天的粥應該是這些日子以來最稠的一次了。

等到粥煮的差不多,猴子就把蓋子打開,重新給粥裡添加了一勺水,繼續煮,這樣雙蒸出來的米粥最是濃稠,糊弄不了肚子,卻能騙騙眼楮。

臘肉是鹹的,猴子將偷來的臘肉用小刀一點點的削成薄片,放進粥裡,等到粥煮好了,臘肉也就熟了,憨牛聞到了臘肉的香味,湊過來在瓦罐邊上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口水不爭氣的往下淌。

猴子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努力的把憨牛的腦袋搬開,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倆個半大的孩子就像小狗一樣的趴在瓦罐邊上,貪婪的聞著飄出來的香味,兩張髒兮兮的臉上全是陶醉之色。

只有一隻碗,照例這只碗歸猴子用,憨牛只能用瓦罐,他喜歡用瓦罐,與別的孩子喜歡用手抓飯,猴子和憨牛卻在執著的用筷子,因為聽黃先生說︰“只有畜生才會用手抓飯,只要是人,吃飯就該用筷子。

所以他們不管如何的饑餓,吃飯必定是要用筷子的。

猴子把倒進自己碗裡的臘肉一片片的挑回去放到瓦罐裡,憨牛今天受傷很重,需要多吃點,粗心的憨牛並沒有發覺這一點,他遠比猴子寬大的腸胃根本就不給他思考的餘地,米粥的香味就像是鉤子一樣牢牢地勾住他的心,只想早點開始吃飯。

猴子細細的咀嚼著殘存的一點肉絲,直到嚼得稀爛才咽下肚子,看著狼吞虎嚥的憨牛,猴子有點後悔上一次為何沒有跟著那些人去攻打豆沙關,他們帶回來的東西真多啊。

下回再有這樣的機會一定要去!猴子在心裡給自己暗暗地鼓勁。

破舊的柴門一下子就被拉開了,一張猙獰的面口探了進來,不好,是劉大巴才要張嘴說話,猴子手裡的飯碗就重重的砸在那張臉上,旋即左手就抄起了一根還在燃燒的柴火狠狠地杵進劉大巴的眼楮裡,只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嚎,劉大巴將腦袋縮了回去,手裡的長刀胡亂的揮舞,砍在山壁上火星四射。

猴子拖著還在發愣的憨牛找了個機會鑽出山洞,亡命般的朝山下跑去,趁著劉大巴的同夥還沒有趕到,必須盡早的離開元山。

劉大巴兇悍之極,抽掉插在眼楮裡的柴火,踉踉蹌蹌的向猴子追了過來,他發誓要將這兩個小賊碎屍萬段。

猴子不敢回頭,憨牛緊緊地抱著自己的瓦罐只知道跟著猴子往外跑,好在猴子和憨牛是從小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人,對這裡的一草一木極為熟悉,三拐兩拐就甩掉了身後的劉大巴,靠在一棵松樹上,急劇的喘息著。

元山是回不去了,劉大巴有一夥人,非常的兇悍,自己和憨牛回去只有死路一條,從小養成的野性子,讓猴子並不是如何的畏懼,世界上再壞的地方也不過就是元山了,大不了爺換個地方重新來過,這些念頭電光火石般的從猴子腦海裡翻滾而過,自己剛才不是還打算去豆沙縣嗎?既然現在沒了歸路,現在就走,憑倆兄弟的名號,怎麼都能比外面那些懦雞一樣的人強百倍。

猴子當先開路,憨牛抱著罐子緊緊地跟在身後,動腦子的事情從來都是猴子幹的事情,猴子比自己聰明,這一點憨牛從來就沒有過意見。

就在兩個小強盜離開以後,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從松樹上跳了下來,看了一眼將要消失在小路上的猴子和憨牛,豎起耳朵聽了一下,就鑽進了旁邊的灌木叢,四五個打著火把的大漢匆匆的追了過來,為首的那個大漢臉上纏著一塊麻布,僅剩的一隻眼楮裡全是凶光,咆哮著要其餘的人幫他找出那兩個小賊,他要親手活剝了小賊。

見賊人散開,黑影也悄悄地跟了上去,站在一個大漢的身後抱著他的腦袋狠狠地扭了一下,那個大漢就悄無聲息地倒在地上。

如法炮製了四次,就只剩下那個最凶惡的壯漢了,他不再影藏身形,就站在樹下等著劉大巴過來,看著劉大巴那張醜陋無比的臉,黑影問道︰“劉大巴?告老還鄉的侍御史魯渾家的案子就是你做的吧?”

劉大巴渾身一抖,顫聲問道︰“你是官差?”

“不是,只不過有好友曾經給我來過書信,要我注意你,為了找到你,秘閣修撰魯清源不惜下到成都府任推官,並且放出話來,只要殺掉你,他不惜傾家蕩產相酬,老道不在乎什麼酬謝不酬謝,只在乎被你殺死的老嫗和嬰孩。”

“砍死你!”劉大巴知道不能善了,這個老道就是殺死黑虎的那個人,今天只能豁出命去鬥一場才可能活命。

雪亮的刀片子在月光下如同飛舞的梨花,笑林老道一巴掌拍開刀片子,重重的一拳就砸在劉大巴包裹著麻布的眼楮上,只聽劉大巴疼的大吼一聲,低著頭就向道士撞了過來,卻被道士按著脖頸,順勢引導他撞到了一顆大樹上,砰的一聲響,松樹上乾枯的松針嘩嘩的落下來一層,劉大巴趴在大樹底下,刀子扔出去老遠,手腳不斷地抽搐,眼看就不活了。

笑林道士瞅了一下,見劉大巴不動彈了,扭身就走,走了不到兩步又轉了回來,撿起那把刀子一刀就把劉大巴的腦袋砍了下來,自言自語道︰“老道不需要你的腦袋,但是雲小子很可能用得上,不能浪費了。”

天色大亮,猴子和憨牛整整趕了一夜的路嗎,此時已是又困又餓,春日的山林只有竹筍可以充饑,兩個人找了一片竹林,刨了幾根竹筍,憨牛進到竹林裡,不大一會就拎著兩條蛇走了出來,猴子將蛇皮剝了,一人吞了一顆蛇膽,三兩刀就把蛇剁成幾段,扔進憨牛帶來的罐子裡開始煮蛇湯。

“猴子,咱們回不去元山了,以後去哪?”

憨牛折了兩根竹枝子不斷地攪著瓦罐裡的竹筍和蛇肉問猴子。

正在吹火的猴子抬起那張滿是煙灰的髒臉斬釘截鐵的說︰“還能幹什麼,我們是強盜,當然要幹強盜的活,只要再向東走兩天,我們就到了豆沙縣,找一個肥羊綁了,弄些錢財,我們兄弟就去最大的城裡吃幹飯!”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46 AM


    第二十三章 夾竹桃的藥用價值

“夾竹桃應當慎用,此物乃是大寒之屬,花,睫,葉均有劇毒,其中以枝干中的毒性最重,豆沙縣盛產此物,老夫多年來欲將此物和藥,奈何其毒性過于猛烈,均不能成事,少兄別開蹊徑,將夾竹桃鮮枝以榨油之法取其白色漿汁,曬干之後變成了成藥,猛烈地毒性減弱了很多,老夫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嘗試,少兄的炮制之法,確實有效。”

回春堂的老掌櫃輕捋著白須,和雲崢談笑甚歡,兩人中間的桌子上有一個瓷盤,盤子里裝著一些微微發黃的白色粉末,這既是雲錚好不容易曬干的夾竹桃白漿。

聽了老大夫的一席話,雲崢苦笑一聲道︰“您老有所不知,為了這東西,五溝大師說小子會下阿鼻地獄,永世沉淪。”

老大夫微微一笑勸慰雲崢道︰“方外之人總是慈善一些,擔心你拿這些東西去害人,卻不知你是在剝除毒性,這些干品,除非大量服食方能奪人性命,大寒之物都是苦的,就算是無知的幼兒,也不會去吃這樣的苦物,五溝大師多慮了。

更何況老夫已經摸索出來三個藥方,干品配炙甘草,主治心腎陽衰,水邪凌心之心悸。配桂枝,則活血祛瘀,通經止痛之效增強。配麻黃,就有平喘止咳,利水消腫之效。

這是遺香萬世的大功德,可以消人病痛,活人性命,是菩薩見了也會拈花微笑的好事,怎麼可能會永墜阿鼻地獄。”

雲崢總算是笑了出來,拱手對老掌櫃說︰“您是杏林妙手,德高望重,只要您老人家不認為雲崢是在傷天害理就好,從今後,豆沙寨就開始向您的回春堂供應這樣的干品,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生產藥品之事晚生來做,救死扶傷之事就有勞先生大駕了。”

老掌櫃含笑點頭,忽然想起一事又道︰“老夫研制出來的三道秘方……”

老掌櫃的話還沒有說完,雲崢立刻就插話道︰“那三道秘方乃是老掌櫃耗盡心血研制出來的,一切榮耀都應該歸于您的足下,晚生還不至于無恥到奪人之美,秘方乃是回春堂的秘方,與豆沙寨無關,與雲崢無關,老先生今後切莫說出這樣讓雲崢汗顏的話來。”

老掌櫃見雲崢把話說的堅決,也就不再堅持,回春堂有了三種有效的秘方自然是大大的好事。現在人家不在秘方的歸屬上糾纏,自己也不是無恥之人,返身去了藥鋪前堂,給雲崢包了一些幼兒用的藥草,從洗浴藥汁到爽身粉,直到打蟲的藥物一應俱全容不得雲燁拒絕,就塞到了他的手里。

在大宋,最貴重的藥物就是幼兒使用的保健藥,這是一個幼兒死亡率極高的時代,這樣的一套藥物非常的難得嗎,只有大富之家才能用得起。

雲崢對這些東西當然不會拒絕,絲毫不加以推辭就裝到包包里,雲二非常的需要這些東西。禮物收的痛快,不但收禮物的雲燁高興,就是送禮物的老掌櫃也高興,既然雲燁收了禮物,就徹底說明他不覬覦回春堂的三個秘方,這也是人情世故交往中的一種試探方式。

“小小年紀就明禮儀,知孝悌,索取有度,將來不難成為大器!”在雲燁的牛車轉過街角的時候,背著手送客的老掌櫃由衷的贊嘆一聲。

雲崢聽不見老掌櫃的贊嘆,卻在暗暗地發愁,老掌櫃說的半點沒錯,有毒的東西一般不是苦的,就是麻的,無色無味的毒藥現在只是一種傳說,那需要極為高深的化學知識和藥品才能配置的出來,自己拿著一大包比黃連還要苦的東西指望去毒死誰?

吐蕃人又不是武大郎,可以被潘金蓮和王婆硬按著往嘴里灌毒藥,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讓毒藥變得不苦才成。

所以在路過集市的時候,買了一包糖霜摻在夾竹桃干品里面,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降低毒性,這都是需要做實驗的,回去之後讓蒼耳叔幫自己抓幾只猴子回來試藥。

弄好了藥物,又從集市上買了一些臘肉和雲二都喜歡吃的烤豆腐,米酒也買了一些,這才準備出關,如今的關頭上站的可不是那些老弱病殘,全都是精壯的漢子,上次吃了大虧,成都府派來的新的副將,據說是一位從秦鳳路,鳳翔府過來的悍將,一同過來的軍卒也是秦兵,一個個身高馬大的看著就不太好惹,軍紀也比以前好很多,只要是熟悉的本地人並不為難你,如果是外地人,就會盤查的很嚴。

牛車很快就出了關門,吱吱呀呀的駛上了山路,這一段路是雲崢最喜歡的一段路,山高水清,白雲悠悠,山路兩邊繁花似錦,閉上眼楮聞著清冽的花香,不時有一縷白雲自身邊飄過,美的讓人心顫。

老牛早就熟悉這一段路了,用不著驅趕,自己就不緊不慢的趕路,不時地甩動一下尾巴驅趕飛過來叮咬自己的牛虻。

雲崢雙手枕在腦後,看著低飛的白雲,腦子里什麼都不想,完全沉浸在這沒有絲毫瑕疵的美景之中,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格外珍貴。

牛虻不光叮咬老牛,它也叮咬人,趴在草叢里等候肥羊的猴子和憨牛就不勝其煩,這東西是聞著汗水味道飛過來來的,越是不注意個人衛生的人,就越是容易被叮咬,而猴子和憨牛兩個人根本就談不到個人衛生,憨牛頭臉上的血痂子都還沒有洗掉呢。

從清晨就趴在草叢里等候肥羊出現,前面也不是沒有肥羊,只不過那些肥羊過于強悍,豆沙寨的人自從上回跟著雲崢去了一趟豆沙關手上沾了血之後,鄉農唯唯諾諾的樣子就不見了,變得彪悍而自信,幾個壯漢和婦人扛著貨物,背著背簍結伴而行,根本就不是猴子和憨牛能惹得起的,所以只好把自己往草叢里藏得更深一些,繼續等一些落單的肥羊。

老天不負苦心人,一輛牛車晃晃悠悠的駛了過來,最讓他們妒忌的是牛車上有一個青衣少年,翹著腳躺在牛車上,腳尖一晃一晃的悠閑極了……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47 A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07 PM 編輯

   第二卷春風裡,陽光下 第二十四章 苦苦糖

牛車停住了,雲崢迷茫的坐起來,散亂的眼神還沒定住,一個巨大的拳頭就帶著風聲砸了過來,「呯」的一聲,這一記重拳就打在雲崢的口鼻上,一時間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便似開了個油醬鋪,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身子也被揍得從牛車上掉了下來。

躺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只能眨巴著眼睛瞅著天上的雲彩發傻!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縱算是有再高的智慧,這會也抵不上一隻粗大的拳頭。

一個精瘦的少年一腳踩在自己的胸膛上,朝自己說著話,可是耳朵裡面卻似開了一個全堂水陸的道場,磬兒、鈸兒、鐃兒一齊響,根本就聽不見他說什麼,只看見旁邊有一個滿臉是血的豬頭少年握著拳頭衝自己獰笑。

「阿牛,這裡是道路,咱們把這小子拖到隱蔽的地方在再問話,你拖人,我趕牛車,趕緊的,不要讓別人看見。」

憨牛答應一聲,就拖著雲崢的雙腳進了草叢,根本就不管雲崢的腦袋磕在路邊的石頭上梆梆作響,猴子牽著牛車拐了一個大彎沿著小河溝就進了山谷。

雲崢努力的搖著頭,想要讓腦子清醒一下,但是鼻子上傳來的劇痛每一次都讓自己的努力白費,在顛簸中伸出了手,摸到鼻子上,用力的掰了一下,一陣尖銳的劇痛直往腦子裡鑽,他幾乎能聽到到自己鼻子上的軟骨相互摩擦的聲音。

不過還好,劇痛過後,總算是不太疼了,這樣的疼痛還在自己能忍受的範圍之內,他很確定自己這是遇到強盜了,如今被人家拖著腳在草地上滑行,看看周圍的景緻,這該是進入小河灣了,再過去不遠的地方就到了瀑布邊上了,想都能想得到,這兩個傢伙會殺了自己,然後拋屍瀑布,最後遠遁他鄉,這不行,怎麼樣也要先保住性命再說。

從懷裡掏出一錠二兩的小銀錠,握在手裡讓陽光照射,果然,拖著自己的那個強盜停了下來,一腳踩在自己的手腕上,手一鬆,那個小銀錠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胖大的強盜撿起銀子,高興地朝趕牛車的瘦強盜大喊:「猴子,猴子,你看看,這傢伙身上有銀子,好大的一錠,足足有二兩,我們發了!」

猴子三兩步竄了過來,接過憨牛手裡的銀錠,看了看就放進嘴裡咬,看著兩個清晰地壓印,抱著憨牛高興的說:「是真的,是真銀子,咱們要好好的問問,有一錠,就有兩錠,這傢伙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你看看他細皮嫩肉的,他老子一定有錢。」

憨牛聽了之後立刻就換了一副兇惡的嘴臉衝著腳下的雲崢喊:「小子,把你身上的錢都掏出來,爺爺就饒你一命,要不然就送你去吃板刀面。」

猴子抽了憨牛一巴掌說:「盡說胡話,他身上的錢不就是我們身上的錢嗎?說什麼廢話,前面有個小沙灘,把這小子拖過去,到哪裡問話。」

說完就接著去趕牛車,憨牛也就繼續拖著雲崢的腳往小沙灘那裡走,雲崢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只要給自己一點時間,遲早會有翻身的一刻。

到了小沙灘,雲崢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灘上,鼻子裡的血還在盡情的流著,那個瘦小的叫做猴子的強盜怕自己流血流死了,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點骯髒的麻布,捲成卷就塞進自己的鼻孔裡,非常的粗暴,還很不小心的碰到了雲崢的傷處,痛的他差點昏過去。

這個混蛋,正在流鼻血的時候把鼻孔堵住,鮮血就會從嘴巴裡流出來,不一會雲崢的嘴巴裡就全是血,抱著最大的恨意,雲崢把血嚥了下去,鹹鹹的一點都不好喝。

全身上下被搜了一個遍,胖胖的憨牛蹲在一邊眉花眼笑的數銅板,對自己今天的收成非常的滿意,猴子嘴裡含了好大一口水,「噗」的一聲就噴在雲崢的臉上,雲崢被冰涼的山泉水一激打了一個寒顫,大腦一片清明。

猴子坐到他的身邊低著頭問道:「小子,姓什麼,叫什麼?你爹是誰?家裡幾口人,幾畝地,幾頭牛啊?」

「我叫張大虎,我爹叫張大戶,家裡二十口人,一千多畝地,十幾頭牛。」雲崢嘴裡冒著血沫子一字一句的回答。

猴子眼中的喜色一閃即逝,好心的那髒手擦掉雲崢嘴角的雪沫子又問:「你兄弟幾個?你爹疼愛你不?」

「我有十幾個姨娘,我爹只有我一根獨苗,當然很疼愛我。平時出來都是有家丁的,這回我是偷跑出來的。「

猴子笑的嘎嘎的,努力的裝出一副和善的面孔對雲崢說:」看你是個讀書的,我也不虧待你,只要你寫一封信回家讓你爹帶錢來贖你,我們收到錢就放了你,各走各的路你看如何?「

雲崢艱難的點點頭瞅瞅自己的牛車對猴子說:」車上有我新買的各種吃食,就孝敬兩位大王了,能不能再給我那點乾淨的麻布來,我的鼻子斷了,需要包一下。」

「可以是可以,你不要想跑!抓回來就砍死你,」猴子找來一根山藤一頭拴在雲崢的腳脖子上,手裡抓著另外一頭,憨牛將牛車上的東西一股腦的搬了下來,和猴子兩個人慢慢的檢驗,不時地回頭瞟一眼蹲在小溪邊上慢慢洗臉的雲崢。

食物堆了一地,烤豆腐,點心,果乾,蜜餞,還有一些蓮子包括雲燁那一小包夾竹桃藥粉,猴子和憨牛看著食物極力的吞嚥著口水,卻不肯嘗一口,在元山什麼樣的yin謀詭計都見識過,猴子清楚的知道一個道理,陌生人的食物不能隨便吃,除非是自己偷來的,或者搶來的,才會放心的吃下去,現在眼看著發財在即,猴子不願意冒半點險。

「張大虎,過來!」猴子朝雲崢喊了一聲,雲崢乖乖地來到他們面前。

「把這些豆腐吃一口!」猴子隨意的從豆腐堆裡拿了一塊豆腐要雲崢吃下去。

雲崢立刻就吃了一塊豆腐,乾脆把點心還有果子蜜餞全都嘗了一遍,邊吃邊解說,惹得憨牛口水流了一尺長,最後指著夾竹桃粉對猴子說:「這東西你們一定沒吃過,是從開封汴梁城運過來的吃食,叫做苦苦糖,沒吃過的都是土包子。」

憨牛跳起來就抓了一把苦苦糖要吃,卻被猴子攔住了,他還是要雲崢先吃,雲崢小心的拿中指挑起一小撮苦苦糖,然後把食指含在嘴裡細細的品嚐,一臉的陶醉。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48 AM


    第二十五章 洗胃

     食物其實還是不夠的,憨牛和猴子吃光了雲崢帶來的東西,而後就躺在樹蔭處休息,傳遞資訊這種事情怎麼也要等到晚上才好辦。

    雲崢的兩隻腳上都拴著樹藤,這種經過猴子和憨牛鞣制的樹藤非常的結實,而且被挽成了死扣,就算是磨斷,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所以雲崢就躺在沙灘的另一邊,拿冰水貼自己已經滾燙的臉,這會不用說,這張臉是看不成了,只要看看水裡的倒影,雲錚心頭的恨意就增添一分。

    憨牛突然開始shēn吟開了,黃豆大的汗珠子劈啪拉的往下掉,整個人就像一隻大蝦一樣彎曲著,在沙土上翻滾,揚起的沙子一下子就將沉睡的猴子驚醒了。

    他首先看看雲崢沒發現他一動不動的躺在沙灘上,但是憨牛的樣子卻極為不妙,手搭在憨牛的額頭上一試,嚇了一跳,憨牛的額頭燙的驚人,他在發燒,猴子這才想起來憨牛在元山的時候就已經受傷了,又陪著自己在山裡忍饑挨餓了五天,這個時候剛剛鬆懈下來,就立刻病了。

    找了一塊濕布在溪水裡浸濕,貼在憨牛的頭上降溫,但是不管用,憨牛的shēn吟聲越發的大了,看來讓他難受的不光是高熱。

    猴子的眼睛裡也浮現出了血絲,在幫著憨牛換了第三次濕布的時候,就一頭栽倒在地上,腹痛如刀絞,勉強從腰裡抽出刀子指向雲崢,就再也沒有力氣多說一句話。

    因為雲崢這個時候就蹲在他的頭頂,好奇的看著他們,腫脹的臉龐浮現出詭異的笑容。不大工夫,猴子也感到全身燥熱無比,而腹中卻疼痛難忍。

    “你在吃的裡面下了毒?”猴子好不容易說出來一句話,他絕望的神情是如此的明顯。

    “是啊,苦苦糖就是毒藥,原打算找一些猴子來試試藥,結果你們來了,非要打劫我,所以只好給你們吃嘍。”雲崢從猴子的手拿過刀子,一邊把自己腳上的山藤割斷,一面小聲的回答。

    “能不能只殺我一個,給憨牛留條活路,主意都是我出的,他只是一個傻子。”猴子勉強抬起自己沾滿沙子的臉,向雲崢懇求。

    “好啊,沒問題!”聽到雲崢這句毫無誠意的回答,猴子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雲崢回到牛車旁,從牛車上找出來一個陶罐,灌滿了水,然後走到痛苦不堪的憨牛身邊,捏住他的鼻子往他的嘴裡灌水,直到一罐水全部灌完,這才鬆開他的鼻子,留下他在原地如同上岸的魚一般喘氣,猴子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小聲的咒駡著,卻什麼都幹不了。

    雲崢又灌了一罐子水,又開始往憨牛的嘴裡灌水,這一次他是拿腳踩著憨牛的鼻子將他的頭顱牢牢地固定在原地,不斷地往他長大的嘴巴裡灌水。

    “畜生!有種就殺了我們,這樣折磨人算什麼好漢!”猴子像一隻大蛆一樣扭動著身子向雲崢爬過去,手裡抓著沙子奮力的向雲崢扔過去,沙子只飛出了兩尺遠就無力的掉在地上。

    雲崢扭過頭朝猴子猙獰的笑了一下說:“等一會就輪到你了,別著急。”

    一連給憨牛灌了三罐子水,直到他的肚皮高高的鼓起,在猴子目呲yù裂中雲崢狠狠的一腳就踩在憨牛的肚子上,一腳下去,憨牛嘴裡的就噴湧出高高的水柱,裡面夾雜著剛剛吃下去東西。

    雲崢不管猴子如何撕心裂肺的哭泣,依然一腳,一腳的跺在憨牛的肚子上,笑著看憨牛嘴裡不斷地往外噴東西。猴子的聲音變得暗啞無力,憨牛的嘴裡也不再往外噴東西了。

    雲崢瞅瞅憨牛,又重新往憨牛的嘴裡灌水,這一次只灌了兩罐子水就不再灌水了,在猴子絕望的目光中又開始狠狠地跺憨牛的肚子,這一回噴湧出來的都是清水。

    “你知不知道,在大海裡有一種魚,會用鼻子噴水,你看看,你兄弟也會啊。”雲崢說著就用盡全力狠狠地踩在憨牛的肚子上,這一回不但有清水流出來,還夾雜著一些血絲……

    猴子努力的睜大了眼睛看著天空,他從來沒有向上天乞求過著什麼,這一回他只祈求上天讓自己快點死,因為憨牛已經一動不動了。

    眼睛裡出現了雲崢那張可惡到極點的面孔:“猴子,你還沒死?好啊,現在是你自己把水喝下去還是我踩著你的鼻子往裡灌?”

    猴子木訥的張開嘴,拼命地喝著溪水,他到現在還沒有辦法接受憨牛已經死了的事實,從很小的時候,兩個人就相依為命,一個人弄到一點吃的,就絕對會給對方留一點,猴子也記不清楚憨牛到底幫著自己挨了多少揍,他甚至還記得為了保住自己的手指,憨牛心甘情願的被人家用繩子拴著雀雀當狗樣的溜著玩。

    猴子嘴裡的清水翻了好大一個浪花,雲崢依稀聽見猴子說了一句:“等著我”笑著搖搖頭,就繼續往猴子的嘴裡灌清水,洗胃嘛,水少了可不成。

    猴子感覺到雲崢的腳丫子踩在自己的肚子上,他非常不情願讓雲崢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任何的一點樂趣,於是就拼著最後的一點力氣,咬緊了牙關,當雲崢兩隻腳都踩上去之後,胃裡強大壓力,還是逼著他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巴,一股渾濁的液體沖天而起……

    這樣的場景不斷的轉換,雲崢總是在往猴子的嘴裡灌水,猴子記不清楚自己到底被灌了多少水,瘦弱的他已經能看見自己高聳的肚皮了。

    一腳下去,高聳的肚皮就會下去好多,雲崢似乎對這樣的遊戲樂此不疲……

    折騰的時間夠久了,雲崢低頭瞅著兩個已經陷入昏mí的強盜,mōmō他們的脈搏,還不錯,人還活著,這就好,兩個強盜麼能活著就不錯了,還敢追究自己是用什麼辦法救活他們的?鄉下人都沒有這些臭講究。

    自己全身也跟散了架一樣,鼻子上不斷傳來的疼痛告訴他必須要回去敷藥了,要不然鼻子將來要是變成歪的了,還怎麼東華門唱名?

    用藤條將兩個小強盜捆的結結實實,費了好的勁才扔到牛車上,輕輕地摸了一下牛耳朵,老牛就調轉了身子,慢慢騰騰的拉著牛車向豆沙寨走去……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49 AM


    第二十六章 鹽水洗屁股

      憨牛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悠長的美夢,夢裡的自己坐在肉山上面,大口的吃著肉,肉可真多啊,怎麼吃都吃不完,不過有一點讓他非常的納悶,無論自己吃了多少,肚子裡依然是空的,胃裡面像著火一樣的痛苦。

    想給自己的懷裡裝一些肉,猴子還沒有吃呢,可是不管他怎麼裝,肉塊都會從懷裡掉出來,發急的憨牛一手抓著一塊肉,找了一塊最大的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嗷!!”猴子的慘叫頓時就在寨子裡回蕩,迷茫的憨牛睜開眼睛,結果,他發現自己的身邊真的有一座高大的肉山,馥鬱的肉香味直往腦子裡鑽,老天爺!我到底還是在做夢。

    猴子滾過來,不斷地拿自己的腦袋撞憨牛的腦袋,太好了,沒死就好,憨牛沒死就好,雖然屁股還在流血,憨牛剛才那一口咬的很重,猴子還是想謝謝老天爺。

    猴子看著憨牛,憨牛看著肉山,一隻黃色的狗長大嘴巴伸了伸懶腰,沖著憨牛警告性的“汪汪”叫了兩聲,然後就有漂亮的女子從那間磚房裡走了出來。

    見倆個強盜醒了,就打算回房間,走了半截又折返回來,用她繡著鴛鴦的花鞋子狠狠在猴子和憨牛的髒腳板上剁了兩腳,含著眼淚又進了屋子。

    憨牛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挨打,那個女子會哭,想要活動一下身子,卻發現自己的兩個大拇指被繩子紮的很結實,腳上也是如此,不過這些都是小問題,他還是想知道面前的這座肉山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一個很漂亮,很乾淨的的小孩子走了過來,大大咧咧的蹲下來,憨牛很想去拽一下他白嫩的雀雀,就在他想笑的時候,就聽那個小孩子說:“我敲你一棒子,給你一片肉吃怎麼樣?”

    憨牛立刻就笑了起來,挨揍換肉這事自己在元山沒少幹,更何況面前只有一個小孩子,連忙點頭答應,百忙中還不忘跟沉思的猴子擠擠眼睛。

    “先給你肉吃,然後再打你!”在憨牛渴盼的目光中,這個孩子從肉山上拿了一片很大的肉,足足有半個手掌那麼大,憨牛看到這樣言而有信的孩子,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挨揍了。

    肉真是好吃啊,雖然只是肉乾,憨牛發誓自己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肉,只吃了一半,就強烈要求這孩子把剩下的肉送給猴子。

    “不如我給你們一人一片肉,然後你們一人挨一棒子怎麼樣?”猴子從來不認為世上有這樣的好事,事情越是反常後果就越是詭異,剛要反對,憨牛已經迫不及待的點頭答應,一個小孩子而已,能有多大的力道?怎麼也不可能和元山上的強盜相媲美吧。

    猴子懷著最忐忑的心吃掉了那塊肉乾,然後就打算看這個孩子怎麼來揍自己兄弟二人。當他看到小孩子從狗脖子上掛著的小籃子裡取出一個竹板的時候,終於放下心來,憨牛更是嚷嚷著讓小孩子先抽自己一百板子,然後好給自己一百塊肉吃。

    竹板上有很多的小孔,那個就像畫裡的胖娃娃詭異的笑著從小竹籃子裡又取出一枚枚的釘子慢慢的按進竹板上的小孔裡,等到所有半寸長的釘子全部按進去之後,又拿了一塊竹板,綁在佈滿釘子的竹板背上,這樣做的好處就是釘子不會自己退出來。

    看著孩子手裡的狼牙棒,猴子和憨牛就再也笑不出來,一點都笑不出來。

    “這些釘子都是鐵匠叔一枚一枚的打出來的,是做傢俱的瘸子叔叔的寶貝,我跑了三趟才偷到這些,數量少了些,還有一寸長的釘子瘸子叔看守的很嚴不好下手,你們就將就一下,現在你們每人吃了一片牛肉,所以一人欠我一棒子,等我打完之後,我們再討論接下來的價碼,剛開始,可以給你們一個優惠,自己選挨揍的地方,個人建議屁股最好。”

    憨牛青著臉說:“我肉厚,兩下我都挨了!你這樣揍猴子,釘子會傷到他的骨頭,這樣一來人就廢了,我肉厚,傷不到骨頭,還是我來。”

    小孩子點點頭說:“對於這樣的要求我從來都不會拒絕,因為我大哥也會這樣幫我挨揍的,所以這種感情我知道有多重,如果換個環境,我甚至會偷偷的放你們跑路,但是,你們把我大哥打的跟豬頭一樣,鼻樑骨都斷了,所以這件事情你們就不要想著善了。”

    “嗷!!”憨牛的身子一下子就繃的筆直,竹板上的釘子全部紮進了肉裡,鑽心的疼痛,讓憨牛這樣挨慣揍得都忍不住慘叫出來,猴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自己得罪誰不好,為什麼要得罪這樣的一個怪胎,這些話和這些事根本就不是一個三四歲孩子能做出來的。

    他實在是想不通如果有吃的東西裡有毒藥的話,張大虎也該中毒才是,所有的東西他也吃了,為何只有自己兄弟兩中招?

    小孩子找了一塊麻布塞進憨牛的嘴裡說:“你咬著麻布,要不然會傷了舌頭的,還有一下,你忍一下就好。”

    憨牛的身子再一次繃直了,黃豆大的汗珠子劈裡啪啦的往下掉,小孩子打完之後就準備走,至於釘在憨牛屁股上的狼牙棒他是不打算自己拔下來了。

    “為什麼張大虎沒有中毒?”猴子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張大虎?哦,我也不知道,你吧當時的情景說一遍給我聽,然後我就告訴你那個張大虎為何沒有中毒了。”

    猴子翻滾到憨牛的屁股後面,拿嘴叼著狼牙棒從憨牛的屁股上拔了下來扔到一邊之後才詳細的跟小孩子把當時的場景說了一遍。

    “知道了,有毒的是苦苦糖,張大虎在毒藥里加了糖霜,就成了那個樣子,你確定你看清楚張大虎拿著指頭挑毒藥吃了?”

    “他確實吃了!”猴子信誓旦旦。

    那孩子歎口氣說:“只要是化學老師,他們就會玩這一套騙人,看清楚,他是用中指挑起的毒藥,然後把食指含在嘴裡,食指上又沒有毒藥他怎麼可能會中毒,你們太蠢了。”

    猴子仰面朝天後悔的拿後腦勺不斷地撞地,一個小把戲就將自己兄弟送進了萬劫不復的絕地,那個孩子還真的沒有說錯自己太蠢了。

    不大工夫那個孩子跌跌撞撞的端了一盆水走了過來對猴子說:“你兄弟的屁股已經被打爛了,現在天氣熱,很快就會起膿瘡,如果用鹽水仔細的清洗一下,就能防止化膿,先說好,很疼,非常的疼,你們到底要不要拿鹽水洗屁股……”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50 AM


    第二十七章 熬鷹

   寨子裡的鐵匠給猴子和憨牛特意打制了一套連腳鐐銬,中間有三尺長的鐵鍊子,一人腳上套著一個扣環,還用鉚釘鉚死,所以兩個人無論幹什麼都需要在一起。

    憨牛已經三四天沒有笑容了,不是因為屁股疼,或者腦袋疼,亦或是因為沒飯吃,而是因為那天猴子在給自己拿鹽水洗屁股的時候被人圍觀了。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流著鼻涕,張著嘴嘻嘻哈哈的看著自己的光屁股,各種廢話從來就沒有斷絕過,更過份的是裡面還有幾個穿著花衫子的小姑娘,躲在一邊竊竊私語。

    從頭到尾,憨牛就沒有感到自己的屁股有多疼,他恨不得立刻穿起褲子,寧願屁股爛掉也在所不惜,可是執拗的猴子硬是堅持著把最後一個傷口清洗完才幫他提上褲子,可是這個時候憨牛已經完全麻木了。

    人最要臉面的是什麼年齡階段?雲崢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就是十三四歲的時候,作為老師他太瞭解這些孩子的心思了,年紀不大還死要面子,剛剛有了一點自己的尊嚴和看法,這個時候,羞辱遠比體罰來的要命。

    憨牛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他其實真的不在乎受點傷,皮糙肉厚的受點傷轉眼間就會好。但是這一次將屁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他的打擊就不是三兩天能恢復過來的,他現在只有一個心思,那就是快跑,跑得遠遠的,跑到一個沒有人見過自己光屁股的世界,他才能重新拾起自己的驕傲,可是自己腳上的鐵鍊子卻讓他沒有任何辦法離開豆沙寨。

    晚飯出奇的豐盛,雪白的米飯,一缽子青菜,還有一碗羅蔔燉肉,猴子發現蹲在他身邊吃飯的雲二碗裡也是這兩樣子菜。如果說有區別,那就是雲二的碗裡還有一個剝好的煮雞蛋。

    “你想吃雞蛋嗎?”雲二拿筷子挑著雞蛋問猴子。

    “不想吃!”猴子回答的斬釘截鐵,一片子牛肉就讓憨牛連最喜歡的吃飯這種事都沒有多少興趣,再來一個雞蛋,兄弟倆還是抹了脖子比較乾淨。

    蘿蔔燉肉好吃的要命,猴子從來沒有想過菜會這麼好吃。

    雲二惋惜的收回插在筷子上的雞蛋一小口,一小口的咬著,嘟囔著對猴子說:“我大哥不喜歡吃雞蛋,我也不喜歡,可是他硬逼著我一天要吃兩個雞蛋,說是這樣才能長得快一些,我其實一點都不願意長大,你們喜歡長大嗎?”

    猴子放下一粒米都不剩的飯碗,想了想之後點頭說:“我非常的希望長大,非常的希望,這樣我就有能力吃飽肚子,再也不受欺負。”

    雲二左右看看,沒看見雲大和臘肉,飛速的把自己飯碗裡的米飯和青菜還有半個雞蛋倒進猴子的飯碗裡,沖著猴子擠擠眼睛,然後就大聲的喊臘肉,說自己吃完了,要喝湯。

    臘肉從家裡出來疑惑的看看雲二的飯碗,又警惕的看看猴子光溜溜的飯碗,這才舀了一碗湯端給了雲二,想了想,又給猴子和憨牛一人也裝了一碗。

    憨牛吃了半個雞蛋,還在回味自己剛才吃的美味,不記得上一會吃雞蛋是什麼時候,總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晚上睡覺也不是在露天裡,而是到正兒八經的竹樓裡睡,毯子和墊子也不缺,雖說身下是金黃的稻草,可是大家都鋪稻草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自從醒來就沒見過張大虎,不過這個名字好像是假的,因為猴子聽見別的孩子都喊那個乾淨的孩子叫做雲二,以此類推,他大哥該叫做雲大才對。

    聽說雲大在養傷,臉腫的沒辦法見人,寨子裡的人還幫他請了正骨的大夫,看樣子憨牛的那一拳並不好受。

    躺在鬆軟的乾草上,猴子瞅著窗戶外面的月亮發愣,多長時間沒有誰的這樣舒坦了?即使腳上還戴著鐐銬,他依然覺得全身上下都鬆快。

    這裡的人不會殺自己和憨牛,猴子能感覺的出來,從醒來的那一刻起,猴子就知道,因為他的心沒有感受到危險,所以才會讓憨牛接受雲二的牛肉幹,自己是強盜,把人家打壞了,受點懲罰他覺得這是天經地義。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憨牛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輕輕地推一下猴子,猴子迷惑的睜開眼睛,只見憨牛的眼睛似乎在發光,警惕的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又機敏朝窗戶外面看看,悄悄地對猴子說:“咱們跑吧,他們竟然沒人看著我們,快點跑。”

    猴子沒有辦法說自己不願意跑的話,見憨牛一臉的堅決,只好隨著自己的兄弟性子走,只有自己明白憨牛這是多麼不願意再留在這個寨子裡,哪怕能吃飽肚子。

    兩個人抓著鐵鍊子深一腳淺一腳的沿著山坡往外走,還好今夜的月光極為明亮,所以還能在草葉之中看清楚路途。

    正在寨子裡守夜看守綢布的蒼耳早就看見了這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撓著腦袋問旁邊不斷擺弄鋸子的瘸子:”他們兩個不好好睡覺要幹什麼?“

    瘸子瞅了那邊一眼,繼續擺弄自己的鋸子,不耐煩的說:“還能幹什麼,害怕咱們把他們送官砍頭,想逃跑唄。”

    “雲大沒打算送官啊,他說家裡少兩個小廝,打算把野性子磨掉之後當下人的,在雲家當下人沒那麼差吧,臘肉不是過的比寨子裡的閨女還要好?”

    “他們又不知道,所以就想跑。”瘸子仔細的給自己的鋸子抹上油,收了起來。

    “跑的話,為什麼不走大門?那片地方到處都是防野豬的陷阱,掉進去怎麼辦?”

    “掉進去就掉進去,掉進去之後就在裡面睡一宿,天亮了再去撈他們。”瘸子覺得跟蒼耳說話很費勁,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就抱著胳膊靠在柱子上養神。

    猴子和憨牛兩個人掉進陷進的慘叫聲都沒有讓他睜一下眼睛,蒼耳呲著牙打了個冷戰,這個時候陷阱裡面有一尺多深的髒水,山裡面的夜晚,可不像白天那麼暖和。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51 AM


    第二十八章 受制於人

     不管山裡的慘叫聲多麼淒厲,時間依然在慢慢的溜走,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雲崢的臉終於恢復了,除了鼻子上還需要貼上膏藥慢慢修養以外,整個人已經變得神采奕奕。

    當梁琪知道雲崢這一個月以來的慘劇之後,笑的快要活不成了,等到她笑夠了,雲崢摸摸鼻子說:“知道你家從新做了密押,拿來給我看看,有沒有可能害得你家破產。”

    梁琪極有自信的掏出一張十貫的交子拿給雲崢,雲崢仔細看了之後笑著說:“這一次改成藏頭詩了?首尾聯環的藏頭詩,每一個字對應一句詩,你是不是以為讀書人就幹不出這種雞鳴狗盜的事情了?”

    “有本事猜出來才算,猜不出來吹什麼大氣。”

    “不猜!”

    “為何?”

    “因為猜出來的是白癡!”

    “你還是猜出來了,所以你是白癡,狼無良心在青山,山山相疊真壯觀,有米一鬥頭上頂,下人抬頭日為天,百日去一剩九九,知在裡來病在邊。”

    雲崢莫名其妙的入了人家的局,被人家當白癡戲耍了一番,隨手就把手裡的交子扔掉,這一張明顯是假的,是這丫頭故意弄出來埋汰自己的。

    梁琪見交子隨風飄走,哎呀一聲就匆匆的去追,雖說是假的,被外人看見可就不好了。交子在風中不斷地翻滾,她光顧著盯著空中的交子根本就沒看腳底下,當她踩到軟綿綿的東西的時候,才往自己的腳下看去,當她看到腳下是兩個髒乎乎的人的時候,不由得發出一聲尖叫。

    憨牛已經徹底的麻木了,這一個月自己跑了八回,結果每跑一次,自己身上就會多添幾道傷痕,鬼才知道這個寨子裡為什麼會到處都是機關。

    掉進陷阱兩次,踩到套環一次,遇到豹子一次,被鄉民抓回來三次,最近的這一次是藏在晾房裡準備等到天黑之後再跑的時候,結果遇到鄉民烘乾晾房,在底下架柴火,如果不是鄉民聽到晾房裡的慘叫聲,趕緊打開晾房,他們兩個人就會被活活的烤成人幹。

    見到兩個人全身被燙的很慘,雲崢就把他們身上的鐐銬取了下來,給他們敷了藥,告訴他們,如果想走就走吧,只不過需要把元山的地形交代清楚就好。

    兩個傷痕累累的人能去哪裡?只能躺在太陽地裡慢慢的等著自己身上的傷口逐漸癒合,憨牛看看滿是傷痕的猴子,心裡愧疚的要死,他已經知道猴子不願意離開這個寨子,都是自己一心想要離開,猴子才會跟著自己受罪,現在腳上沒了鐐銬,憨牛反而沒了要逃跑的心思。

    見到一個漂亮的富家小姐大喊大叫,憨牛歎了口氣就把腦袋抱住,用自己的身子遮住了猴子大半個身子,現在不是討論誰對誰錯的時候,這頓打是逃不掉的,這個小妞踩在自己的肚子上的時候,非常的疼,那雙錯到底的鞋子是木頭底的,為了抓地結實,特意訂了幾個木頭楔子……

    憨牛和猴子在挨了下人的一頓揍之後,梁琪忽然睜大了眼睛問他們:“是不是你們把雲大的鼻樑骨給打斷的?”

    憨牛抱著一頓揍是揍,兩頓揍也是揍的麻痹心態回答道:“就是我打斷的,你想要報仇,沖著我來就是。”

    誰料想那個漂亮的富家小姐不但沒有讓下人揍自己,反而從馬車上拿了好多的糕點請他和猴子吃,憨牛緊張的四處亂看,總覺得這頓吃完之後就是兄弟倆上路的時候了。

    “你一拳的力氣有多大?能把人打的昏過去不?雲大有沒有被你打暈?”

    瞅著那個漂亮小姐興奮地握著小拳頭問自己,憨牛覺得這個寨子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對勁的,剛才還在痛毆自己的小姑娘,一眨眼就變成了自己這一夥的人,手裡抓著兩個綠豆糕吞咽了一下口水就對漂亮小姐說:“就打了一拳,然後他就口鼻一起冒血,我聽見哢吧一聲,把他的鼻子打斷了,然後我就拖著他的腳往草叢里拉……”

    在聽完憨牛的講述之後,梁琪氣的直跺腳,吼叫著對憨牛說:“雲大就是一隻狡狐狸,你已經把他打翻了,就一定要堵住他的嘴,然後再塞上自己的耳朵,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要聽,然後直接割下他的一隻耳朵問他弟弟要錢,我保證你要多少,他弟弟都會給你。”

    憨牛沒有辦法理解這個暴跳如雷的小姐的心思,剛才看他和雲大在一起像是一對小情人,怎麼這個時候就幫著自己出這麼惡毒的主意?

    猴子捅捅憨牛,示意他趕緊吃糕點,少說兩句話,這個時候說的越多錯的就越多。

    梁琪恨鐵無不成鋼的拿腳踢了憨牛和猴子兩腳,然後就拿著僕人幫自己撿回來的假交子,又去找正在看晾房的雲崢,晾房烤牛肉幹,這是一個技術活,不但要主意火勢,還要不斷地拿曲柄搖風葉,讓空氣流動,帶走晾房裡烘出來的濕氣。

    對雲崢總能想出解決事情的辦法這一手她是非常佩服的,前些天才說太陽曬牛肉幹過於緩慢,還曬得不徹底,他在一夜間就建起來了這樣的一個晾房,半幹的牛肉幹放進去不到一個時辰,就能有成品出來,效率非常的高。

    最氣人的就是他還把晾房這樣的東西也拿來賣錢,賣給了回春堂的老大夫,因為回春堂也需要烘乾藥材,一個磚頭泥胚壘出來滿是洞的房子,他竟然好意思要人家十貫錢,這就是徹底鑽進錢眼的人才能幹出來的事情。

    “梁掌櫃的,看到這個晾房難道您就不動心,您家的產業那麼大,總會有些東西需要烤幹吧?比如說你喜歡吃的果乾,或者是家裡受潮的糧食。

    如果有這樣的東西您根本就不需為那些煩人的陰雨天發愁,您看看,只需要把東西放進晾房,不一會就會變得幹乾爽爽。

    十貫錢而已,便宜,對您來說就是就牛之一毛,就算退一萬步來說,萬一您在運輸牛肉幹的過程中受潮了,您只需要弄進晾房再烘乾一次罷了。”

    梁琪憤怒的攥緊了拳頭,很想再給雲崢裹著膏藥的鼻子上再來一拳,不是出於憤怒,而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家好像真的很需要好幾座這樣的晾房。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52 AM


    第二十九章 草原和賴八

    賴八從崎嶇的山路上拐了一個彎之後,就屏住了呼吸,每回看到山腳下一望無垠的草原,他就忍不住有一種跪拜的衝動。

    如果說青山裡的美在於雄奇,那麼面前的這片草原,就是遼闊的代言詞,一望無垠啊,整個人都會變得輕盈,藍天就在綠色的大地的盡頭,白雲像是從天上直接傾瀉到大地上一般,來勢雖急,卻輕盈,總是輕輕地在地平線上飄蕩。

    白色的羊群就像珍珠一般撒在大地上,不時地有騎著馬的雄壯漢子大聲的吆喝著將遠處的狼群驅走,狼群驚走,同時被驚走的還有咯咯亂飛的珍珠雞。

    賴八盤著腿坐了下來,志得意滿,身後就是自己的商隊,整整十二頭騾子,每頭騾子身上都背著重重的馬包,這一次,賴八打算換更多的牛皮和牛筋,因為那個少年說了,牛肉幹賣的不好,成都府的人吃不起,只能運到更加遙遠的開封汴梁城才會大賣,但是牛皮和牛筋卻供不應求,那些熟皮子的人根本就不問價格,只要你有,他就要,因為他們只要把牛皮做成皮甲,多高的價格都會賣出去。

    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把酒囊交給了自己的兄弟,這一次隨同自己來草原的足足有六個人,都是同族的兄弟,信得過。

    等不到大家身上的汗水消失,就要啟程,這裡距離交易的小湖邊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進了草原,就再也不用擔心元山的強盜了,因為他們對吐蕃人充滿了恐懼。

    吐蕃人也喜歡殺人,也喜歡隨時隨地客串一把強盜,不過,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那個吐蕃人襲擊過商隊,不襲擊商隊這條規矩聽說從遙遠的格薩爾王時期就已經確定,哪怕是最兇惡的吐蕃人都不會搶你的貨物,吐蕃中的強盜遇到商隊,也會進行很公平的買賣,按照納西的話來說,商隊在草原上比眼珠子都要珍貴。

    賴八前幾次就遇到過“莫達”,也就是強盜,他們也需要交易,雖說那些傢伙手上的刀大的嚇人,動作也很粗魯,賴八還是很喜歡和“莫達”們做交易,因為和他們做交易利潤更高,他們不喜歡住帳篷,所以就用不著牛皮,他們很樂意那沒有用處的牛皮換一個好用的鐵鍋。

    眼看著小湖就在前方,莫達們還是沒有出現,這讓賴八感到無比的失望,抱著最後的希望,從懷裡掏出一支牛角號,“嗚嗚嗚嗚”的吹了起來。

    不一會一個騎著一匹棗紅馬的吐蕃漢子就像風一樣的到了賴八的跟前,語速很快,神情焦急,賴八茫然的看著眼前的這個莫達,絲毫不懂他到底說些什麼。

    漢子的神情越發的焦急,拿著拳頭在自己的頭上猛捶幾下,然後就摸摸自己的額頭,像是碰到火一樣就縮了回來。

    賴八立刻就明白了,有人生病了,在發燒,立刻就從自己牽著的那匹馬上取出一個藥包,這也是貨物,是雲崢特意從回春堂弄回來的好藥,其實只有四種,怯風寒的,退燒的,跌打藥,還有治拉肚子的四種,藥草早就配伍好了,只需要拿水煮了就能治病。雲崢稱之為中成藥。

    不過又看到那個吐蕃人拿刀子在自己臉上割了一刀,找了個樹枝子捅進傷口,這已經快見到骨頭龍,不過看那個吐蕃人比劃樹枝的長度,賴八已經不認為那個傢伙有救援的必要了。

    他把樹枝子比劃了半尺長,就說那個傷口足足有半尺深,誰腦袋上挨了半尺深的一個傷口還能活命?早死透了,這傢伙是不是在說胡話,受了這樣的傷的傢伙還能發燒?

    就在賴八猶豫的時候,又有一大群人跑了過來,各個兇神惡煞的,嚇得賴八的族兄弟瑟瑟發抖,只有賴八比較鎮定,他已經看見一個腦袋上插著一支箭的傢伙被人綁在馬上送了過來。

    賴八檢查了傷勢,很慘,自己從雲大那裡學來的一點皮毛根本就救不了這個傢伙,整只箭穿透了這傢伙的腮幫子,上顎已經徹底的爛了,之所以沒有拔箭就是為了讓箭杆堵住傷口不讓流血。

    上顎的肉已經開始變白了,還擔憂個屁,現在不動手不成了,賴八發現這些人已經快要紅眼睛了,再不動手,後果難料。

    拿刀子削掉箭頭,用手攥著箭杆,猛地用力就把箭杆子抽了出來,一股子黑血茲茲的就噴出來了,本來要拿麻布包傷口的賴八見流出來的都是髒血,就等到黑血變成了殷紅的血跡之後才開始拿小刀子一點點的削腐肉,

    腐肉削掉了,下一步該幹什麼?對了,縫上,於是賴八就很小心的拿絲線把那個吐蕃人臉上的窟窿一點點的縫好,又給他的嘴裡塞了一根竹管,以後喝水吃飯還能通過竹管嗎,對自己的這個發明,賴八很滿意。

    莫達們來的迅速,走的也快捷,當賴八幫著那個人覆上了金瘡藥之後,這些人又把已經昏迷的傷者扶到馬背上,呼哨一聲就消失在丘陵的後面。

    “八哥,你會治病?俺怎麼不知道啊。”

    “俺會個屁,雲大就教了俺怎麼處理傷口,是擔心咱們受傷不會處理,這個人能不能活天知道,肉都快臭了,不過啊這樣一來,下回遇到他們,最多只能說咱們沒把他治好,不能說咱們沒救他,這兩句話很重要,要記住了,以後幫吐蕃人治病的時候就這麼說。”

    賴八趾高氣揚的解說完畢,就收穫了族中兄弟們無數的馬屁。

    一路走一路嗚嗚嗚的吹牛角號,這一次帶的鹽很少,雲大不允許讓吐蕃人養成儲存食鹽的習慣,按照賴八的提供的人口數量,每回帶來的鹽巴,最多夠這些人三成的用量,永遠把市場保持在一種饑渴狀態,這非常的重要。

    麻布需要大量的傾銷,山裡人出產最多的就是粗麻布,這東西價格低廉,數量龐大,家家戶戶都在織,很多農家的麻布都賣不出去,都儲存在家裡。麻布賣不出去,農家的收入就少了很大的一塊子,曰子過得恓惶,現在只有豆沙寨在大量的收購這東西,雲崢需要給鄉民的麻布找到一個銷售的地方,所以就把目光釘在草原上,牧民們不能光著身子就披著一件老羊皮襖,他們也需要穿點**外袍什麼的,總之需要把草原這片廣袤的市場培養起來,這是一片純粹的消費市場,如果在後世,那些賣衣服鞋襪的人會活活的樂死。

    嗚嗚嗚的牛角號響,嗚嘟嘟的牛角號就會回應,然後就會有一大群一大群的吐蕃人圍過來觀看商隊,賴八的族兄弟門強忍著搔臭氣幫著賴八卸貨交易,看到他和那些吐蕃人摟摟抱抱,絲毫感覺不到羊搔味,就佩服的五體投地,甚至有時候他會在臉蛋紅撲撲的吐蕃女人臉上親一下,立刻就會招來吐蕃女子咯咯的笑聲,有一些膽子大的就會盯著漢家男子死死地看,然後就會跑到草堆後面等著漢家人過來。

    賴八咽了口唾沫可惜的搖搖頭,剛才的那個女人的**不小,腰肢也細,透過羊皮襖的袖子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自己還要做生意,顧不上這些風月事,雲大說了,生意做大了以後,將來就算去東京汴梁城都是大官人。

    不可因小失大,雲大描繪的那副美麗的圖畫上可沒有給自己留下多少偷懶的餘地。

    正在忙碌交易的賴八看到了一頭白犛牛,這就是頭人到了,是這片土地上的最尊貴者,納西就跟隨在頭人的身邊三四個月的功夫,這傢伙已經成了頭人的管家。

    賴八打開最裡面的一個包裹,雙手捧著遞交給了尊貴的頭人,當頭人打開之後,眼睛立刻就繃得大大的,一幅美麗的錦帛出現在頭人的面前。

    賴八和納西慢慢的將錦帛展開,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就出現在所有人面前,除了頭人和撐著錦帛的賴八,其餘的人都匍匐在地上,包括賴八帶來的幾個族兄弟,這是事前商量好的。

    賴八看著迷醉在錦帛上的頭人,腦子裡不由得想起雲崢臨行前說的話:“送禮物要投其所好,吐蕃人其實不缺少金珠瑪瑙,其實那裡才是瑪瑙的產區,你只要看看他們身上的配飾就明白,他們從不缺少貴重東西,既然是雄鷹部,那就送他們一副雄鷹織錦,想必這個禮物才是頭人最需要的。

    珠寶玉石饑不能食,渴不能飲,唯一的功能就是欣賞,我們現在還不到動這些東西的時候,在我看來,牛羊才是我們交易的重點,也必須要讓吐蕃人也這樣認為,等到我們用商業的手段密切了彼此的關係之後,元山強盜授首的時候就到了,元山強盜覆滅之後,也到了我們重新審視自己和吐蕃人關係的時候了。”

    雄鷹織錦成了最好的敲門磚,當頭人在自己的大帳篷裡招待賴八的時候,納西就抬出來一個大箱子,打開之後,裡面全是五顏六色的絲綢,經過納西比劃之後,賴八才知道,原來頭人準備讓賴八將這些絲綢全部變成雄鷹織錦,他需要拿來裝飾自己的帳篷。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53 AM


    第三十章 紛亂的世界

   站在草原上最先看到的就是地平線,而站在山上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藍天,空想家都是這樣,最先發現的都是最遙不可及的東西。

    所以智者樂水,仁者樂山,一喜靈動,一喜厚重,雲崢是站在水裡看山所以就將靈動和厚重合二為一了,尤其是三個少年人一起往河水裡撒尿,就立刻感受到了疑似銀河落九天的妙韻。

    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雲崢的鼻樑骨長好了,也就忘記了憨牛揍自己這回事,憨牛也忘記了自己**暴露在人前的慘景,唯一讓他不滿的就是**上多了一些小坑,至於猴子他已經沉醉在繁瑣的木匠活中間不可自拔。憨牛本來要去學鐵匠的,但是在他差點把鐵匠的腦袋砸碎之後就沒有鐵匠鋪子願意招收他當學徒了,於是成為農夫就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兩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別人家的稻子已經吐穗了,雲家的青稞還是在發瘋一樣的拔節,今天是給青稞田最後一次拔草,所以三個半大的小夥子一起上山,輕鬆地就完成了任務。

    “雲大,你有那麼多的錢,為什麼還要種地啊?”

    憨牛坐到河邊的石頭上,一本正經的問雲崢,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所以乾脆就問雲崢,因為他發現雲崢好像比他和猴子加起來都聰明。

    “我喜歡種地,只有種地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像個人,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只有雲二是真實的,其餘的都是夢裡的場景,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就會收留臘肉,還有你們,一來我確實需要幫手,二來,我想把家裡變得熱鬧些,我,雲二,你,猴子還有臘肉,我們五個人說白了都是沒人要的孩子,天生天長的活到現在,那就不要辜負上天的好意,把天地當成父母算逑,有他們撐腰,我們就好好地活一場,活他個痛痛快快,活他個稀裡嘩啦。”

    憨牛想了半天目無表情的把腦袋轉向猴子,發現猴子也在看他,然後就一起搖搖頭道:“聽不懂,既然要活的稀裡嘩啦,你聰明些,就幫我們看好路,不要被人坑了就好。”

    雲崢呲著白牙嘿嘿笑了一聲,越發覺得這個不太真實的世界有意思了,輕信永遠是人的軟肋,當自己的能力不能達到目標的時候,就會相信在某一個地方有一個很厲害人能夠帶領自己達到自己的目標,這樣的想法。何其的愚蠢,自己是當老師的,哪裡會不清楚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句話背後殘酷的含義。

    師傅領進門?本身就是笑話!

    想法歸想法,曰子還是要一成不變的過的,所以站在白雲蒼狗之下就需要為生存奔波,憨牛逮到了一隻兔子,猴子用一塊石頭打到了一隻野雞,他們一個跑的很快,一個扔石頭扔的很准,雲崢對自己新招收的兩個家僕非常的滿意。

    自從憨牛和猴子也成為自家人之後,臘肉就不得不用一個更大的罐子蒸米飯,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不管她每天做多少飯菜,都會被吃的乾乾淨淨。

    雲二的飯食是單另做的,自從雲大發現雲二喜歡把自己飯碗裡的食物倒進憨牛的飯碗之後,就有了這個規矩,拒絕長大的孩子有一個最標準的行為就是不喜歡吃飯。

    吃完了飯,雲崢就開始在自己的那張地圖上不斷地添加標記,猴子和憨牛就站在他的身邊,不斷地補充。

    “老爺嶺是彭六子的地盤,華馬蜂的地盤在狗頭山上,這兩個地方很危險,從來不許我們進去,不過也不大,百十個人的院子能大到那裡去?不過在元山,已經是最大的兩夥人了,他們以前就是黑虎的手下,後來黑虎死了,他們就想了一個辦法,黑虎的老婆在誰那,誰就是老大,所以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真正的打起來。”

    聽了猴子的話,雲崢奇怪地問道:“黑虎老婆?一個婦道人家也能影響他們的決斷?”

    “是啊,黑虎老婆可漂亮了,聽說搶來的錢財都在黑虎老婆手裡掌握著,誰能娶到黑虎老婆,誰就是鐵鐵的元山的新首領,不過到現在,好像誰都沒娶到。”

    雲崢抬頭看看窗戶外面的梔子樹,這個新的情況讓他有點失神,按照猴子說的,在元山勢力最大的並不是什麼彭六子,也不是什麼華馬蜂,因該是這個女人才對,強盜裡不該有吃素的人才對,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漂亮女人,身在強盜窩裡還能做到左右逢源,怎麼做到的?

    把這個奇怪的念頭趕出腦子,今天就到此為止,畢竟在商隊沒有成為吐蕃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員之前,不宜有太大的動靜,一旦元山強盜知道自己在打他們的主意,豆沙寨就會遭受滅頂之災,這也是梁老爺不願意理會這件事的原因所在。

    猴子和憨牛也不知道,他們只是認為雲崢對元山好奇,從未想過雲崢要對付元山這個問題,如果雲崢把想法告訴猴子和憨牛,他們一定會活活笑死的。

    都說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無跡可尋才是好境界,如果可能在元山的人都死光以後,還是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最佳,如果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就需要尋找代言人,一個厲害的代言人,這個人該去那裡找呢?

    劉縣丞這些曰子明知道雲家的牛頭包子美味無比也不來蹭吃蹭喝,就說明這個傢伙最近在躲著自己,但是卻還要自己知道他的存在,他現在和自己有聯繫的,就是豆沙關裡的桌椅鋪子,所以他總是會去桌椅店逛逛,時不時的從哪裡買點小玩意,通過桌椅店兩人似乎依然保持著親密的聯繫。

    雲崢知道,如果自己打消消滅元山的念頭,劉縣丞會立刻成為自己家裡的座上客,都他娘的是聰明人,梁琪也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來豆沙寨了,雲崢第一次覺得自己手裡的籌碼嚴重不足。

    簡單有效,是雲崢唯一的要求,對元山的突襲只能有一次,絕對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都是經驗老道的悍匪,一旦重新流竄,就會後患無窮。

    夏曰的豆沙寨蟬鳴不斷,叫得此起彼伏連綿不斷,磚房裡悶熱的就像是蒸籠,汗珠子滴答滴答的從眉毛上掉下裡,雲崢依然不願意停止暢想。

    整個計畫建立在一個幻想的基礎之上,那就是確保吐蕃人能夠出手,如果對吐蕃人沒有足夠的刺激,或者利誘是達不到這個目的的。如果這個目的都達不到,那麼自己所幹的一切都只是一個能賺些錢的笑話。

    或許自己也該走一趟吐蕃?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野草一樣瘋長,不一會就把雲崢的腦袋塞得滿滿的,除了這個念頭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想法。

    主意打定了反而全身鬆快,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快被汗水淹死了,提了一塊麻布,端了一個木盆就打算去小河邊上好好地洗洗,沖個涼。

    見雲二光著身子在梔子樹上上躥下跳的找看家蛇,雲三趴在樹下將舌頭吐得老長,雲崢打了一個呼哨。雲三立刻就跑了進來,拿頭在雲大的腿上蹭了幾下,然後就自覺地釣起竹籃,就要往小河邊上跑,每天在小河裡洗浴,是一個不可打破的傳統。

    雲二不喜歡攀在滿是汗水的雲崢背上,自己在前面跑,雲崢只好不斷要他小心,光著腳丫子被刺紮了腳就不好玩了。

    到了小河邊上才發現這裡很熱鬧,寨子裡的老老少少幾乎都泡在水裡,老族長把雙腳泡在水裡,虎視眈眈的監視著寨子裡不規矩的年輕人,男人在上游洗澡,女人在下游洗澡,這是禮數,也是規定。

    “雲娃,你怎麼現在才來,今天的鬼天氣真是要命,活了這麼久還沒見過這樣熱的天氣,今年的冬天不好過啊。”

    見老族長和自己打招呼,雲崢先把雲二扔給正在泡澡的憨牛,說起來憨牛吃了雲二的大虧,但是論到關係,憨牛好像更喜歡親近雲二。

    “寨子裡現在錢糧不缺,您老人家只要趕在冬天到來之前蓋上磚瓦房,不就沒有這個憂慮了麼?難道您還要把那些銅子放在家裡生銹?”

    老族長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這就是老人家在富裕了之後新添的一個毛病,就是習慣姓的憂慮和哭窮,又非常喜歡別人拆穿他是富人的事實,所以雲崢只要和老人家說話,總要打趣幾句,老人家嘛,有時候和小孩子是一個心理。

    清澈冰涼的河水在最短的時間內帶走了雲崢的酷熱,心裡的煩躁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接過老族長遞過來的酒壺,美美的喝一口,全身的毛孔都透著一種美意。

    雲二沿著河邊的沙灘正大光明的去了婦人洗澡的地方,這讓雲崢的臉在一瞬間就變黑了,剛要喊叫,就被老族長止住了。

    “那麼小的娃娃過去有什麼打緊的,從小就沒了娘,喜歡去婦人那裡也是人之常情,別人家的小娃娃也在那裡,喝酒,喝酒,咱們商議一下蓋磚房的事情。”

    雲崢把已經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他很想知道老族長一旦知道雲二心理年齡不比猴子小多少的時候會是一個什麼心情?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53 AM


    第三十一章 簡單的美麗

   賴八起來的很早,雖然腰骨動一下都會哢哢作響,他依然勤快的整理著剩餘的貨物,麻布變成了牛皮,鹽巴變成了牛筋,鐵鍋變成了馬尾,他的十二隻騾子組成的駝隊,現在也變成騾子和犛牛混雜的大駝隊。

  他的族中兄弟也帶著奇怪的笑容從別的氈房裡走了出來,有的還戀戀不捨的朝氈房看一眼,新的一天開始了,他們的生意也需要再一次開張。

  留宿人家是需要留下禮物的,賴八將一匹麻布留給了納西的妻子和女兒,贏得了她們發自內心的歡笑,出於私心,賴八還給了納西的女兒一小塊綢布做的手帕,還引來納西妻子的不滿。

  來到小湖邊上的牧民越來越多,他們趕著牛群,羊群,從遙遠的地方趕過來,草原上的消息傳播的非常慢,等到他們來到小湖邊上的時候,這裡的集市已經快要結束了。

  賴八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休巴德勒,這句話的意思是我要了,沒有人問價格,他們也不喜歡問價格,扛走了一卷子麻布,或者拿走那一小袋,一小袋三斤的鹽巴,再把自己的手裡牽著的牛塞進賴八他們的手裡,扭身就走,乾脆的一塌糊塗。

  等到賴八感到饑餓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一點貨物了,可是周圍還是圍滿了牧民,看到他們焦渴失望的眼睛,賴八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混帳。

  四五天只吃燒烤的東西死不了人,抱著這種心思,賴八將自己用的鍋碗也全部換成了牛皮,其餘的牧民見賴八解開腰帶,抖著衣服向自己解說他們確實沒有貨物了,這才慢慢的散開。

  到了草原上自然就要吃羊肉,他們帶來的一點大米都獻給了頭人煮粥喝,所以他們現在能吃的就只有羊肉。

  “八哥,咱們只要多走幾趟,就能發家啊,您說的那個雲公子,他真的有那麼厲害?”一個族兄吃著羊肉烏拉著問賴八。

  賴八朝四周看看這才說:“問這麼多做什麼?你只要記著我們把這些貨物帶回去,然後從公子那裡拿到錢和下回要交易的貨物就成,其餘的不該問就別問。”

  賴八已經在這個族群裡養出了聲望,沒有用別的手段,就因為他能給大家帶來利益,所以這位族兄也只能低下頭聽賴八的調遣,這和年齡輩分無關,能忍耐的程度取決於賴八帶來的利益大小而定。

  雄鷹部是一個彪悍的部族,他們的能征善戰是出了名了,凡是腦袋上插著鷹毛的漢子都是族中的勇士,賴八看到很多這樣的人,勇士越多就說明這個部族越強大。

  賴八不知道吐蕃到現在已經分裂了兩百餘年,自從吐蕃人的平民大英雄韋.科西來登在兩百年前造反之後,吐蕃的叛亂就沒有停止過,各地如工布、塔布、藏堆、尼木、潘域等地紛紛響應,正是“一鳥騰空,萬鳥相從”,一夜間席捲了整個雪域藏土。各路起義軍彙集在雅隆瓊結,分別掘毀了曆輩贊普的陵墓。據說只有松贊干布的陵墓沒有被掘毀,這是因為他的豐功偉績銘刻在藏人心中的原故。

  也就從那個時候吐蕃從一個王朝蛻變成了諸侯割據的場面,部族和部族之間不是朋友就是仇敵,相互的廝殺從未停止過,幾乎每一個成年人既是牧民也是戰士。

  雲錚說過要賴八仔細的觀察吐蕃的一切狀況,如果有可能他很想知道這一帶的吐蕃人到底有多少,這個任務就太難為賴八了,他的一雙手無論如何也畫了那麼多的圈圈。

  找到機會就娛樂,這也是吐蕃人對自己命運的解釋,今日還是鮮活的生命,明日說不定就會變成冰冷的屍體。這就是草原漢子的命運,所以活著的時候要比雄鷹還要飛得更高,骨笛響起的時候就跳舞,神授格薩爾說唱的時候就傾聽,沒有人的時候就自己唱歌給自己聽,該上戰場的時候就奮勇的殺敵。

  賴八對吐蕃人充滿了好感,因為他在這裡沒有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對待,這樣的優待即使是在大宋也是讓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商隊在小湖邊上停留了十天,再買乾淨了自己帶來的最後一點貨物之後,賴八就打算離開這裡,馬上就要滿月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路過那片熟悉的草場的時候,一個強壯的像山一樣的吐蕃人張開雙臂親熱的將賴八抱進懷裡,就在賴八感覺快要被勒死的時候,那個滿臉鬍鬚的吐蕃人才鬆開了自己的胳膊,聽到那個吐蕃人翹著拇指大聲說“圖及其”的時候,賴八的心才放進了肚子裡,被人家感謝,總不會丟掉性命吧?

  一個虛弱的青年從後面走了過來,極其虔誠向賴八行撫胸禮,他還不能說話,嘴裡依然叼著那個竹管。

  看到這個人還活著,賴八幾乎高興地要飄起來了,給牲口治療的法子,用在人的身上難道也有用處?仔細幫這個年輕的吐蕃人檢查了傷口,順便把絲線抽掉。

  吐蕃人嘴裡的肉被自己剜掉了好大一塊,以後想要張嘴吃東西大概是不行了,想要活命只能用那根竹管喝點稀得,看樣子那個吐蕃人很久都沒有吃飽了,站在那裡直晃蕩。

  不過從那個吐蕃人油光閃閃的皮袍上,就能看出來這傢伙的地位不低,就算是吐蕃人中的強盜,也一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傢伙。因該能喝得起肉粥吧?

  看完病之後就是狂歡,這是老規矩,賴八已經能夠適應這些人的癲狂,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喝葡萄釀的一天,木碗裡倒滿了暗紅色的酒漿,一口下去賴八幾乎不願意喘氣,只想把這樣的絕世美味全部留在自己的肚子裡。

  大鬍子的吐蕃人是那個青年吐蕃人的父親,他對兒子身體的恢復非常的滿意,只要四肢不缺,能騎馬,能作戰,能生孩子,就感到十分的滿足,於是就一碗一碗的敬尊敬的客人喝酒,而賴八則是來者不拒,天還沒有黑,他就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哪怕是醉中,他也抱著半罎子葡萄釀不願意鬆開。

  大鬍子吐蕃人哈哈一笑,就將喝醉的漢人留在草地上,自己帶著人騎著戰馬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之上。

  帶著商隊往大宋走的時候,賴八的心裡充滿了留戀和不舍,即使他走進了群山,仿佛還能聽見吐蕃女嘹亮婉轉的歌聲……

  進了山,危險就無處不在,不但要防備從山上滾落的石頭,也要小心的避開那些可能有大型猛獸的地方,即使已經走過六趟的賴八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走過峽谷,不遠的地方就是元山,也是整段路最危險的地方,強盜們雖然不依靠在荒山野地裡打劫為生,可是一旦遇上,賴八不認為這些強盜會放過自己的商隊。

  整隊人馬藏在一片雪松林裡慢慢的等待天黑,他選擇歸程的時間必須是滿月的時候,也只有在滿月的時候才能快速安全的通過元山。

  在每一頭犛牛的嘴上套上小小的布袋,就是為了防備犛牛叫喚,至於騾子,它們是啞巴,不會叫喚的,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七個人全部閉上嘴巴,沉默的牽著牲口沿著崎嶇的小路往回走,很順利,走過了元山的地域,也沒有發現一個強盜,就在他們準備一頭鑽進蒸籠峽的時候,一個道人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幾乎將賴八的魂魄都要嚇得飛出去了。

  “莫怕,貧道知道你們會從這裡通過,只是想讓你捎點東西給雲大。”老道說完就從身邊取過一個袋子遞給了賴八。

  袋子到了賴八手上,他就感覺到這是一個人的腦袋,而且是拿石灰醃制好的人頭,一股子腐臭的氣息久久不散。

  道人又說:“這是一個惡人的頭顱,你只管送給雲大就好。”

  賴八傻傻的點點頭,嘴裡含著的禁聲木棍都沒有拿掉,見老道讓開了道路就匆匆的進了蒸籠峽,只要出了蒸籠峽,萬事好說。

  笑林道士看到堪稱豐富到極點的商隊,神情非常的憂慮,他看的出來,雲大的計畫正在逐漸完善中,而且事態也正在沿著預定好的路線在前進。

  自己殺死黑虎更是給他的計畫增加了很大的便利,不過這幾天笑林道士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人,還是一個女人,這個人就是黑虎的老婆,這個女人在元山的地位似乎並不低,甚至可以說是這個女人在管理著整個元山。

  元山的強盜並不生產,但是元山周圍卻有很多的山民,強盜們像官府一樣管理著這裡的山民,甚至已經有了簡單的分工和等級。收納到的錢糧到了最後都會交給這個女人管理,有兩次笑林都打算對這個女人下手,只要殺了這個女人,元山的強盜就會立刻開始爭鬥。

  不知為什麼,看到這個抽眉不展的女人,笑林思量了很久還是沒有下手,不是因為下不了手,而是因為這個女人正在幹自己想幹的事情,她竟然在挑撥強盜們互相殘殺,從她給各個山頭強盜的物資分配上就能看到端倪,下手不但隱秘而且惡毒,這讓笑林不由得想起豆沙寨子裡的雲崢,他們才是一類人。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6 12:55 AM


    第三十二章 大雨人間

   劉大巴的人頭就擺在雲崢的桌子上,猴子和憨牛確定這就是劉大巴,聽說殺了大官全家逃到了元山,雖說人已經死了,臉上的表情依然猙獰,讓猴子和憨牛不敢正視。

  雲崢不在乎,人頭而已麼,人體標本室裡不是沒見過,當初上大學的時候去醫學院偷骨骼標本嚇唬女生這事不是沒幹過,所以現在看到這個人頭沒有任何的不適,當然胃部還是有些難受,不是人頭帶來的心理反應,而是笑林粗糙的醃制人頭的方法造成的,味道很難聞。

  當猴子和憨牛看到雲崢拿著一把小刷子仔細的清理人頭所表現出的專注姿態,從心裡對雲崢升起了一種恐懼感。

  如果雲崢在糟蹋人頭,他們不在乎,這事在元山常有,拿漁網勒住人用刀子割突出來的肉這事華馬蜂就幹過,可是雲崢卻在給劉大巴打扮,手法仔細的就像是女人描眉。

  小刷子刷掉了粘在劉大巴臉上的石灰,嫌青灰色的臉色不好看,就給上面拿刷子抹了一些白粉,站到遠處瞅瞅,覺得不滿意,還在死人頭上撲了一點胭脂,最後用一種很香,很香的藥材仔細的擦了好幾遍,等到雲崢處理好了人頭,猴子發現這個死人頭就像是活過來一般,不像剛才那樣陰慘慘的。

  “冰片,麝香,檀香,石灰,這一回咱們可是下了大本錢,只要把這個人頭陰乾,我們就能去成都府找魯清源推官要好處,下了這麼大的本錢,如果收不回來本錢就虧大了。”

  猴子和憨牛不知道魯清源是誰,但是雲崢知道,笑林道士在袋子裡的紙條把事情說得很清楚,那個魯清源大概做夢都想見到這顆人頭吧?

  人頭被老族長拿走了,老人家好像半點都不奇怪,聽雲崢說這顆人頭很值錢,他就說交給他收起來,有一個好地方可以存放這枚人頭。

  雲崢之所以告訴老族長就是打算把人頭放在族裡藏禮器的地方,那裡一定很安全,很乾燥。

  梁老爺終於到了豆沙寨,這一次的牛皮,牛筋,馬尾這些貨物太多了,大宗的貨物總是需要他親自過眼的,梁琪還沒有辨別牛皮,牛筋,馬尾好壞的眼力。

  至於牛肉幹,梁先生是不問的,沒有必要問,雲崢的要求要比自己的要求高好多,一個有潔癖的少年做出來的吃食,他認為可以當貢品送進京師。

  不過這個想法也就是想一想罷了,連一碗羊肉湯都不捨得多喝的官家,見到牛肉幹只會大發雷霆,而不是獎賞。

  “少兄好大的手筆,三百張牛皮就算是在東京汴梁城都是一筆大交易了,沒想到世兄短短半月功夫就聚集了如此多的好貨物,牛筋也不錯,都很完整,最妙的是已經被木槌捶過了,鬆軟,完整,只要破成絲就能做弓弦或者強弩的機關,這東西供不應求啊。馬尾也不錯,每一束長度都過了尺五,絕對是上等貨。”

  聽了梁先生的話,雲燁笑道:“既然如此,我們的交易就能進行了,這一次我需要更多地貨物,食鹽需要減少,但是價格上浮一成,麻布豆沙寨還有些存貨,您只需要再準備十五匹馱馬的貨物,這一次我準備親自走一趟。”

  梁先生閉目算了一下,苦笑道:“你每一次交易的貨物都是上一次的一倍有餘,這一次居然爆增到五倍,你打算要將那些和黑水部,雄鷹部做交易的腳夫趕盡殺絕嗎?老夫知道你志不在金銀,另有他圖,可是這樣做,就不擔心豆沙縣被其餘的州府群起而攻之麼?”

  雲崢笑著搖頭指著群山道:“我以前聽說過一句名言,叫做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我們的生意也許能夠維持到草原上落雪,那將是最後的一筆生意,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為了豆沙寨和豆沙縣我已經在這裡停留的時間太長了,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外面看看,吐蕃人最重要的秋季交易,將是我發動之時,到時候我們是唯一的供應商,吐蕃人有責任,有義務幫我打通商道,否則他們就在酷寒中眼看著牛羊掉膘死掉,等著來年餓肚子吧。”

  梁先生搖搖頭說:“不可行啊,以前沒有你的商隊,吐蕃人還不是一樣好好地活著?你太一廂情願了。”

  雲崢拍著剛剛屠宰掉的犛牛對梁先生說:“有一句古話您有沒有聽說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習慣是培養的,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培養吐蕃人的生活習慣,就是為了秋後這事,因為有了鹽,他們的飯食就好吃了許多,因為有了茶葉,可以改善他們的腸胃,因為有了麻布他們的冬天就會很舒服,誰都不會願意去過苦日子,尤其是在嘗到甜頭之後。

  您或許不知道,一個人只需要十五天,就能養成一個習慣,更何況我用了這麼長的時間,雄鷹部和黑水部現在一定感覺自己的日子很舒服,這種舒服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這個代價他們或許並不介意,更何況還有元山上的大批物資做誘餌,不信他們不動心,我們要做的就是給吐蕃人提供一個很好的機會而已。”

  梁先生點點頭,他也是見多識廣之輩,朝雲崢拱拱手道:“再一次感謝你對小女手下留情,豆沙縣的格局太小了,你是猛虎就該入山林,是蛟龍就該進大海,在這裡屈才了。”

  “屈才?我沒這感覺,當用的時候劈柴都會成人才,不當用的時候,什麼才都會被拿來當劈柴用,所以我去成都府是抱著一顆謙卑的心去學習的。不是打算去禍禍誰的。”

  看得出來梁先生被雲崢的這句話噁心著了,胸口在急劇的起伏,忍耐了許久才壓下心頭的那股子惡氣,和雲崢結清了款項,清算了交換的貨物,就帶著大車離開了豆沙寨,答應帶給梁琪的牛肉包子都沒有拿,他認為,和雲大這種人打交道時間長了,會折壽。

  雲崢很高興,既然今天梁先生主動問起商隊的事情,那就說明自己和他的利益聯盟已經接納好了,現在只要等到自己幹掉元山的強盜,梁先生就會徹底的佔領這條商道,當然,山裡面是山民的天下他進不去,但是蒸籠峽外面的世界將會完全屬於他的,有了這條商道,梁家的生意就能有一個質的飛躍,從單一的絲綢經營轉向利益更加豐厚邊境貿易。

  想到這裡雲崢笑了起來,自己的幹股梁家無論如何不會少的,自己親自去做生意這事雲崢想都沒有想過,自己還要在東華門唱名呢,雲二也要在東華門唱名呢,怎麼能背上一個商人的臭名聲,在大宋士大夫才是人上人。

  皇家把自己的命運降尊屈貴和士大夫們綁在一起,這就保證了趙家統治的穩定性,雖說這樣做也有弊端,但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十全十美的法子嗎?哲學家找了一千年不一樣沒有找到。

  都說心有所想,必然會有相匹配的天象,果然,就在這一會,天上就出現了雲變,一張血盆大口從山路東側沖天而起,虎視眈眈地擒住青天,遠處的青山在虎口下相形失色;再看路西,一條盤旋而上的白龍扶搖直上,身形雖然纖弱,卻有王者的氣概——好一場勢均力敵的龍虎鬥!

  當然雲崢眼中的雲變和猴子臘肉他們眼中的雲變是兩回事,有的時候人在這得意滿的時候容易產生強大的聯想,比如說此時的雲崢就是這樣。

  “呀!起風了,雨雲過來了。”臘肉大聲的喊了一嗓子,就忙著和猴子憨牛一起收攏晾曬在外面的牛肉幹,雲二跳著腳到處找雲三,因為悶雷已經在腦殼頂上炸響了,雲三最害怕打雷。至於看家蛇早早的就鑽進了磚房,盤在房梁上不斷地吐舌頭。

  被悶雷炸醒的雲崢也加入了收拾牛肉幹的隊伍,還因為手腳不夠利索被猴子和憨牛嫌棄,這個時候剛剛完成的宏偉的構想完全就是狗屎一堆,早點把牛肉幹裝進大甕裡才是正經事。

  耳聽得暴雨聲從遠山沙沙的侵襲過來,憨牛大叫一聲,抱著比他還要重的大甕三兩步就竄進了磚房,臘肉大呼小叫的忙著情理剩下的零散牛肉幹,猴子端著一個好大的笸籮接住臘肉推過來的肉乾,不斷地催促臘肉快一些。

  至於雲二終於從牛車底下找到了瑟瑟發抖的雲三,抱著狗頭就往家裡拖……
白亮亮的雨點織成了一道垂天的大幕很快就轉過青山,帶著無儔的威勢遮住了遠山近樹,終於將豆沙寨子也籠罩在自己的幕後。

  雲崢站在小軒窗裡呲牙看著寨子裡狼狽逃竄的鄉民,覺得這樣的場景美好極了,老族長披著他的那件綠油油的蓑衣蠻橫的赤著腳走在寨子裡四處巡視,因為這是他自己的王國。

  大虎被老爹一腳踹到了屋簷底下,眼看著老爹赤著上身鑽進雨地裡去牽自家新買的耕牛,急得哇哇叫卻不敢出去。

  這樣的場景雲崢就看不夠,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在生活,是活生生的人。磚房裡香氣四溢,回頭看一眼,卻發現是牛肉包子熟了…

作者: 寂寞秋水    時間: 2014-9-7 08:38 AM


    第三十三章 古道熱腸

   這裡雨只要下起來就會沒完沒了,雨勢雖然沒有第一天大,但是依然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這樣就討厭了,你要麼痛痛快快的下下來,這樣停一會,下一會算怎麼回事。

    雲家依然很忙碌,尤其是猴子和憨牛,烤牛肉幹是他們最喜歡幹的事情,前幾天只要有機會就會拿著牛肉幹吃,現在已經不太吃了,就算是偶爾吃一片也是在感覺牛肉幹烤好了沒有,自從憨牛吃吐了以後,見到牛肉幹就發噁心。

    還是家裡的飯好吃,憨牛端著一個大碗蹲在大棚子底下一個人在吃飯,現在輪到他看晾房了,不時的往底下的火坑裡扔一些柴火,雖說這些柴火半幹不濕的並不影響它們燃燒,溫度極高的火坑並不在乎這點水份,他會在最快的時間裡蒸發乾淨,然後繼續燃燒。

    憨牛吃飯的碗很大,碗裡的菜肴也非常的豐富,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有一天會把吃肉當成一件苦差事,看著堆得滿滿的牛雜碎,眼睛一閉大口的開始吞咽。

    雲家的牛雜碎多的吃不完,所以整個寨子裡的人都跟著雲家吃牛雜碎,不管怎樣的吃法都經歷過後,寨子裡人現在寧願吃青菜也不願意碰牛雜碎。

    “不准跑,把碗裡的牛心吃完才准出去,再跑就把腿打折。”看著婦人們牽著自家的娃子往家裡走,邊走邊喝罵,雲崢就覺得這個該死的老天都沒有那麼可惡了。

    不過這話也不能代表所有的人,老族長和一些老人就不是這樣的,每一口牛雜在他們看來就是無上的美味,吃一口五臟六肺都舒坦,老人家看不起寨子裡不喜歡吃牛雜的人,都是飽飯給慣下的毛病,餓上三天,牛屎都想吃!

    夏天下大雨,什麼東西都發黴,當雲二從竹樓上的木頭上開始采蘑菇的時候,雲崢就覺得這樣下不是辦法,烤好的牛肉幹放兩天就要重新回一次爐,否則必然長毛。

    這樣的天氣對於泡藍靛倒是一個好時候,豆沙寨子現在對藍靛的用量很大,所以就自己采了一些用專門的大缸泡。

    下雨天是婦人們忙碌的季節,將一束束的絲要順著一個方向整理好,晾在家裡接受一點潮氣,然後就趕快收起來,放到紡車上紡成絲線,然後開始織綢布。

    寨子裡整天都是咣當咣當的響個不停,臘肉也在家裡很辛苦的織綢布,雖然她織出來的綢布不太好,但是雲大和雲二一點都不嫌棄,一人弄了一套絲綢睡衣,非常的滿意。

    後面的竹樓現在誰都不能進去,因為笑林老道也被大雨從山裡給攆回來了,如今一個人留在竹樓上呼呼大睡,除了解決生理問題和吃飯,他從不下竹樓一步,不論雲崢何時經過竹樓都能聽到裡面傳來的鼾聲。

    野外生活一定非常的辛苦,更何況老道一去就是兩個月,他確實需要一段時間純粹的休息,自己對老道和五溝和尚似乎有一點誤解,論到古道熱腸和有擔當,他們兩個是整個豆沙縣首屈一指的人物。

    這樣的人無論在那個時代都需要獲得絕對的尊敬,因為他們才是整個社會責任和良知的代表,出於這樣的心思,雲崢不介意親自下廚將老道的飯食弄得更好可口一點。

    老道從白米粥裡夾起一片薄薄的人參看了一眼之後就扔進嘴裡,西裡呼嚕的將滿滿一鍋粥喝完,拍拍肚子又打算睡到竹**,繼續睡覺。

    臘肉走了進來將老道**已經返潮的被褥拿走,又抱了一床乾爽的過來鋪在稻草上,老道拍拍閨女的腦袋,就鑽進被子繼續睡覺,片刻之後,鼾聲又起。

    “那個老道會不會睡死啊?”雲二拿勺子挖了好大一勺子粥塞嘴裡咽下去之後問雲大,剛才他也想嘗嘗人參粥是個什麼滋味,被雲大強烈的拒絕了,以前家裡的好吃的都是緊著自己,現在多了一個有力地競爭者,讓他很不滿意。

    “一個人在密林群山裡鑽了兩個月,不單要防備野獸,還要防備那些強盜,自然不會輕鬆,我們的商隊之所以能夠沒有阻礙的穿行於元山,就是依賴老道的威懾力,這件事其實和老道沒有一點關係,他卻一頭鑽了進來,把豆沙關那些無辜死難者的冤仇強加在自己的身上,這樣的人已經算得上是聖人了,以後對他多一些尊敬,不要胡說。”

    雲崢喝著白粥,偶爾吃一筷子鹹菜,喝白粥吃鹹菜才是絕配,就是沒有花生米,否則就能嚼出一種金華火腿的味道。

    “雲大,其實你也是這樣的人,豆沙關裡的那些人其實和你也沒有關係,你還不是一樣謀劃著要為他們復仇?”

    聽了雲二的話,雲大停下筷子想了好一陣子才認真的對雲二說:“我不是,至少我沒有他和五溝和尚那樣純粹,我沒有那種悲天憫人的情懷,更多的是把這件事當成對自己的一種磨練,自從來到這裡,我的姓子有了很大的變化,有時候洗漱的時候我幾乎不認識水裡的倒影。總覺得原來的那個我好像已經離我們非常的遙遠了。

    這就是教訓,你要記住了,適時的保持自己的本心,不要迷惑,我就是前車之鑒,尊敬笑林這樣的強者,對你有益無害。”

    雲二一口氣吃完了自己的粥嘿嘿笑著說:“你要努力,我以後打算當一個紈絝子弟,你要振作起來,這樣我才有在東京汴梁城的大街上為所欲為的本錢,既然你是我大哥,你就負責賺錢,我就負責花錢,不過先和你說好,臘肉是我的!”

    說完就跳著去找臘肉,雲崢煩躁的搖搖頭,這個缺少母愛的傢伙,恐怕真的很喜歡臘肉,不過沒關係,隨他去吧,或許時間長了他會認識到自己的這個想法是錯的。

    晾房煙囪裡的黑煙從來就沒有消散過,哪怕是雨水也不能讓它變淡消失,雲崢捧起一本書開始誦讀:“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

    庸者.天下之定理。

    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複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卷之,則退藏於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

    只要雲崢開始讀書,山村裡婦人的織布聲都會變得輕柔,其餘的孩子也會自覺地拿起自己的書本開始讀書,於是有誦讀:天對地,地對空,大海對長空的,有誦讀: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曰月盈昃,辰宿列張的,至於學著唱老族長那首**詞濫調的會被父親用滿是老繭的大手抽後腦勺,每當讀書時刻來臨的時候,山谷似乎都在跟著吟誦。

    憨牛不在乎,但是猴子對這一幕羨慕極了,他從小就聰慧,黃先生講的故事他全部記在了心裡,什麼五丁開山了,霸王別姬了,蘇五郎成仙記了,他都能非常順利的講下來,但是,他不識字,當初跟黃先生說自己想識字的時候,卻被人家笑著說:“好好地做一個不丟手指腳趾的小偷才是正經,莫要侮辱了文字。”

    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猴子也覺得自己不配學習文字,當他跟著雲崢開始念那些根本就不明白什麼意思的文章的時候,沒發現雲二笑**的看著他,還流著口水。

    “猴子,你想讀書,為什麼不問我啊,我就是一個現成的先生!”

    雲二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立刻就把猴子弄成了一個大紅臉。

    雲二扯著他的衣襟說:“你也知道整個寨子裡就我和雲大的學問最好,你要是想學就拜我為師,我教你,雲大的學問雖然比我好,但是你也看見了,他叫那些孩子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們教出來啊,你跟著我學比較快。”

    雲二認識字猴子是知道的,雲二天生就聰明猴子也是知道的,雲二的學問已經很好了,猴子也是知道的,他不敢求雲大教他讀書,因為文字是高貴的,這是黃先生告訴他的,所以只要能學到學問,他不覺得跟著雲二學有什麼不好。

    直到幾年之後,雲大才發現雲二教了猴子一肚子的現代漢字,猴子寫的書信除了自己和雲二對別人來說簡直就是天書,為此,猴子整整痛苦了三年才改正過來。

    雨下了足足半個月,笑林也足足的睡了半個月,雲歇雨收的時候,笑林告辭了雲崢,再一次鑽進了莽莽的群山,不過這一次雲大請了豆沙縣最好的皮匠將一張皮子細細的剝成四層,然後鞣制好,兩面都塗上桐油,最後在生漆裡面浸泡了一天拿出來用水布仔細的打磨均勻,寨子裡的婦人很快就根據雲崢裁剪好的樣子縫製了一頂,一個很大的牛皮背包,裡面裝滿了笑林在山裡能用到的大部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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